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玉轻尘也点点头,“不过,这也许跟陆府的种种怪事有关。”
“公子,你真的相信,这样靥术有用吗?”
玉轻尘神色郑重:“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莫言歌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叹息:玉轻尘啊玉轻尘,难道你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你还是被她带得偏离了原题,把离开陆府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想着,又是一声叹,算了,既然她想查,就让她查好了,最多,他跟云安然再警戒些,再辛苦些,他也真的很想看看,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捣鬼?
回到德心苑,怒气冲冲的陆修齐二话不说,直接叫人把妾室邀云叫来,王岸之紧追在后,却也知道这事做得狠毒,不好说什么,只能坐在一边,心中百般念头沉浮不定。
因为小少爷鬼魂索命一事,邀云本就心慌难抑,这会进来,见两人气色都极为不好,心下更是战战兢兢。
陆修齐死死地盯着她,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跪下!”
这一声惊响恍如昼雷,邀云身体猛地一颤,身不由己地就跪了下去。
“说,谁叫你用引婴昧咒芝儿跟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陆修齐心中已然怒极,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一起?;陆星儿和侍月呢?她们有没有参与?”
引婴昧!
听到这三个字,邀云顿时如遭雷击,心中惊骇如见鬼魅,表面强自镇静,颤声道:“妾身不懂,什么…什么是引婴昧?那是什么?”
“还敢狡辩?”陆修齐怒喝,拍案而起,“除了你们,还有谁会靥咒芝儿跟她腹中的孩子?你们的存心好恶毒啊,居然用巫术引来恶鬼,杀死芝儿原本的孩子,害得她伤心发疯,你们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怪不得,怪不得从四年前开始,府中就一直不安稳,原来,原来是你们引来的恶灵!好!好!真好,现在,算是自食其果了!”
“老爷,妾身冤枉啊!”邀云忙哭喊着道,“老爷说的事,妾身真的一无所知,也许是其他的姐妹所为,妾身真的全不知情啊!老爷明鉴!老爷明鉴啊!”说着,砰砰砰地直磕头,又泪眼朦胧地看着王岸之。
王岸之犹豫了下,上前,轻声:“岳父大人,这事是谁做的,犹未可知,也许真的与邀云无关。”
邀云也拼命点头,涕泪满面。
“你可以跟我狡辩,说你没做!确实,我也没有证据,也不耐烦听你在这哭诉。可是,邀云,人在做,天在看,你且看看,被你害死的芝儿孩子信不信你这番话?你且试试,看那因此盘旋在陆府的恶灵信不信你这番话。肯不肯因此饶了你!”陆修齐怒喝道,“给我滚回彩云阁!待我查清此事,就算是死人,我也要将她鞭尸八百,让她粉身碎骨,永不超生!滚!”
邀云被他语气那彻骨的寒意所镇,一时瘫倒在地,竟无法起身。
王岸之叹了口气,上前扶她,到门外交给她的丫鬟,正要回屋,却觉袖子一紧,回头一看,是邀云拉住了他,白景秀丽的脸上全是泪珠,楚楚可怜:“夫君,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那么狠,用那样可怕的手段对付夫人的,再说,我也没有必要啊!”
