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正在招呼着朝中的官员,在见到裴定后,他愣了愣,随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快步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千秋,你回来了?我最近真是忙晕了,自是知道使团回来了,一时倒忘了。”
裴定点了点头,也回以笑容,说道:“是啊,前几天回来的,正好刚上你的大喜事。尚和,恭喜了。”
是的,恭喜。不管尚和在成亲之前是何想法,既然尚和最后娶了王昑,那么这就代表尚和最终的选择。王昑,在尚和看来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他便祝福尚和。
叶雍笑着回道:“多谢千秋了,你能来,我很高兴。”
他上一次见到千秋,还是在太始楼吧?他那时已和王昑定亲了,到底心有抑郁,便去了太始楼买醉,正巧见到了千秋,千秋还问起了王昑是不是他心仪的人…
心仪的人…那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的事情,现在他不大愿意去想了。
于是,他便转了话题,这么问道:“千秋,我听说你在南景受了伤,可有大碍?倘若你身体不适,可以不用来的,我知你心意。”
“你成亲,我怎么能不来呢?我身体无甚,尚和有心了。”裴定这样回道,言简意赅。
这时,陆续有宾客前来与叶雍道贺。很快,叶雍便满脸歉意地离开了,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也不能招呼裴定太久。
叶、王两家联姻,一是当朝尚书令家族,一是当朝中书令之家,朝中大小官员都来齐了,气氛自然是说不出的热闹喜庆。
这种喜庆一直持续到深夜,当所有宾客都散去的时候,醉醺醺的叶雍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许多物件都是成双成对的和他过去房中的摆设很不一样。
是了,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当然什么都不一样了。
此刻,他床上还坐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她同样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当他用秤挑起那大红的头盖时,她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抬起头。
她微微垂着头,脸上有娇羞的绯红,大红的嫁衣更衬得她肤色雪白,精心妆扮过的脸容更是漂亮,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样。
叶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记忆深处,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姑娘,穿着大红的衣裳,脸容有说不出的漂亮。但她不似明月,而是如那灼灼烈日,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不一样,她们不一样。但又如何呢?映在叶雍醉眼中的,就是一个红色的姑娘。
他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动人的情意。带着这种从心底泛出来的愉悦,他凑近了床上那个红色的身影,就像凑近了心底那抹红影一样。
醉眼四处看,俱是梦中人…
276章 回府
(第三更!)
叶王两家的亲事,郑衡也有所耳闻,除了觉得这是叶王两家势力的联合,便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在她看来,这两家势力的结合,不是什么好事。当朝权贵势力过重,便是他们自身没有做什么,也令掌权者忌惮。
这一次不曾听说皇家往叶家送去什么贵重赏赐,便能看出至佑帝的态度了。
哪怕知道皇上忌惮,叶王两家的亲事仍然声势浩大,这令她摇了摇头:主弱臣强,非国朝之福。
不过,她也就这么想一想而已。不管是至佑帝还是叶王两家,现在都与她没有关系。
与她有关系的四叔郑昌,此刻正坐在她对面,关切地问道:“衡姐儿,你身体可完全好了?先前我不曾见着你,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他曾去过西郊的农庄好几次,本着关切侄女病情之心,却没能够亲眼见到郑衡,后来始终不放心,便一再促请郑旻将其接回伯府中。
