“王爷?”见他神情不对,守卫小心翼翼地喊着,心中有些忐忑。莫言歌位高权重,为人又沉稳严肃,但侍下属却素来宽厚,从不以权压人,更不会动不动就摆脸色看。现在王爷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啊!
莫言歌冷冷地道:“我要进去!”
“这个…”守卫犹豫了下,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莫言歌已经不耐烦跟他废话,一掌劈在他颈边,将他打晕过去,放在一边。天牢的守卫自然不止一人,见状都是大惊,但对这素来敬仰尊重的忠勇亲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动手,还是怎样,不知所措。
“怎么?”莫言歌眉眼一横,冷冷道:“你们也想让我动手么?”
王爷这是怎么了?众守卫心中暗暗叫苦,看着莫言歌,不知所措,还是其中一人机灵,立刻道:“王爷是要去见王妃吧?小的给王爷带路。”说着,侧身一让,让莫言歌进去,在跟上去之前,对着身边一人小声道:“怜惜去找秦参军!我看王爷的样子不对,恐怕要出事!”
那人醒悟,当即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领路的守卫在前殷勤地带着路,边悄悄地看着莫言歌的神色,越看越觉得心里忐忑。
不一会儿,慕晚晴所在的监牢便已经到了。慕晚晴身着白色囚服,正端坐垂首想着什么,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好奇地抬头,却见莫言歌墨绿色的身影逐渐靠近过来,神色阴郁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不觉心中一震,起身道:“言歌,你怎么了?不是才刚离开,怎么又来了?是有什么进展了吗?还是说…公子出事了?”
莫言歌不答话,只是道:“晚晴你退后一点!”
慕晚晴莫名其妙,依言退后。
莫言歌也不耐烦再跟守卫要钥匙,飞起一脚,只听“砰”一声巨响,玄铁浇筑的铁门整个从焊接处断裂,轰然倒地,激起烟尘无数。莫言歌进去,向莫言歌一伸手,道:“晚晴,跟我走!”
“啊?”慕晚晴一怔,下意识伸手过去,边疑惑地问道,“言歌,出什么事了?”
莫言歌手一握紧,将慕晚晴拉入怀中,径自朝着外面走去,边道:“待会儿再跟你说,我先带你出去!”
身后,引路以及守护的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倒地的铁门,紧张地咽了咽口气,木愣愣地道:“我没眼花吧?王爷只一脚,就把这铁门给踢飞了?!那可是玄铁浇筑的,跟整个监牢焊为一体,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的!”
这种明显的实力展露,惊呆的何止他一人?
“王爷平时默不声响的,原来武功这么厉害?不愧是五军都督啊!”
“是啊,这玄铁牢门牢不可破,多少想要劫天牢的人,厮杀进来,却只能对着这牢门发呆,多少神兵利器砍过,都没能毁损分毫,而王爷只是一脚——”有人呆呆地道,崇拜地看着莫言歌离去的身影,忽然间一个激灵,猛地喊道:“不对啊,王爷这是劫狱啊!”
“王爷?劫狱?”还有人呆呆的,没办法将这两个名词联系在一起。
“王爷不是素来最注重军法严明,绝无丝毫逾矩的吗?怎么会做出劫狱这种事情?妈的,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还是说,刚才那个王爷,其实是别人易容的!”
…
一片混乱中,最先领路的守卫终于察觉到事态严重,当机立断,喝道:“都给我行动起来,先压着青木军那些小子,把这事情压下来,先别让皇上知道。我去——”一直以来,他们出事,都习惯性去找莫言歌拿主意,这会儿莫言歌劫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半天圈,终于想起一个人,急匆匆地了过去,“我去找太子殿下!”
最初听守卫说莫言歌劫狱,楚筝还以为是他在开玩笑,连连摆手。
等到那守卫急得指天赌咒,都快哭出来时,楚筝终于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目瞪口呆:“言歌?劫狱?”这事,简直比慕晚晴毒杀玉轻尘更加荒谬啊!但很快的,楚筝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言歌的性子,能逼得他劫狱,一定是出大事!”
“是啊,太子,我看王爷的样子也很不对劲,一定出大事了。”
劫狱?晚晴?
“糟了,一定跟父皇有关!如果是父皇逼得他这样,那…”捏到事情的重点,当机立断,道:“快放我出去,我去拦住言歌,不能让他做这样的傻事,白白授人以柄!”
“这…”守卫还有些犹豫,私放人犯,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想想,一咬牙,一跺脚,狠了心道:“妈的,连王爷都劫狱了,估计天也该塌了,地也该陷了,反正已经丢了一个人犯了,不在乎再多一个,拼了!”
