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势微的老二,身边还有一个正三品的京兆尹!
现在这种情势,他越想越心惊,脸色从不好看转为紧张,紧接着问道:“国公爷所指的纯臣是?”
这个纯臣,肯定要身居三品之位,又是父皇信任得用的。这样的人,在朝中可不少,会是谁呢?
这个人选,秦邑心中早有决断。在方集馨出事的时候,秦邑就在想:谁可以接任尚书令之位呢?
为此,他将大定正三品的官员都过了一遍,最后综合种种形势,才定下了建康府尹程大昌。
此人姓程,看在和三殿下母族同姓的份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情,而且程大昌能力卓绝,定能将尚书省管理妥当,这个程大昌,再合适不过了!
原先,他就等着皇上想换尚书令之时才将程大昌推出去。但现在,发生了中书、门下搬迁之事,皇上对尚书省起了这个限制之心,那么这个尚书令就一定不能是能力卓绝的人。
既然如此,大定九府之中,有一个才能平平的府尹,倒是很适合担任这个尚书令,那就是关内府尹祁玄。
“祁玄政绩平平,但最懂得按帝心办事。由他担任尚书令,虽一时半会看不出好处,但对三殿下绝对没有坏处。殿下可以不着痕迹将此人推到皇上面前,但您最好别出言了,淑妃娘娘也不可出言。”秦邑这样说道。
若论能力平平,大定九府还有一个西疆府尹郑安伯,但此人是郑太后的侄子,也算是外戚,而且秦邑心中有隐忧,是绝对不会推荐这个人的。
朱宣明最后点了点头,说道会将祁玄推到崇德帝面前,便又趁着夜色离开了成国公府。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就算定下再合适的人选,作再周全的考虑,也没有什么用。
☆、第303章 撤尚书令!
这一日,沈度来了紫宸殿,向崇德帝上呈了一个奏疏。这个奏疏所请,就是撤尚书令!
崇德帝打开奏疏一看,眼神便缩了缩,然后故作平静地将它合上。撤尚书令!沈度竟然敢上这样的奏疏,这是为何?!
听见崇德帝的询问,沈度平静地开口:“尚书令地位崇重,掌管天下纲维,掌管朝廷百官,若其人稍有所失,则天下皆受其弊。臣尝闻不可以天下奉一人,朝廷又岂能系于尚书令之位?尚书令位极人臣,若是尚书省之权皆集中于尚书令手中,百官莫有敢违,则权相、独相必定会出现!朝廷纲维必乱,恐有动乱之祸。”
沈度语调平平,说出了让崇德帝倏然心惊的两个字眼:权相!独相!
按照大定官制,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皆是宰相职。所谓“权相”“独相”,说白了,就是朝廷宰相的职权,超出了中枢官制下任何一位宰相,凌驾在所有官员之上。
崇德帝对“权相”“独相”这样的字眼并不陌生,在他少时蒙学之时,宫中的师傅就多次说过这样的字眼;及至后来拜沈肃为师,沈肃也会时不时将这些字眼拿出来说一番。
皆因,前朝倾覆就有“权相”“独相”之祸!
对这一点,史家有异常详细的描述“久居枢横,天下威权,并归于己,诸官但唯诺而已…所以秉钧二十年,朝野侧目,惮其威权。”1
前朝先有权相之祸。再有朋党之争,焉能不灭?
是以太祖立国时,将前朝几乎废置的中书三省重建,并且令三省并重,将三省权力均分,就是为了防止“权相”“独相”的出现!
这些,是大定太祖的功绩。也是前朝灭国的教训。崇德帝听得不少了。但他生长于承平之年,总觉得这些字眼久远得只会出现在故纸堆里,而与现在的纲政无关。
现在。听了沈度的话语,再看看这些年尚书省的权力过重,崇德帝就知道这些字眼离自己并不远,背后连冷汗都冒起了。
既然“权相”“独相”有灭国之患。他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官员出现的!
