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花落如雨,四下飘飞。粉红色的花辩中,他依然看得清楚那张绝美的容颜,素衣白裙,乌亮的秀发上簪着串流光溢彩的五色宝石,如玉皓腕上则戴着只莹白温润的玉镯。那是他送给安的五色石链跟寒白玉镯,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件的!“你——你......”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脯,疼得紧!那不是做梦了吗?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万千话语都哽在喉端,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不是在冰冷的寒潭中,而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里,他又看见了她!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因虚弱跌倒在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转身便对上那双冷漠冰凉的双眸;就像御花园的第二次相遇,他转身抖落斗篷上的梅蕊,不期然地便见到那双明眸;而如今,他俯身捡起掉落的折扇,一转身便看见魂萦梦牵,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只是,眼眸中不复从前的冷漠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悦与柔情,眼眸温柔,如幻想似梦。是梦?非梦?真耶?幻耶?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乔安淡淡笑了,俯身捡起瓣桃花,扫了眼,道:“怎么,宇,你似乎并不高兴看见我呢?难道你真的只想要守着寒冰里的睡美人过一辈子,而不愿意我醒过来吗?”
费了好大劲,龙宸宇终于拼凑出完整的句子来:“你,真的是安么?”
乔安有些无奈,笑道:“难不成你今日又喝醉喝了个半醉?难不成我沉睡的这些日子你就是这样过的?”她说着,上下打量着他,良久才浮起抹满意的笑容。如晓露明珠清丽无双,“还好,你跟两年前变得不多,该不是这样糟蹋自己的。也还好,你没真变成个老头子,不然我可真要犹豫犹豫呢!”
龙宸宇看着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该是安的......曾经,人人都以为安已经无救,为了安慰他,安说要他等着她转世投胎,到十五岁就嫁他。他却不愿意,说,如果那时他变成个老头子该怎么办,会配不起正值韶华的安。这些话,除了他跟安,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见他依旧僵站着不动,乔安不禁有些愣住,道:“怎么?还不信?难道真要到白发苍苍的时候瞧见我回来,你才肯信是真——”话尚未说完,她只觉身子一紧,已经被龙宸宇紧紧抱住,紧得让他有些疼痛。
拥抱着乔安的身体,龙宸宇这才有了真实感,顿时泪如泉涌,喃喃道:“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这一刻,他的心中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满满的重逢的喜悦、震惊、酸楚、疼痛、惊讶.......以致于他忘却许多事情,比如乔安怎么醒的,比如万毒之首。而乔安,虽然在南下的路上已经无数次想过见面的场景,但真的置身其中,却还是难以平静,多年来的经历涌上心头,跟宇这段艰难辛苦,坎坷波折的感情,似乎直到今日才真的开花结果。其间的心酸苦楚,误会磨难,真的走的太过辛苦。想着,她也忍不住紧紧地拥抱着龙宸宇。温淡如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水。只是,如今的她,再不必担忧什么,可以肆意流泪欢笑,再不用担心万毒之首的威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才渐渐回过神来。龙宸宇依旧不敢相信,虽然松开了乔安,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又惊又喜,许久才道:“安,你什么时候清醒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乔安先平静下来,取出帕子为他拭泪,道:“就在你离开无名谷的第二日,我就从大寂灭之境中醒了过来。我没叫人通知你,一来是想要给你个惊喜,二来在寒冰中许久,终究受了不少寒气,我得调养几日,三来——”她顿了顿,眼中再度涌起水雾,“我不知道我体内的万毒之首是否真的清除干净,再无忧患,因此耽误几日,随即就日夜兼程地赶来了。”
“你说什么?”龙宸宇失声道,又是震惊又是喜悦,几乎想要跳起来,忍不住抱起乔安旋转起来,素白的长裙飘起,如同白莲花般层层绽放。突然间,他停了下来,脸上又浮现起担忧之色,“你的万毒之首真的治好了?不会再复发了吗?究竟是怎么治好的?”