等楚筝周周转转,终于赶到昭华殿,看见莫言歌时,皇宫早已经天翻地覆。
从大内天牢到昭华殿,这一路,莫言歌的行为完全可以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形容,普通的大内侍卫,禁卫军几乎无一合之将,基本只照个面就被莫言歌打飞击晕,而那些侍卫统领,禁卫军统领,多半都是从黑松军里提拔上来的,一来不敢下杀手,二来也确实被震撼了。
因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去拦阻莫言歌的,基本都已经躺在地上,或昏或伤。
这还是莫言歌手下留情的缘故,不然早就尸横遍野了。
他们中间,有随莫言歌征战过的,曾经见过莫言歌驰骋沙场,纵横无故的英姿,但那时是共同杀敌,此刻,站到莫言歌的对立面,看着他一边护着慕晚晴,一边纵横飞跃,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众人击退,感觉截然不同,心中的震撼更是强烈,同时升起了一种对于强者深深的畏惧和无力。
到了最后,上百的大内侍卫,禁卫军围拢着莫言歌和慕晚晴,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只是握着兵器,围着他,完全不知所措。
“都给我住手!”
匆匆赶到的楚筝不想再起争斗,当即大喊,正不知所措的大内侍卫和禁卫军本就迷茫着,听到太子的话,立刻从命,连楚筝被废了太子之位,正囚禁于天牢之事都给忘了。
朱墙黄瓦间,莫言歌一手揽着慕晚晴,另一手握着夺来的厚刀,横立胸前,双眸冷冷地环视众人,面无表情,脸上,身上都带着斑斑血迹,不知道是大内侍卫禁军的,还是他自己的,或者两人兼有之。而他怀中的慕晚晴却毫发无伤,只是紧紧抱着他的腰,神色哀伤,偎依在他怀中。
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两人相偎相依的模样,着实令人震撼。
想起一路上看到的血战痕迹,楚筝头都要炸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能把一向沉稳的言歌逼得如此疯狂?定了定神,他喊道:“言歌,把刀放下,有事我们好好解决,你冷静点,看看清楚,这周围的人,有多少是人曾经亲手在战场上救回来的袍泽,现在,你又要跟他们厮杀吗?”
“我只想带晚晴离开!”莫言歌咬着牙,冷冷道:“他们不拦我,我就不会动手!”
“你不要说傻话了!你是景华王朝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楚筝厉声喝道,大踏步上前,一直走到他跟前,走到他握的刀前,寒光凛冽,血迹未干,就横在他的身前,楚筝却毫无惧色,盯着莫言歌,道,“如果你还要动手,好,你先杀了我,踩着我的尸体,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楚筝,不要逼我!”莫言歌盯着他,冷声道:“我已经辞去了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之职,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没有什么体统!我只想带着晚晴离开,离这里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听到他辞去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之职,众皆哗然。
在景华王朝,忠勇亲王莫言歌百战百胜,是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是无数人心目中的擎天之柱,似乎只要有他在,景华王朝就巍然屹立,不会让任何人欺凌!现在,他却辞去了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之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筝也是心头一震,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随即失声道:“言歌,你别开玩笑!景华王朝怎么能没有你呢?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来解决!你先冷静点,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
说着,向前几步,想先夺下他的刀来。
莫言歌却警戒地一挥,冷声道:“楚筝,不要再向前,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言歌,你不会的!我检查过一路上的情况,所有的士兵,最多只是重任,没有一个人丧命。言歌,你没有疯,也没有失去理智,你很清醒。清醒的你,是不可能对着我挥刀的!”楚筝又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夺下那把刀,扔在地上,“你看,你根本就动不了手,又何必为难自己?”
莫言歌咬着牙,力道之大,几乎将牙齿咬碎。
又是不会吗?为什么他就是不会呢?为什么不下杀手?为什么不能对着楚筝挥刀?
就是因为他不会,所以,楚天阙才敢肆无忌惮地逼迫他,陷害晚晴,对晚晴下杀手!为什么就算这样,他还是有那么多的不会呢?此时此刻,莫言歌无比地痛恨自己的“不会”,颓然侧首,抱紧了慕晚晴纤腰,凄然道:“对不起,晚晴!”
慕晚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恻然,握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
莫言歌终于有所动,楚筝微微松了口气,柔声道:“言歌,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来解决,好不好?不要说什么辞去忠勇亲王和五军都督的傻话,景华王朝不能没有你,你也舍不下的。”
莫言歌闭目,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楚筝,这件事,你解决不了,谁都解决不了。”
“我不相信!”楚筝断然道,“你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见他问得紧,莫言歌终于大声道,“楚筝,让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下毒,也不是楚笙陷害,是轻尘胎里的毒发作,痼疾重发而已。皇上已拿下你们,不是因为你们之前见过轻尘,有投毒的嫌疑,而是因为轻尘病危,可能活不成,所以,他要杀了你跟晚晴,这就是真相,就是事情的原委。”
楚筝如遭雷击,后退两步,摇着头,轻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轻尘要死了,所以,皇上要杀了你和晚晴,给轻尘做陪葬!”莫言歌清清楚楚地道,“因为你是闻氏血脉,是害得轻尘中毒致死的闻氏父女的嫡系血脉。”
“他要为轻尘杀我,我不奇怪,”楚筝闭目恻然,许久又霍然睁开,问道,“可是,为什么晚晴——”
“因为,轻尘喜欢晚晴!”
