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茶婆子笑逐颜开把碎银子收好,一边点茶,一边和慧雅说起了苗家的袁娘子和章文昌被杀一案:“这袁娘子啊,真是命苦,她家先前也是殷实人家,只是说起来不雅,是开半门子的——半门子你们知道吧?就是官爷们口中的暗娼——她家以前在引凤巷可是大大有名。”
“袁娘子的姐姐和嫂子都是半门子,可袁娘子长到了一十四岁,却不肯接客,反而看上了同巷的苗琴心,非要脱出风尘嫁给苗琴心,结果她爹娘拗不过她,就备了丰厚的嫁妆把她嫁了。妙在苗琴心无父无母,孤零零一个人,那时倒也不曾嫌弃她。”
慧雅没想到能从卖茶婆子这里打听到这么多内情,与赵青交换了一个眼色,得意地笑了。
卖茶婆子点好了杏仁茶,沏好了六安茶,麻利地把奉给了慧雅和赵青,立在一边接着道:“袁娘子与苗琴心成亲之后,两口子初时恩爱得很。只是苗琴心嫌弃袁家名声不好,大闹了几回,弄得袁家在引凤巷无法存身,便阖家搬到老家鄂州做生意去了。”
“这些年苗琴心一直刻苦攻读,无心生计,而袁娘子又是娼家出身,会的是品竹调丝,那拈针拿线之类活计是一概不会的,两口子只靠着袁娘子的嫁妆过活,渐渐就穷了。”
卖茶婆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贫贱夫妻百事哀,恩爱夫妻也不过如此。自从袁娘子的嫁妆花完,这两年邻里都知道苗琴心有些看不上袁娘子,嫌她招蜂引蝶,嫌她出身不好,嫌她不会做针线养家,嫌她不会生育…袁娘子心中有些理亏,便更加做小伏低,苗琴心就更加气焰高涨…”
听到这里,赵青看了慧雅一眼。慧雅意会,当下问道:“为何说袁娘子招蜂引蝶?”
卖茶婆子似是触动了心肠,低头从腕上扯下汗巾子拭了拭眼睛,这才道:“袁娘子虽然贞洁,可是生得却有几分水性,瞧着描眉画眼的,声音也娇滴滴的,走路风摆杨柳,看着浪得很。其实她本来就长那样,根本没有妆扮;声音也是天生那样,听了让人酥酥麻麻的;走路是自小家里教的,改不了…这引凤巷原本就有一群无赖子弟,日日在苗家门前窥探,见了袁娘子就要拦住调戏,吓得袁娘子连门都不敢出了。苗琴心身体文弱,不敢招惹这些无赖,只是嫌袁娘子招蜂引蝶,逐日在家打骂袁娘子!”
慧雅心中生气,却故意挑眉笑道:“哪些无赖子弟啊?青天白日的,我可不信有人敢这样调戏良家妇女!”
卖茶婆子辩解道:“你可别说,引凤巷这些子弟确实厉害得很,为首得那个叫李臭三,最是无赖,生得五大三粗面貌丑陋,还学那些浮浪的少年子弟勾搭妇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哪里有妇女肯搭理他?哼!”
慧雅看了赵青一眼,笑着问道:“我怎么听说苗琴心挣到钱了?”
卖茶婆子撇了撇嘴,道:“是在章文昌手里挣的钱,谁知道他挣的是什么钱!”
慧雅又问了几句,怕引起卖茶婆子的警觉,就结账离开了。
赵青带着慧雅进了海味居,点了几样海味。
此时还未到饭时,海味居里空荡荡的。
见店内只有他们这桌客人,赵青趁机问店小二认不认识李臭三。
店小二听到他提到李臭三,眉毛鼻子一起皱了皱,道:“怎么会不认识呢,他几乎每日都来我们店里吃白食!”
赵青察言观色,道:“李臭三欠了我十两银子,我来寻他,你可知他去哪儿了?”
店小二沉吟了一下。
慧雅机灵地从荷包里掏出了一粒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店小二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旁人,这才凑过来低声道:“李臭三在城南他姨母家躲着呢!”
他先把那粒碎银子收起来,又道:“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李臭三凶横得很呢,他那一把大砍刀引凤巷哪个不怕?”
