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然咳嗽一声,露出一种如诗如画的笑容,上前去拍拍莫言歌的肩点头道:“忠勇亲王,呃,温州事情已了,我看,你就是点好你的十万精兵,回京城去吧,恕不远送啊!”说着,一转身,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顺便帮我转告老爷子一声,温州的事,我回去后会好好跟他老人家解释,让他不用太心急啊!”
说着,一溜烟儿窜回府衙,重重地将衙门关上,并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就这样,及时出现,救了众人的黑松军诸人,现在被牢牢地关在了门外面,个个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望着他们的首领,等待他下令。
莫言歌却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一人,半晌方道:“你就是周继顺?”
围攻府衙的诸人投降后,谢书贤很容易就被拿下了,但周继顺身为武将,悍勇异常,最后是十几个近卫一拥而上,才将他擒获,这会儿正五花大绑,捆得死死的。虽已是阶下囚,周继顺犹自刚硬不屈,昂着头,盯着莫言歌,道:“是,如何?”
“听说,你是楚笙手下第一勇将?”
周继顺露出得意之色:“正是。”
“很好。”莫言歌点点头,向左右道,“松开。”
这些近卫都是经过铁血训练,令行禁止,对莫言歌言听计从,也不多话,直接上前,解开周继顺身上的麻绳。周继顺活动活动有些麻木的手脚,这才道:“你想怎样?”
“也没什么。”莫言歌轻描淡写地道:“我身为五军都督,掌管景花兵马,虽然并不统领青木军,但也应该了解了解青木军的将帅能力。来切磋切磋把,如果你能赢了我的话,看在你算个人才的份上,我会向皇上求情,保下你的性命。”
周继顺大喜:“当着?”
他自然知道自己所犯的是死罪,罪无可恕,但莫言歌在景华王朝出了名的一言九鼎,他身为五军都督,忠勇亲王,深受皇上宠信,若肯求情,再加上九殿下的活动,说不定真有活路。
莫言歌点点头,笑得极和蔼:“真的。”
…
片刻后,莫言歌拍了拍手,不屑地道:“什么第一勇将,不过如此!”
而在他身边,已经不成人形的周继顺躺在地上,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这么快就结束战斗,显然,他远不是莫言歌的对手。但是,他实在不明白,就算他跟莫言歌不是一路人,就算他此刻是罪臣,但莫言歌也不用这么“嫉恶如仇”吧?
他那茫然而无解的眼神,终于引起了某些人的同情。
有人上前扶起他,将他重新绑了起来,边绑边小声的在他耳边道:“你之前意图不轨的那位慕姑娘,是我们的王妃。”
“王妃?”周继顺呆住,“那他为什么说什么切磋切磋?”
“呃,据我的理解,我觉得王爷实在找个借口,能名正言顺地扁你一顿——喂喂,你怎么晕过去了?挺住挺住!”
…
秦怀扬饱含同情地看了眼周继顺,很显然,他们的王爷不只是在报复,而且把刚才在王妃那,玉轻尘哪,以及云安然那里所受的闷气一股脑地发泄在了周继顺身上,具体证明就是,现在,莫言歌的脸色好看多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莫言歌瞥了他一眼,“这么办。”
说着,双足一顿,纵身飞跃,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跳入了温州府衙里面。
※
庄严肃穆的温州府衙,经过这场厮杀,已经满目疮痍,空气中还弥漫着不曾散去的血腥味,慕晚晴身为法医,对尸体和鲜血早已习惯,但是,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战场的残忍,看着半毁的府衙,心中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感伤和震动。
而玉轻尘,也很安静,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慕晚晴才抛开思绪,道:“公子,我想去看看玉堂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去吧。”
玉轻尘轻声道,温柔如故。待到伊人离去,缓慢的脚步终于停住,驻立良久,空白的思绪才想起不远处有座凉亭,迈步过去,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以手撑额,秀逸绝伦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和沉郁。
以他的淡定和内敛,这样的表情,已是极限。
忠勇王妃…
莫言歌的妻子…
任他千万次地猜想慕晚晴和莫言歌的关系,也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体弱,他几乎足不出户,可是,为了将来替楚天阙效力,他爷爷早将朝内重要官员的资料向他细说分明,其中也包括忠勇亲王莫言歌,自然也包括他的妻子安以晴。
可是,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没有想到。
因为,她和她,实在没有分毫的相似。
那个虚伪,蛮横,贪势爱俊,不守妇道的女人,跟温暖,善良,美丽,精擅断案的慕晚晴,跟他心中一刻也不曾遗忘的慕晚晴,跟他想要守护终生的慕晚晴,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晚晴,怎么会已经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妻子?