见到他神色震动,沈度便知道自己的话语说道他心里了。事关灭国。皇上怎么会不震动?
而且这些话语并非危言耸听,只要尚书省继续权重,只要尚书令出一个崇权之人,“权相”“独相”的出现。那就太正常了。
一直以来,沈度和沈肃都在想着如何限制尚书省、尚书令的权力,这官衙搬迁就是其中的举措之一。但他们的思路尚不够开阔。并没有像傅通所想的这样:撤尚书令!
尚书令位居正二品,大定就这么一个人而已。这个人,实在不能再有了!如果接任的尚书令是像方集馨这样心术不正的人,那么势必会令更多官员都歪斜,朝廷乌烟瘴气更甚。
退一步来说,就算接任尚书令的人心术很正,但才能平平呢?这样的人位极人臣,同样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尚书令便不要了!
沈度继续出言道:“尚书令方大人出事已有数月,不曾理过朝政之事,但尚书省一切运行正常。所以臣以为,尚书省没有了尚书令,并不会耽搁朝政。”——他这话,已经被这几个月的现实证明了的。
既然尚书省没了尚书令,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而有尚书令的话,或会有“权相”“独相”之祸。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崇德帝身为大定帝王,又怎么会不懂得?但他没有立刻说话,是因为还想到了另外一个词:此消彼长。
大定有中枢三省,若是撤了尚书令,那么三宰相职就只剩下中书令和门下侍中。既然尚书令有可能成为“权相”“独相”,那么中书令、门下侍中也有这样的可能。
若是撤了尚书令,又怎么限制中书令、门下侍中的权力?又怎么能保证中书令、门下侍中不会成为“权相”“独相”?
他沉吟不语,等待着沈度的回答。沈度既奏请撤尚书令,那就会想到各种可能的情况,那么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崇德帝想得没有错,这个隐忧沈度当然想到了,也有了应对的办法。在沈度看来,撤尚书令必须是利大于弊的,如果撤了对大定朝政没有好处,那还撤来做什么?
是以,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臣恳请皇上撤尚书令,在尚书省增设左右仆射,皆为从二品职,与中书令、门下侍中同阶,入政事堂;同时,提高御史大夫之官阶,加其入政事堂!如此,三省一台相互牵制,则朝政可久治也。”
沈度的眼神从未如此明亮,整个人像是会发出光芒一样。在紫宸殿这里,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设想,关于大定官制的设想,这就是三省一台官制!
他能想出这个官制,是受了傅通的启发。以走路为喻,傅通走出了第一步,但沈度顺着这第一步,走到了终点。
傅通所说的撤尚书令,是很关键的一部分,但更关键的,是撤掉尚书令之后要怎么办,如何保证朝政会比有尚书令之时更好,这是沈度所想的。
离开嘉醴院之后,他就一直在想:撤掉尚书令之后呢,朝政如何?
他在南园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增设左右仆射,重用政事堂!
朝廷原先就有政事堂,但只有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得入其中,在以往作用并不显。但现在,沈度想重用的政事堂,不仅仅只有中枢三省主官而已。
他要往政事堂加人,除了三省的官员之外,还要加入御史大夫。他想要,提高御史台的地位,提高大定监察力量的地位!