赵青故意道:“砍刀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店小二忙比划道:“李臭三那个砍刀是他家祖传的,这么长,这么宽,除了锋刃,还有血槽,好不吓人!”
店小二进里面之后,赵青招手叫了叶瑾进来,吩咐道:“让人传话给付春恒,令他带人去城南李臭三姨母家搜捕李臭三。”
叶瑾答了声“是”,出了海味居,叫来一个亲信属下,交代了一番,见这个属下飞快走了,这才回了海味居继续侍候。
因为案件有了眉目,慧雅心情轻松,和赵青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海鲜,这才结账离开。
慧雅一时还不想回去,便缠着赵青带她继续玩。
赵青最舍不得她不开心,便带着慧雅去了城外的灵音寺游玩了半晌,傍晚时分才回了州衙。
又过了一日,慧雅想起案件进展,便问赵青:“那个李臭三捉到没有?”
赵青刚沐浴罢出来,正在用布巾擦拭长发,闻言道:“捉到了。”
慧雅走了过去,接过布巾,轻轻把赵青摁在了锦凳上,用布巾裹住赵青的长发,颇为细致地吸着发间水分:“招认没有?”
“招认倒是招认了,人是李臭三杀的,凶器正是他那把大砍刀,杀人起因是袁娘子不理他,却从了章文昌,”赵青想了想又道,“只是我觉得他的供词中还有疑点。”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个疑点,所以赵青不肯结案。
慧雅拿了把白玉梳,轻轻梳理着赵青的长发,使之顺滑地披散了下来:“李臭三的供词有什么疑点呢?”
赵青蹙眉道:“据李臭三的供词,那日傍晚,李妈妈当着他的面说她晚上有事要回章府,夜里就不回来了,他听了刘妈妈的话,起了淫心,夜间潜入苗家,推开门进入,企图奸’淫袁娘子,却发现袁娘子与一男子正在苟且,一怒之下,起了杀心…”
慧雅大眼睛亮晶晶的:“阿青,会不会是刘妈妈故意的?故意让一只觊觎袁娘子的李臭三听到她的话,知道夜间只有袁娘子一人在家,好引起李臭三的妄念,另外又虚掩着堂屋门…只是,刘妈妈为何这样做呢?”
赵青凤眼微眯:“看来,需要传唤章文昌的妻子廖氏了。”
“慧雅,帮我把外衣拿过来!”他起身道,“我要连夜再审刘妈妈!”
慧雅拿过赵青的外衣,踮着脚跟服侍赵青穿上,又帮赵青细细理了理袍子,还帮他系上腰间玉带。
赵青了解慧雅,知道她表现得如此温柔贤惠,一定是想跟着自己过去审案。
他心里明白,却故意装糊涂,穿戴罢便淡定地抬腿离开。
慧雅在后面娇滴滴叫道:“阿青…”
赵青装作没听到。
慧雅柔媚道:“阿青哥哥…”
赵青被慧雅叫得浑身一酥,转身一脸正经道:“慧雅,还不跟上?”
慧雅眯着眼笑着,拎着裙摆追了上去。
按照惯例,此时该阿凤和小梅侍候,她俩也跟着慧雅过去了。
付春恒奉命带了州衙的衙役去提章文昌之妻廖氏了,赵青便先审问了刘妈妈。
慧雅带了小梅和阿凤,坐在屏风后面听赵青审案。
刘妈妈依旧是背着原先的供词,紧咬牙关,一句话也不肯招认。
赵青见她刁滑,便命人用拶子给她上刑。
刘妈妈的十指被圆木夹紧,痛不可忍,却依旧不吭声。
慧雅在屏风后听到刘妈妈忍疼发出的“嘶嘶”声,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梅紧紧捏着慧雅所坐椅子的扶手,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凤更是只抽冷气,声音低低的:“夫人,单是在这里听,我都觉得疼了!”
赵青凤眼微眯:“刘氏,我可听说,你先前是章文昌的奶娘。你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你就忍心么?”
