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面白无须,额头的皱纹和鬓角的斑白,显示他已经不年轻了。他正恭敬的对长隐公子说着话:“主子,已经查清楚了。张家那个姑娘的确是被人下了药,这种药是来自胶州一带的‘牵丝’,可以让人心中的欲/望被放至最大,药性狠毒。另外,那名婢女的身世已经查清楚了,贴身服侍张妙已经十来年了,正如主子所料的那样清白无疑。”
长隐公子听罢,只是点点头,然后呷了一口茶,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胶州一带,这地方本身并没有太大意义,但与三皇子府、刺杀这些事联系上时,长隐公子就记得了一件事。
去年二、三月的时候,三皇子去了山东,陪护的,是成国公府世子。这与“牵丝”,有没有关系?这得好好查查才行。
半响,长隐公子才吩咐道:“其一,带府中的人,跟随刑部都官司的官员去一趟,却看看那婢女是否易容让;其二,人去查查,去年三皇子去胶州,有没有去过胶州一带;其三,压下张妙的事,我不想让她那些爱慕之言传出去。”
黑衣人点点头,表示已经清楚了。随即,他又说了另外一件事:“主子,此事已经传到了紫宸殿,皇上知晓了张家姑娘向主子示爱一事。”
“此事,我心中有数,是怎么传到皇上耳中的?”长隐公子淡淡地说道。背后那个人特意让张妙当众说出那些话,就是为了挑拨三皇子和安国公府,这事,肯定会传到皇上耳中的。
“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去找了首领常康,这事便通天了。”黑衣人这样说道。安国公府在宫中渗透了几十年,对于宫中的动态很了解,就连内侍首领常康身边的事也知一二。
长隐公子侧过身体,半垂着眼睑,眼中似乎只有那碧绿的茶水。从黑衣人的角度来看,只见到长隐公子夺人心魄的侧脸。这样的主子,难怪会成为张姑娘的执念,最后被人利用了去。
不过…背后的那些人肯定会后悔,他们一定会后悔招惹了主子。主子是谪仙人物没有错,可是真正动怒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很快,黑衣人的调查就送到了微居。随即,长隐公子便进了宫,求见了崇德帝,并将一些资料上呈给崇德帝。
紫宸殿内,崇德帝合上了长隐公子送上来的资料,神色不豫地问道:“长隐,这些资料可确实无误?”
长隐公子点点头,并不掩饰这些资料的来历:“确实无误,都官司的官员很快便会上呈皇上了,正巧长隐进宫,便擅自将这些资料拿了来。正如皇上所见到的那样,资料里面的,才是真相。长隐、张家姑娘都是棋子罢了。”
说罢,他无奈一笑,然后低头蹙眉,然后加了一句:“长隐空有这一副皮相,却正成了被利用的地方。”
崇德帝听了,脸色不觉阴沉了几分。这份资料上面说的,就是张妙被下了药、那名婢女乃易容这样的事。事情很简单,却说得很详细,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能会说得这么详细。
崇德帝知道重华坊的事情不简单,老五遇刺这一事尚且不说,张妙向长隐公子示爱就够让他惊异的了。他原本还以为那张家姑娘真的那么糊涂,却不想是被下了药。
这让崇德帝感到惊惧。张龟龄是三品重臣,张妙是未来三皇子妃,这样地位身份的两个人,竟然无声无息被利用,那个婢女,竟然是易容的,真的那个婢女,想必早就已经遇难。
促使张妙向长隐公子表白、刺客易容成婢女,这两件事听着简单,但其中每一个人环节都不能出错,可见推动这一切的人心思是何等缜密!
那么,背后这人推动这事,就有三重目的。既挑拨了三皇子府和安国公府的关系,又破坏了三皇子的亲事,还意图伤害五皇子。
崇德帝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有这样一个人或关系,同时与这三方有仇。如果单纯是张妙示爱或老五遇到刺杀,还能想通一二,但如今太错综复杂,崇德帝觉一团迷雾在前。
长隐公子也想不出这背后的人是谁,但这有什么关系?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反击!
