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了京兆府衙之后,林世谦一直在想着。若是他真的抓到了秦绩,应该怎么做;怎么用秦绩。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想法,在见到马车内只有秦绩一个人时,他就想定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身为二皇子的近亲,身为二皇子最忠实的支持者。他要用秦绩,来换取二皇子重新进宫的机会。就算,皇上再偏爱太子。有了秦绩这个明晃晃的证据,事情定不会像原先那样了。
秦绩离开了马车。甫见到林世谦的笑容,他就起了了一阵寒颤。林世谦的笑,就像猎人看着猎物一样,是一种残忍而志在必得的笑容。
秦绩没有说话,没说什么成国公府的权势,也没说你区区一个府尹快放了我之类的。他这时,只想到一句话: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若是以往,秦绩不会太在意一个京兆府尹,哪怕这是个正三品的官员。有成国公府、有原来的三皇子府,足够他睥睨京兆尹了。但现在,他的性命系于林世谦之手,他无法挣脱。
他唯一希望的是,父亲秦邑能够及时赶到京兆府衙,能够…将他救出来。到时,不管是皇上治罪也好,别的什么处罚都好,都比落在林世谦手上好。
林世谦,站在二皇子身后的林世谦,到底会怎么对付自己?
忽然,秦绩感到脸上一凉,刺骨的寒气从脸颊透到了心里。他伸手在脸上一摸,便感到指尖更冷,只抓到一点点雪沫。
原来,下雪了。崇德十年最后一场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到来了,洋洋洒洒,似鹅毛般纷纷落下。
成国公府内,秦邑不安地踱来踱去,不时用手指摊着聚拢的眉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响午开始就心惊肉跳的,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成国公府最近没什么事,这日唯一的要事,就是死士们护送着他儿子离开。四十余个死士,成国公府暗处一半的力量,还是刘戟亲自带领,还能出什么事吗?
他的心口越来越闷,好像有什么堵在心间一样。他正想唤人来,忽然就有一个死士出现在他面前,惊恐的禀告道:“国公爷,出事了!世子遇袭,刘首领身死,四十余死士只有甲六、丙五活着!世子,被京兆尹带走了!”
四十余死士,只有两个人幸存;世子,被京兆尹带走了!
死士的禀告,在秦邑心里放大,再放大,最后成了轰隆隆的声音,让他怒急攻心,差点就吐出了一口心头血。
至此,秦邑终于知道心中的不安是为何了。他的儿子,落到了林世谦的手中!林世谦会怎么对付他?会用他来做什么?
“立刻将林世谦的家人抓起来!我立刻去京兆府衙,速给东宫报信,告知太子此事!”秦邑坐都坐不稳,指令却异常清晰。
被林世谦捉住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唯一还活着的儿子。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京兆府将他救出来,不惜代价!
京兆府衙内,少尹耿介颤颤地对林世谦说道:“大人,这是成国公府世子,我们不能扣着他,不能对他用刑…”
他的话音渐渐消了下去,因为林世谦正死死盯着他,就像毒蛇一样,目光可怕得随时会噬人。
林世谦忽而笑了,说道:“耿大人,别忘了你的家人,免得为他们带来苦难。这事,本官自有安排。耿大人就安安心心做着京兆少尹吧。”
他这么一说,耿介便缩了缩,本来就不是勇猛的面容,显得更加怯懦了。他的家人,的确,林世谦要对付他的家人,太容易了。
林世谦没有再理会他。他想着正在京兆府牢的秦绩,心想着:秦世子,还能熬多久?
(章外:二更!晚上还有一更,作者君这么勤奋,大家都不表扬我~心塞~~)L
☆、第353章 与子同仇(月票60+)
秦绩能熬多久,林世谦暂时不知道。京兆府衙里面的真实情况,也没人会清楚。
但很快,这一出骇人听闻的血案,就在京兆传开了。不特京兆官员,就连京兆百姓,都听到了多少内容。
毕竟,京兆府兵有那么大的动静,加之那么浓重的血腥,根本无法掩藏。随即赶来的城门守卫,见到一地的尸体残肢,在白雪间更加明显、更加狰狞。
他们都吓呆了,然而浓重的血腥味一直不止。在最后搬运尸体的时候,他们强忍着,才不至呕吐。
死了这么多人,这些人,究竟是谁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世谦也没法令京兆府兵去追索那些逃逸的百姓。最寻常的百姓,一隐入热闹的庙宇,怎么能够找得到?
或许,也不是找不到,而是林世谦不想分神去找。在他的心目中,一个秦绩远比众多的百姓杀手来得重要。他要争分夺秒处理秦绩的事情,又怎么会有空去找一些逃逸的百姓?