王岸之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岳父只是伤心过了,有些迁怒,你不用太担心。”
邀云怯怯地点点头,心下稍安,被丫鬟扶着,步履蹒跚地回到卧室,等丫鬟一离开,立刻浑身颤抖地缩进了被窝,脑海中依然回想着陆修齐震怒的话语,再想想侍月和陆星儿离奇的死状,心中越发忐忑,后来却又轻舒口气,低声道:“还好,还好,那个慕晚晴非要追查此事,惹到了恶灵。正好,她再追究下去,谁知道会这怎么样?最好那个恶灵杀了她,平息了冤气,这件事就此了结,再也不要起乱子了。”
这样想着,心微微的放了下去,几日屡受惊吓,邀云也确实累了,没多久,便响起了微微的酣息。
就在她沉睡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忽然闪过一大道黑影,朝着床帏慢慢走去,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金光一闪,又一闪,再一闪…终于,绣房中只剩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
139章 双头怪婴
伴随着清晨一声惨叫,邀云的死,迅速地传遍了陆府。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上当了!”检验完现场,慕晚晴有点懊恼地道,“同样的现场,同样的死因,同样的金牌,凶手原本的目标根本就是邀云,只是因为最近防备得严密,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才故意在我房内弄那些玄虚,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一觑到空子,就立刻动手。”
而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误认为行凶者的下一目标是慕晚晴,不知莫言歌等人惊慌,身为陆府 陆修齐和王岸之更加惊慌,立刻加强了明月楼的防备,相对的,彩云阁的守卫就松懈了下来,再加上慕晚晴无意中发现的靥昧娃娃,引得陆修齐大怒,疑心邀云对陆云芝使用巫术,大加斥责,就更忽视她的安全问题。
于是,终于让凶手找到机会,实施了第三起命案。
“凶手太狡猾了,我们也太疏忽了。”慕晚晴痛心地道,翻弄着毫无帮助的验尸格目和现场勘验,转向云安然道,“对了,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人?”
云安然摊摊手:“名单我已经交给忠勇亲王了。”
“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根据调查的结果,倒是已经排除部分人作案的可能性。”莫言歌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慕晚晴,“这些是还没有排除的人名单。”
众人一起围上来看,云安然边看,边好奇地问道:“莫王爷,你怎么排除的?”
“时间啊!案件发生时,能够查到行踪的,自然可以排除。”
玉轻尘摇摇头,满面怀疑:“云安然,你确定你的脑子够用吗?我真怀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云安然气结。
慕晚晴没理会他们在那边口角争锋,仔细的看着这串名单,名单上共有七人,旁边标注的有身份门第,都是豪门贵族子弟,如今也大多身居官位。不过,慕晚晴基本都不认识,只除了一个人。
“咦,王奕元也在名单上,他也跟陆云芝认识吗?”王奕元是云安然的好友,慕晚晴等人刚从傅阳回到京城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了,这小子跟我从小就认识,当年跟陆云芝相识的那场诗会,他也在场。”云安然随意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也是个不安生的主,出风头得很,仅次于我,跟陆云芝也相熟。真论起来,恐怕比我还要熟点,因为我后面去北疆了,听说,没多久,他好像也被派到了南边,不过,比我回来得早就是了,关于陆云芝婚后的消息,很多也都是他告诉我的。”
“哦?他也曾在六七年前被派离京城吗?”慕晚晴点点头,心中暗暗注意,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在查的时候,注意下这些人里,有没有谁在六年前有特别的事故。当年,陆云芝跟王岸之新婚不久,就从书库坠楼,应该不是意外,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再联系手札里的“何以绝我”,更能肯定这一点。
被楼上奇怪的脚步声打断,那本手札她还没有读完,后来又是一系列的事端,根本没有时间再看。不过,从前面的内容来看,后面应该也是类似的抒发情感的诗词,除了对陆云芝的才华以及婚后的怨怼有更多的了解外,恐怕没有多少实质有用的东西。
“好的,我会注意的。”
清晨,淡雾迷蒙,露凝霜华。
