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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于知乐正式签约景元音乐。
这纸消息很快传到景胜这里。
彼时,他在开周五小会,并把财务总监训了个狗血淋头。大家都战战兢兢,不发一言,小景总最近火气大得仿佛更年期提前了三十年,在公司内部是众所周知的。
桌上手机一响,景大喷菇被打断,面色更为不快。
他闭了闭眼,瘫坐回转椅,一把捞过手机,举到眼前看,是条微信新消息。
宋至:[图片]
景胜放大那张图,是份景元音乐公司的艺人合同,乙方那栏,俨然签上了龙飞凤舞的“于知乐”三个字。
眉心瞬间舒展,景胜揉了两下左眼,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把那个签名重看了好几遍。
然后嘴角咧开了,眼尾也弯起来,不受控制地无声地痴笑。
这番神态当然被一圈的下属尽收眼底,众人对望,不知原委。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前一秒还美滋滋笑眯眯地景胜一拍桌子,起身宣布:“散会了,散会。”
然后拿上笔记本径直走出了会议间。
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一回办公室,景胜就给宋助打电话,兴冲冲问:“哎哎哎宋至宋至,图片不是你p的吧?”
宋助回:“我哪有这么高的p图技术。”
“喔,”失而复得的狂喜快把景胜冲晕了:“她签了我家公司!是不是在暗示我还有机会?一定是吧,哈哈,呵呵,肯定是。”
他浮想联翩,在那情不自禁地乐呵。
景胜撑脸,一只手急促地在桌面叩着,腿也焦虑地抖:“你今天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
“我靠!我都没看见!”景胜来回掀着面前一本无辜的商业书,一定做些高频率的动作,才能缓解他内心那些激动的颤栗。他埋怨道:“你怎么不偷拍几张?我雇你有什么用?”
宋助很委屈:“我怎么拍,也就远远看了几眼,于小姐今天搬到公司宿舍了。”
“她……”景胜有好多话想问,百转千回,终究只说了两个字:“好吗?”
“我看于小姐状态还不错,”宋助停顿少刻,又道:“哦,她还剪了短发。”
“多短?”
“到下巴,内扣那种。”
“好看吗?”
“好看啊,感觉更有女人味了。”
“你他妈不准再看了!老子要把你眼睛挖了!”景胜语气陡然凶残起来。
“……我现在没看了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上司:“我都在回公司路上了,你驾照我也领过了。”
“你别回来了,”景胜吩咐:“到张弛店里等我。”
“啊?”宋助困惑。
“买车。”
“??????????”
“庆祝我重新拿到驾照。”
“……”
——
张弛也是景胜的老朋友了,前几年,就在宁城市中心开了家兰博基尼专卖店。
最近店里引了一辆lp750,他还特意拍下几张照片在朋友圈大炫特炫,声称没人要就自己开。
碰巧这半个月,景胜都在潜心重考驾照,想借此转移对于知乐的思念之情。
刷到他朋友圈的跑车九宫格,他留评道:给我留着。
张弛回复:留多久?
景胜:不用多久。
现在来到店里,景胜绕着这车瞧了两圈,愈发爱不释手,骚黄色的车身简直为他量身定制。
宋至跟在他后面,心里翻白眼:一高兴就买车,不是第一次了。
张弛挑眉:“怎么样,要吗?”
“要啊,”景胜挥挥手:“叫财务开单子,我开出去晃一圈。”
张弛把车钥匙交给他:“不要人陪?”
“瞧不起哥哥?又不是第一次开这种车。”剪刀门一开,景胜坐进驾驶座。
在一步三堵的商业区,弄辆超跑,实属有钱人手痒闲得慌。
但这种充满铜臭味儿的车型一上路,注定了它地位崇高,方圆十米以内的车主都变得分外谦让,没人敢加塞占道。
所以一路上,景胜开的也算通常。
偶有人迹罕至的大道,他会加速飙一飙,那令人窒息的推背感,简直和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于知乐的心,如出一辙。
中途,景胜还去了趟商场,换了身新行头。
跟驾照有个蛋关系,单纯想以最酷的模样,重新出现在他想疯了的女人面前。
风水轮流转嘛,以后他当她的司机。
车上就剩一个座椅,只属于她一个人。
把车停到景元传媒的公司大楼下,景胜降下车窗,缓缓往大院里挪。
门卫一见是他,匆忙升起横杆,拿开路障。别人进这儿得刷工作证,但景胜不用,他直接刷脸。
底盘太低,不得不慢吞吞趟过那两个减速带,景胜越发心烦气躁。
他把车停好,下来就给二叔电话,一接通,他急不可耐问:“叔啊,你在公司吗?”