因此,这也给了如年和似岁等人逃脱的机会。准确地说,如年等人知道自己一定会顺利逃脱。京兆府兵的射程如何,有没有足够力量射杀,他们应该如何遁逃,一切早就了然于心。
血案发生后没多久,一个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像所有寻常百姓一样,挑着一担鸡鸭,或是挽着一筐青菜。神情自若地进入了城门。
他们也和普通百姓一样,窃窃说着城门那桩血案,间或还缩了缩身子,一副畏惧的样子。没多久,他们的鸡鸭和菜便有人来买走了,他们也一个个无声无息地在京兆消失。
大概,痕迹就是留下几根鸡毛鸭毛。再并几块烂菜的梗叶吧。
这些百姓。在一个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又换了另一身装束,最后都进入了沈家。
如年和似岁手臂上都带着伤。其余的沈家暗卫或多或少也带着伤。这一场戮杀下来,毫发无损的暗卫不可能会有。对方,是成国公府的死士,。暗卫们要将这些死士砍杀,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曲老没事吧?刘戟的尸身有没有带回来?”如年问着为他包扎的小厮。关切地问道。
他们之所以要将刘戟的尸体带回来。无他,就是因为刘戟尸体上留着剑痕。任何见识过柔和剑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曲老没大碍,尸体也带回来了。”小厮。也是沈家留守的暗卫之一,麻利地打着结,快速回道。然后去为其他人包扎了。
包扎伤口,也是沈家暗卫的熟练工种了。只是。在包扎的时候,小厮忍不住说道:“曲老没事,但主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内,心情不好。”
如年是主子的贴身侍从。主子的动态,小厮认为是有必要说给他听的。
如年听了,忽而觉得手臂的上有些痛。主子…这一次沈家暗卫死伤不少人,主子的心情,能好吗?
沈家南园,沈度背着手站在窗前,一身鸦青色的大氅批在身上,更显得他挺拔修长。他望着窗外“簌簌”下的大雪,微微出神。
崇德帝十年的最后一场大雪,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凶猛,片刻他触目所及便是一片雪白,仿佛能掩盖大地上的一切,包括…血腥。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让他迅速回过神来。他却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声“进”,仍是望着窗外。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细细看来,眼睛却有一丝红。他在沈度身后不远处站定,低声禀告道:“主子,师父没什么大碍,只是以后恐怕…再使不得柔和剑了。”
最后一句话,他的话语顿了顿,显然这句话令他心伤不已。他是曲玄,南园的大管事,也是曲禅的弟子。
再使不得柔和剑了…这句话,也令沈度心中一冷。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虽然这是曲禅执意选择,但这真的到来了,他仍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请曲老好好休息,以后的事,不能再让他操心了。”沈度如此说道。曲老已经为沈家除去了刘戟,除去了秦绩身边最得力的死士,除去了成国公府最大的武力威胁,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属下清楚了。其余的人已经回来了,死了九个兄弟,他们的尸体,都被林世谦带回来了京兆府。成国公府的死士,存活两人。”曲玄回道,声音越发低沉。
一个刘戟不足为惧,成国公府的众多死士,才是沈家暗卫出动的原因。
沈度挺拔的背脊忽而弯了一下,双手也垂了下来。良久,他才说话::“我知道了,我会将他们从京兆府里带出来,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这么大的一场杀戮,不可能没有损伤。死了九个兄弟,歼了成国公府四十余个死士,从数量和代价上来说,已经相当值得了。但这些人命逝去,又怎么能说值得?
这些暗卫,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已经十余年了,是除了沈肃之外,陪伴他最长久的人,是最忠心的属下,也是最亲近的兄弟。可是,为了他,为了曾经的元家,他们死了,九个人,死了。
沈度只感到心一阵阵钝痛,就算披着大氅,都觉得有寒冷从心底透出来。
曲玄看着沈度弯下去的背,不知为何,再一次深刻明了师父的选择,还有师父出门前的笑容。如今,曲玄也笑了,对着沈度说道:“主子,不必心伤,属下想,他们是愿意的…”
为了主子和老太爷,为了曾经的元家,为了元家那一句代代相传的祖训,他们做什么都很愿意,即使…知道有可能会死,这是,这是他们的守护。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与子同仇!
与子同仇!与子同仇!
窗外,簌簌大雪下得更猛了…
(章外:三更!最后还是出自《诗经》,调整了顺序。弱弱哭一下,作者君已经扑死在恭桶了!)L
☆、第354章 长隐公子的泪
安国公府内的微居茶室,长隐公子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茶杯的暖意,试图平息自己激荡的内心。
然而,他最终没有能压抑得住,平静的脸色变得急切激动,再一次问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柔和的一剑?”