背后那个人想做的,让它绝对不成,如此反击,比查出那个人是谁更直接!
“皇上,有人弄这么多事出来,无非是想三皇子亲事不成、五皇子有害罢了。长隐以为,没有什么比这亲事继续、为五皇子加赏是更好的应对了。必须使事情平息,使歹人无法得逞,不然这样的设阴险、下死手的事情会陆续有来。”
长隐公子这样说道。他进宫来见崇德帝,就是为了这些话语,他想说与崇德帝听的,就是这些!
背后那个人,他一定会揪出来。当下,那个人的目的,也一定要挫掉才行!
想破坏三皇子与张家的亲事?!那么,这亲事他倾尽全力都要促成!
见到崇德帝沉吟,长隐公子微微一笑,眼中光华流转,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饱含杀气:“皇上,这些手段何其阴狠!莫不是朝中有人看安国公府不顺眼?莫不成,有人以为安国公府当年做错了?!”
如今,崇德帝已经稳稳坐着皇位了,安国公府扶持皇上登位,自然是没有错的,那么错的,就只能是背后那个人了。
崇德帝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不久,某个人正为自己的手笔得意的时候,就被崇德帝的一纸旨意震懵了。
☆、第144章 心伤
成国公府东南的院落,秦绩正逗弄着李楚送上来的鹦鹉,带着一脸笑意。自三皇子的亲事被提起之后,秦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满足地笑过了。
李楚在一旁看着,暗中自得,心想着这个小玩意儿算是对了世子的心意,又心想着世子的愉悦,会不会和重华坊的事情有关。当时,李楚正陪在秦绩身边,对那里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李楚想到当时的场面,不由得赞叹一声精彩,一箭三雕,国公爷和世子这个手笔真是太漂亮了!在场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一切,都是世子安排的吧?
“世子,刑部的人,会不会查出那婢女的身份?”想了想,李楚这样问道,忍不住担忧。
秦绩扫了李楚一眼,这样扫兴的话语,李楚提来做什么?不过如今他心情好,便多说了一两句:“就算知道那婢女不是原来那个,又怎样?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谁会知道她是成国公府的人?”
这一着,是秦绩早就料到的,就算被人发现婢女易容,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折损的婢女,根本就没有人见过她。
虽则折损了一个人,但秦绩认为这一切太值得了,阻止了三皇子的亲事,又驱逐了安国公府,若不是沈度中途出现,这会儿五皇子已经不在了,他会觉得更高兴一些。
自从上一次他陪着三皇子送礼去张家,看到张妙没有丝毫喜悦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心中有人。稍一查探,他就得知张妙爱慕的人竟就是长隐公子,这令他怨恨不已。
在京兆所有勋贵子弟中。秦绩最厌恶的人,就是长隐公子,他一直想办法绊长隐公子一脚,不想,机会就在眼前了。
这个计策,秦绩是与成国公秦邑商定的,那个婢女。是秦邑安排的人。自从尹洪死后。秦绩身边又补充了一名死士,名唤田战。为了自己以后的安全着想,秦绩就不让田战去冒险了。而是改用府中的力量。
秦邑之所以会同意秦绩的提议,是因为他看中了安国公韦传琳手中的半成江南银库干股,更因为,秦绩说了那一番话。正好戳到了秦邑的心中。
秦绩是这样说的:“父亲,当年三大国公府联合。扶持当今皇上登位,但实际上,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只是附从而已,已经享够了尊荣。如今三皇子即将势定。难道父亲还想让他们尊荣下去吗?以韦长隐所得的看重来看,说不定安国公府的势力将来比我们府还厉害!”
