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得了空儿,还要闹,陈四眼明手快捂了她的嘴,低声在她耳边说:“闭嘴!”忙忙的就把陈七拉扯出去了。
出了甘兰院的门儿才说:“你闹什么,你真跟她闹厉害了,请了你婆母来,你要怎么办?你婆母如今正不待见你,你倒去填馅儿?我说了半日好话,才叫她松了口,不去理睬,你还闹!”
陈七却是不服气:“她饶害了我,我还怕她了?就是我婆母来了,也要跟我婆母说个清楚!”
陈四仰天长叹,我怎么有个这么蠢的妹妹?怪道能和娘一起做出这么蠢的事来,明明是没有成事的可能,非要去做,落得如今这样儿,还理直气壮了!
陈四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戳一下她的额头:“就算是她做的,你要怎么跟你婆母说?因着你惹出来的事,叫你大哥不忿,出手整治你姑爷?你婆母大约原本还没着实的,现在倒全着实了,你得罪了人,害了你姑爷的前程,你婆母还怎么容你?你姑爷又怎么对你?别人推都推不开的罪,你倒抢着往头上扛不成?”
陈七顿时语塞,不由的狠狠的跺了跺脚:“真是便宜她了!”
陈四叹口气:“行了,输了一局就输了一局,今后找机会扳回来就是,倒是你今后越发要谨慎些才好,这会子你头也不用梳了,就上轿子去,在二门等你婆母,跟她说你是头疼晕倒了就是。”
陈七只得应了,没想到在二门等了快一个时辰,哪里有东望侯夫人的影子,杨夫人和陈四陈七才知道这是人家随口一个威胁。
人家大约根本就没打算真去请东望侯夫人。
可是还不能回去说理,曾氏真的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那我打发人去请就是了。”那又得多打脸呢?
现在还得庆幸人家没真请呢。
陈四又安慰了陈七半晌,才把她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曾经草长莺飞
在这府里的时候,曾氏就算不在跟前,也自然是掌握全部动向,陈七刚走,曾氏的大丫鬟香兰就跑进来比手划脚的笑着回了这件事,听说是在那装病等婆婆,周宝璐先笑道:“在二门等了一个时辰?哈哈哈,我就该去看看的!”
曾氏笑着嗔道:“大姑娘了,哪有你这样笑的,你可收敛点吧,不然叫你娘看见,又说你没规矩,又要叫你抄佛经。”
周宝璐笑嘻嘻的坐过来,顺手把陈颐娴抱过来搂着,玩她的小胖手,一边笑道:“我娘不会啦,如今我娘觉得我说话可有道理了。”
曾氏见她恢复那般开朗开心的样子,也不忍再说她,只是跟她说:“这次你还是住我这里头屋里,前儿南边送了些新鲜花样首饰来,我给你留了几件,回头打发人给你送去,衣服你们家裁了不少,我就不另给你做了,这眼看万寿节要到了,你跟我一起进宫去还是公主打发人接你去?”