现在,在伯府长见院这里,他终于能见到衡姐儿了。
幸好,虽然那一场天花来势凶猛,但并没有在衡姐儿脸上留下疤痕。衡姐儿是清瘦了,但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养回来的。
“多谢四叔关心,我一切都好。”郑衡这样回道,朝郑昌笑了笑。
她因为路途舟车劳顿而清瘦了,却正好对上了生病这个情况,反而令郑昌担心了。
是了,几经考虑,她还是回到了伯府的长见院。——西郊的农庄虽然僻静自由,但离城中太远,她要办事的话很不方便。
对于她的回府,贺氏并没有什么表示,依旧将她当透明人一样看待,和过去差不多。
真正关心她的人,是郑昌。在中秋前,郑昌已派人送来了许多礼品,这会儿刚刚有空,便赶来长见院了。
“母亲先前还来了书信,我怕她担心,并没有说你生病的消息…”郑昌继续说道,说起了章氏的情况。
因此,郑衡想起了河东的情况。她重生便是在河东,多亏了章氏的照拂,她才能顺利回到京兆…
她点了点头,对郑昌说道:“四叔,我知晓了。我已经给祖母送信了,道一切都很好,勿以为念。”
说罢这些,她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闲话家常什么的,她两世都缺乏这样的经验,便只是听着郑昌絮絮叨叨,做足一个乖巧的晚辈模样。
但她没有想到,郑昌竟然会提到裴家,这令她愕然。
只听得郑昌这么说道:“自上一次我送信去裴家之后,便时不时能见到裴家的鸿嘉君。他的风姿真是俊朗啊,他对我说了很多事情,还借给我很多书籍,这实在太奇怪了…”
郑昌在永宁侯府长大,虽然得到章氏的护佑平安长大,却不是一无所知的糊涂人。事实上,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看得很清楚。
鸿嘉君的出现,实在让他想不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是,河东第一的裴家,图他一个国子监小小的士子什么呢?
鸿嘉君的名号和为人,郑昌自然是知道的。但这段时日以来,他能感觉到鸿嘉君的真诚,鸿嘉君似乎是真的诚意与他结交,这令他糊涂了。
裴家,到底想做什么呢?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代替衡姐儿往裴家送了谢礼后出现的,他便想着要和衡姐儿说说。
郑衡想起了那个行事风流乖张的鸿嘉君,裴定的四兄。她曾听裴定提起过这位兄长,知其是负责裴家的情报的,为人虽然风流些,品行却没有什么问题。
想了想,她便回道:“四叔,我也不知道鸿嘉君为何这般行事。想来鸿嘉君品行如何,四叔能分辨的。四叔顺心而为便可以了。”
若郑昌觉得鸿嘉君可以结交,那便结交;倘若觉得两人非同道中人,那便远离。这个实在简单得很,不必成为烦忧的。
听了她的话,郑昌默然,随即笑了起来,点头道:“衡姐儿说的是。”
其实他也不觉得这是烦忧,只是听母亲说过事有不决可以问衡姐儿,正巧又是裴家的事,他便说了出来。
衡姐儿说得对,不管鸿嘉君用意为何,自己顺心而为就可以了。
这会儿,这一对叔侄根本就不知道,鸿嘉君是看中了郑昌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心想招揽他呢。
郑昌与郑衡略略说了会话,见郑衡的确无碍,便终于放下了心,打算离开伯府了。
郑衡感念郑昌挂念之情,便将郑昌一直总至伯府门口。直至郑昌出了府门,她才慢悠悠地返回长见院。
不想,在伯府的九曲长廊里,她见到了人群簇拥着的贺德。
贺德身边跟着贺妈妈,身后跟着的奴仆捧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看样子,贺德是领了贺氏的礼品,打算离开伯府了。
贺德父母都在关外卫,贺氏又最疼爱贺德,贺德喜欢在永宁伯府待着也无可厚非。但她留在伯府待的时间太多了,就连中秋节都是在伯府度过的。
家宴之时,她与贺氏、郑旻说说笑笑,还不时逗着那一对七星子,亲热得就像一家人似的。
反而是郑衡这个郑家的姑娘,就像个外人似的。——当然,郑衡很乐意当个外人。
贺德见到郑衡,毫不客气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说道:“姐姐在农庄养了几个月病,可别在府中乱跑才是,免得再次病了。”
说罢,她用帕子掩嘴“吃吃”笑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郑衡没有回话,脸上也没有笑容,只是随意看了贺德一眼,就像看着个陌生人似的。
对她来说,贺德的确就是个陌生人,她甚至不明白贺德为何会截住她说这番话语。
她正想离开,便听到贺妈妈笑眯眯地说道:“姑娘,老奴送您出门吧。舅老爷、舅夫人很快就回京了,姑娘何必与闲杂人多说话呢?”