莫言歌嘶哑着声音,浑身都在颤抖,“因为轻尘喜欢晚晴,现在轻尘可能活不成了,所以,你的父皇,他要杀了晚晴,给轻尘做陪葬!”说着,又猛地吼了出来,“楚筝,告诉我,这样荒谬的事情,你要我怎么冷静?你又要怎么解决?”
“这怎么可能?”楚筝难以置信,“言歌,这不可能,父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我是五军都督,忠勇亲王,因为我掌管黑松军吗?因为这大内侍卫,天牢,有一班我的人手吗?因为我位高权重,手握兵政大权吗?”莫言歌冷笑着,眼角已经有泪光闪烁,“我也问皇上,那是我的妻子啊,他怎么就敢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你的父皇怎么回答的吗?”
楚筝愕然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说,因为我不会!”想到这句话,莫言歌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定定地道,“楚筝,我莫言歌一生,十二岁从军,浴血厮杀十六年,几经生死,这景华王朝立下赫赫战功,可是,我可曾凭借这些战功,要过什么,求过什么吗?没有,因为我觉得,大丈夫在世,自当忠君爱国,生死以付,不该以权谋私,以一己害天下,一点点都不该!就因为这个,所以,他楚天阙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逼迫我!”
楚筝咬着嘴唇,以他的冷静自持,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忠君爱国,”莫言歌念着这四个字,止不住的冷笑,“现在,我真觉得这四个字很可笑!忠君如何?爱国又如何?楚筝,我爱国,国却不爱我,我忠君,君却不忠于我!我历经生死,换来的,却是我妻子的命,只为了给皇上,给他病危的儿子做陪葬!楚筝!”
莫言歌嘶喊着,眼睛赤红,拍着脸膛,痛怒已极。
“楚筝,我莫言歌不怕死,从从军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把这条命,交付给了国家,这些年出生入死,浴血厮杀,我从无抱怨,因为我觉得,为了家国,生死以付,这是应该的。晚晴也一样,如果有一天,为了这景华王朝,需要我跟晚晴死,我不会皱一下眉头,晚晴也不会,但是,决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楚筝,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我也会痛,我也会愤怒,我也会心灰意冷,我不是云之夏,为了这家国,为了这万千百姓,再怎么被辜负,被伤害,都无所谓。我有我的底线,有我的原则,而皇上,他却一再地挑衅我的底线和原则,他凭的是什么?”
“他凭借的,就是那三个字,我不会!”
“楚筝,就是因为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就因为我爱国,忠君,不忍以一己之私而乱天下,所以,就得这样被国和君逼迫,伤害,而不能反抗吗?这是什么道理?这算什么道理?”
“不是第一次了,楚筝,因为他的自私,我的妻子,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晚晴再毫无意义地死一次吗?”
“我终于明白,之前轻尘为何会疯狂得拿自己的性命去报复。因为,别人凭借自己的原则和感情,肆无忌惮地逼迫,伤害,原来是这般的痛楚愤怒,难以忍受。因为忍无可忍,所以,我不想再忍了!”
“的确,你的父皇在帝位三十年,看得很准,我的确不敢以一己之私,起兵乱天下,但是,至少,我莫言歌自己这条翕,我还可以做主!我宁可跟晚晴一起死在千军万马之中,葬身皇宫,也不会忍辱偷生,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去为别人殉葬!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面对着莫言歌这一连串的泣血哀鸣,楚筝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相交五年,他如何不了解这位好友?他公正,严明,坦诚无私,坦荡磊落,风光霁月如君子,因此,就算自己与他交好,而父皇又不喜欢他,却还是能够放心地把黑松军交给他掌管,把整个大内皇宫的安危交给他,而从不生疑心。但是,现在,父皇却在利用他的原则和君子之风,在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这种情况,他能说什么?能劝慰什么?
这太残忍了!
难怪言歌会疯狂若斯?
“我去找父皇!”楚筝忽然开口,坚定地道,“我去求他!他现在只是因为轻尘的病情,太过担心忧虑,才会昏了头,我去跟他分析情况,他会明白,会清醒的!言歌,给我一点时间!”