乔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从大寂灭之境中清醒过来时,体内就已经没有万毒之首的踪迹了。应该是真的彻底清除了,应该不会复发了。也许是因为寒潭,也许是因为大寂灭,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这些磨难,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相伴白首了。”
龙宸宇猛点头,又将乔安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因为喜悦而颤抖起来,道:“对,既然已经好了,怎么好的也就不重要了。不过,安,答应我,再也不要靠近那个什么百煞竹林,也不要在靠近寒潭了,就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相守,好不好?”
想起祈承远,想起北狄,乔安笑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接近百煞竹林跟寒潭,但是想要安安稳稳地相守,只怕还有些难呢!我在路上救了个人,是你的虎威将军。千秉关失守了!我想,关于这件事情,你心中应该有着全盘的打算,说出来听听,也好叫我安心。”
“你遇见祈承远了?”龙宸宇微有些诧异,却依然掩不住与乔安重逢的喜悦,“千秉关竟然失守,看来事情是比我想象中的有些难,不过还不是问题。这先前不说,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历阳的?我到这里的事情很隐秘,就连孟权佑等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乔安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吗?听说你不在京城,我就叫报出几个地方,让玉衡跟天枢帮我找,这历阳是重点。再说,历阳是君氏发展起来的起源地,可以算是我的地盘,想要找你可没有那么难呢!何况,今日是清明节,你也想要来拜祭父母跟乔哥哥。还好给我料中了!”
龙宸宇对她的折服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笑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你隐谋乔安料不中的吗?”
“当然有啊!”乔安眼眸一转,透出几分俏皮来,没了万毒之首的威胁,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我怎么都没有料到风流皇帝龙宸宇居然变成了谨守男女之防的正人君子,更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对乞丐施舍,而且熟练得像是常做这事的人。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且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老学究般的善人的?”
龙宸宇见她出言调侃,不禁恨恨道:“没良心!我都是为的谁呀?”
乔安也笑了,笑容中满是甜蜜感动,她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谨守男女之防是因为他不愿意再惹情债,有哪怕丝毫对不起她的地方;肯施舍乞丐则是为她积福祈愿,希望真有苍天,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给她一次奇迹。吐吐舌头,她笑道:“不说这些了,现在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跟打算了吧?”
龙宸宇点点她的鼻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计划?”
“我还不了解你吗?”乔安斜了他一眼,推推他道,“别卖关子,快说!”
龙宸宇这才缓缓道来:“其实,早在两年前跟北狄议和时,我就已经跟乾于可汗商议过如今的计划,由他在北疆加紧扩张势力,形成对温耽的威胁,而由我紫星支应他们的供给,直逼得温耽可汗不得不举兵兴战,攻打紫星。我早已安排人手假装通敌,将我军的布防透露出去,给温耽造成一种错觉,似乎如今紫星缺了你的精神号召力,而我又忙于关心你的病情,无暇顾及国事,而孟权佑则镇守京都,离不开身,似乎不堪一击。实际上,暗地里京城的事情是由二哥打理,孟权佑早已经率三十万精军埋伏在文义关那道防线,只等温耽自投罗网。这次,我会叫他有来无还!”
“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置温耽于死地呢?留着他跟乾于斗法不是很好吗?”
龙宸宇摇摇头,道:“温耽这个人太过厉害,否则也不可能雄踞北疆数十年不衰,更重要的是,他太有野心,只要他尚存一息,就不会放弃侵战占紫星的打算,此人绝不能留!与其时时防守,还要担心会不会一个疏忽给他重新长势,倒不如釜底抽薪,永绝后患。至于乾于,你不用担心,此人野心不大,最多也就是称霸北疆罢了。而且,我会给他个荣耀,叫他亲手斩杀温耽。听说温耽的儿子也不是易与之辈,这就够叫乾于忙活的了,他顾不上紫星的。再说,”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柔声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北疆的大草原吗?少了温耽这个威胁,乾于又跟我朝素来交好,等到他成为北疆霸主时,我们想要结伴去游历北疆,应该会安全的多了,不是吗?”