景胜迈着两条大长腿往楼里走。
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二叔似乎在忙,等了一会,他才到静处回话:“我不在啊,我今天到上海了。”
“啊……”景胜惋叹:“我特意跑到你公司来看望您。”
“呵,”二叔才不信:“我信你才有鬼。说吧,什么事?”
景胜走上台阶,笑嘿嘿:“我听说林总监签了……”
“于知乐啊。”
“对对对。”
“都多久了,你还想着那女孩子?”二叔也是新奇。
景胜单手揣兜,眼睛到处瞄:“谁让咱们景家好男儿都是情痴啊。”
“是啊,”二叔听他瞎逼逼,配合着作深以为然状:“你今天过来干嘛?”
景胜说明来意:“我听说,她们新人都住公司宿舍。”
“没错啊。”
“在哪——”
“那是集体宿舍,你别去弄得鸡飞狗跳。”
“我就远远地,看一眼,”景胜的语气变得央求:“也不行吗?”
二叔无奈:“你这会在哪?”
“在大楼,正门口。”景胜举目四望,被朗朗日光,晃眯了眼。
“你在那等会,我找人去接你。”
“哎哎,”见那边要挂电话,景胜匆忙喊住他:“二叔,找个男的带我,我怕她看到不高兴。”
“你小子!”
“嗯,好吧?”
“行——都按你说的来。”
二叔很体贴给他安排了一个年轻男助理当向导。
景胜跟在他旁边,往目的地走。他心里急,又不好意思总催,显得自己像个好色之徒,走的这一段,他觉得自己快憋出病来。
于知乐所住的新人宿舍,有一个空阔安静的走廊。
两边墙上,依次挂着斑斓陆离的相框,定睛看,会发现是一些国内外知名歌手的抽象肖像画。
男助理停下来:“景总,于小姐就住前面第二间。”
近在眼前。
景胜突然心跳加剧,忐忑之极,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需要我去叫她吗?”男助理问。
“别别别!”他飞快否决这个提案:“别叫她!”
突然,第二间的门,被人从里推开,似乎有人要走出来。
下一秒,一个颀长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闪到男助理背后,缩、缩下身,试图把人高马大的自己,藏到了他后边。
瘦小的男助理:??……景总你……?
见没什么动静,景胜小幅度昂头,只从助理肩膀那探出两只眼,悄咪咪偷窥。
松一口气,出来的女人,并非于知乐,而是个蛋卷头的矮个子姑娘,应该是她室友吧。
猛蹿的心坠回去,有些庆幸,也有些失望。景胜敛目盯地面,懒洋洋踱回原处。
再抬眼,蛋卷头女孩根本没关门,而是回头和门里人说笑。
紧接着,一个高挑的女人跟了出来,门框后,她的侧脸,逐渐显现完全。
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侧脸,
那美到,不能更美的侧脸,
他第一次见就着了迷。
这些天,它入了他的梦,有百次千回。
靠靠靠靠靠!
措手不及,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这次不知道往哪藏了。
景胜腾地回身,完全背对于知乐走出来的方向,搓后脑勺,猛搓后脑勺头毛,两条腿也变得难以安放。
他装作无意地侧身,仰目,欣赏欣赏壁画。
他只是路过。
真的只是路过。
男助理斜觑:……???
能感觉到一高一矮,两个女人在走近,景胜越来越希望,此刻有个地缝能将自己掩埋彻底。
原来他真的这么怂,他根本不敢见于知乐。
可人生嘛,往往事与愿违。
万万没想到,超没眼力见的男助理,竟然主动和这两人打招呼。
于知乐和那个蛋卷头也停下了身,她一定已经认出他来了。
小助理还开始客气地介绍他:“这是景元地产的景总。”
“……”
于知乐没有说话。
唯独蛋卷头道了句:“景总好。”
景胜努力调整好面部表情,内心极度崩溃地回头,他一点不敢和于知乐对视,只装模作样颔首两下。
好,好。
你们好,我也好……我好个吊。
“你们去吃饭?”小助理问。
“嗯。”蛋卷头说。
“去吧,”景胜摆出官方高层慰问腔:“早点吃饭。”
还是不敢看于知乐。
但他清晰知晓,女人从头至尾的沉默,那种,似乎并不惊喜反倒还带着抵触的沉默。
蛋卷头说了声谢,走过他们。
景胜这时才敢抬头,望过去,望向于知乐纤瘦的背影。
她真的剪了短发,完全露出秀洁的脖颈,她似乎变得不一样,可还是他心心念念、深爱着的那个样。
景胜在懊悔,他确实心急了,他应该慢一点,稳一点,找一个最好的时机,再和她重逢会面。
可是,来都来了,能有什么办法,开着八百多万的超跑,穿着格外帅气的风衣,不就为了见她一面,看她一眼。
女人渐行渐远,眼看着要拐过这个白色的长廊。
景胜心一横,叫住她:“于知乐!”