贺妈妈这番话语说对贺德说的,末了还大刺刺地看了郑衡一眼,闲杂人等指的是谁不言而明。
郑衡根本就不愿意与贺妈妈这样的人计较,连神色都没有变化,连眼尾都不扫一下她们,就这么离开了。
她心里想着贺妈妈说的那句话,舅老爷、舅夫人?
是了,秋后换防,关外卫大将军贺应棠擢为京畿卫大将军,也是差不多时候回到京兆了。
277章 黑白
(第四更!我勤奋不?哈哈。)
入了夜,建章大街的裴家潜入了两个人。在他们刚靠近裴家的时候,裴家隐在暗处的护卫便发现他们了,但护卫们早就接到了命令,是以没有加以阻拦。
这两个人对裴家颇为熟悉,他们径直往裴家前院的书房而去,直奔那光亮处。
房中的烛火映照出裴光那漂亮得过分的老脸,在瞥见烛火略微闪动后,他捻了捻须,笑着道:“你来了。”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书房的们便被推了开来,随即有人咕哝道:“真没意思,我都摒住呼吸了,你怎么每次都能发觉?”
立在裴光身后的裴定笑了笑,只看着出现在房中的两个人不说话。陶世叔或许不知道,父亲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听力,比过人的容貌厉害多了…
裴光也看向了那两个人,笑眯眯地道:“你们何苦穿着一身黑衣呢?便是白日里,也看不清你们的样子,多此一举。”
“…比不得你的白,亮瞎了我的眼!”来人气息窒了窒,立刻这样反击道,最后悻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仔细一看,这么明亮的烛火下的确看不清来人的脸容,只看到两口洁白的牙齿。因为…他们的肤色实在太黑了!
这两个人,不是陶元庆和陶殊,还能是谁呢?
裴定与陶殊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只当没有听到裴光与陶元庆的话语。这两个人见面若不彼此刺一番,肯定会浑身不舒服,随他们去吧。
陶元庆作为京畿卫大将军,深夜潜来裴家,当然不是为了与裴光斗嘴的。
片刻之后,他便收起了满脸的嫉妒不忿,正色说道:“我即将离开京兆了,得力的部下会随我前去关外卫,京畿卫这里我还留了不少人手,就都交给你了。”
说罢,他朝陶殊使了个眼色,便见到陶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册,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裴光。
待裴光接过手册后,陶元庆补充道:“这里的人,都是可信的。但贺应棠必会发现一部分人,你见机行事。”
裴光脸上也不复噱笑,郑重地回道:“我知道了。就算贺应棠发现了,裴家也会努力护着这些人周全。”
裴光知道手中薄薄的册子,是陶元庆留在京兆的家底。若非有过命的交情、若非有绝对的信任,陶元庆绝不会将这些交付至他手上。
既然陶元庆放心将这些人交给他,他定不会负其所托。
看来,陶黑胖与他还是心有灵犀,他也正好为准备了一个册子,也是想着在这个时候交给陶黑胖的。
不用他说什么,裴定也拿出了一个册子,恭恭敬敬地交给了陶元庆。
“这些呢,是裴家在北州的布置。关外卫将领的情况、北关府官员的情况,都在这里了。”裴光这样说道。
陶元庆“啧”了一声,却毫不客气将手册塞入了怀中,动作一气呵没有丝毫凝滞。
他知道裴家早就往北州撒网了,裴家在北州得到的情报,等同他自己在北州的情报,是以没有花多余力气,只专心整合京畿卫的情况。
裴光继续说道:“听闻钱贯也去了北州。当时他辞官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蹊跷,想必他在北州也有什么布置安排。到了北州之后,你要想办法联系上他。”
裴家只知道钱贯率领族中主要子弟在北州,却无法与钱贯有所接触。一则是钱贯在北州藏得很深,二则是因为裴家在北州的子弟身份不够。
陶黑胖接任关外卫一职,掌管着关外卫近十万兵马,可算位高权重。无论钱贯打算做什么,都绕不开陶黑胖。现在就靠陶黑胖与钱贯联系上了。
陶元庆点点头,有些诧异地问道:“那个钱罐子去北州做什么呢?”