有了孩子之后,赵青对人们对孩子的感情有了真切的了解,站在刘妈妈的立场,揣测了刘妈妈的心理,预备从心理上击溃刘妈妈。
闻言刘妈妈泪流满脸浑身颤抖,终于道: “大人,我招…”
原来她的主子章文昌偶然间看到了同学苗琴心的妻子袁娘子,顿时惊为天人。
为了谋得袁娘子,章文昌把苗琴心请到家里坐馆,说好一个月二两银子,还把奶娘刘妈妈安排在苗家陪伴袁氏。
袁氏长期被丈夫苗琴心冷落,得了章文昌的热情,很快便堕入了章文昌的圈套,开始和章文昌偷情。
后来此事却被夫人廖氏得知了。
廖氏给了刘妈妈二十两银子,命她寻一个觊觎袁娘子的强悍野蛮的泼皮无赖,寻个晚上离开苗家,让那泼皮无赖奸了袁娘子,这样章文昌就不再搭理袁娘子了。
因为贪图这二十两银子,因为觉得自己的奶儿子章文昌太迷恋袁娘子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刘妈妈便选中了一直觊觎袁娘子的无赖李臭三,便装作无意,透露了自己那夜不回苗家,苗家只有袁娘子一个人在家…
刘妈妈瘫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大人,我没想到我家公子那一夜居然也去了苗家,被李臭三那厮给杀了…夫人原本答应我把他拘在家里读书不让他出门的…”
刘妈妈签字画押之后被带了下去。
赵青沉默了良久。
付春恒进来禀报:“禀大人,廖氏带到!”
赵青沉声道:“带廖氏!”
慧雅已经猜到了案件的真相,觉得太过丑恶,不想再听了,便带着小梅和阿凤慢慢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深夜,院中秋风卷起落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阿凤和小梅都有些意犹未尽。
小梅仗着年纪小,撒娇道:“夫人,奴婢好想听接下来的审问…”
慧雅淡淡道:“我猜一猜,你看准不准。章文昌的娘子廖氏看上了在自家坐馆的苗琴心,与苗琴心勾搭成奸。苗廖两人为了永远在一起,便设下这连环计,先给章文昌机会,让他勾搭上苗琴心的妻子袁娘子,然后借刘妈妈之手,引入李臭三,设计让李臭三亲眼目睹章文昌与袁娘子通奸,令李臭三激情杀人,借刀杀人,同时除去了章文昌和袁娘子。”
小梅想了想,笑嘻嘻道:“夫人,待我去问问丁小五!”
慧雅便带着阿凤在庭院里散步。
过了良久小梅才跑了过来,一脸的佩服:“夫人,全被您说中了!”
慧雅声音中带了些萧瑟之意:“女子嫁人之时,一定要睁大眼睛啊,须知男子的外貌虽然重要,可是人品却是最重要的…”
南国的建州尚是中秋,可远在北地的沧州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戴着兜帽披着黑色玄狐斗篷的元靖骑着马出了沧州城,往北疾驰而去。
阿南、阿北和曲仙姿俱打马紧跟着他,生怕落后。
到了沧州北边三十里的养马镇外,元靖勒住了马,居高临下远眺着低凹处的养马镇。
曲仙姿驱赶着马,慢慢走到元靖身侧,沉声问道:“公子,您确定能引来赵青?”
元靖淡淡道:“宜阳长公主是穆远洋的堂妹,她在沧州出了事,为免家丑外传,穆远洋一定会把赵青调来沧州处理此事。”
赵青又离不开慧雅,到时候一定会把慧雅也带过来,他就能见到慧雅了…


第138章

今晚虽然有风,却依旧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夜晚,深蓝绸缎般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照得庭院里如同白昼。
周围的秋虫不停地鸣叫着,与瑟瑟夜风交相呼应着。
慧雅静立在一株石榴树前,看着硕果累累的石榴树,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她叹了口气,道:“如同女子一样,男子的容颜也是韶华即逝,美好的容颜怡人的言谈欣赏一番即可,看男人顶要紧的还是人品啊!”
阿凤和小梅立在一旁,想到袁娘子的经历,心里都有些难过和彷徨。
过了片刻,慧雅见阿凤和小梅脸上都带着悲意,便故意调笑道:“阿凤,小梅,你们将来不管看中了谁,都要来回我,我帮你们好好把把关!”