(章外:一更!注释1:借《旧唐书》描述李林甫之言一用,免责啊。政事堂制度,历史自有,但似乎只有三省,我觉得加了一台,会更有意义,吼吼。)L
☆、第304章 朝有震动
沈度永远都无法忘记,当自己将这个三省一台的设想说出来的时候,沈肃那骤然放光的眼神。
父亲那个时候多么惊喜,这让沈度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这个三省一台的政事堂官制,必是对朝政有益处的,所以他才会请求撤尚书令,然后向崇德帝上呈这个设想。
在沈度的心中,增设左右仆射,是为了稳住尚书省,是尚书省分权之措,这是针对尚书令被撤一定要有的,只是顺势而为,但令御史大夫入政事堂,才真正是沈度的创举。
御史台不像六部之掌政令,又不纯粹如诸寺监之担负具体职务,它是一个监察机构,其职能虽已完备,但多被忽略,地位也一直不是很高。
大定立国以来,御史台的名称虽屡有变更,但其监察的职能却没有变过。因这一职能,沈度觉得御史台如此之重要,它的地位也应有所提升。
提高御史大夫的品阶、以御史大夫入政事堂,就是沈度觉得的提升御史台地位之举。
这么重要的机构,怎么能长期被忽视?势必要将它抬起来。只要御史台的地位提高了,其监察职能才能贯彻到实处,才能够震慑百官,才能让百官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如此,百官在贪念起之时,心中才会足够畏惧,才能尽可能减少这些贪/欲,吏治才能渐趋清廉。
沈度相信每一个人都有贪/欲,并不相信个人的德行能压制住这些贪/欲,有时候权位越高,贪/欲就越盛。
既然不能靠道德操守,那就依靠强大的监察吧。——这也是沈度从何逑亏空一事中所得到的经验。
在当下。国朝的监察力量就是御史台。如果御史大夫能入政事堂,御史台监察力量的加强就是当然之事。
撤尚书令、增左右仆射、升御史台,他这个设想,实在太过大胆,崇德帝闻所未闻,以致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皇上,臣恳请皇上准臣所奏!”沈度弯着腰。再一次说道。不管崇德帝准许还是不准许。他都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然而,崇德帝只是摆摆手,示意沈度退出紫宸殿:“你先退下吧。这个奏疏,朕得仔细思量。”
这个奏疏所说的三步,每一步都牵涉甚大,崇德帝又岂能立刻下决定?沈度也知道这一点。便顺从地退出了紫宸殿,而后等待崇德帝的旨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度所上的这道奏疏,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当这个奏疏内容传出去的时候,简直像一股飓风,几乎席卷了所有官员的心神。
撤尚书令。这简直是胆大包天!有些激动的官员直接就唾道:“此举乃违背祖宗家法,上此奏疏的人,其心当诛!”
礼部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一肚子的口水。待到沈度真敢当众上这奏疏的时候,决意用口水将他淹没。
还有飓风中心的尚书省官员们。想掐死沈度的心都有了。
尚书省官员如何震动惊愕,就不用多说了,这奏疏内容传到三皇子府的时候,也令朱宣明愕然不知所措。他最关心的就是尚书令之位,左右仆射和御史台,当然是在其次。
撤尚书令,那么他们准备推上位的祁玄便用不着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宣明一时难以判断,便急急来了成国公府,找秦邑商量此事。
秦邑知道沈度这个奏疏后也意外不已。撤尚书令,他没想到有人敢上这样的奏疏,这就是对官制有大改动了!
如此,肯定会引起官员的不满,说不定官员群起而攻之。特别是礼部那些官员,肯定会将沈度喷死。
沈度不怕这些?
不过,沈度怕不怕这些,并不是秦邑最关心的。他最关心的,就是沈度的奏疏对三皇子府、对成国公府有没有好处。
略想了片刻,他就眉开眼笑,对朱宣明如此说道:“殿下,依臣看来,若尚书省撤尚书令而增设左右仆射,这对点下来说是个好消息。如此,尚书省的两位主官,殿下就可以推自己人上位了。”
朱宣明听了此言,略想一想便明白了,嘴角也勾起了笑容。可不是吗?左右仆射的人选,就有一个现成的,那就是蒋钦!
担任尚书令之位,蒋钦资历不够,但若是左右仆射的话,那还是可为的。是尚书令还是左右仆射,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最重要的是能掌控尚书省!
若是蒋钦得到了两仆射其一的话,那尚书省不是还像方集馨在的时候一样,算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吗?