寒冬的冰雪已经消融殆尽,园子的红梅却仍旧未凋谢,冬季寂冷萧瑟,褐色的孤枝道劲却干枯零落,似乎没有一丝的生机,可是,就在这样的枝干上,却盛开着那般艳丽傲岸,生机勃勃的花朵,自然的造物总是会有这种矛盾的和谐,似乎想用这样鲜明的对比,来唤起人们的希望和梦想。
无论现实多么严峻苛刻,只要还有心,梦想就中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来。
这是绿筠手札中一首咏梅赋中的意境。
慕晚晴倚着窗户,出神地望着园中的梅花,低头看着雪白的宣纸中那娟秀飘逸的楷书,凝眉思索。
邀云的死,就像一个句点,终结了陆府长久以来的诡异压抑。接连几天,再没有婴儿的啼哭声,也没有了楼上楼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脚步,更加没有在清晨醒来,某个房间又传来惊骇的尖叫声,仿佛一切的不安恐怖都就此终结。陆府内关于鬼婴索命的谣传更是因此达到了顶峰。
特别是靥昧娃娃一事悄悄散开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最圆满的解释。
用巫术诅咒夫人,引来恶灵,现在恶灵将她们的命重勾了回去,这就是所谓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同时,在慕晚晴这边,三起命案的进展也停滞不前,死因至今仍未有定论,指纹没有线索,凶手如何进出案发现场一直都是谜题,黑松军那边,七个嫌疑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锁定,慕晚晴也仔细地读过些资料,也在云安然的帮助下,与包括王奕元在内的七人接触过,试探过,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根据云安然的说法,这七个人似乎都很陆云芝很相熟,但却无法再进一步了。
案件,就这样陷入了困境。
接连几天奔波忙碌,连专注于案件的慕晚晴也觉得有些疲累,决定今天先休息一天,想起遗忘许久的绿筠手札,又找出来继续看,只当消遣,正好看到这首咏梅赋,再看窗外依旧鲜艳明丽的梅花,思前想后,忍不住起了感叹。
古往今来,咏赋梅花的诗词不计其数,但是,对着同样的花朵,却又都有不同的意境和感想。
陆云芝这首,更是别出心裁。
从婚前的诗词来看,陆云芝是个满怀浪漫主义的诗人,感情充沛,心思敏锐细腻而充满了想象力,对生活和自然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梦想和寄托,她的世界丰富多彩。而在婚后,这一切却都变成了灰色,暗沉无光,只剩下压抑和悲伤,而这首咏梅赋是其中为数不多的,透露着积极意义的诗,防腐遮天的沉沉乌云,终于稍稍退却,露出了一丝明媚的阳光,所以显得格外珍贵。
是不是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令她觉得人生又重新有了光彩呢?
比如,与某人重逢?
算算时间,这首诗的时间大概应该在陆云芝怀孕前不久,从时间来说,倒是吻合。
不过,不知怎的,慕晚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到,只能冥思苦想,正想得入神,忽然觉得园子里绿影一闪,似乎有人进了后花园。
慕晚晴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注意。
她住明月楼已有近十日,天天对着这后花园,清楚地知道,这后花园原本是陆云芝的最爱,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打点,尤其是那几树梅花,更是她的至爱,每年收梅子,做蜜饯,酿酒,冬天还带着丫鬟收集梅花树上的雪,藏在瓮里,埋在地下,来年取了煮茶。后来,陆云芝疯癫,陆修齐和王岸之大概怕睹物思人,有本就对这些花花草草不上心,园子就渐渐荒废了,没事的话,根本无人进出。
单这样也罢了,毕竟,也许有哪个小丫鬟见园子的梅花开得好,想进来赏玩,也是正常。
只是,在她进来的同时,却还在四顾张望,似乎不愿被人发现,尤其注意往明月楼这边看。慕晚晴及时闪身,躲到了窗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悄悄侧身,朝花园望去。在一片萧瑟的荒园里,那抹新绿格外醒目。只见她鬼鬼祟祟地走到角落里那口被封的枯井边,突然跪了下去,拿出什么东西,似乎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有袅袅青烟升起,屡屡散开。
那个丫鬟开始磕头。
慕晚晴顿时大疑,心知其中必有内情,说不定跟那三起命案有关。想到这里,更是心急如焚,也不耽搁,随手拿了件披风,披在身上,便匆匆忙忙地跑了下去,快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却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朝着枯井走去,忽然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肩上,惊得慕晚晴差点叫出声来,好在那人早有准备,及时捂住她的嘴,同时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却是莫言歌,玉轻尘和左大安,只不见云安然。