阿凤和小梅闻言,先是笑,接着回过味来,便都有些害羞。
阿凤红着脸,拈着衣带低头不语。
小梅大胆一些,屈膝行了个礼,笑嘻嘻道:“谢夫人,到时候请夫人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呀!”
她跟了慧雅这两年,学到了不少东西,明白当机会从面前经过的时候,一定要眼疾手快及时抓住。
夫人和大人夫妻恩爱,自是不会替大人安排妾室,大人也不会看上旁人,那么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将来都是要嫁人的,与其被管家妈妈随意指一个人嫁了,不如先求了夫人,到时候睁大眼睛好好看,择一个合心意的人嫁了。
慧雅看了看犹自红着脸害羞的阿凤,再看了看年纪小小眼神却坚定的小梅,不由笑了,伸手在小梅身上拍了拍:“还是小梅聪明!”
她笑着应承道:“好,我这就答应你。”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令别人收获幸福,也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
主仆三人散着步,慢慢走回了屏风后面。
慧雅在锦椅上坐下,阿凤轻轻为她捏着肩膀。
小梅去为她沏了一壶毛尖送了过来,倒了一盏奉给了慧雅。
慧雅侧耳倾听屏风外面的动静,发现屏风外面赵青正在令章文昌之妻廖氏签字画押,显见是刚刚审讯完毕。
廖氏被带下去之后,赵青又提审死者袁娘子的丈夫苗琴心。
慧雅在屏风后面坐着,听着前面的审讯。
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始陈述,声音中带着怨恨,倾吐着对结发妻子的恨意:“…凭我苗琴心满腹的才华,早该高中秀才、举人乃至进士,坐享荣华富贵高官厚爵,可是因为我年少无知时被袁氏勾引,一时鬼迷心窍,娶了袁氏这娼家之女,导致县学漠视我的存在,连区区的县试我都通过不了,街坊邻居也都取笑我做了活王八,轻轻巧巧戴了一顶绿帽子!大人,我恨呐!”
赵青淡淡道:“所以,你就巧做安排,让你的同学章文昌看上你的妻子袁氏?”
苗琴心冷哼了一声,道:“袁氏那贱人生了个浪模样,章文昌那样好色,我不过让他看了两眼,他便神魂颠倒了,请我到他家坐馆。章文昌这泼贱贼,上了我的当,还以为我落入了他的圈套!哈哈!”
方才提他来受审的时候,付春恒奉赵青之命,把众人包括廖氏供词中摁手印的地方全让他看了。
苗琴心知廖氏等人都已招供,自己也无可隐瞒,因此破罐子破摔,什么都说出来了。
赵青挺直背脊看着苗琴心,声音和缓:“说说吧,你是如何勾搭上章文昌的娘子廖氏的?”
苗琴心脸上现出自得之色:“廖氏被章文昌长期冷落深闺,一见我便心动了,我又施以加倍温柔,施展十分手段,她一个久旷的妇人,何愁她不入彀?很快便同我如胶似漆,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赵青凤眼如电看向苗琴心,声音却依旧柔和平静:“那你和廖氏是如何订下这连环计的?”
苗琴心跪在地上挺直背脊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得知袁氏被章文昌上手之后,我便让廖氏想办法收买刘妈妈,让刘妈妈设计引一直觊觎袁氏的李臭三上钩,令李臭三夜探袁氏;按我的安排,那晚上廖氏原本把章文昌强留在房内,然后廖氏故意和章文昌争吵,把章文昌赶了出去;章文昌无处可去,便趁夜色又去寻袁氏私会;而到了半夜,得了刘妈妈放出的消息的李臭三潜入我家,试图占袁氏便宜,他当然看到了袁氏与章文昌的奸情,李臭三性情暴躁,自然因嫉妒杀人了!呵呵呵!”
想到富户章文昌被自己设计,章文昌之妻廖氏被自己握在手中,刘妈妈中了自己的计,李臭三上了自己的当,而袁氏则被自己成功害死,苗琴心得意极了,呵呵呵呵笑个不停。
赵青凤眼微眯:“即使李臭三不杀人,你也有后手,对吧?”
苗琴心眼睛一亮:“大人您好聪明,真是我的知音啊!”