周宝璐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我不去了吧,宫里怪无聊的。”
曾氏却说:“你是大姑娘了,这种要紧场合也不去,外头人说不准有什么闲话,何苦来呢,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个,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又是大的那个,有些事不能凭你喜好,你总有你那份责任。”
这句话说中了周宝璐的心事,不由的沉默的低下了头,好半晌才说:“嗯,我知道了。”
曾氏摸摸她的头,说:“有些东西,平日里看不见,可若是真的有要紧了,实在不一般,说不准就毁在上头了,你是个明白的孩子,我知道你想的明白。”
周宝璐眼圈又红了,看起来分外楚楚可怜。
曾氏想了想说:“你这样大了,有些事也可以慢慢的跟你说了。说起来,在我做姑娘的时候,有一个表姐,比我大两岁吧,是我表姨的女儿,我表姨嫁在冯家,虽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勋贵人家,也是金山银山堆着养大的,长的雪团儿似的好看,性子也开朗活泼,我们处的好,常常来往。只是有一年过年,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才十三岁,跟你差不多大,上元节一家子的女孩儿去看灯,人人都欢喜的很,不过到了后来,快散了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跟她表哥偷偷在一处石狮子的阴影底下说话。”
曾氏怅然的停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那个时侯:“后来到了下半年,我听说她跟她表哥私奔了,还没出城就被抓了回来,因她家中分家早,规矩也不大,我表姨也疼她,实在舍不得,便想着索性叫她嫁了她表哥也罢了,因她表哥家中清苦,便多陪些嫁妆与她,没承想,她表哥的娘却不肯,因着她表哥家原是败落的,家中讲规矩,她表哥又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上,他娘说表姐淫奔不洁,不肯叫儿子娶她,后来…后来她哭了两日,悄悄的上了吊。”
“啊!”周宝璐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轻轻掩住嘴,曾氏说:“女孩子,最要紧的是名声,而且,男人的话,其实信不得。”
周宝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飞起两片可疑的红晕。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周宝璐怀里的陈颐娴不耐烦了,‘啊啊’的叫着,手舞足蹈要挣扎着出来。
曾氏便把陈颐娴接过来抱着,好一会儿,周宝璐才挨近了曾氏,悄声问道:“那…舅母在和舅舅成亲前,有没有…嗯,有没有什么…别的…”
纵然她一向磊落爽朗,到底还是个闺阁女儿,就是对着最亲近的舅母,这些话问起来也结结巴巴的不好意思。
曾氏笑了:“傻孩子,这种事情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虽说有违礼法,可到底还有人伦不是?又是孩子,能有多要紧,只要不出格,谁家也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是这样吗?周宝璐还是很困惑。
陈氏是最规矩一个人,虽说不上日日都在念叨,但这种事,对她来说那就是大逆不道,这种女孩子,也就是毫无廉耻,这些周宝璐都是听说过的。
只是舅母怎么却说的如此通明透达,跟娘的说法颇有不同。
而且比起那些教条的规矩,周宝璐自然觉得还是舅母说的比较合理。
曾氏说:“若是家底都差不多,两个孩子又都有心,家里常常是成全的,成亲前多几分愿意,今后夫妻情分上也强些,谁家爹娘不疼孩子呢?别说远了,就看你常来往的几家人家,这眼看着,也常有亲上加亲,表兄妹做亲的,论起来,这其实也是常见面的,从小儿一起笑闹过来的,情分上就与别的人不同,成亲后的和睦也不一样,这些都是有例的,并没有多少要紧,只一件,女孩儿不比爷们,多些警醒是好的。别的不说,有时候,有些不安好心的人拿住这样的把柄作伐,原本在私底下容得下的,闹到明面上来,就成了麻烦了。”
周宝璐点点头,这一点她能想的明白。
不过她的大眼睛依然期待的看着曾氏,就好像先前那个问题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曾氏就笑了,搂着陈颐娴摇一摇,见她有些困了,便叫了奶娘来抱下去哄着睡。
回了头,屋里一个别的人没有,曾氏才说:“大概是我十四岁那年吧,家里来了一位世交,暂住了三个月,他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两岁,我叫他安哥,安哥读书很好,那一年就是要进京考试的,如今想起来,他长的有些像你家哥哥那样子,高高的,眉眼儿不顶像,但感觉上很像,说话做事都很爽利,他爱吃核桃酥,每次上街都会买一盒回来给我,金陵大街上那家鸿福记的核桃酥,做出来的味儿就是和家里的不一样…”
曾氏俏丽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微笑来,时光似乎缩成了一小束,把她二十八岁的这一年重新连到了十四岁的豆蔻年华,那一年草长莺飞的时节,有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衫的少年曾经经过她的窗下,放下一枝盛放的桃花。
周宝璐的手托着圆润的下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曾氏,舅母这笑容真好看!
曾氏回过神来,见她这样,就伸手摸摸她的头,周宝璐便说:“后来呢?”