两个女人同时顿步,一个回了头,一个没动作,于知乐是后者。
他直接撇下小助理,大步流星,往女人那走,直至停到她身边。
蛋卷头好奇望过去,结果接到景胜的吩咐:“你先去,我有话单独跟于小姐说。”
妹子听话地点头,先行一步。
入圈第一要义,少言,多思,慎行。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景胜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开场白,于知乐已经先开口,她声音平得听不出一点波澜:“什么事?”
景胜:“……”
哑巴了。
但总要挤出点什么:“没,没事,就想看看你……嗯,好久没见了啊。”
他也曾巧舌如簧,如今唇齿打结,比牙牙学语的婴儿还不知如何开腔。
于知乐没有说话。
景胜敛目盯着她,长久地注视这个女人,可她却始终正视前方,连一寸余光都不给。
不知为什么,她不折不扣的冷漠并没有轻易打垮他。甚至,激起了他熊熊燃烧的征服欲。
这画面,这感觉,都似曾相识,景胜仿佛突然找到了切入点。
他重新拿起那些油腔滑调的武器,那些曾几何时,将她拿捕入瓮的厚脸皮网罩。
他跟她撒娇:“我今天穿这么酷,你不看我一眼吗?”
“……”习惯很可怕,言语上的引导更可怕。于知乐禁不住瞥了他一下。
等她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心生无名火,她不想再停在他面前,疾步朝前走。
如同得到莫大鼓舞,景胜勾唇,追上前,嘴里还在不快嘟囔:“不是吧?真的就一眼啊?”
……

第五十七杯

于知乐走的很快, 但景胜还是寸步不离跟着她。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 她怎么甩都甩不掉他的那个晚上。
忍无可忍,于知乐伫足,侧头看他:“景胜。”
“到。”男人旋即立正,煞有介事。仿佛她是排长, 而他只是个刚入伍的小兵。
“……”那种分外熟悉的无可奈何又浮出来了。
于知乐定定心神, 声音冷嗖嗖:“我不太想看见你。”
她说的真情实感,并非矫揉造作。
景胜愣了下。
不太想见到他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
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把这个女人拉到自己怀里,把她头摁进自己胸口,温柔得一匹地说:“那就别看,你这样听我说话。”
或者更骚地来一句:“我什么都不说, 你听我心跳, 它停了一个月,现在才起死回生。”
但不行啊, 他家小鱼干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呢, 他可不敢随便再做一些触她炸点的举动。
所以,景胜选了个最稳妥的方式,他当即背过身, 完全背对于知乐, 然后胡乱看向别处,好气说:“那我们这样说话好了,你没有没有舒服点?”
于知乐盯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后脑勺:“……”
面前的男人撂给她一个自以为很规矩的后背,一边絮絮叨叨讲起了心里话:“你不喜欢看到我,那只能这样了,没关系,我不气,你开心就好,不想看就不看。于知乐,你最近怎么样,你是不是又瘦了?还是因为换了个发型?不过你新发型也太好看了吧,你怎么什么发型都这么美……”
说到发型,还极其认可地点头,点头。
于知乐:“……”
预估这人大概要自说自话到天明,于知乐索性放下环抱的两臂,掉头背离,朝他反方向走。
“不过你还是要多吃饭,就算以后要上镜,你现在这样也太瘦,反正你高啊,再胖点无所谓。这个公司宿舍你还习惯么?伙食怎么样?我觉得应该比你的那个租房环境好一些,你能来景元我其实都没……”
这般滔滔不绝地倾吐着,景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于知乐没反应在他预料之类,可怎么感觉背后空荡荡的?