朱宣明越想,便越觉得前途美好,脸上的笑意怎么都忍不住。
“哈哈,国公爷说得甚对!若尚书省增设左右仆射,那的确是一件好事。”朱宣明笑说道,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蒋钦是自己人,由他执掌尚书省,当然要比一个纯臣祁玄执掌好,更让朱宣明放心。
他眼神闪过一抹异色,没想到这个沈度,也有一道旨意是让自己高兴了,呵呵。
为沈度这个奏疏高兴的,除了朱宣明外,还有二皇子朱宣成。他高兴的原因,也和朱宣明差不多,因为他身边正好有一个人,可以谋取左右仆射的官位,这个人就是林世谦。
尚书令空缺的时候,朱宣成并没有什么想法。这个地位太崇重,非是林世谦当下可以得到的,他都懒得花心力去想。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林世谦本人,对这样的位置也心动不已。他已经是正三品了,再升一等便是从二品,有左右仆射这两个千载难得的官位摆在这里,他很难做到无终于衷。
便如此,舅甥两个人开始细细谋划起来。首先,当然要有这两个位置才是,那么就要让皇上纳下这个奏疏了。——这个想法,也是朱宣明有的,这还是这一对皇兄基地第一次有共同的想法。
两位皇子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影响了底下的官员,他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先前的震动就变成了接受,礼部的官员也不再嚷着“这是违背祖宗家法,于礼不合了”了。
祖宗家法,是什么东西?太祖都崩天几十年了。时移世易,官制当然会改变的,只要是为了国朝长治久安就可以了。
类似这样的想法在官员间传来传去,甚至还有官员在早朝之时,上疏奏曰废阕尚书令一职,还有不少官员附议,这样的结果,令崇德帝大为讶异。
☆、第305章 衡器
安国公府中,长隐公子如往日一样,闲倚在水榭栏杆内,一副谪仙人的模样,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水榭之内,有黑衣人在汇报着朝堂的情况,待说到沈度那纸虽未公之、但人人都知道奏疏,就见长隐公子勾起了嘴角,眼中也有星碎光芒,明明是那么平静清冷的人,却因了这一抹笑,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动人心弦,莫可名之。
“撤尚书令、增左右仆射、升御史台…真是了不起!我真是太佩服你了!”长隐公子微微一笑,举起了茶杯,遥对清风朗日,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计之,计之啊,竟然想出此法来撼动大定官制,来平衡三省权力,来增强御史台的监察之力。这样的勇气、这样的眼界、这样的心怀,他怎么能不感怀,怎能不心生佩服?
“计之,我不如你多矣。”长隐公子再遥敬了一杯,然后自言自语道。他脸上还挂着笑,但这笑容竟有些寥寂的意味。
水榭内的齐书和黑衣人见了,心中顿时生起了不忍。公子因这样的身体状况,只能日复一日地在这水榭中。如果公子出仕,绝不会比任何一个官员差,必是柱国之才!
何至于听到朝堂消息时,会如此黯然?
公子才华卓绝,本应是惊艳天下的人物。他的一生,应该是光彩烂灿才对,可是却像蒙上了一层纱布,只能隐在安国公府内,太可怜了。
长隐,长隐。公子自己给自己起了这样的字,怎么不让人心酸?