乔安温柔地道:“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的承诺,我也都记得。放心,就算身为皇帝,国事缠身,我还是能够挤出空闲来陪你游历北疆跟南疆的。你喜欢的地方,我全会陪你去的!”他的语气坚决如铁,容不得人置疑。
“那你该会很忙碌的。”
龙宸宇摇摇头,牵起她的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不会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切都满足了,绝不会觉着累的。现在,我们再去拜祭你的父母,然后回京,应付北狄的事端,好不好?三姝跟孟权佑一直都很想你,见到你平安无恙,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你知道吗?霰芷跟慕容绮儿两人不打不相识,竟然成为莫逆,薰然跟逸凡也依然好得紧,你一定喜欢看见那幕场景的。还有,你的三姝已经都各自有了心上人,那是几个很长的故事,我慢慢来告诉你......”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逝在远方的月亮门后。
是的,这两年有很多故事;而未来,还会有着更多的故事。但无论如何,他们携手相牵,一定能够度过所有的难关,幸福快乐直到永远,一定!
君氏篇番外之医毒双侣
江湖历来多才俊,白马红颜联翩行。
“白马”杜若涵,“红颜”舒明霜是武林中近几年有名的后起之秀,所经之处,人皆又喜又忧。所忧者,舒明霜精擅毒蛊,且喜怒不定,性格莫测,所经之处,必定随手拿人试毒,毫无顾忌;所喜者,“红颜”过后必有“白马”,杜若涵医术高明,举世无双,凡舒明霜所研制的毒药,他细加思索必定能解,且为表歉意,被试毒者亲眷家属若有言不由病痛,必定倾心治疗,往往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尽管举世皆以为杜若涵医术高于舒明霜的毒术,但人们心中依旧带有忧惧,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刚好就这么倒霉,被舒明霜试了新毒,而杜若涵刚好解不了此毒,那岂不是冤哉枉也。只可惜,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舒明霜并不理会他们的个人意见,依旧浪迹江湖,随心试毒,而杜若涵也依旧跟在她的后面,为人解毒治病。于是,江湖人送他们个名号,叫做“医毒双侣”。
生活似乎就会这样下去,直到永远,直到有一天,两人先后游历来到桥云山。
桥云山连绵数百里,山顶终年有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两人到来时正值初春,冰雪初融,许多山涧小溪里夹杂着冰块流淌,叮叮当当的极是好听。嫩草露芽,百花放绽,树木刚刚抽出嫩芽,鸟雀啼鸣,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舒明霜虽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但终究是女孩家心性,看见这样的美景不免贪恋,非要杜若涵陪她在此逗留几日。
杜若涵跟舒明霜青梅竹马,师出同门,只是一人攻毒,一人攻医,只因为师门权利相争所累,被逐出门派。杜若涵倒是心无挂碍,乐得逍遥,舒明霜却极是不忿,立誓必要闯出片天地,回去羞羞那些师兄弟的颜面。见杜若涵似无所谓,她不免有些着恼,几次谈判皆不欢而散,无果而终,舒明霜急了,干脆想了个古怪法子。她知道杜若涵对她情深义重,于是得得拿人试毒,杜若涵自然不愿见那许多无辜性命丧生她手,只得随在她身后解毒。舒明霜毒术日益增强,杜若涵为了不叫她惹出祸端,自然也得努力提升自己的医术,于是造就了江湖上“白马红颜联翩行”的场景,也造就了“医毒双侣”的赫赫威名。今日难得见她肯收敛心性,赏景游山,不再拿人试毒,杜若涵自然求之不得。
两个结伴游览群山,指点景致,喁喁细语,又无人打搅,浓情蜜意自不必言。这日,两人随意游览,来到一处溪水前,但见此处浓荫幽绿,竟像是初夏光景,与别处大不相同,而幽幽溪流自石壁间流出,却是冷寒如秋水。两人都大为诧异,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到石壁前细细摸索,翻查丛林,没多时,舒明霜忽然惊喜叫道:“是了,在这里呢!”
杜若涵上前一看,果见拨开的丛木间,有个小小的仅容一个通过的石洞,洞门既小,前面又有着无数丛林灌木遮掩,莫怪乎难以察觉。杜若涵抢先进入,舒明霜随后,两人眼前皆是一亮。原来这石壁极薄,而谷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两人所站之处,郁郁菁菁,草木葱茏,乃是一片盛夏景象,而不远处则百花绽放,蝶舞翩翩,一派春季美景,而再稍远处则枫虽似火,黄蝶纷飞,金秋风光尽显。两人继续往里走去,果然,渐行渐冷,到最后草木凋零,衰败零落,竟是冬季风光。这片谷地,竟已经包含了四季景致,造物之奇,果然令人赞叹!