“楚筝,你醒醒吧!”莫言歌无奈地道,“现在,他不止要杀晚晴,他也想要杀你,你以为他还会听你的劝?”
楚筝一怔,忽然间也是一阵心痛,凄然闭目。
但很快的,他又振作起来。楚筝清楚,父皇这次的逼迫太过,已经彻底挑衅了言歌的底线,激得言歌几乎疯狂,连五军都督和忠勇亲王的职位都放弃了,这样血战厮杀,想要冲出皇宫,他心中的愤怒伤痛,绝非常人所能理解。但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言歌,再想办法劝住父皇。
景华王朝不能没有言歌这个五军都督,黑松军统领!
现在的情形,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就真的会动摇国本的!楚筝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道:“言歌,我知道你现在的愤怒和伤痛,但是,你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跟晚晴徒然死在这皇宫之中,也真的太不值得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好不好?”
“如果你觉得我死在这里不值得,你就让开,让我出去!”莫言歌坚持道。
这次,他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也彻底的绝望暴怒了。
“晚晴,你难道就放任他这种任性而又没有丝毫意义的行为吗?”楚筝调转矛头,从慕晚晴入手,道,“你不是很讨厌自杀的行径吗?言歌这样,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慕晚晴摇摇头,经历这惨烈的厮杀,她却并无太大动容,只是一直温柔地看着莫言歌,隐约带着一丝悲哀:“太子殿下,不一样的!如果说,他的心态有问题,我会劝他,可是现在,却是有人将我们逼入了绝境。”
听她话语的意思,似乎并无拦阻之意,楚筝有些急了:“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吗?”
“不会啊,”慕晚晴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会陪他一起死的!”
“难道你就不打算劝他吗?这样做,只是徒然送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太子殿下,人的一生,总要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才不会觉得虚度,”慕晚晴柔声道,安静而祥和,握紧了莫言歌的手,轻声道,“从我认识言歌开始,无论我要做什么事,只要决定了,言歌就会一直支持我,纵容人,现在,轮到我支持他,纵容他一回了。既然他要这样做,那我只好依从!”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死了,有的人会很难过?”楚筝咬咬牙,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晚晴,你就不怕静会伤心吗?”
慕晚晴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楚筝:“你说谁?”
“静啊。”提到这个名字,楚筝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隐忍的温柔,“你的好朋友,方静啊!”
慕晚晴怔怔地道:“你怎么会知道静?”
“因为我认得她啊,她刚到景华,我就认识她了。她一直都很挂念你,到景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她说,她跟江小凡没有关系,可是你不信,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如果没有人护着你,你会很危险的!”楚筝深吸一口气,见慕晚晴神色有所动,继续道,“现在,我已经告诉她你在京城,她正在赶过来,你难道想让她过来时,只能得到你的死讯,看到你的坟墓吗?她会伤心的!”
慕晚晴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方静绚丽如火的容颜,心中微微犹豫。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秦怀扬、云安然、甚至楚笙、玉连容等人已经赶了过来,看到这惨烈的场景,再看看浴血站在中央的莫言歌,都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言歌他不是说知道了下毒案的真相了吗?怎么进宫会就成厮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能把沉稳如山的莫言歌逼成这样?
“言歌,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先冷静点,跟我们说,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起解决啊!”
“是啊,王爷,你不要冲动啊!”
“忠勇亲王,到底怎么了?你跟老臣说,老臣绝对会帮你的!”
…
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声声恳切的呼喊,莫言歌心中再三叹息,凄然摇摇头,道:“这次不一样的,你们都帮不了我!”
场面正僵持着,忽然一个太监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皇上有旨,命慕晚晴姑娘立刻到昌平宫!”
莫言歌心中一紧,握紧了慕晚晴的手,警戒道:“什么事?”
“睿亲王病危了!”
莫言歌劫狱,直闯皇宫,种种的变故厮杀,楚天阙全不知情,从御书房出来,他又回到了昌平宫。然而刚进殿阁,就察觉到气氛的异样,无数的宫女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格外的凝重不安,心下一沉,快步进了内阁,只见那几名御医围在窗前,忙乱地施针,讨论,见他进来,都是倒抽一个冷气,急忙行礼。
“微臣等见过皇上!”
楚天阙急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策儿的情况有什么变故?”
众人惴惴不安地对视了眼,他们可清楚地记得,之前,皇上亲口说过,若睿亲王有何意外,他们都得陪葬!迎着楚天阙冷凝的眸眼,一人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睿亲王他…病危了!”
“什么?”楚天阙如遭雷击,一下子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到窗前,只见玉轻尘脸上的黑气已经彻底弥散开来,秀逸的容颜看起来恐怖异常,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似乎已经气绝。楚天阙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又去把他的脉博,却都是一片沉寂。
沉寂,如死。
楚天阙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撕心裂肺地疼,猛地哭喊道:“策儿!”