他屏息等待着白衣死士的回答,心中却升起了惧怕。怕…怕这一个消息,仍是虚假。这个世上,最让人绝望的,是一次次以为握住了希望,松开手时,实则是一片虚无。
从长隐公子接管安国公府的死士起,他就没有放弃过寻找,寻找一个不在世上的人,始终希望着…那一家还有血脉存着。直属他的白衣死士,忠实地执行着他的希望,也为他带回了一个个疑似的消息。
然而,只是疑似而已。每一次消息,最后都会证明他找的人,不存在。这一次,还会是这样吗?
长隐公子还是婴童的时候,白衣死士就随侍在侧了。他当然十分清楚,这位年轻的主子心中的执念是什么,就是找到那家的血脉。——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不会有血脉存下来;即使,主子自己心中都知道希望渺茫,却仍是没有放弃。
这样的主子,让白衣死士感到一阵恻隐,当下便坚定回道:“属下看得很清楚了,就是柔和的一剑,刘戟没法躲开。只是短短几招,刘戟就被击杀了,刘戟的尸体,也被带走了。”
作为安国公府的死士首领,这白衣死士十分清楚刘戟的武功水平。在见到刘戟被击杀后,却没丝毫讶异。因为他更清楚的是,那位面容寻常的老者使的是什么剑法。
当年,他跟在小主子身边,不止一次地见过这种箭剑法。那时候,还有一个比小主子更小的孩童,笑嘻嘻地说道:“呐。你看。这就是我家的柔和剑了,外人都没见过的喔。”
的确,外人只是知道柔和剑的威力。却没有人多少见过柔和剑法。他也是有幸跟在小主子身边,才得见了威震天下的柔和剑。
再想起这情景的时候,白衣死士便有些明了主子心中的执念。那个孩童,给了主子最纯粹的信任。却没有想到,正是这样的信任。才摧毁了那一家。
主子心中,是何等的悔恨,又是何等强烈的希望,希望那个孩童还活着。
白衣死士觉得喉头都有些哽咽。继续低声说道:“主子,是柔和剑。和属下当年见到的一模一样。这一次,不会有错了。属下不敢跟着那个老者。只能跟着他那一方的人,最后见到他在沈家附近消失。”
白衣死士这一番话说得寻常。略过了当中种种艰难。好几次,他都差点跟丢了。若不是还有着最优秀死士的直觉,他还不能追踪至沈家。
尽管如此,他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消失的。联想到此前种种关注,白衣死士判定那些人是进入沈家了。
也就是说,使出柔和剑的人,出自沈家。
“哐当”一声,长隐公子手中的茶杯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不曾摔破。
长隐公子双手颤抖,想要捡起茶杯,却又觉得茶杯捡不捡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柔和剑出现了,他的希望出现了…
“真的看清楚了吗?”长隐公子还是问着这句话,脸上的茫然那么深,仿佛任何一句否定,都能击败他。
这个人,这个人永远像谪仙一样无悲无喜,谁见过他有这样的脆弱和茫然?
见此,白衣死士不忍地别开了眼,然后点了点头。更多的话语,他也说不出来。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柔和剑出现,感谢上苍让主子的执念有释除的机会!
见到白衣死士点头,长隐公子的茫然终于消失。他扬了扬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两眼却有泪淌了下来。
并没有多少激烈,也没有呜咽哭声,他就这么开心笑着,然后有泪落下。
长隐公子双手覆面,遮住了自己的笑容和眼泪。他此刻的心情,无法述说,脑中仿佛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响起:“呐,这就是柔和剑,你偷偷学了去,没有人会知道的。”
他最终,没有学会柔和剑,那样卓绝的一家,也在大定消失殆尽。幸好,幸好,上天垂怜,还有一个人活着,那一家,还有血脉!
在长隐公子心中,这十余年来,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他还活着,除了他,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长隐公子便想笑,这一动嘴角,眼眶中的泪便落得更凶了。
谪仙人,谪仙人啊。
白衣死士没有出声打扰他。或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长隐公子十余年来的执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此刻长隐公子心中有多喜悦。
一主一仆就在这茶室内,感受着柔和剑出现带来的震撼,一种名之为失而复得的喜悦,渐渐在茶室内漫延开来。
良久,长隐公子才放下手,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现场?还有谁知道柔和剑?
他的声音,依旧冷清平静,若不是眼中有红润、脸上有水迹,谁也不知道他曾流泪。
在喜悦过后,长隐公子首先想的,就是扫清京兆城门外的手尾:绝对不能让柔和剑让别的人发现!