长隐公子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想什么,仍是在想着沈度的奏疏,然后微微出神。大抵清风朗日,也难明他心中所想。
没多久,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就跃进了水榭内,朝长隐公子拱手道:“公子。皇上有召。请公子速到宫中一趟。”
这个侍卫,不是出自虎贲军,而是崇德帝身边的暗卫。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安国公府的水榭了。因而安国公府的死士并没有出来阻拦。换作旁人,估计没能近水榭一步。
听了这话,长隐公子的目光仍是看着远处,只是回道:“请禀告皇上。长隐这就进宫。”
皇上在此时有召,是为了什么。可想而知。看来,皇上心中也有犹豫,不知该不该纳沈度这个奏疏。
如此,我便进宫一趟好了。——长隐公子这样想着。便唤过了齐书随侍,意态悠闲地进了宫。
去的,当然不是紫宸殿。而是太液池边的水榭。
每次崇德帝召见沈度,总是在这太液池边。大概他也知道长隐公子的喜好,想着在水榭里长隐公子的头脑会更清明吧。
长隐公子虽不出仕,年纪也不大,但崇德帝异常倚重他,政事上有所不决,也喜欢召来长隐公子询问一番。他当然不是问长隐公子的意见,而是知道长隐公子博览群书,想从其的奏对中得到启发罢了。
见到长隐公子之后,崇德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吩咐了齐书烹茶。
长隐公子身边这名茶童,烹茶的技艺比宫中的茶博士还要厉害,烹煮出来的茶,总能让崇德帝神清气爽,烦恼似乎也能消去一些。
“齐书,你烹的茶越来越好了。”崇德帝称赞道,似觉得连日里来烦恼少了些。不能夺人所好,这点君子之风,崇德帝还是有的。
能得皇上金口玉言称赞,齐书自然顿首拜谢,长隐公子端着茶品着香气,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在等着崇德帝开口,并没有什么好心急的。
没多久,崇德帝就开口了,问道:“长隐可曾听说了沈度那纸奏疏?觉着如何?”
这几日,崇德帝都在想着沈度的奏疏,想着要不要改变国朝官制,心中多少有了主意,但还不够坚定,所以在早朝上迟迟没有表态,也令某些官员心生惴惴。
“这奏疏,臣听说了。臣觉得沈度胆子挺大的,胆敢上这样的奏疏。若说到是否当纳,臣倒是有一句斗胆之言,先请皇上恕罪。”长隐公子这样应道。
他是没有出仕,但身上也有一个秘书郎的虚衔。现在御前奏对,自然要称臣了。
听得他这么说,崇德帝便好奇了,是什么之言,要先恕罪?他当即说道:“朕恕你无罪,是何言?”
“臣想请问皇上,皇上是想国祚绵长呢?还是想国朝短暂?”长隐公子说道,仍是平静至极的样子,似乎没有看到内侍宫女倏地变了脸色,也似乎没有感觉到水榭气氛猛然沉压。
他像没事一样,轻轻闻了一下茶香,然后缓缓入口,怡然自得。怕什么,刚才皇上不是说过恕无罪了吗?
见此,崇德帝“哈哈”大笑起来,刚才一瞬间的怒意消了去,然后问道:“朕当然是想国祚绵长的。不知长隐此话何解?”
除了帝师沈肃外,长隐公子就是第一个在崇德帝面前还有“自我”的人,这在崇德帝看来太难得,这也是他特别看重长隐公子的原因之一。
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就算帝王也需要排解,帝师已经基本不进宫了,现在就只有一个长隐公子而已。所以他准许长隐公子在他面前斗胆,想知道其为何会这样问。
长隐公子放下了茶杯,正色回道:“皇上,权之一字,本来就是衡器,不能太轻或太重。轻了,则国朝无人可用;重了,则国朝有倾覆之危。平衡,便是第一要事。沈度的奏疏即是如此!”
他换了换气,才继续说道:“撤尚书令、增左右仆射,这是为了制约尚书省专权,是平衡三省权力之举。升御史台,这是为了所有朝官的权力,是平衡朝政之举。三省平衡、朝政平衡,何愁国祚不长?”
权者,衡器也。
这点,皇上应该清楚的。如此,沈度的奏疏纳还是不纳,就一清二楚了。
☆、第306章 人定
没多久,崇德帝就允许了沈度奏疏所请,随即颁下旨意,下令撤掉尚书令,并在尚书省增设左右仆射;同时,将御史大夫的品阶提升为从二品。
除此之外,旨意还提到了政事堂,以中书令、门下侍中、左右仆射、御史大夫入御史台,并一改前制,将政事堂的位置定在月华门东侧,即中书省官衙内,还规定了政事堂制度,包括议政、秉笔、宿值、膳食等。
当听到这个旨意时,宣政殿的官员先是一阵沉默,然后顿首称诺。这个旨意的很多内容,朝官都清楚了,但还有一些,他们是第一次听到。
如政事堂的位置定在月华门东侧,这令尚书省的官员心头一凝。以往,政事堂是设在尚书省官衙内的,现在设在了中书省官衙内。这个事情让他们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尚书省和以往不一样了。
六部主官听到政事堂搬迁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都很清楚,政事堂搬迁,也是顺势之果。不管是门下、中书两省官衙搬迁,还是政事堂换址,都是皇上平衡三省权力之举,他们还能说什么?