玉轻尘毫无反应。
旁边的御医忙碌地施针,就算明知道无用,也要做做样子,免得激怒正伤痛的帝王。然而,从一开始,睿亲王就是汤药不进,施针无用,在这生死关头,又能有什么用?一针针地扎下去,依然没有丝毫的动静。
楚天阙昭昭地握着玉轻尘的手,拼命地呼喊着,却唤不回已经断绝的气息。
呆愣愣地握着玉轻尘冰凉的手,脉搏处依然平静,毫无跳动的迹象,看着御医们徒劳的施针,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天阙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暴怒地一挥手,将御医们挥开,自己坐到前面,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玉轻尘那沉沉的容颜,咬着牙,道:“策儿,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朕就送慕晚晴下去见你,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朕让她在底下陪着你!”
什么忠勇亲王,什么五军都督,什么景华王朝,在这一刻,全部被抛开了。
为了这个王朝,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他心爱的女子被人毒杀,他不能报仇,只能忍;闻氏父女的血脉楚筝就眼睁睁的在他面前,他不能动,只能忍;他与青梅的孩子为此恨他入骨,他却无可奈何,还是要忍;现在,他心爱的儿子性命垂危,他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喜欢的女子下去陪他?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为了所谓的大局,让、退、忍?
为什么他就不能任性而为一次?
他已经做了三十年的景华帝王,为什么现在不能做一回父亲?
“策儿,你放心,你不会孤单的,慕晚晴,楚筝,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他们都要死!”楚天阙喃喃地道,怔怔地看着心爱的儿子,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将那双冰冷的,乌黑的手放到脸前,轻轻地贴在脸颊上,轻声道,“放心,朕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单地走,你只要等一会儿就好,慕晚晴很快就会去陪你的!”
忽然间,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微微地动了动。
悲痛的楚天阙凄然地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手中微微一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下意识地睁开眼,朝着玉轻尘的脸看去,正好迎上一双黑得慑人,亮得慑人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带着深深的警告和愤怒。
“不准动她!”
楚天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策儿!”
已经被诊定气息断绝的玉轻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猛地坐起来身来,死死地抓着楚天阙的手,力道之大,令人难以想这是个垂死之人所做的事情。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宛如幽灵,艰难地,一字一字地道:“你要敢碰晚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楚天阙终于反应过来,惊喜地道:“策儿,你醒了?”
玉轻尘的神智并不清醒,只是神思飘渺间,隐约听到有人要杀慕晚晴,凭借着心中一股信念,才睁开了眼,说出了话,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楚天阙,反复的,艰难地道:“不准动晚晴!”
“那你就给朕活下来啊!”楚天阙大声地道,隐约抓到了某些诀窍,吼道:“只要你活下来,朕就放过慕晚晴,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如果你要敢死,朕不但要杀了慕晚晴,而且,会让她死得凄惨无比!”
玉轻尘抓着他的手越发大力起来,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楚天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忽然间一闭目,又软软地倒了下去,“砰”的一声,跌回了床上。
楚天阙心中一沉,大声道:“策儿!策儿!”
御医急忙围了过来,替玉轻尘诊脉,忽然间惊喜地道:“皇上,睿亲王又有脉搏了!”
有脉搏?这么说,他没死?楚天阙微微放下了心,但看着玉轻尘气息微弱,随时可能断绝的样子,又提起心来,一颗心就这样七上八下,跌宕起伏之下,苍老的身体已经有些难以负荷,右手犹自握着玉轻尘的手,左手却悄悄地捂上了心口。
“皇上,”旁边一名御医乍着胆子道,“微臣斗胆!微臣以为,睿亲王如今已经是药石罔效,只能凭借他自身的意志力抗衡,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有亲近的人在他身边喊着他,或者…或者…”
楚天阙喝道:“朕不是在这里喊着他吗?”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意,颤抖着声音道:“微臣是说,那位慕姑娘——”
楚天阙心中一震,暗骂自己愚钝,把慕晚晴关在天牢做什么?应该让她这里陪着策儿才对啊!策儿最重视的就是那名侍女,刚才甚至因为他一句“杀了慕晚晴”起死回生,如果慕晚晴能在这里,说不定真能让策儿活下来!想到这里,立刻挥手命令道:“快去把慕晚晴找过来,让她到这里来!”
接下来半个时辰,玉轻尘依然昏迷不醒,脉搏微弱,时断时续。
就在楚天阙焦躁得快要爆发的时候,传信的太监终于大汗淋漓地把慕晚晴带了回来,不止她,还有浑身血迹的莫言歌,以及当时都在场的楚筝、云安然、秦怀扬、玉连容,甚至楚笙都一并前来。楚天阙也顾不得询问,径自拉了慕晚晴过去,道:“慕晚晴,你快喊策儿,也许他能听到你说话,会活下来!”