他一直都记得厉平太后盛赞钱贯为“钱罐子”,钱贯把持了户部那么多年,去突然致仕了,钱家跑去北州做什么呢?
裴光白了陶元庆一眼,懒得搭话。若是他知道钱家的安排,早就说出来了,哪里需要陶黑胖开口问?
陶元庆摸了摸鼻子,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意将殊儿留在京畿卫,以留意京畿卫的情况。你看如何?”
裴光看了看旁边露出一口白牙的陶殊,摇摇头道:“不可。贺应棠为人阴狠,你忘记宁昭是如何死的了?我怕殊儿留在京畿卫,会有杀身之害。”
陶殊只是京畿卫的一名果毅都尉,自然不必非要去北州不可。他留在京畿卫,的确可以随时知道京畿卫的动态,但他是陶黑胖的孙子,这就另当别论了。
贺应棠接手京畿卫之后,怎么可能容忍前大将军的孙子在卫中?根据贺应棠过去的行事,他很肯定贺应棠会借陶殊立威,杀鸡儆猴嘛,陶殊可不就是一个小鸡崽?
陶元庆默然。他自是知道宁昭是怎么死的。关外卫大将军宁琚之子、关外卫副将宁昭,对外虽然说是病死的,却是死于部下贺应棠之手。
他原先想着贺应棠不敢对付殊儿,现在想想也是心大,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殊儿还是去关外卫为妥。
陶元庆叹了一口气,道:“我此去关外卫,是惹了皇上不喜。想必要掌关外卫实权,必定异常艰难。若是出了什么事…关外卫如何是好?殊儿如何是好?”
陶元庆到了这个年纪了,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浪,不曾畏惧过。在厉平太后宾天之后,他闪能接任京畿卫大将军一职,靠的便是过人的冷静沉稳。
但此时此刻,他想着关外卫的情况,心中竟有些惴惴。
他怕的不是自己出什么事,而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之后,关外卫怎么办?殊儿又怎么办呢?不知为何,换防日子越近,他心中的忧虑便越深。
裴光眸光微动,笑着说道:“所以你要保重啊,任何时候都以保命为上。只要命还在,事情总有转圜的时候。你不记得了,我们两家还有婚约,待你在关外卫稳住脚跟,这喜酒便能喝了。”
听到他这么说,陶元庆愣了愣,反倒是陶殊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裴、陶两家的婚约,当然是指自己和小珠儿…吧?他知道裴伯父说过这样的笑语,现在听来,这并非笑语而已。
不过,以后他要唤千秋为五叔吗?这颇有些叫不出口啊…
脑补帝陶殊的思绪已不知飘向何方了,但陶元庆却“哈哈”笑了起来,心中积压的忧虑渐渐散了去,也像陶殊一样露出了满嘴白牙。
他努力压住笑声,扬起了唇角笑道:“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京兆这里的情况,就交给你了。”
他知裴光这是在宽他的心,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关外卫和殊儿都会有着落了。他心头的忧虑渐渐散去,为了孙儿的一杯喜酒,他自会好好惜命的。
至于关外卫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就以后再说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灯火跳动中,一黑一白的两张脸孔都带着笑意,前路仿佛也不那么渺茫了…
278章 好八的人啊
(第五更!五更已经要了我的老命,没有第六更啦,么么哒!)
陶元庆祖孙离开之后,裴光凤目半眯了起来,半饷才说道:“小五,小珠儿及笄之后,我意将她送去北州,你觉得如何?”