他们原也是百无聊赖地呆在摘星楼,却是每个眼尖,看到园子里有青烟升起,感觉到不对,便唤了众人,匆匆赶过来,正巧看见慕晚晴悄悄地走过去。咳咳咳,至于这个惊吓的动作,很难说莫言歌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慕晚晴扭头,狠狠却悄无声息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这才悄声道:“不知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离得颇近,隐隐听得那丫鬟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少爷,冤有头,债有主,奴婢知道您有怨恨,可您去找姨娘她们就好了。奴婢只是个小丫鬟,只能听命行事,实在不是有意要害您的。这些年来,奴婢年年给您烧着纸钱,年年给您念经超度您,知道您在井底冷,年年烧衣服给您,求求您,念在奴婢诚心悔过的份上,千万千万不要来找奴婢报仇。”
声音有些虚弱,也有些颤抖,还有些耳熟。
听她说的话,似乎也是被冤魂索命之说所吓,所以来烧纸钱,求鬼神宽恕。
只是…四人对望,心中萦绕的,是相同的疑问:要烧纸钱,为什么不到陆云芝孩儿的墓前烧,却跑到这枯井边来?另外,听她的意思,似乎跟靥昧之事有关?还有,什么叫做“知道您在井底冷?”陆云芝的孩子,怎么会在井底?难道说…
五人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彼此的震撼。
而这一通话,也让慕晚晴想起了这丫鬟是谁,她叫水月,是第一个死亡的妾室侍月的贴身丫鬟,因为看到那面为陆府小少爷陪葬的金牌,被吓得直接昏厥过去,后来虽然醒了,却因受了惊吓,神智有些昏聩,根本无法好好与人对答。看来,这些天,慕晚晴在外面奔走的时候,水月的病也已经好了。
“你在干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惊得本就心神慌乱的水月魂飞魄散,待到转身,看清楚身后之人,更是惊得几乎瘫坐在地上:“慕…慕姑娘…您…你们不是出去了吗?”
慕晚晴微微皱眉,随即一笑:“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水月浑身一颤,忙道:“没有没有。”
“没有吗?”慕晚晴也不急于逼问,目光越过水月,落在她身后那堆仍未焚尽的纸钱,淡淡道,“说吧,这纸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小少爷在井底冷?不要再想抵赖,我都已经听见了。”
水月咬着细细的唇,不敢做声。
“不说是吗?”慕晚晴冷冷地道,漫不经心的道,“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刑讯的,但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不介意用一用!听过十大酷刑吗?第一种呢,叫做剥皮,知道怎么才能剥出一张好的人皮吗?首先呢,把人埋在地里,只露出头,在头顶的地方割一道口子,然后把水银从这道口子里倒进去,水银见肉就钻,会一直把皮和肉分离出来,到最后呀,人实在疼得受不了,甚至会疼得从人皮里挑出来,浑身的皮都没有了,血淋淋的,都还活着呢!这才是第一种,最轻的,第二种,叫作…”
她淡定地将满清十大酷刑娓娓道来,吓唬这小丫头。
水月听得小脸煞白,浑身颤抖:“慕…慕…慕姑娘,不要啊!不要啊!”
“如果不想挨这些刑罚,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有了悔悟之心,希望小少爷能够原谅你吗?你想想,被无辜害死的人,如果他的冤屈无法伸张,真相始终不能大白于天下,他的怨恨怎么能够消除呢?”慕晚晴俯下身子,凑近水月,眸光明亮如星辰,“你也听说了吧?我曾经多次看到你们小少爷的冤魂,可是,他从来没有害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想要我为他伸冤,所以,他才来见我。你…不想被原谅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水月心里既忐忑又犹豫,“奴婢告诉你,小少爷就会原谅奴婢吗?”
“当然,我会帮你说情的。”慕晚晴随口应诺。
反正,又不会真的有鬼。
水月咬咬牙,想起慕晚晴的遇鬼经历,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慕姑娘想要知道什么,奴婢都告诉您。”
“你刚刚说,小少爷在井底冷,是什么意思?”慕晚晴心中大喜,急忙问道,“是不是…小少爷并非夭折,而是被人扔进井里溺死的,对不对?”