秦绩这话,是危言耸听。但是秦邑信了。因为当年,他带着成国公府就是这样过来的。他最怕的,是狼一样的队友。
安国公府有韦长隐在,就如同狼一样的队友,秦邑担心有一日这个狼队友会吃掉自己,便答应了秦绩刺事,还准备了这个婢女。
真正的那个婢女,早就被成国公府的人给杀了。这个易容进去的婢女,给张妙下了药,又诸多言辞诱哄,这才让张妙迷恋韦长隐到如痴似狂的地步。
对于张妙这个人,秦绩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这个女人可以拥有他渴求不得的人,却根本就不懂得珍惜,反而迷恋另一个人,充分诠释了何为甲之珍宝乙之草芥这句名言,这就让秦绩不能忍了。
幸好,他所做的那些安排,都起了作用。他不会让他最珍爱的人,娶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还要让三皇子自此厌恶韦长隐。这样,三皇子登基后,才不会重用安国公府和韦长隐!
至于刺杀五皇子,不过是顺手为之,顺便混淆众人的视线罢了。
想到这些,秦绩的笑容就更大了,越发觉得手中的鹦鹉顺眼,连米粟都喂多了几粒。
就在这个时候,冯宇匆匆敲门进来,脸色并不好看,向秦绩说了崇德帝刚下给张家的旨意。
“世子,皇上给张家下了圣旨,说张家姑娘温婉柔淑,皇上心甚悦,等待着她成为皇家媳妇,又令少妇监给张家送去了很多赏赐,还拍了尚药局的一名太医长守张家。”冯宇尽量将声音放缓,听着仍是急速,这反映了他内心的焦躁。
成国公府借着重华坊的事来谋划什么,冯宇自然知道。原本他以为事已经成了,可是皇上下了这个旨意,这…说明府中的谋划打了水漂,只晃荡了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秦绩的笑容渐渐隐了去,双手也不禁慢慢收紧,令得鹦鹉翅膀不断扑棱,“喳喳”地叫。
“皇上给张家下了旨意,说…属下估算着,皇上是不是打算将重华坊之事化无?”冯宇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心里着急,是因为皇上这道旨意下得太突然也太明确了,就是要告诉朝堂内外,重华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么府中不是白忙活一场?
秦绩听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双手却猛地用力,原本在他手中挣扎扑棱的鹦鹉,“喳”地惨叫一声,然后就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秦绩松开手,那只鹦鹉就这样直直落地,一动不动。
李楚和冯宇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知道,世子这是震怒了。他们屏住了呼吸,生怕秦绩一个不高兴,鹦鹉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样板。
“去父亲那里。”秦绩拿过帕子擦了擦手,看都没有鹦鹉一眼,只说了这一句话。
皇上给张家下了这么明确的旨意,那么三皇子府和张家的亲事如旧,也就是说,韦长隐轻松地摘了开去,什么事都没有。如此算来,成国公府所有的谋划都不成,反而搭进了一个高手。
这怎么可以?秦绩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苦心谋划,会是这个结果。
秦邑的心情同样不好,那个死去的婢女,是他准备着以后还用得着的。原先计划着刺杀完五皇子后,她会有足够的时间逃脱。谁知,中途杀出了一个沈度,硬生生拖住了她的脚步,就这样折损了。
折损了人,目的还达不到,这种感觉。令秦邑有说不出的郁闷。
“你即刻去三皇子府。与殿下说,张妙这样的姑娘,绝非三皇子妃的恰当人选。请殿下去紫宸殿陈述心意。殿下与张家的亲事不成,会有更好的人家等着!”秦邑皱着眉头说道。
府中的人不能白白搭进去,经此一事,三殿下和韦长隐必定有隙。如今还剩三皇子的亲事,不能就这么糊涂下去。
秦绩点点头。便带着田战,快速赶去了三皇子府。可是,他没有想到,三皇子会如此冷淡地对待他。而且还说了那样诛心的话语。这令他呆立当场,久久不能说话。
“你说,重华坊的事。是你做的吗?都官司的官员已经说了,张妙是中了‘牵丝’。这事,是你做的?”朱宣明逼近秦绩,冷眼看着他,这样问道。
“…不是我,难道你连我都相信?当初为了撮合你和叶家的亲事,我做得还少吗?你的亲事都订下了,我会做这样的事?”秦绩呈现出伤心失望,这样反驳道。
他的心提了起来,不知朱宣明是从哪里来的消息,竟然会质问这些事是不是他做的。就算是他做的如何,朱宣明怎么能疑他质问他?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我同你说过,我看中的张家的势力,不是张妙这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样的事,是在打我的脸面!如今京兆朝官都在暗笑我连韦长隐都比不上了,你满意了吧?”朱宣明这样吼道,越想就越觉得这是秦绩做的,越想就越是恼怒。
秦绩就是为了破坏这亲事,才做了那样的事。如果不是正巧听到下人们在说情爱嫉妒的内容,他还想不到这一点。他还想着谁和张家有大仇,不想竟是秦绩!