他问的,自然不是送裴隋珠去北州的事,而是问裴隋珠与陶殊的情况。
小珠儿最亲近的便是小五,陶殊与小五又是知交好友,他们之间的情况,问小五肯定没有错。
裴定点点头,道:“父亲,这样挺好的。两年的时间,足够小珠儿学习了。我猜想小珠儿也愿意去北州的。”
异之每月都往禹东女学送去那么多礼物,他那个心思玲珑的侄女怎么可能不知异之的心思呢?异之说,小珠儿偶尔也往京畿卫送信,虽则寥寥数语,却从来没有断过。
姑娘家的心思呀,由此可见一斑…
听了裴定的话语,裴光终于安心了。想着与陶家这门亲事,待小珠儿长大一些,自是可成了。
见到小儿子了然的笑意,裴光忽而想起了老妻卢氏时不时的嗟叹,便直接问道:“你与郑姑娘,到底如何了?”
他对南景的情况比卢氏知道得多一些,却也不是那么清楚。譬如郑姑娘一直照顾五少爷,这样的事,以既醉严密的口风,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听了他的问话,裴定愣了愣:父亲问得也太直接了,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裴光是何等敏锐精明的人?见到小儿子这样的神态,他凤目倏地一亮,追问道:“快说,快说,是不是有了进展?”
“…”裴定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在看到父亲亮得吓人的眼神后,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
父亲这么八卦的样子,连他都吓到了,更别说郑姑娘了…
于是,接下来无论裴光怎么旁敲侧击,裴定的嘴巴都像紧闭的河蚌似的,绝不吐出任何与郑衡相关的话语来。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裴定有张良计,裴光自然有过墙梯。
第二日,裴老夫人卢氏便给郑衡下了帖子。郑衡接到帖子后,还有片刻闪神。这帖子言辞之热切,让她觉得倘若不去裴家,就令卢氏遭了大罪一样。
想到裴家那群热情得过头的女眷,郑衡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当郑衡依约来到裴家后院的时候,依然见到了王氏在垂花门处候着,伴随着王氏的,是裴定的二嫂石氏…规格依然那么隆重。
“郑姑娘,快请,快请。”王氏快步迎了上来,轻柔的语气中含着几丝急切。
石氏则大咧咧地说道:“郑姑娘,我们等了你好久,母亲都催我们好几次了。”
石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在见到大嫂轻飘飘地抛来一个眼神时,顿时住了口。
也对,她们已经商量好了的,一定要小心温柔地对待郑姑娘,还要不动声色地从郑姑娘那里套话,断不可将郑姑娘吓跑了。
王氏与石氏的眼神交流,全部落在了郑衡眼中。到了这个时候,郑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家女眷对她如此热情,原因只有一个。
为了千秋啊…
想到裴定,郑衡眼中出现了些许柔和。自在使团分别后,她便没有见过裴定了,虽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裴定的琴音,但没有见到他的人,不知道他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现在来到了裴家的后院,尽管还没有见到他,却总觉得离他近了些,似乎周遭都有他的气息,这令她想起了南景种种经历,神容便更加舒悦了。
随后她便跟着王氏、石氏,去到了大光院,见到了满脸笑容的卢氏。
卢氏是严肃冷硬的人,此刻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无比慈祥地问道:“郑姑娘,最近可好?老身听说你移去了北郊庄子,所以一直没有给你帖子。现在病可都养好了?”
郑衡点点头,弯着唇角回道:“多谢老夫人关心,晚辈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她知这是卢氏的寒暄,她秘密前去南景的事,想必瞒不过裴光这个老狐狸。裴光晓得的事,卢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果然,卢氏没有问她的病情,而是苦闷地叹了一口气,道:“郑姑娘的病是好了。可惜我的小五在南景受了伤,却要花大气力去养着了…”
郑衡顿了顿,她明知道卢氏挖了个坑,却不得不跳下去。——千秋或许报喜不报忧,她的确很想知道他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不作过多思虑,她便顺势问道:“千…学兄身子可好些了?”