他摇头晃脑道:“即使李臭三不杀人,按照他的性子,他也会当场发作,把袁氏与章文昌的奸’情张扬出去,弄得街坊尽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休掉袁氏,然后再与廖氏联手,想法子毒死章文昌,占他的妻子,得他的家财,这也算是章文昌淫人’妻子之报了!”
赵青淡淡道:“万一李臭三没有当场发作呢?”
苗琴心试图为自己鼓掌,带动腕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即使李臭三没有把此事张扬出去,我也会让廖氏叫走刘妈妈,我亲自撞破袁氏与章文昌的奸情,叫了街坊邻居过来围观…嘿嘿!”
慧雅手中端着一盏茶,却因为听得入神,一直未曾喝。
到了此时,章文昌袁氏被杀一案已经彻底水落石出了,她却无心饮茶了。
这世上居然有苗琴心这样的人,明明没有能力,没有担待,没有责任感,却一直自视甚高。
他活得不如意,却根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把自己的不如意、自己的不幸全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把自己的怒火倾泻到了比他更弱的人,譬如他的妻子袁氏的身上,设下毒计害死袁氏。
他一心想要飞黄腾达,自己却不肯努力,反而想着害死别人,夺得别人的妻子和家产。
这样的人,令人恶心,死不足惜。
放下茶盏后,慧雅起身道:“小梅留下和小五说一声,让小五告诉大人,说我带着阿凤先回去了。”
说罢,她带着阿凤先走了。
小梅和小五年龄接近,关系也最好,听了慧雅的吩咐,笑嘻嘻应了一声,自去寻小五去了。
慧雅回到后宅上房,才发现赵然已经醒了,正由月莲、玉桂和奶娘陪着玩耍呢!
因为颜妈妈带孩子的秘诀是“春捂秋冻”,所以此时赵然身上只穿着一个大红肚兜和一件红绫交领短衣,又白又嫩又肥的小屁屁的胖大腿都在外面露着,正在罗汉床上玩他唯一会做的运动——一百八十度翻滚。
颜妈妈在一边站着,被赵然逗得直笑,眼睛都看不到了。
见夫人回来,颜妈妈等人忙忙行礼。
慧雅洗罢手便直奔罗汉床。
她一把把赵然抱在了怀里,先用唇贴了贴赵然的额头,发现凉隐隐的,这才放下心来,又去摸赵然的屁屁和胖腿,发现温度也正常,便笑着在赵然身上拍了拍:“哟,我的胖赵然想母亲没有?”
赵然太肥了,慧雅一拍他,他身上的肉就凉粉似地颤,可爱极了。
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
赵然一醒来就不见了母亲,正在想念呢!见了母亲,他的脑袋便往慧雅怀里钻,贴着慧雅亲近得不得了。
颜妈妈在旁边看了,灵机一动,道:“夫人,您画画得那样好,何不给小公子画一幅画像寄到京城,让陛下也瞧瞧小公子!”
慧雅见赵然精神很好,便答应了下来,命月莲去准备画画的工具。
赵青处理完案件回到内宅,发现卧室中帐幕低垂,慧雅早揽着赵然睡下了。
因为怕惊醒赵然,赵青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把帐幕分开了一条缝,看了过去,发现慧雅面朝里侧躺着,赵然的脸窝在慧雅怀里撅着屁股睡得正香。
赵青担心赵然老是面朝着慧雅睡,脸容易睡偏了,便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把赵然抱了起来,试图换成面朝里的睡姿。
他刚把赵然翻过去,警醒的慧雅便睁开了眼睛:“阿青,你做什么?”
赵青把赵然摆成舒服的姿势,轻轻盖上了锦被,这才道:“你爱面朝里睡,赵然爱朝着你睡,这样时间长了,他的脸不就很容易长偏?到时候不好看,他长大了埋怨你我,那可怎么办?”
慧雅看着赵青直笑,把赵青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道:“你笑什么?”
慧雅低声道:“我笑你是个慈父啊!”