“我没有做!张妙那样的贱女人,难道你还想娶她吗?这样的人,怎么能为是三皇子妃?京兆势力人家多的是!”秦绩也被激怒了,这样吼道。
听到皇上下了旨意,他便匆匆赶来了三皇子府,可是这个人一点都顾及他的心情,还一口一个张妙,秦绩心里听得腻烦。
朱宣明凝视着秦绩,久久没有说话。他之所以震怒,不是因为秦绩做了这些事,而是秦绩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就不和他商量,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棋子,被秦绩和成国公府摆在了棋盘上。
他仰仗秦绩和成国公府的势力,可是绝对不任由成国公府摆布,经由这一事,他就对秦绩和成国公府起了一丝忌惮之心。
最后,朱宣明才闭上了眼,语气依然强硬地说道:“这个亲事,父皇已经再次表态,张妙,我是娶定了,你不要再做什么了。不是张妙,也会是另一个女人。”
朱宣明从来没有将话挑得如此明白,刹那间就让秦绩的脸清白交错,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三皇子府。
离开三皇子府后,秦绩才感到心有钝痛,看着三皇子府前的马匹,他连骑马回去的心情都没有了。刚才来的时候他有多心急,如今就有多失望。
“牵着马走回去吧。”秦绩这样说道,觉得自己的心中的郁闷伤痛无法纾解,只想胡乱地走一通,什么都不用想。
“是。”田战过了一会儿才应道,他觉得走回去不太妥,但见秦绩的样子,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一样,他怕其心不在焉骑马,更容易出事。于是便忽略了那一丝警觉,牵着马跟在秦绩身边。
两人在经过一条幽静的巷子时,田战忽而紧张起来,立刻抽出了剑,护在秦绩前面。
☆、第145章 还施彼身
秦绩一味心伤着,并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可是田战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死士,对危险的敏感超出常人。
这幽静巷子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颤动,令他立刻警觉起来。他抽出了剑,护卫在秦绩身侧,沉声提醒道:“世子,危险!”
秦绩耳中是听到了这四个字,可是他的身心都在想着朱宣明刚才的话语,感觉疼痛迟钝,一时根本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田战也没有空再提点秦绩了,他的目光凝视着巷中的某一点,突然将剑往秦绩左侧一横,就听到“琤”的一声响,他的剑挡住了凌空而来的一把剑。
这另一把剑握在一个褐衣男人手中,男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如同无风湖面那样平静,仿似镜面却什么都没有。就算他一心想要取秦绩的性命,眼里却是一点杀意恨意都没有。
这令田战心头凛然,这样的眼神,田战很熟悉,因为他就听过别的死士这样的形容他自己,说他在杀人的时候尤其平静,每每都能得手,这也是秦邑选他跟上着秦绩的原因。
“琤琤琤”几声响,田战又与褐衣人交战了几手,这击剑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响起来的时候,尤其让人心惊。
这声音终于令秦绩回过神来,他看着与田战缠斗在一起褐衣人,惊惧着想立刻离开,可是脚步有些虚浮,竟还傻傻地立在原地。
这一切,和当时五皇子的反应何其相似!