“后来,安哥就随世伯走了。”曾氏说。
“就这样?”周宝璐觉得十分失望,故事十分不完美。
曾氏说:“元嘉十八年的秋天,安哥进京述职,还曾来过咱们府里,他的夫人温柔贤淑,正是良配,公子小姐也都聪慧懂礼。”
周宝璐十分失望,这并不是她期待中的故事,故事太平淡,并没有惊天动地。
曾氏又笑了一笑:“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的,期待太多才会失望,只是那年我生了长子,你舅舅写了几个字要我给儿子挑名字,也不知怎么的,我一眼就挑中了安字。”
她又摸摸周宝璐的头:“这个你可不能跟你舅舅说。”
周宝璐立刻保证:“不会不会,我嘴可严了。”
然后又加一句:“安哥儿我也不跟他说!”
曾氏失笑,周宝璐想了想,又问:“那你跟舅舅成亲,你甘心吗?”
“有什么不甘心的?”曾氏笑道:“你舅舅与我年貌相当,又有前程,自己肯出息,且知道规矩懂的尊重,就是在侯爷和夫人跟前也是多有维护,从来没叫我为难过,在咱们院子里更没人能越得过我去,成亲四五年,待我生下青哥儿,有了两个嫡子,才停了姨娘的药,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周宝璐却觉得这里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想了半天才说:“要是…要是舅母嫁给那位…嗯,伯伯呢?会不会不一样?”
然后她立刻又申明:“当然我可不愿意舅母嫁给他,我就随便问一问。”
曾氏笑道:“能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其实也没有怎么想过,似乎…”似乎春风中的少年和过日子的男人是格格不入的,她宁愿一直记得那年的春天,而并不想把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年拉进现实里面来。
只是这个年龄的周宝璐并不能理解这一点,她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等着答案。
曾氏却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她只是说:“我是家里的大姐,那个时候,我们家需要我嫁到帝都来,成亲之前,你舅舅也曾亲自到金陵来拜见我爹娘,我见过他,也并没有什么不甘愿的。我当时最烦恼的就是,我要嫁到这么远来,我院子里亲手种的牡丹是带不走的了。”
周宝璐顺着曾氏的目光看出去,这甘兰院并没有种牡丹,只是两株西府海棠亭亭而立,也是娇艳动人。
她似乎就明白了一点。
曾氏轻声说:“我们受家族供奉,金尊玉贵的长大,该为家里出力的时候,也没什么不甘愿的,若是因缘际会,能叫你嫁给你心心念念的人,那是你的造化,若是不能,就算留个念想,也没什么不好,璐儿,你要想的明白。”
周宝璐怔了半晌,轻轻点点头。
她想起那一日宫里祖母的表现,皇帝的目光,想起帝都的种种猜测和蠢蠢欲动的局面,想起周家的日渐衰败,祖母日渐老去,宗室的身份眼看就要消逝,祖母正在殚精竭虑要把周家重新拖上正轨…
这些她都很清楚,也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就是不甘愿又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一眼又一眼
曾氏如此洞悉人心,更何况周宝璐还是她一手带大的,当然能更清楚些,她知道周宝璐心中有些东西还在困惑,并没有说出来。
可是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东西是真正透彻明白的呢?
日子依然能过下去,且也并不会妨碍欢笑。
只要她笃定这孩子聪颖早慧,性子灿烂,绝不会做出叫人扼腕的事情,就足够了。
曾氏爱怜的摸摸周宝璐的小脸儿:“怎么回事,你在家里过一个年,倒瘦了些,不对,正月里我瞧着你还好,怎么才一个月,就瘦了?”