舒明霜喜极了此地,在四季间奔跑着,忽然转身,对杜若涵道:“若涵,我们留在这里吧!”
在谷中生活的时间久了,两人渐渐发觉谷中四季的秘密,原来在最远处有处山洞,里面有个小小的寒潭,不知为何,明明甚小,却有着极重的寒气,白雾缭绕,而最奇特的就是,这样的寒温下,潭水居然并不结冰。而在谷口处有片方圆甚广的竹林,是谷中地气最热的所在,终年入夏,而两地间则渐渐形成了春秋之景。这便是此地四季的秘密,除了竹林与寒潭四季不变,其他的所在则会因季节交替而有所变化,却始终保持着四季奇观。对于痴迷医毒的二人来说,此地无异于宝地。
杜若涵与舒明霜原先所学甚杂,只是精于医毒而已,如今得了这样的个好的所在,两个便突发奇想,希望能搜集天下所有的秘籍,武功,机关,医毒,天文,地理......无所不容。于是,两人分头行动,浪迹天涯,坑蒙拐骗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搜罗来无数秘籍,藏于此地。同时,为保持谷内四季的秘密,两人商议后,便在竹林和寒潭四周布下精密的机关。
这样,两人打发了四五年的时间,舒明霜忽然兴起,忆及当年联翩而行的场景,顿时又起兴头,离谷找人试毒去。然而,此次无论杜若涵怎样研究努力,都堪不破她所下的奇毒,而那试毒人,就很不幸地成为白马红颜联翩行的第一个亡者。更不幸的是,这位试毒者还是江湖某门派掌门的爱子,如此一来,那门派怎肯干休,举派追杀二人。二人只得仓皇落逃,百般闪躲才秘密回到谷中。
杜若涵不禁惊讶,问道:“明霜,这次你用的究竟是何毒药?为何我每次诊脉,脉象都有所不同?”
舒明霜闻言,得意道:“这可是我花费三年心血研制而成的,暂且命名为万毒之首。”
“万毒之首?”杜若涵微微皱眉,道,“怎么叫这样个名字?”
万毒之首是舒明霜的得意之作,但她也没想到能难住了杜若涵,舒明霜极是自得,笑道:“因为这是我搜集万种毒药研制而成的,毒性变幻莫测,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若涵,若是你连这毒都能解,那我就真服气你,以后再也不找人试毒,如何?”
能得舒明霜此诺,杜若涵自是欣喜异常,但他向来谨慎,不肯轻易上钩,道:“你且先把这万毒之首的毒材及研制方法跟我说清楚再说。”待舒明霜一一报出那一万种毒药,杜若涵的眉头越来越皱越紧,到最后几乎成了被人强行扭转的布,“明霜,这一万种毒药很多相生相克,有些相遇即相互吞噬,根本不可能融在一起的,你究竟是怎样炼制的?”
说到这个,更是说到舒明霜的得意处,她娇笑着道:“若涵,你猜不到吧?这是因为,我用了寒潭的水。”
“寒潭的水?”
“对啊!有一次我试着将用寒潭水来炼制毒药,结果我发现,那是几包相生相克的毒药,在加热的寒潭水中,相生的毒药相互融合,形成新的毒药,这不稀奇,可是相克的毒药居然没有彼此抵消,而是相互游离,并不靠近。那时,我才发觉,原还,加热过的寒潭潭水还有这种奇效,而且经寒潭水熬制而成的毒药也都有了这种特性。于是我就用一万种毒药慢慢炼制,结果就练成了万毒之首,虽然只是一份毒药,事实上进入人体后是无数种不同毒药,借助寒潭水的奇效,相生的毒药彼此融合形成新的毒药而相克的毒药则彼此互离,各不影响,而新生成的毒药又会跟其他毒药相生相克,换而言之,毒性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永远不会相同。怎么样,很厉害吧?”
杜若涵皱眉道:“这样可怕的毒药,你怎么就随意拿出来试毒呢?”