对于尚书省的高官来说,曾经紧握的权力一点点被剥去,这个过程当然异常痛苦,但他们得硬生生地受着。这些权力,本来就不属于一个人的私物,被剥去乃理所当然。
蒋钦立在殿中,心情隐隐兴奋和热切,为了左右仆射之位。不管是左还是右,都实际掌握着尚书省,他一定要得到其中的位置。与这个热切相比。中书、门下官衙的搬迁就不算什么了。
属于尚书令的时代过去了,属于方集馨的时代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左右仆射的时代,也是我的时代!——他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上呈了这道奏疏的人,中书舍人沈度,仍是安静地站在殿中。像一尊青铜礼器静静伫立。不管是官员们善意的目光,还是恶意的眼神,都不能使他增损分毫。
随后。官员们也没有更多心思关注他了,因为这个旨意一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后面,这个就是左右仆射之位的争夺!
朝堂一下子多出两个从二品官位。而且还是尚书省的主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资历够得上的官员都卯足力气,而其余那些根本不可能为左右仆射的官员,都参与了进去,主要是为了凑热闹。
官位争夺厮杀什么的。对于官员来说,就是最好看的一场戏,很多人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官场热闹非凡。
尚书左右仆射两个位置,到底花落谁家。自是各凭本事了。
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自是不凑这个热闹的,但除了这两省外,京兆百官似乎都投身在这一场左右仆射人选的争夺中。
吏部尚书顾霑最近变得很忙,除了将官员的资历、政绩归结上呈紫宸殿外,还要面对各个官员的咨询查探,问他到底皇上属意谁。这样重大的事情,顾霑怎么能说?
这些官员不仅在官衙上询问,就连顾霑休沐之时,也多了很多官员往顾家递给帖子,而且这些官员,多是来刺探八卦的。这些贴子,顾霑直接回绝了,就算有碍情面,也没有办法了。
左右仆射之位,又岂是他这个吏部尚书所能决定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官员资历上呈,然后再评判这些官员性格特点、施政得失,这就是吏部铨选之责。最后的人选,还是由皇上来定。
顾霑已经将相关卷宗送进紫宸殿了,皇上会选择谁呢?
崇德帝一直在考虑,迟迟未有人选,这令人心急不已。其中尤以二皇子和三皇子为甚,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如何才能使自己人上位。
“顾霑只是将合适的官员卷宗上呈到父皇那里,并没有向父皇建议人选。看来,我们得找官员上奏疏,建议蒋钦就任才行。国公爷以为如何?”还是成国公府内,朱宣明如此说道。
怎样才能使父皇定下蒋钦?这是连日萦虑在他心头的。
秦邑并没有立刻说话,他也一直在猜度皇上的心意。先前尚书令的时候,他想到皇上会择亲信而平庸的人上位,现在变成了左右仆射,还是这样吗?
不,皇上既然能让中书、门下两省搬进宫中,就一定会对这两省有所制约,所以这两个官位,皇上一定会能干之人!
秦邑越想,就越是笃定,于是说道:“殿下,不用让人上奏疏了,只须让蒋钦将这几个月的事务向皇上禀告就行了。”
方集馨出事之后,蒋钦就管着尚书省,到现在都没有出过岔子,可见其人能力不一般。而且蒋钦又熟悉尚书省的事务,只要让皇上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朱宣明听了,略略想了想,便知道秦邑是什么意思,心下也有认同,便点点头道:“国公爷说的是,是应该让蒋钦去紫宸殿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