怎么可以?
可是,爷爷那个智能双全,誉满景华耳朵战将莫言歌,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妻子认错?
而且,在仔细想想,他发现慕晚晴的时候,京城里不正是开始盛传关于忠勇王妃的谣言么?说她因为偷人,被赶出王府,现在看来,显然,这其中是另有内情,而这内情,一定跟那个痴缠忠勇亲王的青阳公主脱不了关系,也许,也跟莫言歌刀劈楚笙有关。
当云安然说起的时候,晚晴不也显得很关注吗?
这样一想,晚晴初见楚天阙时的惊惶,也就有了解释——楚青阳不正是楚天阙最珍爱的女儿吗?
…
可是,一切贯通之后,又如何呢?
“玉轻尘,你在搞什么鬼?”沉思中,一声断喝蓦然传来。
玉轻尘自然听得出是谁的声音,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淡定安然,安静地看怒气冲冲的云安然箭一般跃来,似乎早有预料一样,一点也不惊愕,依然安静的坐着,稳如泰山。
“云公子,何时如此惊怒?”
“玉轻尘,你少给我装蒜!”见他这个样子,云安然几乎能断定,一切正如他所料,这小子在背后搞鬼,顿时更是怒气冲天,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轻尘淡淡道:“云公子指的是什么?”
“你心知肚明!玉轻尘,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云安然几乎是暴躁如雷了,“皇上给你的命令是暗访,纵然是发现温州有异,也应该暗中通知皇上,你为什么要闹得这么满城风雨?你为什么要这么算计楚笙?”
“为什么?”玉轻尘冷笑:“不为什么,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放屁!”云安然气得连风度都不要了,“楚笙犯着了你什么?”
玉轻尘秀美一挑,“你确定他没有犯我?”
“他连见都没见过你,能犯着你什——”云安然忽然想起一事,神情僵硬,半天才不敢置信的盯住玉轻尘,“你该不会是因为…”
“对,就是因为他,”玉轻尘冷笑,“周继顺!”
敢对他的人下手,尤其,他敢碰晚晴,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靠!”千言万语汇成这么一个字,云安然被气得几乎暴走,一掌拍在石桌上,劲道之大,竟将石桌排出数到裂痕,不住的喃喃咒骂,“妈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混蛋敢动晚晴妹妹,一定犯了你的大忌,可是——”他急速地踱着步,忽然顿住,“可是,那是周继顺的事,你干嘛迁怒楚笙?再说,我不是已经罚了他五十军棍吗?”
“不够!”
玉轻尘淡淡道,“就那点小惩,不到三天,满地撒欢儿乱跑,甚至还能到温州大牢来杀人,算什么惩戒?子按说,就算是真大打,也不够!他敢打晚晴的主意,就活该万劫不复;至于楚笙,奴不教,主之过,养这样的奴才,就是他的错!”
“靠靠靠靠靠靠靠!”
云安然现在才发现,他从慕晚晴哪里学来的感叹词,真是太能抒发感情了,至少,这会,除了这个字,他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话了!
楚笙私募军队,固然在他意料之外,但是,云安然相信,楚笙这样做,多半还是为了防备楚筝,应该不会有谋反之意,相信皇上也这样认为。因此,如果玉轻尘按照楚天阙的吩咐,私下奏禀此事,楚天阙纵然震怒,大概也只是大加斥责,加以重罚,怎么都是私下的动作,不会危及楚笙性命。
可是,现在,事情闹得众所周知,更是将把柄送给了一向与楚笙不合的楚筝,只怕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尤其,私募军队的罪名,往大里说,那是谋逆大罪,楚筝会错过这个机会才怪,一旦闹开,就算能保住楚笙的命,也一定元气大伤。
妈的,要是周继顺那混蛋敢在这,他保准一巴掌把他拍死到地底下去。
就因为这混蛋一时色迷心窍,调戏慕晚晴,惹怒了玉轻尘,原本可以好好解决的事情,就变得这么不可收拾起来。要是楚笙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活剐了这混蛋!
“你早就查清楚楚唯月峰的事情了,也早就把消息传出去了,是不是?”
“不算太早。”玉轻尘淡淡道,“只是刚好晚晴告诉我,有人对他意图不轨而已。所以,我把原先准备飞鸽京城的书信按了下来,重新布置。”
靠!