舒明霜努努嘴,不服气地道:“才不是,我本来想要先给你看,看你能不能破解,没打算试毒的。结果,那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掌门的爱子那天居然过来纠缠我,语出轻薄,还死不放手。听周围人说,他在当地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欺负了不知多少女子呢!我一时怒上心头,就拿他来试毒喽!”
杜若涵叹息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样的人也是死有余辜。不过,以后可千万别轻易拿万毒之首试毒,这种毒药太过古怪,我恐怕轻易解不了。对了,你把万毒之首的药方跟炼制过程记下来,方便我研究。”
“知道啦!”舒明霜捏捏他的鼻子,道:“若涵,别再皱眉了,你都快成小老头了。我把万毒之首的药方默好,你先研究着,我出去逛逛。”见杜若涵想要说些什么,她娇笑着道:“我知道的,我会小心,而且,没你随我出行,我不会拿人试毒,尤其是万毒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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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涵全力施展轻功,如风驰电掣般,心中焦虑不已,又忍不住暗暗自责,明明知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睚眦必报,且手段之阴损绝不逊于所谓的魔道,而明霜伤的又是他们掌门爱子,又无救而死。他们岂肯罢休?而自己居然还许她单独出谷,果然中了对方的埋伏。唉,飞鸽传书的日期已是五天前,不知明霜情况如何,究竟撑不撑得下来。
好容易赶到信上所说的地点,却只见一片狼籍,血迹斑然,并不见双方踪迹。杜若涵心中更加忧虑,看了看现场,想了想往西边追去。就这样循着打斗的痕迹追去,追了三天,杜若涵越来越心惊胆战,明霜的发饰衣角的碎片散得各处都是,遍地血迹,可见打斗之激烈。她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寡不敌众,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了?唉!
终于,杜若涵找到最后一处战场,四周再看不见打斗蔓延的迹象。他焦灼不安,不自禁地放声高喊,道:“明霜,你在哪里啊?明霜!明霜!”
四周只有风声虫鸣,并不闻其它声响。杜若涵越发焦急不安,环视四周,忽见右前方似乎有着一角红布,忙追了过去,顿时肝胆俱裂,呼唤着舒明霜的名字奔过去,却见她鼻息心跳全无,而触手处极冷,可见已死去多进。杜若涵难以置信,一直在他身边欢笑放肆的女孩就这样香消玉损?
“啊!”他紧紧抱着舒明霜的尸体,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中尽是惨痛愤懑之意,惊得树林里的宿鸟扑棱棱飞起,往远处去了。而同时,一块洁白的绢帕自舒明霜怀中滑落,悠悠飘落地上,上面隐约有着字迹。杜若涵含泪捡起细看,鲜血般殷红的字迹映入眼帘。
“若涵,七日前与前敌偶遇,他们设下埋伏,将我打成重伤,幸有毒药可稍延时间,无奈对方近百人,寡不敌众,终为其所擒。敌搜得我身毒药,逼我吞服,正是万毒之首。
若涵,定要制出万毒之首的解药,此药太过可怕,中之体内疼痛不已,难以忍耐,更闻彼敌言说,此毒会使人渐失五感,生如行尸。若解之不行,千万毁去其药方,莫再贪恋,切记切记。吾始中毒,已受不得其痛,更不愿五感全失,故自服毒而死。但请为我报搜身之辱,妹霜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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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白首,不过一瞬。转眼间,离当年毒杀某门派掌门已有十五年之久。这十五年来,杜若涵隐居谷中,潜心研究万毒之首,却依旧无所进展。天地万物皆是相生相克,万毒之首也该不例外,为何却始终想不到呢?而由于心神耗费过巨,正值壮年的他已经有了缕缕白衣,为传其衣钵,杜若涵终于收了徒弟,将一身武功医术尽传于他,同时令他读尽谷中藏书,选择自己喜欢的来研究。
这日,他的徒弟李青进来他的房间,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为什么你的房间总有着很重的寒气呢?明明你住的地方靠近春天的,没道理啊!”