周宝璐点点头:“可不是,新裁的衣服就大了,祖母说或许我在长高呢,多少要瘦些,祖母就把皇上赏的听说很会做药膳,又会调理的丫头拨了一个给我,这会儿也跟着我过来了。”
曾氏有几分若有所思。
说着又朝着外头喊小樱,叫她把新带来的丫鬟带进来给曾氏磕头。
这一回周宝璐过来,除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另还有这个宫里赏的,由尚膳局调教出来的调养高手,名叫茉莉,还有静和大长公主另外赏的一个丫头,叫樱桃的。
此时都进来给曾氏磕头。
曾氏便道:“咱们院子里有小厨房,茉莉今后只管用就是,横竖除了公中每日送来的分例,要什么都另外走世子爷外书房的帐,一应都便宜。茉莉要什么东西,就打发小丫鬟去回洪妈妈,自然都关了来给你,若是要药材,我收着些好的,比外头买的强,你只管用,好生调养你们小姐才是。樱桃你跟着你们小姐出入,想来公主是有吩咐的,我就不嘱咐你了。”
两个丫鬟都磕头应了。
曾氏冷眼打量,这樱桃身长气度,出入的手脚动作,分明就是练家子,静和大长公主是怎么想起来要放这样一个丫鬟在周宝璐身边的呢?
待两个丫鬟都出去了,周宝璐才说:“这个樱桃也不是咱们府里的老人,我以前没见过,大约是才进府的,老祖宗就把她拨了给我,倒是老实安静,我用着也好。”
越发作实了曾氏的猜想,她也只是笑道:“也罢,好用就行。”
帝都的形势和环境曾氏一清二楚,而且因为夫君陈熙华的深受帝宠,有些不露在表面的东西她也能知道一些,宫里的意思,已经有了一点隐约,如今看来,静和大长公主府也已经心知肚明,而且心照不宣的配合起来。
只是…只怕委屈了小璐。
曾氏一手带大的姑娘,感情或许比她的母亲或是祖母更深,曾氏实在是宁愿她嫁个普通人家,而不是卷入那样凶险的地方去。
曾氏暗暗思忖,也该给世子爷说说这件事了。
因陈熙华出门办差去了,并不在帝都,这一晚周宝璐就是跟着曾氏睡的。
到第二日,曾氏果然打发人去卓府接了陈熙晴来,横竖他们家没长辈,陈熙晴自己当家,自然能说走就走。
周宝璐见了陈熙晴就欢喜,陈熙晴一看她的小脸儿:“哎哟我的天,小璐你怎么就瘦的这样了?下巴都尖了,倒是越发的好看了。”
周宝璐皱皱鼻子:“我长高了!”
陈熙晴便拉她起来看,又跟自己比一比:“倒真是长高了,女孩儿就这会儿长的快,小璐果然是大姑娘了,来看我给你的东西。”
陈熙晴喜滋滋的献宝,丫鬟递过来几个大大的锦缎盒子,打开来宝光灿然,耀眼生光:“这些都是海那边过来的,别的不说,单是格调就跟咱们不同,你瞧这个耳坠子,咱们这边不过是丁香花海棠花之类,看这个,两条蛇!”
那是纯金打造的两条首尾交缠的蛇,眼睛是由粉托帕石镶嵌,周宝璐拿起来看一看,骇笑:“谁敢戴这个!”
陈熙晴就拿起来在自己耳朵边上比一比,又‘咚’的扔回去:“重死了!”
一个锦盒里是一顶百合花冠,钻石枝蔓环绕,十分华丽,只是风格与平日里常见的格格不入,周宝璐拿起来,顺手戴在陈颐娴头上,咚的就把她压趴下了,陈颐娴东看看西看看,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
周宝璐哈哈大笑。
陈熙晴说:“这些玩意,你留着玩罢了,就是看个新鲜,今年的新鲜花样首饰我在着人打了,回头得了挑好的给你,你是大姑娘了,绝不能叫别人家的小姐比下去。”
周宝璐丢开手里的首饰,就有些郁郁的,人人都说她是大姑娘了,人人都在提醒她,似乎一夜之间,她就长大了。
突然之间,似乎就有了许多东西需要面对,又有许多说不清理不明白的情绪影在心里,横竖就是不自在!