卢氏与长媳王氏立刻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两个字:有戏!
婆媳充分发挥了各种想象:郑姑娘方才是想唤“千秋”吧?能这么直白地唤小五的字,郑姑娘与小五之间肯定有进展了!
卢氏略皱了皱眉,有些消沉地道:“他本来就病弱,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回到京兆后也不能好好休息,这不,御史台的官员刚刚将他唤了去。不然郑姑娘就能见到他憔悴的样子了。”
“…”郑衡默然,着实觉得卢氏的话语没法接,似乎太亲密了些。
算了,还是去问既醉好了。千秋身体是怎么样的情况,既醉肯定不会胡乱说的。
见到郑衡沉默,卢氏才惊觉自己太心急了些,若是将郑姑娘吓到了怎么办?
王氏见状,便转移了话题,柔柔地说道:“郑姑娘,你听说了使团出使南景的情况了吗?听说使团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车车的物品呢。”
王氏还是将话语扣在了南景上,想着迂回曲折地将小五的情况说给郑姑娘听。她哪里知道,郑衡一直跟在裴定身边呢?
使团出访南景的情形,郑衡再清楚不过了。
但郑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听王氏等人的话语。很快,她便证实了卢氏给她下帖子的心思。
果然还是为了千秋啊…
不过,她接下卢氏的帖子,也不仅仅是为了来裴家一趟。没过多久,她便离开了裴家,朝光和大街的萃华阁而去。
只是她还没有去到萃华阁,便见面到一列雄壮威武的队伍。
第279章 有贺
(第一更!)
郑衡与其他人一样,站在了大街旁边看着这一列威武雄壮的队伍。
这列队伍约有两百人,在队伍的前方,有人高高擎着一面旗帜。这旗帜蓝底红字,其上那个气势磅礴的“贺”字在秋风中飘扬。
队伍的中间,有几顶轿子,其中最大那顶轿子,同样是蓝底,轿帘垂穗上都绣着“贺”字样。
细一看,队伍里每个人都背脊挺直,脸容肃穆,眼神戒备,散发着一种森森威严气势。——这种气势,郑衡十分熟悉。
这列队伍是军中的士兵,还是喋过血的那种士兵!
威武士兵、“贺”字旗、几顶轿子…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切都都很明显了:贺应棠派关外卫士兵将家眷送回京兆了!
秋后换防,郑衡虽然早就知道贺应棠会率亲卫回京兆,但知道毕竟只是知道。此刻,她亲眼见到了关外卫士兵,心底不禁震了震。
关外卫…是宁琚一手一脚壮大的。
四王之乱、南景入侵后,大宣的士兵急剧减少,关外卫只得三万人而已。是宁琚用北州宁家的名望募集了许多兵丁,又用北州宁家的资财供养了这些兵丁,使得关外卫越来越强大。
她宾天前,关外卫已有十万人了,其中过半是名副其实的“宁家军”,俱是掌握在宁琚、宁昭父子手中。
宁琚父子跟着她经历了太多,就算关外卫全是宁家军,她也没有任何忌惮。她病重之时,宁琚父子曾送来书信,道宁家在、北边则稳,请太后娘娘放心。
她撒手前做了种种安排,唯独对关外卫无多余处置。因为她很放心,的确很放心,她知道宁家会处理好北边事宜…
但是啊,宁家怎么就没了呢?
手握十万兵马的宁琚、宁家新主壮年的宁昭、还有年少勇猛的宁冲,竟然短短几个月就没有了性命!
她怎么能想得到?怎么能想得到啊!
郑衡用手覆眼,遮住眼中汹涌的悲意,不再看这一列队伍,任凭那种熟悉的气势慢慢远去。
她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浑身满是冷冽的气息,就像一把开了刃的利剑,散发出来的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跟在她身侧的盈知就像被震住了一样,僵住身子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姑娘,看起来如此悲伤,却又如此凛冽,就像隔着无形的屏障,她根本难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