云安然暗暗咒骂,他就知道,什么突然泄露,什么措手不及,也就晚晴那笨蛋会相信,就他看到的那些书信,有第一封,就足够证明向京城传信,向周围求救了,哪里还会耽误到现在?除非玉轻尘在算计人。
想到这,他忽然脸一黑,“那些书信,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不错,”玉轻尘坦然承认,“我的本意,只是想试试看,看会是府衙的下人发现,还是要云公子你出马?”
“你跟我吵架是故意的,对不对?”
“是。”
“靠!你做这些,就只是为了试探我,看完遇事会站在哪一边?”
“不错,”玉轻尘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地道,“你原本做得多好啊,义无反顾地就站到了谢书贤那边,多方便我在晚晴跟前抹黑你啊?你说你好好的,反什么水啊?”
云安然气得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
“这么说,那个小六被发现,也是你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谢书贤兵围府衙,把事情闹大,闹得众所周知,让皇上无法遮掩此事,庇护楚笙?”他连声质问,口气越来越不善。
“这个嘛,”玉轻尘沉吟了下,道:“我要声明,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在皇上面前,我也绝对不会承认。只能说,我的手下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引来了叛乱围攻府衙,不得已向邻近州县求救,以致于不可收拾,唉,真是太遗憾了。”
这家伙!
云安然被他的故作恣意弄的郁闷得无以复加,很显然,这一手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撇清关系,否定他算计楚笙的事实。“你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关系?别忘了,你还给邻近州县一道圣旨,先将此事挑明了,分明就是在事发前就有意把事情闹大。”
“不好意思,我给他们的圣旨上并没有提到温州的事情,我只是让他们派人严密关注温州城门,一旦出现城门关闭,全城戒严的情况,立刻发兵。这只是正常的戒备而已,再怎么说,我也该有个万一的准备啊!当然,如果这时间,被擒获的小六突然逃出,遇到黑松军,告诉他们唯月峰另有一万有余的兵马,是九皇子私自募集的,那只能说机缘巧合,天意难违。”
“靠!”竟然真给这小子撇的干干净净的。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知道,你怎么做,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皇上无法遮掩,只能严惩楚笙,但是,如果没有我,没有莫言歌的救兵,你们三个人,要怎么突围而出?”
说到这,玉轻尘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所住的卧室,有前任刺史留下的一条秘密通道,我相信谢书贤等人不会知道,我在通道里放了足够的食物跟水,按照我原本的算计,会让大安保护晚晴躲在通道里,谢书贤是聪明人,但是,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自负,他一定认为慕晚晴会逃亡城外,因此,绝对不会想到她们还躲在府衙。为了保险起见,我会留下来,迷惑众人视线,让谢书贤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你呢?你不打算脱身?”
“你错了,我并不想为了那群家伙陪葬,我早就想好了,她们要从我这里得到晚晴和大安的下落,就不会轻易让我死,因此不会对我用重刑。而等到事情闹大之后,如果他们不想束手就擒,我的身份,也可以成为很好的人质。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能找到机会脱身,而且,我还有一道王牌。”
“是什么?”
“就是皇上给我的空白圣旨,再笨的人也该知道,区区一个温州,跟整个景华王朝对抗,根本就没有胜算,等到众人了解到这点的时候,就是那道空白圣旨派上用场的时候,我可以告诉别人,我能用这道圣旨保下一个人到性命。到了那时候,只要还有人还想要活路,我就一定能找到愿意救我出去的人。”
“可是。”云安然疑惑的道,“你的空白圣旨不是已经用了吗?”
“你白痴啊?”玉轻尘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圣旨用了,我知道,可是,那些家伙怎么知道?只要拿出我事先伪造好的假圣旨就可以糊弄他们了,至于到了被拆穿的时候…你觉得,那个时候,被我骗了的人还有能力找我算账吗?”
云安然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勾画出整个计谋的?他能够算计好了所有的后路,谋划出这么一个惊天的大乱,几乎可以闹得景华王朝天翻地覆,更可怕的是,这个所有事端的谋划者,却不露丝毫痕迹,甚至还俨然一副受害者的身份,迷惑世人。
即使此刻,玉轻尘在他面前承认一切,但还是没有用。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玉轻尘谋划的,在众人的眼里,这个淡雅如仙的少年,只是一个忠心为国,查出叛乱证据,却不幸被挟持的大忠臣,凭借苍天庇佑,以及自身的智慧,安然归来。
妈的!