匆匆来到床前,看见浑身黑气弥漫,气息奄奄的玉轻尘,慕晚晴的眼睛当即就掉了下来。
她不是没见过玉轻尘病发的模样,但就是在海上那次,也只是黑气弥漫在额头附近,淡淡弥散,哪里有现在这样惊悚恐怖的模样?慕晚晴捂着嘴,伏在床前,有些颤抖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喊道:“公子!”
楚天阙喝道:“你声音大点!”
莫言歌眉头一皱,上前就想说话,楚筝和云安然却双双拉住他,对着他摇摇头。莫言歌咬咬牙,忍了下来。
楚筝和云安然对视一眼,都无奈到了极点。现在的莫言歌和楚天阙是两个同样危险的爆竹筒,一点就炸,偏偏楚天阙还要刺激莫言歌,这真是…。
慕晚晴却没理会楚天阙,依旧轻轻柔柔地道:“公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楚天阙正想再说什么,这次却被玉连容拉住,玉连容对他摇摇头,轻声道:“皇上,睿亲王跟忠勇王妃有他们的相处之道,你这样,恐怕于事无补,还是冷静点吧!”说着,抚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带哀求。
楚天阙深吸一口气,按捺了下来。
“你听不到也无所谓,因为现在我很生气,所以,我不在乎你听不听得到。”慕晚晴握着他的手,眼泪慢慢流着,缓缓地道:“你答应过我很多次,说你会好好活着,可是,你一直都失信!在海上,在八仙岛上,在醉仙楼,我都努力地挽救你,想要把你拉回来,可是,这次我不想再努力了。”
“因为我觉得不值得,因为我很失望,因为我很生气。”
“你每次答应我的时候,都很认真,可是,每次翻脸都跟翻书一样,转头就忘。所以,这次我累了,我生气了,我不想再喊你,不想再把你拉回来了!如果活着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难,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好了。这次,我不会再拦着你了,我再也不会拦着你,再也不会管你了!”
听着她说的话,根本就是在赶楚策去死!楚天阙眉头一跳,正要怒喝,却听到旁边御医惊喜地喊道:“醒了,睿亲王真的醒了!”
慕晚晴早已经泪眼朦胧,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朝着前方看过去。
玉轻尘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眸若点漆,闪烁着幽幽的光泽,有些委屈地看着慕晚晴,努力了许久,才积攒起力气,慢慢地,很艰难地指责道:“你不讲理,这次,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要活下来,我一直一直都没有放弃,可是,你却还骂我!”
慕晚晴眼泪又流了出来,看着他,咬亲着嘴唇道:“不想我骂你,你就活下来给我看啊!”
“我在努力啊!”玉轻尘小声地道,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便又气喘吁吁,眼前的晚晴也一直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他努力地展开一个微笑,努力地收拢手指,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
慕晚晴横了他一眼,又落下泪来,道:“你有信誉度吗?”
“就是因为信誉度已经很差很差了,不想更差下去,所以,我才想要努力地活下来,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把信誉度补起来啊!”玉轻尘虚弱地笑着,轻声道,“这次是真的…不骗人!我很想活下来,等到春暖花开,等着看我人生的无数个可能性。是真的!我真的在努力,你不要再乱骂人了!”
慕晚晴再也忍不住,伏在床前,失声痛哭。
“别哭了。”玉轻尘努力地想要去摸摸她的头发,却没有力气,只能断断续续地道,“晚晴,我这次是说真的,我不想,再让你为我难过了。我知道,你看起来很坚强,胆子很大,实际上心很脆弱,伤痕会记一辈子的,你的父亲一道伤,你的同窗一道伤,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人生的第三道伤痕,所以,我不会死的。”
听他提到她的父亲,和她过世的同学,慕晚晴更是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玉轻尘苦笑道,拼命地积攒着力气,眸光慢慢的凝定,眼前的一切慢慢地开始清晰起来,他终于发现慕晚晴此刻的衣饰不对,乌黑的青丝有些散乱地散在身后,身着一袭白麻衣裳,前面画着个圆圈,写着偌大个“囚”字。他秀丽的眉慢慢地皱了起来,声音也微微冷了起来,“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意识终于慢慢在清醒,玉轻尘缓缓地环视着屋内众人,最后凝定在浑身血迹,模样惨烈的莫言歌身上。
“言歌,出什么事了?”
莫言歌摇摇头,虽然对楚天阙的行为及其恼怒,却并不想迁怒在无辜的轻尘身上,对着他微微一笑,道:“没事,只要你醒过来就好,你醒过来,就没事了!”