杜若涵指指角落里放着的坛子,道:“那里面盛的是寒潭之水,寒气确是极重。”
提到寒潭,李青好奇心更重,道:“师傅,你说寒潭奇怪不奇怪?明明那么冷,可是潭水就是不结冰。对了,师傅,我们修炼的不是寒冰真气吗?不如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将寒潭之水凝结成冰,好不好?”
杜若涵知他性子好动,生性好奇,想到的事情若是没个结果,只怕晚上连觉也睡不好的。无奈地摇摇头,上前对着一个小杯子里的寒潭水发出寒气。只见怀中白雾腾腾升起,没多一会儿怀里的寒潭水已经凝结成冰。
李青失望道:“原来它还是会结冰的,只是不够冷罢了!唉,还有找找着不结冰的水呢!对了,师傅,我记起来了,刚刚我在看天文方面的书,有些东西不懂,你来帮我瞧瞧。”说着上前,自怀中取出本书正要递过去,却因为幅度过大,将旁边桌上放着的青瓷瓶打落。
杜若涵瞧见顿时大惊失色,忙伸手拉过李青,见他身上并未落上黑渍,这才放心,不由得斥责道:“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你可知道那青瓷瓶里是我刚提炼出来的墨又草汁,只要沾上一滴,这会儿你的小命就不在了。”
李青吐吐舌头,道:“这么厉害啊!”正待说上几句话来改改气氛,忽然间睁大双眼,指着前面,道:“师傅,你快看啊!快看啊!”
听他语调中充满迫切热诚质疑,杜若涵转过身去,也有些惊住了。原来方才李青打翻的墨又草汁有些正好落在方才被他凝结成冰的盛放寒潭水的怀子里。然而,那如墨汁般的墨汁在逐渐深入寒冰之中时,颜色却在渐渐变淡,最后竟然完全消失。李青吃惊地道:“师傅,墨又草汁该不会是......”
杜若涵眼中突然暴起喜色,没顾上理会他,立刻又从旁取过一瓶浅绿色的毒汁,倒入怀中,果然,那浅绿色的汁液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也消失无踪,连试几次,屡试不爽。李青早已经惊得张大嘴,瞠目结舌:“师傅,这寒潭水也太厉害了吧?几乎什么毒药都有化解,简直就是街上所说的百灵丸,解毒百试百灵啊!”
杜若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道:“不,不是寒潭水,至少,不全是......”
李青茫然不解,正待询问,杜若涵却已经顾不得他,喜色浮动,猛地跑到旁边翻箱倒柜,取出一包浅粉色的粉末来,用水化开,同样倒入怀中。此次却不像先前般颜色逐渐暗变淡,相反,粉色开始变化,逐渐化为紫色,又转为青绿,天蓝,赤红.....
甚至同时在不同地方出现不同的颜色,最后,汁液化成固定的淡黄色,不再变化。杜若涵眼中露出焦虑,喃喃道:“怎么会不行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难道万毒之首真的无解?不会的,天生万物,不可能有无解的毒药。”
听到“万毒之首”四字,李青顿时不敢再说话,他知道,万毒之首是师傅心头的一根刺,日夜刺得师傅不得安宁。因而,只要提到万毒之首,向来温和的师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脾气也异常暴躁。果然,没一会儿,杜若涵已经是青筋暴起,几乎是以怒吼了:“为什么?为什么别的毒药都可以解,唯有万毒之首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
猛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吩咐道:“李青,快,快去将谷内所有的毒药各取一份,拿过来,快!快啊!”李青不敢多问,忙匆匆去取药。无名谷拥有四季,几乎可以栽植天下任何的草药,因此芭材之丰富可谓举世无双。因此各取一份也就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到了后来,杜若涵再也等不及,自己也过来取药。即便如此,等到全部取齐,也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
这次杜若涵用木桶取了份寒潭水来,将所有的药物丢入其中,随即运起寒冰真气,缓缓将桶内潭水凝为寒冰。之后,不顾额头的大汗,他迫不及待地将先前调好的粉色药液倒入,紧张地看着药液的反应。刚开始就如同上次般,粉色的药液开始变色,紫色,青绿,天蓝,赤红......尤其当部分药液变为淡黄时,杜若涵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然而,这次去不一亲,淡黄色的部分并没有就此固化,没多久又变为淡绿。终于,一个时辰后,原先的粉色药液已经全部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杜若涵惊喜地喊了起来,原来加热的寒潭之水能使相生药物相融,生成新的毒药,而相克的毒药则相互隔离,是最好的制毒之物。但是,若是将含有毒药的寒潭之水凝聚成冰,那么变成了最好的解毒之物,此时,若是有毒素侵入其中,那么寒冰中与其相克的毒药便会自动纠缠而上,化解毒素,而其他的毒素则各守其位,并不趁机入侵。
第一次之所以没能化解万毒之首,是因为凝冰的寒潭水是万毒之首的药液,并没有足够的与万毒之首中的毒药相克之物。而第二次,他几乎将所有的毒药投入潭中,总有与万毒之首相克的毒药。而药物颜色的改变也是这个理由。前几次投入的单份毒药,与寒冰中相克的药物相互作用,颜色自然是越来越淡。但万毒之首却是混合制成的毒药,解毒时自然一样一样地解,所以颜色变换不一。
想通其中的道理,杜若涵喜得欢呼雀跃,原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制成万毒之首的是寒潭水,而解万毒之首的也是寒潭水。而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解了万毒之首了!他终于有颜面去见明霜了!