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年,比他还很,为了报复周继顺和楚笙,甚至不惜闹出弥天大乱,引战事硝烟,万人骨枯。
云安然早就猜到玉轻尘不好惹,却还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好惹。
更可怕的是,这个不好惹的人,还非常小心眼,非常的睚眦必报,别人碰他一份,他就十倍以报之。
更可怕的是,楚笙已经惹到了这个不好惹而又睚眦必报的煞星…
“哎,玉轻尘,”云安然试探地道,“你说,人不凡你,你不犯人,是不是?那么,你现在已经报复了楚笙一次,是不是事情就能到此为止,以后不再计较?”
“如果,他以后不再惹我的话。”
云安然二话不说,事后立刻飞书京城,传信楚笙,信上只是九字箴言:“珍爱生命,远离玉轻尘!”
096章 秋后清算
许久,云安然长长的吐了口气,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在心中过了一遍,虽然痛恨玉轻尘的算计,却也不得不佩服,只不过——“玉轻尘,你这会儿怎么这么坦白,什么都告诉我?”
“因为,”玉轻尘顿了顿,正色道,“谢谢你!”
云安然一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玉轻尘这样诚挚而郑重的模样,仿佛平日里笼罩在他脸上那层淡漠而掩饰的面具全部摘掉了,第一次用真正的他来面对别人。
这倒让受惯冷漠的云安然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谢谢你,云安然,”玉轻尘再度道,缓缓地,但是却十分认真,“谢谢你为晚晴着想的一切,谢谢你救了晚晴,谢谢你的拖延时间,等到了救兵,也谢谢你,在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一直保护着她。如果…如果她有所损伤的话,我会遗恨终生的。”
云安然忽然笑了,慵懒的靠在亭柱上,仰头望着阴霾的苍穹:“我又不是为了你。”
他救她,只是因为,她值得救。
“不管是为了谁,”玉轻尘轻声道,“重要的是,你救了她。”
一时之间,原本敌对仇视的二人,因为那个他们共同认识的女子,共同想要守护的女子,忽然间有了些许的默契,气氛慢慢地融洽起来。温意弥漫。
“既然想谢我,帮我个忙吧!”
云安然叹息道,还不曾说明,玉轻尘已经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好了,这次的事情,只会涉及温州官员,不会牵扯到楚笙,最多也就是个御下不严之罪罢了。不过,”他微微侧眸,“值得吗?为了那样一个人!”
云安然苦笑,幽幽叹息:“值得不值得,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根本不值得,可是,也许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明白,值得不值得,对于一万个人来说,就有一万个标准,别人是说不清楚。
比如他,无论楚笙有多么糟糕,甚至,对他有多么猜疑,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幼小而稚嫩的人儿,拉着他的手,扯着他的衣裳,用柔嫩的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叫着:“安然哥哥…”
那声音,一直触动着他的心扉,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再比如,那袭烈烈红衣,那道百花深处的倩影,无论他告诉自己几千几万遍,那是假的,是彼此的算计,可是,却还是抵不过心中漫漫的痛意弥漫,血色铺染。
人的心,真的是世界上最莫测的事物。
也许,值得与否,根本就没有界定的标准,愿意去做,对于做的人来说,就是值得的。
玉轻尘也忽然沉默了,出尘绝俗的容颜是一片的安静沉着,可是,在那片安静底下,是不是也在为云安然的话儿感慨呢?是不是也在想,对于他来说,这一生,什么事值得的,什么又是不值得的呢?
“对了,有一点我不明白,”最后,打破平静的是云安然,也许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沉浸在先前的话题中,故意要转开心思,“这一切的局,你一定早就安排好了,也一定反复参详过,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晚晴妹妹呢?如果她知道的话,也不至于会倒先前的地步吧?而且,你还曾故意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多问,你怕什么?”
玉轻尘忽然浑身一僵。
他怕什么?
呃…如果让晚晴知道,他们其实可以安然脱身,可以平平安安地完成任务,离开温州,但是,他却故意设一个弥天大局,引来金戈铁马,战事纷起。那么,他坚信,刚才在门外,他跟晚晴的位置绝对调转,改换晚晴跟他翻脸了。
即使他是为了她,也一样。
何况,他也不是全然为了她,而是…
心底那么阴暗的角落,他又怎么敢让晚晴知道?
“还有哦,”云安然忽然狡黠的眨了眨眼,不怀好意的道:“玉轻尘,你别忘了,晚晴妹妹能够安然无恙,最大的功臣,应该是突然率兵来救得忠勇亲王吧?你打算怎么谢他呢?”