“世子。快走!”田战吼道,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唰唰唰又往褐衣人那里刺了几剑。
被田战这么一吼,秦绩那漂移的神智终于全部拢回来了,有人要刺杀他!这个危险的认知,令他立刻移开了脚步,并且抽剑回护。——他是懂武功的。第一时间所想的就是护卫自己。
他见到田战缠着褐衣人。便迅速转身准备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可是下一瞬,从巷子的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一个褐衣人。这第二个褐色人。用剑的方向正正是秦绩的后背!
“琤”地响了一下,秦绩反手挡住了后背的利剑。可是褐衣人用剑的速度太猛太快,秦绩被硬生生地逼退几步,根本就没有转过身正面对上褐衣人的空隙。
“噗嗤”的一声。利剑刺进了秦绩的左肩,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而这个时候。田战已经赶到了这个褐衣人的右侧,用剑阻止了褐衣人的继续攻击。
而先前那个褐衣人已经被田战用剑刺了几个血窟窿,很明显,田战的武功比这两个褐衣人都要高!尤其是他心系着秦绩的安全。用招就更加猛烈,招招都是凶狠杀着,硬是逼得两个褐衣人退了两步。
自然。褐衣人手中的剑就再够不着秦绩了,可是秦绩却觉得眼前有些迷糊。本已经很稳的脚步,忍不住虚晃了一下。
这剑伤,有毒!
田战眼角余光看着秦绩,心里着急不已。他凝神提起,将全身的内力都灌注在剑身上,一个燕子翻飞往第一个褐衣人刺去。
“噗噗”,褐衣人胸前便中了剑,瞬间喷出了几口鲜血,几乎支持会不住身体,堪堪将要倒下。
第二个褐色人见状,立刻攻了上来,趁着田战躲避间,一把拽过了第一个褐衣人,飞速跃上了巷子尽头,消失在田战眼前。
田战无法追,因为他刚才使出的那一招异常冒险,其实他还没能完全掌握这个杀着,当击中褐衣人的时候,他自己也周身是虚脱之感。再追上去,赢面有几分,还十分难说。
而且下一刻,秦绩“砰”的一声倒下了,并且一动不动,让田战的心都停了一瞬。
这时,正巧有几个百姓结伴着经过这条幽静的巷子。在看到有人倒地,而且地上是斑斑血迹后,这几个百姓下意识地惊叫了起来,像见鬼一样逃离这巷子。
田战艰难地移动着脚步,颤抖地伸出手去探秦绩的气息,感觉到秦绩只是晕过去而已。可是他心中却不好受。唯一浮在他心头的,就是三个字:出事了!
出事了!果然如田战所想的那样,京兆的官员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巷子的事情。成国公府世子秦绩在巷子中遇袭,身受重伤,如今正昏迷不醒,而凶手逃之夭夭。
这个消息,像风吹火势那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兆,自然也传动了顾家的尺璧院。
“真的确定了?成国公府没有从尚药局请来太医?”顾琰这样问道,再三确认问道。
“是的,我们的人看得很清楚,成国公府并没有派人去宫中,传言中也没有说秦世子中毒一事。”风嬷嬷这样回道。
顾琰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此,便能确定了,这毒,成国公府是有解药的,那个婢女的背后,确实是成国公府无疑。”
顾琰知道,要在秦家死士的阻挡下,将秦绩杀死是不可能的事情。绝对的武力很管用的,每一个人都渴求着绝对武力,以倾压他人。但拥有绝对武力的人,永远不肯能是一家一人,事实上,势均力敌才是正常的表现。
顾琰身边的武力杀不了秦绩,这一次幽静巷子的刺杀,主要是为了试探成国公府与重华坊一世有关。果然不出顾琰所料,她的试探得以证实。
因为,刺进秦绩左肩的那把剑,正是在重华坊刺进沈度左肩的那把剑,剑尖上的毒,是一样的。沈度要连夜请宫中的太医出诊,这才止住了毒气的散发,可是,成国公府却不用请太医。
这已经能说明了一切。
“叶先生和如年如今怎么样了?伤势可严重?”顾琰随即问道,在巷子里试探秦绩的两个人,就是叶染和如年。
当时,在重华坊一片混乱中,如年趁机将那名婢女的剑收了起来,等到都官司的官员提及这剑的时候,早就找不到了。顾琰在沈家南园见到那把剑的时候,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办法。