她真的没想到,还不到二十岁的赵青会是一个如此慈爱的父亲,对赵然简直是疼爱有加,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赵青在床边坐了下来,就着帐外的月色纱灯,凝视着自己的妻儿,精致的凤眼中满是柔情。
过了一会儿,他握着慧雅的手,低声道:“慧雅,你和赵然,是我最亲的人。”
慧雅想起远在京城的穆远洋,不由笑了,坐起来道:“阿青,十二哥听了会吃醋的!”
赵青也笑了:“他总是胡乱吃醋,有本事他自己生个儿子去!”
说完这句话,赵青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穆远洋今年二十四岁了,从十六岁有了第一个女人开始,穆远洋经历的女人不可谓不多了,可是八年过去了,虽然一直努力播种,可穆远洋始终未收获一男半女…
赵青垂下眼帘,心道:十二哥莫不是真的有不孕症?他一定不好意思让太医诊治,我要不要替他寻几位名医瞧瞧?
慧雅见赵青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睑上打下细密的阴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着问道:“阿青,你想什么呢?”
事关十二哥的隐私,即使是最亲的慧雅,赵青也是不肯说的。他笑了笑,道:“没什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赵青抬眼看向慧雅。
此时慧雅松松挽了一个堕髻,其余长发乌云似地垂了下来,衬得她目若秋水樱唇嫣红,大概是刚刚睡起的缘故,慧雅的双颊微微泛红,宛若桃花。
她雪白的绣花寝衣散开了,里面的衣物颜色鲜艳,衬着雪白的肌肤,别有一种动人心弦的美…
自从生了赵然,慧雅比先前圆润了一些,肌肤似泛着一层柔光,浑身软绵绵的,比先前更加动人了。
赵青看得情难自禁,便上前抱起慧雅,低声道:“我们去窗前贵妃榻上…”
慧雅一愣,抬眼看向赵青,见他凤眼含水,顿时明白了赵青之意,不由两颊似火,羞得满脸通红,只得依了赵青。
赵青与慧雅这一夜雨疏风骤恩爱缠绵,自不必提。
又过了两日,慧雅接到消息——兰氏与女儿坐的大船不日便要到建州码头了。
眼看着兰氏要到建州了,慧雅心中欢喜,便大张旗鼓预备着备下宴席,为兰氏接风洗尘。
赵青见她如此急切地要迎接兰氏,不由有些吃醋,却不动声色。
寻了个机会赵青便趁机劝慧雅道:“江绣与兰氏恩爱夫妻相隔了许久,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却横插一杠,非要接了兰氏,为兰氏接风洗尘,你让江绣怎么想?”
慧雅:“…”
她想了想,觉得赵青说的很有道理,便道:“等兰娘子到了,我先派海棠过去下帖子,请她三日后到我们家赴宴,这样可以么?”
赵青一脸淡然:“五日后吧!”
慧雅想了想,道:“那就改为五日后吧!”
她想到就要做,起身去了内书房,叫了海棠和月莲进来,吩咐月莲准备笔墨,亲自写了一张帖子,吩咐海棠明日送到江都监府给兰娘子。
见慧雅忙着给兰娘子下帖子,赵青有些无聊,便起身换了骑装,往前院的跑马场去了。
赵青刚骑着马跑了三四圈,丁小四就急急跑了过来:“大人,顾大人来了!”
顾大人正是顾凌云。他深得穆远洋信任,已经做到了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是大周宫廷侍卫的统官,可谓官高爵显。
如今他亲自来到建州,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因此赵青当下便从马上滑了下来,连骑装都没换下,就去见顾凌云去了。


第139章

大周最北端的养马镇。
风雪愈来愈大,刺骨的北风似狼嚎,像马嘶,席卷着雪花,摇撼着树枝,刀割一般刮在人的脸上,几乎令元靖等人寸步难行。
元靖一马当先,驱赶着马进入了养马镇。
阿北等随从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整个养马镇弥漫在风雪之中,街市之上除了厚厚的雪毫无人迹。
元靖忍不住骂了声娘,眯着眼看着街市旁的一个个大门,竭力凭借着记忆辨认着那处房舍。
终于寻到了那处大门,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马上滑了下来。
曲仙姿也从马上滑下来,深一脚浅一脚走上前,抬手敲了敲大门。
过了一阵子,大门内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道:“谁?”
曲仙姿不紧不慢道:“水公公,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