景胜回头,只见女人已经掉了个头,走出去起码有五米远。
我草,险些把她放跑。
景胜健步如飞,重新追上去,急促的步伐颠出了他心头那些憋屈和忿懑,他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于知乐你别跑行吧,我们多久没见面了,知道我多想你吗?”
于知乐想捏眉心,想扶额,她再一次停下来,打算尽快把这只聒噪的黏糊蛋打发走。
刚要回身,男人突地抬手架住她肩,不准她动,要她维持住现下的姿态。
于知乐:?
见女人再无动作,他才开口:
“这样也行,你不回头,就看不到我。千万别回头,一回头又要看到我了。”
“……”
景胜真是神人,条条大道通罗马。
他总能找到那些旁门左道,再顺理成章绕过来,无论面前被设下什么样的关卡与障碍。
于知乐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所以还是调了头,问:“你公司没事?”
景胜皱眉,认真状:“我在工作啊。我二叔出差了,心系公司,特派我来视察民情,监督新人。”
于知乐好整以暇:“看完了?”
亮晶晶的下垂眼,仔细端详过来,跟钻研科技成果似的:“还在看。”
于知乐偏开脸,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景胜,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啊,”景胜看向她,他眼睛里,总有种叶隙里筛下来的日光一样涤荡纯粹的感情:“不然我站在这里干嘛?”
“于知乐,”景胜喊出她名字,那些浮夸的神态也在顷刻间收敛得体,他语气也变得正式:“我不介意再追你一次,两次,一百次,一千次。”
男人真是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你,我永远不怕失败。”
——
十年多以前,在高中的课堂上,于知乐就听过这样的辩证哲学,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可这一秒,她却不敢保证,她不会再一次陷入景胜这种路数的追逐。
人的思想很怪,如果不是因为感情不和而是其他因素分手,再重逢,再见到彼此,心里也不会升腾出厌倦。
相反,对方那些好还历历在目,再与当前的他重叠,恍若一物。
于知乐其实和他没什么话说,她可以冷脸相对,甚至可以逼迫自己说一些刻薄伤人的话。
可她讲不出口,倒不是心疼眼前男人,只是,没必要。她为了自己和他分开,并不都是他的错。她不记恨,只是需要尊重。
严安走后,她都没诅咒辱骂过他。更别说景胜了。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想过景胜。男人沉闷的这些天,她有时也会猜,他在做些什么。
但她从未期待或者祈祷过,他再回来找她。
她并不想见到他。
至少不是现在。
这种感情矛盾而复杂。
烦心的是,景胜今天又凭空出现在她面前,周身注入了整个四月的生命力。
与以往的他,并无区别。
他的生命力是疯长的野草,太容易感染人了,比戒烟还难,她不能幸免。
她的工作刚起步,不希望自己重回被他影响的状态。
当然,她更不希望景胜还老围着她打转。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该为谁活着。
于知乐轻微地叹了口气,问:“景胜,你喜欢这样……”
“喜欢。”他回得比有奖竞答还快。
于知乐说:“我不喜欢。”
男人突然耷下眉毛:“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又被他绕进去了,于知乐马上扳回来:“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也有你的生活,你今天过来,我有种……我的生活再次被强行介入的不舒服。你能回去吗?”
“你的生活,我的生活,有冲突么?”景胜问。
“没冲突,”于知乐竟然没有否认,反而顺着往下说:“正因为没冲突,所以你没遇到我之前,你的人生里没我,你也一样可以生活。”
“……”什么破结论?好像又充满逻辑。
景胜发现,于知乐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她一旦想和人辩论,也很会下套。
可为什么,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变得可有可无?
景胜一定要为自己争取回地位:“我哪影响你了?”
“你现在就在影响我。”
“怎么影响了?”
“你没来,我这会已经吃过饭准备午休。我下午还有训练。”
“……”好像真是……
景胜哑口无言。
怎么办,他又犯错了,无声抓狂,为什么他什么都干不好??