周宝璐扁嘴,真想哭…她觉得最近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熙晴见她郁郁的,似乎没什么兴趣,也就把那些盒子搁开手,说:“对了,大哥哥升了官,又总带着大殿下,你瞧见没有?先前我进来的时候,恰碰见大殿下下马,我避在一边儿偷眼瞧了瞧,哟,真好个模样儿,听说大殿下长的随圣上,也不知道是不是。”
周宝璐原本的没精打采都有了点精神:“大殿下来了?那不是说舅舅回来了么?昨儿舅母还在念舅舅出去七八日了,也没个信送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今儿倒就回来了。说起来,那位殿下我就老远的见过一回,还不就那样,还不就两个眼睛,谁还长三只眼了不成?。”
陈熙晴还在眯着眼睛想,周宝璐歪在炕上,动也不动,跟没听到似的。倒是陈颐娴爬过来,好奇的看了看,又小胖手去够那盒子,陈熙晴就拿一个果子给她玩。
陈颐娴抓着果子,在周宝璐身上爬来爬去,总算把周宝璐逗得笑起来。
一时就是午饭时候了,曾氏打发人请她们两个到前头吃午饭,周宝璐进门儿一看,周安明也在,袖着手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见她们进来,也就忙站起来,他自然随着周宝璐,称呼陈熙晴‘小姨母’,含着笑请了安。
陈熙晴笑着点头叫他坐,笑道:“大哥儿越发出息了,也会办差了,我看着都喜欢,有空上我们家串门子去。”
周宝璐便说:“谁都像你那么有空呢?大哥哥如今有差使,忙着呢。”
又问周安明:“大哥哥跟着大殿下来的?怎么进来吃饭呢,不用在前头伺候?”
周安明便笑道:“我跟大爷告了假,进来给舅母请安,舅母就留我吃饭呢,前头大爷有舅舅陪着,又有丫鬟们服侍,我只管走的时候跟着走就罢了。”
陈熙晴就问周安明:“大殿下如今常来吗?我今儿进门就碰见他了,真不愧是金枝玉叶,那气派那模样,通天下就找不出第二个来,听说跟皇爷年轻时候一个样儿,是不是真的?”
简直自来熟的一塌糊涂。
周安明笑道:“小姨母瞧瞧我这岁数,能见过皇爷年轻时候么?不过大爷人物儿好倒是人人都赞的,这也就罢了,只是做事待人的那份儿从容气度,却是不同的。”
陈熙晴就两眼放光,似乎恨不得再去看两眼。
曾氏就看不下去了,瞪她两眼,打发丫鬟摆饭,陈熙晴也不敢问了,一时吃了饭,喝了茶,周安明才辞出去,陈熙晴就笑道:“还是家里的东西合口味,我又吃多了些,撑的慌,小璐陪我走走,消消食。”
周宝璐是无可不可,曾氏就打发她们两个出去,陈熙晴与周宝璐挽着手,从甘兰院的院门出来,慢慢儿的沿着青石路走着,走了一会儿,周宝璐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是往哪里走。”
看起来不对劲儿嘛。
陈熙晴见周宝璐发现了,就笑道:“咱们就沿着这边林子的路走,要是运气好,看得到就看一眼,要是看不到,咱们就回去,又不是非看不可。”
周宝璐就知道小姨母打的这样鬼主意,只是这林子也算是在内宅里的,离舅舅的外书房还有一段,只有一小段能看见外书房院子的一个角落,想来多半是看不到的,小姨母倒也不算没分寸。
只是周宝璐嘀咕:“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你也不能嫁给他…”
这话刚说完,她们还真看见了!
大殿下正站在她们刚好能看见的外书房院子的那个角落,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说话,说了两句,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感觉到什么,一转头,就看了过来。
隔的那么远,周宝璐也觉得,大殿下的眼睛十足锐利,正看向自己,仿若看到一只猎物般。
陈熙晴也没料到大殿下这样敏锐,连忙拉着周宝璐后退两步,躲入林子中。
反是周宝璐安慰她:“没关系,远远的看一眼罢了,就是平常撞了巧了,走个对脸儿也是有的。”
陈熙晴只是猛的被吓了一跳罢了,当然就回过神来,笑道:“嗯,咱们反正还在里头院子里呢。”
两人都失笑,便又沿着青石路往回走。
却都没想到,那边外书房院子里那位,此时满心里就琢磨开了。
“这是特意来看我的不是?”