水月畏惧地点点头:“嗯。”
“是谁?”
“是老爷和姑爷下的命令。”
“他们?为什么?”慕晚晴问得很急,不给她思索的时间,“就因为小少爷不是姑爷的骨肉?”
“小少爷不是姑爷的骨肉?有这种事情?”侍月遇害后,王岸之怒极,认为云安然是凶手,曾经亲口说那个孩子是云安然的,此时迅速传遍了陆府,但是,当时水月正在昏迷,事后又一直病得昏沉,竟对此事一无所知听慕晚晴这样说,她反而惊讶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并不知道这件事。当年,老爷和姑爷要溺死小少爷,是因为…因为…因为,”她顿了顿,好半天才咬牙道,“因为小少爷是妖怪!”
慕晚晴愕然:“妖怪?”
“是的,小少爷生下来就不对劲,他…他有两个脑袋,两张脸,像妖怪一样,好吓人!”
慕晚晴心中一突:“什么叫做两张脸?”
“就死,小少爷的脸是脸,可是,后脑却不是头发,而是连着另外一个脑袋的后脑,还有一张脸,眼睛鼻子,五官都有,眼睛会睁开,嘴还会张开,跟前面的脸一模一样,根本就不是人的样子!”水月颤声道,“当时,接生的产婆和侍候的丫鬟都吓得尖叫起来,嚷得整个府邸都知道,好多人都被小少爷的样子吓得晕了过去。大家都说,这是妖怪恶鬼投胎,是大凶之兆,是诅咒,会给整座府邸的人带来灾祸,是孽胎,不能留的!”
莫言歌三人听得目瞪口呆,愕然难语。
“等等,”最镇静的居然是慕晚晴,她神色复杂地道:“我没记错的话,陆小姐跟王岸之…两人是表兄妹,对吗?”
水月点点头:“是。”
“是…亲的吗?”
“嗯,姑爷的娘亲是老爷的亲妹妹,两人从小就跟亲近,姨夫人有了姑爷不久,老夫人也有了身孕,因为两家走得亲近,姨夫人就说,如果这胎是个女儿,就结为亲家,就这样定下了亲事。后来,姨老爷外放,出了事,在外地过世,姨夫人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姑爷办完丧事,家里又出了事,家世败落,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到京城来找老爷,提及当年的婚事,老爷就收留了姑爷,让他读书,再后来择吉日让他们完婚了。”
她一堆老爷夫人听得慕晚晴头晕,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王岸之和陆云芝是表亲,绝对的三代以内的近亲。在现代,中国的法律是禁止三代以内的近亲结婚的,因为这样的夫妻生下的孩子是畸形儿的几率非常高,是正常夫妻的好几倍。但是,在景华这样的时代,虽然看重人伦,却是以父系的亲属来划分的,堂亲之间成婚一般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更严格些的,有“同姓不婚”之说。但是,表亲之间结亲,在他们看来是,是亲上加亲,可以促进彼此联系,因而非常普遍。
就像王岸之和陆云芝这样。
那个可怜的孩子,大概就是因为近亲结婚而导致的畸形儿,本是无辜的,却因为古人的愚昧和迷信,成为大凶之兆,恶鬼妖怪,意图除之而后快。所谓的两个脑袋,两张脸,应该是原本孪生的胚胎,在孕育过程中没有发育完全,所以长在了同一个身子上。
难怪陆修齐看到引婴昧时,会那样暴怒,他大概真的相信,是因为这种邪恶的巫术,致使他的女儿生出那样的畸形怪物吧?而那些侍妾,也真的以为,是引婴昧,致使陆云芝生出一个那样的怪胎吧?
真是个可悲的巧合。
归不得当初,听到鬼婴夜啼的时候,她们会怕得发抖,说什么“他本来就是妖怪!”