叶染知道这个办法后,便自告奋勇去试探,因为他的武功高强,而且京兆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身手,他是十分合适的试探人选。
这个试探,除了试探成国公府是不是背后人之外,还想试探秦绩身边死士的武功高强程度。因为尹洪已死,秦绩身边必定会有新的死士出现,这个名唤田战的死士,顾琰没有一点印象,便不知其深浅。
叶染这一试,结果是出来了,却也受了重伤。约略的情况,顾琰听山青提及过,如今两三天过去了,不知道他们如今情况如何了。
“如年没什么事,只是叶少爷伤势严重些,没有性命之碍,须时日将养着。”风嬷嬷这样说道,让顾琰宽心。
风嬷嬷一点都不担心叶染和如年会有性命之危,沈少爷身边的人,或有各种才能,却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首要的信念就是活下来。不管遇到什么样艰难的情况,活下来都是第一选择。
这一次试探,当然也是如此。
“那我便放心了,不然我心中难安。”顾琰听了风嬷嬷这么说,才露出了笑容。若是为了试探而出了人命,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谋划了。
风嬷嬷看着顾琰的笑容,心中颇为不解。试探便罢了,姑娘为何还要做那些细节呢?
“姑娘,为何您特意吩咐如年,要像沈少爷中剑伤那样,往秦世子左肩刺去呢?这样不是暴露身份了吗?”这一点,风嬷嬷怎么都想不明白,便问了出来。
顾琰笑了笑,眼神却极为凌厉和狠毒,她语气轻柔地说道:“呵呵,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若是连反击报仇,都遮遮掩掩,未免太憋屈了。就算成国公府会疑惑,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冲杀到沈家不成?”
这轻柔的声音,隐约还有一丝讥诮。她就是要告诉秦邑和秦绩,这一次巷子刺杀就是重华坊一事的反击,即使杀不了秦绩,她也要将沈度所受的痛,全部还施到秦绩身上!
好叫秦绩也知道,何为报应不爽!
“况且,成国公府原先要刺杀的是五皇子,就算是暴露,嬷嬷不觉得五皇子会更有理由刺杀秦绩吗?”顾琰继续说道,心情却有些惆怅。
这一次,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反击,因为成国公府这一次针对的,不是她或沈度,而是长隐公子和五皇子。可是她仍是出手了,这算是主动站到秦绩的对面吗?没有前一世的仇恨,她还会出手对付秦绩吗?
顾琰顾琰凝神想了想,然后眼神逐渐清明。这样的答案根本无须自问,这一世秦绩与顾重庭对顾家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没有前一世的仇恨,她与秦绩,依然是死仇。
还有,还有沈度之因。
她这一次出手,不是主动站到了秦绩的对面,而是主动站到了沈度的身边。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原因,却知道,沈度与成国公府,有着不死不休之仇!
☆、第146章 未完!
成国公府内,秦邑烦躁地踱来踱去,身旁是哭哭啼啼的夫人仲氏,仲氏不断地抽噎着,却没有说话。她与秦邑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对于他的性子也摸清了,知道如今只要哭,就够了。
“好了,你先去照顾好儿子。此事,我定会找出凶手是谁!”秦邑皱眉沉声说道,震怒无法压抑,还有一丝难言的恐惧。
秦邑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恐惧是什么时候了,是十一年前?或许。自从崇德帝登基之后,成国公府的势力一日比一日强大,秦邑一直顺心顺遂,违愿的时候尚且不多,更别说恐惧了。
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京兆街道之间,竟有人胆敢刺杀自己的儿子、未来的成国公,而且还得手了,最后还逃之夭夭!京兆府的士兵连续不休地搜查,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就算他亲自给京兆尹林世谦加压,对方也只是十分无奈地说道:“国公爷,京兆府正在全力追查,一有线索就立刻去府上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