景胜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他开始翻自己的风衣口袋,看看有没有糖果啊小面包啊,总之先别让于知乐饿着。
妈的,刚买的新衣服,屁都没有。
人越急,脑袋越容易当机。
景胜没多想,捋高了袖子,把结实的小臂送到于知乐面前,郑重其事:“来,咬一口,就当泄愤,还能假装垫饥。”
顿了顿,补充:“正宗无毒狗肉。”
“……”
蠢瓜。
于知乐在心里又怒又笑。
她强行冰封的心脏,在被男人那些可爱的小聪明软化前,她真的不能再和他多待了。
于知乐索性不去吃饭,径直走回寝室,关上了门。
走前还撂下一句:“不要再跟过来,也不要再找我,别逼我发火。”
这一次,景胜很听话地站在原地,一下都没有再往前迈。
——
景胜一脸失落,双手揣兜,走两步,踹一下空气地下了楼。
到了一层,走近刺目的日光里,景胜还是认为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坐以待毙摆明不是他风格。
更何况,于知乐都没吃午饭。
前思后想,景胜加快步伐,走出写字楼,找到最近的一家餐厅,打包了三菜一汤。
拎着包装袋,刚要出门,景胜眉心一皱,又折了回去。
他回到前台,从钱夹里取出一张黑卡,而后将手肘搁到台面上,问:“你们这送外卖吗?”
——
一回房,于知乐就躺到了床上。
本想小憩半小时,可翻来覆去睡不着,于知乐索性拿出手机,玩手游。
没一会,有人敲门。
于知乐望了眼门板,室友有房卡,不会是她。
她心生疑惑,翻身下床,往门边走,猫眼里,是一个穿蓝背心戴蓝帽子的外卖小哥。
迟疑片刻,于知乐打开门。
那外卖员的头倏地坑得极地,不和于知乐对视,只是把手里东西递了过来。
饶是如此,于知乐还是马上认出了他是哪位好佬。
她倚到门框,不解发问:“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你怎么又来了?”
还玩起了角色扮演?
“……”把帽檐压老低的男人身形一僵。
“景胜,”于知乐抓了下头发,逼迫他回答:“回答我。”
瞬间被看穿男人不恼反笑,偷偷笑,窃窃笑,眼见他自顾自抖了会肩。他忽然抓住于知乐一只手,把打包盒袋子硬塞到她手里。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跑了。贼快。
于知乐:“……”
拎着那沉甸甸的外卖,女人一动未动。几十秒后,她另一只手里的手机震了,敛目,点开来:一个陌生号码,
“我不是景胜,我只是于小姐的专人外卖员。”

第五十八杯

景胜直接开车回了公司, 他把自己扔到皮椅上, 两条大长腿交叠,翘到了桌边, 吊儿郎当。
显示屏后边的宋助, 偷偷掀眼看他。
他已经很久没见上司做出这样惬意的姿势了。
景胜摸出手机, 看发给于知乐的那条微信。尽管她没回一个字, 他还是忍不住扬唇。
手搭到唇边, 分外欢欣地扬唇。
察觉到两道鬼鬼祟祟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景胜斜眼, 撞上宋助视线:“你看什么?”
“……”宋助缩回脑袋:“没事。”
手握拳, 景胜打了个哈欠,问:“钱付过了?”
“付过了。”
“嗯, ”景胜颔首:“老头子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让你买了别又不开。”
景胜:“……我开啊,我干嘛不开。”又勾唇, 想象一下于知乐坐在副驾的样子,嗨呀, 好开心。
见他神态千变万化, 宋助小心发问:“景总, 你刚刚去哪了?”
“去二叔公司了,”景胜把腿放下,拉开身边抽屉,拿出一颗奶糖拆开,丢嘴里,含糊不清说:“我见到于知乐了。”
“……”
洋洋得意:“还说了话。”
又加一句:“很多话。”
宋助似乎有些不相信:“于小姐什么反应?”
“挺好啊,”景胜挑着眉,自顾自哼了两句歌:“我有种重回初恋的感觉。”
宋助:“??”
景胜罕见地整理着桌上那些陈铺凌乱的文件,感叹:“太棒了。”
等把它们都码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景胜才抬头吩咐:“宋至,回头找个靠谱点的后勤,搁二叔公司去,替我多照顾点于知乐,哪个经纪人负责她啊,也联系联系,她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我会跟二叔说一……”
思忖着,他手扶额,又否认自己:“哎,还是别了,先这样吧。”
宋助困惑:“不找人了?”
景胜摇手:“不了,先让她自己发展吧,她不喜欢。”
他到现在都记得于知乐分手时说的,不想被绑着了。
这句话,跟烙在他心上的烫疤一样清晰。
景胜开始忙自个儿的事,只是嘴里还在哼着歌,
就让你自由,
自由,这是他的温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