也难怪到现在,陆修齐还在隐瞒这件事,连王岸之也不愿多提,这种事情,真的说开了,对陆府,对陆云芝,对王岸之,都不是什么好事;也难怪当初,听到她说,她看到的小孩有两张脸的时候,陆修齐翁婿会惊吓得那样失态--等等!慕晚晴忽然心头一闪,猛地呆住了。
如果说,当初陆云芝的孩子,是个双脸的畸形儿的话,那她曾经在窗边看到的那个惨白着脸的小孩子…
那个转过头来,却是另一张脸的小孩,难道…
一座府邸,应该不可能有两个同样的畸形儿吧?而她当初看到的,也绝对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做的假人之类的东西,这么说,那个小孩真是陆云芝被溺死的孩子?
朗朗晴空,阳光明媚,慕晚晴却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寒意。
这已经不是错觉所能解释的了,就算是穆振天对她用的催眠术真的有后遗症,让她特别容易接受暗示,但也必须有足够的心理暗示,才有可能出现那样的幻觉啊!但是,在这一刻之前,她压根就不知道,陆云芝早夭的孩子,是一个两个脑袋的畸形儿,又怎么会有那样的错觉呢?
难道…
慕晚晴心中乱作一团,有些无措地看向莫言歌和玉轻尘,却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和担忧,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玉轻尘咬了咬有些苍白的唇,缓缓道:“我听说,有的人是天生阴阳眼,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鬼魂。而且,这种能力有的并不天生就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为慕晚晴就是这种人,而穆振天的摄心术是一种催化,使得她这种天生的异能开始展现出来。
众人都点了点头,显然比较认可这种说法。
莫言歌懊恼不已:“当初不应该答应陆侍郎的,如果没有这所谓的鬼婴夜啼,也许…也许不会这样!”
慕晚晴翻翻白眼,不搭理他们,转向水月,问道:“水月,你确定,当初小少爷被溺死了吗?”与其要她相信那玄之又玄的什么阴阳眼,她到更宁愿怀疑当初小少爷根本就没有死!什么阴阳眼,又不是拍鬼片!
水月点点头:“嗯。”
“你亲眼看到了吗?”
“是啊,奴婢亲眼看到的,而且,很多人看到了。”水月肯定地道,“那天,奴婢本来在月姨娘屋里做事,忽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哭声,就跟月姨娘一起出来了。看见小姐披头散发地从屋里冲出来,嘴里一直在喊'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不要杀我的孩子!'”水月黯然道,“小少爷样子吓人,好多人都不敢看,只有小姐,还是疼他得很,听说,整日自己抱着,从不假手别人的。”
“当时,前面有个丫鬟抱着小少爷,小姐就在后面一直追,哭着,喊着,真的是可怜极了。丫鬟一直跑到了井边。那时候,井还没枯,也没封起来,她就…把小少爷扔进了井里!小姐发疯一样地跑过去,也要跟着跳下去,却被姑爷和老爷拦住了。当时,小姐哭得好痛,真的是撕心裂肺,奴婢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想哭,结果被月姨娘狠狠打了一顿。之后,夫人发起了高烧,再然后,就重病不起。可怜的小姐,可怜的小少爷…”她说着,想着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真的。
慕晚晴皱紧了眉头,可是,这样的话,那她看见的小孩,又要怎么解释?
难道真的见鬼了吗?
“那之后呢?”想不通,慕晚晴干脆暂时不去想,继续问道,“这口井就被封起来了吗?”
水月有些颤抖地道:“小少爷被溺死之后,府里就出了怪事,明明府里没有婴儿,却会时不时地听到后花园这边有婴儿的啼哭声,找过去,却又停了,找不到人。闹得全府人心惶惶,尤其是小姐,那时候病得正重,一听到哭声,就昏昏沉沉地起身,哭着要找孩子,病情越来越糟,最后甚至疯了。老爷和姑爷请了高人来,说是婴灵宿在井中,不肯罢休,不肯离去,要把这口井封起来。于是,按照高人的吩咐,择时辰做了法事,把小少爷的东西全部扔进井里,在井口贴了许多符咒,又用大青石把井口死死封住。结果,府里就真的安稳了,再也没听过婴儿的哭声,一直到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