“不对呀,她又不知道是我。”
“可是怎么就在那里站住了呢?”
“只是真没道理她能知道我在这儿呀。”
“而且好像瘦了…”
“没吃好?”
“刚才她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不过没留意,算了,没什么要紧。”
“不过,她到底是不是来看我的?”
于是又循环回来了。
等他再一次循环到:“看起来真的瘦了点儿似的。”的时候,跟前那个小子已经满头大汗了,大殿下负手而立,面沉如水,极其冷峻无丝毫表情,虽然还是个少年,可那一种气势已经叫跟前的小子战战兢兢的了。
也不知大殿下到底虑到了什么,如此严峻。
自个儿刚才回的事情,有这样严重吗?那小子都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就在他开始承受不住威压,几乎就要腿一软跪下去的时候,大殿下突然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只留下那小子茫然的张望,大爷似乎还一句话也没吩咐吧?
可是想到刚才那个场景,还真是借十个胆给他,他也不敢拦着大殿下问个清楚,一时进退两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萧弘澄却是压根儿忘了这一茬,满心里就想着刚才那一眼,远远的只看见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站在一片绿林子前,脸尖尖的,隔老远都觉得那双大眼睛格外晶莹。
或许再没有一个人更让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了。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进去见她呢,萧弘澄拿不定主意,这姑娘家的规矩比爷们大,他是清楚的,虽不至于说一个外男不能见,但没正经缘由,见个一回两回罢了,自然也不是能常见的。且他也不是莽撞的人,不顾前管后,不拿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当回事。
更何况,这是他的小鹿呢,早早的就划进他的范围了,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他是不肯叫她受委屈的。
萧弘澄在厅里转悠了半日,地皮都磨薄了一层,饶是他天纵英才,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旁的事情,一万件都好办,就这件事,又是深闺内院,他又不愿做登徒子,又怕委屈了人家,到实在没有两全的法子。
于是,英明的大殿下着实闷闷不乐起来。

第42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没承想,这一天下午,武安侯府来了贵客,大公主微服,找她哥找到武安侯府来了。
大公主本来在女孩儿中就足够高挑,此时一身潇洒的男儿服饰,遍地金双喜纹湖蓝剑袖,系着金银双色如意结宫绦,带了束发小金冠,面如玉雕,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竟是一个雌雄莫辨的俊美少年。
大公主着人叩门,又拿了大殿下的名帖,只说是大殿下书房舍人求见大殿下,武安侯府的下人知道大殿下在府内,自然不敢怠慢,引了大公主走进去。
一路走大公主一路好奇的张望,虽说她经常微服男装溜出宫来,但武安侯府还是第一次来,这自开国以来就是侯府的地方果然颇有底蕴,听说是前朝的一处王府,太祖赏了给第一代武安侯的,又经过两百年来的修缮妆点,此时目之所及,树木粗壮,繁花似锦,墙边缠绕着藤萝,一道垂花门上垂垂累累的紫藤,此时正是盛景。
大公主一路走来潇洒,萧弘澄见到她却是无奈:“你胆子越发大了,怎么跑这里来了。”
大公主半边身子靠在桌子边上,捧着刚沏上来的香茶,笑道:“哥你急什么,我就出来逛逛呗,也没什么要紧的。”
萧弘澄就瞪眼:“跟你说话我就得上火,你逛你的,怎么就逛到人家家里来了,只会胡闹,惹火了我当我不会打你!”
大公主就缩缩脖子,笑的就讨好了一点儿:“哥你两三天没回宫了,我找你五回都找不着,今天好容易我出来,去你宅子里找你,也没人,他们跟我说你来这里了,我怪无聊的,这才找过来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嘛,我就逛逛,坐一会儿。”
萧弘澄虽然还没出宫建府,但为着在外办事方便,在宫外依然是置有宅子的,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且偶尔一两日住在宫外,皇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罢了。
然后她又笑嘻嘻的试探她哥:“要不,你早点儿完事,陪我逛逛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