看着他不甚自然的表情,再看看同样身着囚服的楚筝,玉轻尘慢慢转头,触及了楚天阙幽邃的眼神,以他的聪明,也已经大概猜到事情的原委,急促地呼吸着,艰难地道:“是你做的?”
楚天阙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顿止。
玉轻尘看了他半天,才缓缓地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跟我说,要杀了晚晴。这么说,那不是个梦了?”见楚天阙神色变幻,他艰难地点点头,道,“那好,我答应你,我会活下来,你可以放过她了。”
那淡漠的话语,让楚天阙心痛得有些想要落泪,却又忍住。
只要他能活下来,就算对他冷落又如何?就算依然不肯原谅他,又如何?只要他能醒过来,能活下来就好!
“不肯答应吗?”玉轻尘觉得脑海中一阵昏沉,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地睁着眼睛,道:“你想要怎样?要我认你吗?要我叫你一声父皇吗?还是要我的原谅?好,我认下你,我原谅你,父皇,请你放过她吧!”
“策儿!”楚天阙有些痛楚地低喊,在他心里,他就那么功利吗?难道他就不能什么都不求,只单纯地希望他活下来吗?“这次,朕要的不是这些,朕只要你活下来!策儿,只要你活下来,朕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活下来,朕就让你搬离皇宫,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喜欢看到朕,朕就永远都不再见你,只要你活着就好。”
“只要我活下来吗?好,我会努力的。”玉轻尘轻声道,觉得脑海昏沉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难以支撑,有些意识不清地道,“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我求你,求你放过她吧!她什么错都没有,从遇见我开始,她就一直在帮我,在救我…救我,这不是错…”
在意识昏迷的最后,他努力地看向慕晚晴,努力地绽放出一个微笑,竭尽全力地起誓。
“晚晴,相信,我真的会活下去的…”
“我想活下去…”
“这次,不骗人…”
真的不骗人,这次,他真的,真的想要活下去的!是真的!玉轻尘意识模糊地想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沉了下来,意识渐渐飘散在虚无的黑暗之中。
“公子——”
“轻尘!”
“策儿——”
…
昌平的内阁,忽然响起一片痛楚的呼喊声,慢慢地,化作一片悲泣。
春光明媚,温暖如水,沉睡了整个寒冬的百花纷纷绽放,争奇斗艳,引来无数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万物萌发,天地间一片新绿,生机勃勃。春光如画的院落里,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幽静得宛若游魂,似乎与这院落融为一体,看着这满园的春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其他院落隐隐传来喧嚣的呼和声,少年遥遥望去,似乎能看到那热闹喧天的景象。
忠勇亲王大婚,又是皇上亲赐的姻缘,想必会宾客满门吧!
再看看周遭的寂静安详,玉轻尘又是微微一笑,他还是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在这一片小小的院落,也很好。
可惜,闲暇难得,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来到院落的一道身影打破。本该是今天主角的莫言歌身着红衣,还带着硕大的花球,慢慢地走进了院落。看阒他胸前那朵分外大的红色绸花,玉轻尘轻笑。
真的好傻!
可是…眼神微微渺茫起来,能够娶到晚晴,也真的好幸福!
莫言歌慢慢地走近少年站立的地方,神色微微黯然,随即又精神起来,一拳在玉轻尘的肩膀上,恶狠狠地道:“你这混蛋,就会装腔作势地吓人,好好地跟我们说着话,突然又晕了过去,你想吓死我们是不是?照我说,人要么就别醒,要么醒了就别再昏过去,一茬一茬的,诚心想看我们难受是不是?”
玉轻尘无奈地苦笑:“几百年前的旧账了,你还翻啊!”
“什么几百年前,才两个月而已!”莫言歌纠正道,“那样的惊吓,两个月哪里就忘了?”
“说到惊吓,这应该用来形容忠勇亲王你比较合适吧?”玉轻尘悠悠笑道,“我们英勇无故的忠勇亲王,杀入大内天牢劫狱,随即又在皇宫大杀四方,把整个皇宫的大内侍卫,禁卫军都吓得几乎破胆,这才是真正的惊吓吧?我觉得,这么英勇激烈的场面,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了!你没发现,从那之后,皇宫里的守卫看见你,眼神就畏畏缩缩的?”
莫言歌有些不自然地道:“某人也不想想,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玉轻尘咳嗽两声,装作没听见。
小花园里,忽然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还是玉轻尘开口,笑道:“恭喜你大婚,希望你跟晚晴白头偕老!”
莫言歌看着他,诚心诚意地道:“谢谢!”