白衣死士回道:“属下并没有发现别的人,那个用剑老者很快就离开了。属下猜想,不会有别人知道柔和剑的存在。”
长隐公子想了想,然后下令道:“你再去扫一次那些人的踪迹,不能让他们想到沈家。至于京兆府兵,你且去查探,看是否有人知道端倪。”
白衣死士自是一一领命。长隐公子的指令,他都会亲自执行。京兆府那里,也有安国公府的眼线。——仔细说来,为了寻找那家的血脉,长隐公子几乎在京兆每个官衙都撒有暗棋。。
说道京兆府,不得不提及一个人。秦绩,已被林世谦带走的林世谦,现在如何了呢?
(章外:四更!作者君被月票虐死,打算虐人了…)L
☆、第355章 秦绩殇
京兆大牢三号监内,一个狱卒点燃了几支高烛,让原本阴暗的三号监多了光亮,却也使得监内浑浊的气息更加明显。
秦绩被厚重的镣铐吊了起来。诡异的是,他的手腕、脚腕被厚厚的白布包住。这样,不管他如何挣扎、不管镣铐如何可怖,都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秦绩艰难地抬起头,一双黑眸却更加明亮,明亮得瘆人。他啐了一口血沫,“嘎嘎”地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怎么…不…不继续了?本世子…还受得住…呵呵…”
他跟前,是个一头白发的老狱卒。像是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似的,白发狱卒反而围着秦绩绕了一圈,还在他身上指指点点,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末了还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一个中年狱卒站在边上,睁着一双豆眼,笑意盈盈地对秦绩说道:“世子何必为难小的?只要世子肯改口,小的保证会立刻放了世子。”
这个中年狱卒,当然是林世谦的心腹。从林世谦就任京兆尹起,他就来到了京兆大牢。此刻他做的,当然就是按照林世谦的吩咐,令秦绩改口,指证东宫刺客就是东宫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时间有限,他不得不用了一个小手段,将原本藏在林家的酷吏来兴请了出来,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林世谦的指令,还不能在秦绩身上留下任何伤痕,这就不太好办了。
令人挫败的是。来兴用了几个手段,却只令秦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不能令他改口指证。
见到秦绩无所畏惧的样子,中年狱卒笑了笑,饶有兴致地为秦绩介绍起当前的情况来,他笑吟吟地说道:“世子大概还不知道吧?您现在所在地方,是京兆大牢的三号监。这个监。您还有印象吗?当年南风堂诸人。范运及其属下两百多人,就死在这里,您还记得吗?”
他这么一说。就见到秦绩眼睛一缩。京兆大牢三号监,他不记得,但他记得范运,记得被成国公府毒杀的两百多人。原来。这里就是他们的丧身之地吗?
但是,人都死了。这有如何?难道还能化成厉鬼来报复不成?京兆大牢的狱卒,何时这般好笑了?
他讥诮地看着中年狱卒,并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一开口,就觉得心口有一阵剧烈的抽痛。先前那名老狱卒施加的酷刑。虽然看不见伤痕,但已经伤及他肺腑了。
中年狱卒接到他这种目光,并不以为意。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个狱卒呢,他的名字叫做来兴。或许世子并不知道这名字。但他的先祖,世子肯定知道。《罗织经》便是他的家族遗存。世子,可得小心了。”
听到《罗织经》,秦绩本就苍白的脸色,唰地血色褪尽。酷吏,来家这样的酷吏,竟然在林家藏着。而且,这个酷吏的诸般恶毒手段,就要用在他身上。
难道,他真的要指证东宫吗?指证这一切,其实是太子所为?在皇上面前述说,就连他千里迢迢从雷州赶回来,都是要为了完成太子的计划?
说了,他就能躲过这些酷刑?不,他说了就只有一死!就算躲过了这些酷刑,但在宫中行刺,同样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太子。
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有死路一条!他不能改口,他绝不能指证东宫!
这时,那位白发狱卒站在了秦绩面前,他已经将秦绩全身都指点过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秦绩的胯间,一双如枯枝般的手摸了上去。
“啊…”当白发狱卒的手摸上去的一瞬间,秦绩脸上的死寂终于维持不住,而是剧烈地挣扎起来,用尽全力迸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喊。
这声尖厉的叫喊,扯动了他肺腑的伤,这令他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了。
有时候,晕死过去,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
…
京兆府衙内,林世谦故作糊涂地问道:“国公爷说的是什么话?本官不太明白。本官的确是带着府兵捉到一个人。不过,那应该是一个贼匪,或者可能是真正的东宫刺客。怎么会是秦世子呢?国公爷莫要和本官开玩笑了,秦世子不是在雷州吗?”