原本和谐的氛围立刻紧张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玉轻尘顿时变脸,秀美的脸上仿佛瞬间蒙上一层寒冰,冷的渗人,许久,咬牙切齿地道:“谁是莫言歌?莫言歌是谁?不认识!你回去给我转告他,堂堂忠勇亲王,没事乱跑什么?好好地呆在京城就对了!告诉他,温州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许外人出入,三天之内,给我离开温州,不然,我就下海捕文书了!”
说着,一锤石桌,愤愤然起身,拂袖离开。
云安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虽然说,他对莫言歌也很不待见,尤其是他跟慕晚晴的关系,可是,看见比他更加不爽好几倍的玉轻尘,他却又忍不住想笑,原本郁郁的心情也蓦然开朗起来。
只不过有个问题,他还是没有想通。
既然玉轻尘没有向京城传信,那么,皇上是怎么得到消息,派莫言歌率兵来到温州的呢?
从安置玉堂春的厢房出来,慕晚晴便松了口气,还好,玉堂春并没有受到这次战火的波及,情况很稳定,安道远也一直守候在她床前。嘿嘿,这样一来,倒不用急着让秦怀扬跟她姐弟重逢了,至少,在这之前,她要好好磋磨磋磨秦怀扬。
谁让他之前来世看她跟某人的笑话来着?
慕晚晴想的入神,一时没注意,顿时装进一人怀中。她揉着微疼的额头,抬起头,忽然一怔,有些结拜地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可是也听见了那道落锁的声音了。
“呃,跳墙进来的。”
“跳…跳墙?”慕晚晴有些怔楞,半晌才蓦然睁大眼,“莫言歌,人家落了锁,就是不让你进来,你居然跳墙?强盗啊你?”
“这不是重点!”莫言歌心中急切,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晚晴说,想跟她解释清楚所有的误会,想要…想要跟她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丫头,你听我说,之前的事情——”
“等等,”慕晚晴伸手叫停,瞪着他,森森然道:“你敢说我之前说的话不是重点?”
“…”莫言歌怔住,跟那双清澈而明媚的眼神对视,一会儿,他终于投降,叹了口气,道:“我错了,你说的都是重点,可不可以?”
唉,什么事重点?
重点就是,他现在是心虚的一边,理亏的一边,所以,最好做识趣的一边,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慕晚晴嘴一弯,差点笑出来,却强自忍住。
“那么,你先说重点,我随后再说?”莫言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按捺着满心的焦虑,不安地道。他承认,无论面对多狡猾,多悍勇的敌人,他都不曾这样的忐忑不安过,可是,面对着他亏欠良多的红颜,他却只能丢盔弃甲,溃不成兵。
“重点就是,你这是强盗的行径,是错误的,是不应该提倡的!”慕晚晴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正色道,甚至还伸手到耳边,做了个虚扶眼镜框的动作,然后一扬眉,道:“嗯,就这样,完毕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莫言歌忙侧身,伸手看住她,“我还有话要说。”
慕晚晴板着脸,看着他:“那就说吧!”
被她眼波这么一扫,莫言歌一肚子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道:“之前的事,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跟蒋安国没有关系,是楚青阳陷害你的。我…我其实是想相信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提起被赶离王府的事情,当时那种被怀疑,被遗弃的感觉又慢慢的浮上心头,慕晚晴收敛起三分的戏谑之意,不用刻意伪装,神情也痛楚起来。
看到她这副神情,莫言歌更加慌乱起来,连整理思绪的时间都没有,一股脑地道:“其实,当时皇上对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我娶楚青阳,不然,他就要杀了你。我不想你死,也不想娶楚青阳,正好又遇上了那件事情。我承认,最开始,我确实有怀疑过你,可是,后面我真的相信你跟蒋安国没什么,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借机让你离开王府,离开京城,暂时脱离皇上的控制,之后,我在慢慢周旋,我已经求得皇上的旨意,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拿楚青阳的事情来逼迫我了。所以…所以…”
慕晚晴淡淡道:“所以什么?”
莫言歌无措的看着她,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所以…我来找你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莫言歌期期艾艾的道,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道,“对不起,对不起,害你吃了很多的苦。”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慕晚晴吸了吸鼻子,别过脸,淡淡的道,“所以,你来找我,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希望我能够原谅你,然后,再重新回去,做你的忠勇王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