“不用谢我,你们本来就是一对,我就算想插队,也插不进去啊!”玉轻尘轻笑着,神情坦然,语气温柔而平静,“再说,我觉得这样很好,现在,我已经搬出了皇宫,在附近有了座宅邸,而且,我可以喜欢想要喜欢的人,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做我喜欢做的事情,还有你跟安然两个朋友,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就像晚晴说了,他终于熬过了寒冬,等到了他的春暖花开。
听他说到皇宫,莫言歌的神色忽然又黯淡了下去。那次所谓的中毒事件之后,随着玉轻尘奇迹般的清醒和好转,所有的一切重归原位,甚至,玉轻尘还为他和晚晴请下了婚期的旨意,同时,楚笙也向楚天阙上书,自呈罪状,请求处置,最后被革去了兵部的权利,从亲王降下为郡王,赋闲在府。
只有楚筝。
在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后的现在,楚筝依然被关押在大内天牢,没有人能猜透楚天阙的心思,也没有人能笃定,楚天阙会怎样处置他。
“不用为楚筝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玉轻尘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抚慰道,“楚筝非但不会有事,而且,他会继位为帝的。楚笙已经彻底退出,我从来就没有介入帝位之事,加上心性和身体也不适合,最后,他还是只能选择楚筝,而楚筝,也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莫言歌依旧不安。
玉轻尘拍拍他的肩,道:“相信我吧,从一开始,那个人心里属意的太子,就是楚筝。他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更加倍地针对楚筝,因为不甘心就这样退让,一心想要楚筝吃些苦头,所以,他才故意关押着楚筝,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琢磨不定,但最后,他还是要为景华王朝妥协的。”
莫言歌点点头,犹豫了下,道:“还有一件事…”
玉轻尘扬眉:“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我怕伤和气,不说吧,我又觉得憋得难受。”莫言歌有些为难地道,“所以,我…”
玉轻尘慷慨地一笑,道:“说吧,没关系的!”
“那个…”莫言歌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礼钱!”
玉轻尘一怔:“什么?”
“礼钱啊,我看了宾客名单,所有人都给礼钱了,就你没!”莫言歌不悦地道,“睿亲王殿下,慕轻尘慕公子,你不会不知道,参加婚宴是要随礼钱的吧?尤其,你还算是娘家人呢!快拿来!”
“…”素来伶牙俐齿的玉轻尘也终于无语了一回,半天才回过神:“靠!”
“干嘛?想耍赖不给啊?”
玉轻尘瞪了他半天,忽然洒脱地拍拍衣裳,淡定地道:“没钱!”
“靠啊,堂堂的睿亲王殿下,居然连礼钱都赖啊!你说没钱,骗谁啊?皇上赏赐的东西,加上亲王俸禄,你都快富可敌国了吧?居然还赖这么一点儿礼钱,真不成体统!”
“我全给晚晴当嫁妆了!”玉轻尘耸耸肩,两手一摊,“现在我是两袖清风。倒是你啊,堂堂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双亲王俸禄,加上封地什么的,你才富可敌国了吧!还跟在人屁股后面,追讨这点礼钱,你丢不丢人啊?这才真正不成体统吧!”
莫言歌愁眉苦脸地道:“你忘了,我全送给晚晴当聘礼了!”
玉轻尘:“…”
莫言歌:“…”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异口同声地道:“这么说,现在最有钱的,是晚晴?靠啊!”
玉轻尘最快恢复过来,淡定地道:“去跟你媳妇要钱吧!”
“大老爷们儿,谁好意思啊?”
“那你就穷着吧!反正我也是穷人一个,不用指望我救济你!”
…
两人贫嘴了半天,忽然又相对一笑,莫言歌揽住他的肩,一把把他推往前院,道:“别在这藏着了,前院一堆客人,根本招呼不过来,你赶紧去帮帮忙吧,大舅哥!”说着,狠狠地咬重了最后三个字的音。
“靠!”玉轻尘怒道,“你给我滚!”
两人就这样笑着闹着,并肩走着,快到前院的时候,莫言歌忽然顿足,又郑重地道:“不管怎样,轻尘,真的谢谢你!”话音还无烟煤凹凸,已经被眼尖的宾客发现,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宴席之前过去,灌酒去了。
玉轻尘微微抬头,仰望苍穹,浅浅一笑。
谢谢!
其实,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如果慕晚晴这一生没有遇到玉轻尘,她依然可以是很幸福的慕晚晴。
可是,如果玉轻尘这一生不曾遇到慕晚晴,那么,终其一生,他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晚晴说,烈焰花是假的,其实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株叫做“玉轻尘”的烈焰花,他的幸福,从离开一个小小的,叫做“玉府”的花盆,遇到一方叫做“慕晚晴”的自由天地开始,从此,心有所属,心有所念,心有所依,静静守候,独自芬芳着幸福的幽香。
他愿意,就这样安静地守着她,护着她,直至此生终结。
即使,这一生,在她心中,轻若尘埃。(全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