他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语,谁都听得出,他就是在逗秦邑玩。现在的林世谦,既然有胆子抓了秦绩,就不会怕秦邑的怒气。
谁不知道,现在的成国公府已经大不如前了。去年在京兆大牢三号监的恐惧,随着成国公府的势弱,在林世谦心中越来越远去了。
秦邑满脸戾气,也没有在意林世谦这番话语,而是阴狠地说道:“林世谦,本公的儿子若是有一丝损伤,就要你林家来陪葬!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的儿孙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想和林世谦多废话。要想从林世谦手中救回儿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唯一有用的,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这种威胁,就是将林世谦儿孙的性命握在手中。
比起狠绝,秦邑还要胜一筹。当年,他连元家都敢谋算,对付林世谦,他当然一下子就捏住了其命门。
这一下,轮到林世谦脸色惊变,他虽然已令儿孙呆在家中不出了,难道秦邑还真敢入屋杀人?秦邑的威胁,他无法不放在心上。那是他的儿孙,林家的命脉!
他冷着脸问道:“国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秦绩同样冷着脸回道:“没什么意思。只要你将人叫出来,本公卞会让林家儿孙平安。”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交汇,都在彼此的眼中见到了杀气。彼此都有命门握在对方手中,该怎么办呢?只能低头妥协。
他们没有想到,这件事并不是他们两个低头妥协就能解决的——他们没有妥协的选择了。
(章外:一更!这是虐吗?这是虐吗?我被月票虐,只好虐小秦了!阴暗的作者君~~)L
☆、第356章 死讯
(二更!)
就在林世谦和秦邑两人准备各退一步之时,京兆府衙的大门被打开了,京兆府兵簇拥着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面白无须,手里还握着一柄拂尘。这个人,林世谦和秦邑都认得,他们时常在紫宸殿门外见到这个人,这是宫中七品内侍柳直。
柳直此时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林世谦和秦邑对视了一眼,心头涌上不祥之感:莫不是,皇上想知道城门外的血案?还是,皇上已经知晓了秦绩的存在?
秦邑的心忽而跳得厉害。他怕,他怕柳直来是为了秦绩,一旦秦绩被带到皇上跟前,就意味着秦绩离开雷州的事,再无法遮掩了。皇上,会如何处置?成国公府会因此获罪吗?
想到这,秦邑给林世谦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林世谦掩下此事,不然,林家子孙不保。
林世谦明白秦邑的意思,担心着自己的儿孙,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柳直搭着拂尘,仿佛没有看见秦、林两人的眼神互动,只是用尖细的声音说道:“皇上有口谕,令府尹大人即刻带秦世子进宫。”
他说罢,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似才见到秦邑一样,弯了弯腰表示请礼。他虽然是内侍,却是有品阶的,又在紫宸殿跟前伺候,此时来宣旨,代表的就是崇德帝,态度不卑不亢。
听了他这话,林世谦心中“咯噔”一声响,觉得自己儿孙的性命堪忧。他忙不迭挤出一丝笑,飞快地塞了一块银锭进柳直袖中,然后干巴巴地说道:“皇上有口谕。本官不敢不照办。只是,京兆府衙中不曾有秦世子,秦世子在雷州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袖中一沉。他甚至看不清柳直的动作,刚刚送出去的银锭又回来了。柳直不收他的银锭,这意味着,皇上是一定要见到人了。
林世谦的笑就这么挂在脸上。收不回来也笑不下去。他不由得看了秦邑一眼。心想这下难办了。
秦邑的眼神越发隐暗,他往前一步走近柳直,正想说什么。就见到柳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仿佛洞悉一切,明白地告诉秦、林两人不用废话了,他来京兆府衙,就是为了带秦绩进宫的。
秦邑想说的话语哽在了喉咙里。接着。他便听到柳直说道:“林大人,皇上已经清楚城门外的血案了。有虎贲士兵亲眼见到了秦世子。请林大人速速带着秦世子进宫。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奴才也会受罚的。”
他这番话语,说得波澜不兴,但当中威胁之意尽显。一个内侍。当然不会得罪京兆府衙和成国公,他会这么说,就表明皇上是这样的态度。
皇上的态度。就是要见秦绩,不容推搪!
似在加强这种效果。柳直再次对林世谦笑了笑,说道:“林大人,皇上要见的,是秦世子,不是别的人。林大人切莫弄错了。”
听了这话,林世谦便有些颤抖。原本,他想着用别的死囚将秦绩换下来的。如此,既对皇上有了交代,还可以和秦邑妥协,换得家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