见师傅如此喜悦,李青也不自禁地为他高兴,万毒之首困惑着师傅近半辈子,如今终于有解,即使他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怎能不为师傅而高兴呢?然而,尚未喜悦多久,李青便又见杜若涵的神色凝固起来,喃喃道:“不对,不对.....不对,这样不对的......”大喜之后忽然大悲,他忽然抱着头,蹲下身去,几乎痛哭出声。
李青不解,小心翼翼地道:“师傅,你怎么了?哪里不对?这样确实能解万毒之首啊!”
杜若涵猛地抬头,怒道:“非常不对!这样确实能解万毒之首的药液,但若是人中了万毒之首呢?若是人中了万毒之首该怎样解呢?”
李青一愣,随口道:“那多弄些寒潭水,将人淹没其中,然后凝成寒冰,不一样可以解吗?难道说换了人,毒药就无法相克了吗?”
杜若涵冷冷一笑,没答话。第一,人体那样大,恐怕要将整个寒潭凝结成冰才行。但是,刚刚只是一桶水,以他二十余年的功力,已经满头大汗,谁能有那样深的内力,能将整个寒潭凝为寒冰呢?第二,只是一怀药液,化解已经需要一个时辰之久。万毒之首在人体内的蔓延速度极快,即使刚中毒便函过来被人封在冰中,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解。寒潭的温度已经极低,很少有人能受得住,何况是凝结而成的寒冰?万毒之首还没有解,只怕反倒先冻死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万毒之首有着近万种毒素,这近万种毒素再与近万种与其相克的毒素交融解毒,又没有任何阴阳调和的法子,虽然并不伤及人体,但毒素交融时的那种疼痛绝不是人体所能受的,定会生生被痛死的。前两者尚有法可想,虽然艰难,倒并非不可能,但第三样确实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的。
想了想,杜若涵吩咐道:“李青,去将谷内所有的药物各取出一份投入寒潭,并且,往后,若是谷内有新增的药物,也要先投入一份到寒潭,记住了吗?”他已经试验过了,常态下的寒潭水会将药物药性凝固,不会伤到人的。
李青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点点头,道:“记住了。”
杜若涵道:“对了,从今天起,无名谷多了条谷规,除谷主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寒潭,更不得用寒潭之不炼药制药。违令者,”他咬咬牙,森然道:“杀无赦!”这世上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万毒之首了。
李青依旧不敢问原因,只俯首领命。杜若涵道:“好了,我要闭关,继续研究万毒之首,你莫要来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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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白发苍苍的杜若涵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着李青的手,吃力地道:“李青,将万毒之首的药方毁去,这等无解的毒药,不能留在世间。”
李青点点头,当着他的面将万毒之首的药方烧毁。
杜若涵微觉放心,随即抬眼看着屋顶,喃喃道:“明霜,我来找你了!”
可是,直到死,他也没有研制出万毒之首的解药,只能毁掉药方了事。
明霜,我终究还是没有完成你的遗愿,在地下相遇,你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