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伞轻轻的落在地上,被微风吹得打了几个转,而后默默的在雨中妖魅。
淡淡的一笑,是雪尘,只有他,才会知道此刻的自己喜欢这烟雨拂面的感觉,即使有伞也自行扔去,陪她赏尽春日愁苦,饮遍雨季浪漫。
“短时间淋雨还好,世间可不要太长了。”取过手帕,轻擦了下她被雨润湿的眼脸,让她更好的看清眼前的景致。
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真的很像夜哥哥。”因为多日来的相处,生命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她已经跟他说过:“可是她们却跟我说夜哥哥已经没了,轻盈也没了。”话落,泪下。轻轻的将身子靠入他的怀里。
喜欢这样的她,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如此真实的流泪,才会让人看到心中的一丝脆弱:“傻瓜,何必伤心呢?人总有会去的那一天。”轻拥着她的身子,失去亲人的记忆,本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在乍然知道亲人一个个去世以后,将会再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
他与她,是自然的相吸,无需太多的言语,便是心与心的交融:“可还是会难过,如今在这宫中,本应是熟悉的地方,我却只能感觉到陌生和无助。”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日子会是这样的,与她梦想中的日子相差好远好远:“相差太远,让我感到害怕,以前的我,不知是怎样在这里度过的,但此刻的我,除却陌生和无助,仅剩的便是对他的害怕。”
“若实在不行,可以回家去小住一些日子。”让她感觉到家的温馨,或许不会如此彷徨。
轻轻的摇了摇头:“去不了呢!”爹爹和娘娘都不认识落雪了,我若回去,他们肯定会吓着了。“这幅德行,恐怕是人都无法理解吧?”届时若以古怪的眼眸看着她,只会让她更难受罢了。
轻拭泪痕:“不怕,有机会我带你出去,只是去看看你的爹娘,不说你是落雪。”
“真的么?”
“当然。”轻点一下她的鼻子,然后郑重的说道:“到时我陪你去。”
笑着点了点头:“好!”
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保留的笑,醉了桃花,迷了心境,即使在这个阴暗的天气里,却仿佛阳光明媚,百花齐贺。
因着今日天气,怕她会乱想,宿魅一下朝便往凤鸣宫赶去,不想却在御花园看到卿卿我我为的两人。
从身子开始发冷时,卿雪尘便注意到那玄黄的身影,笑着跟落雪告别,没跟宿魅打招呼便离开了。
心情好了些,落雪一转身看到沉着脸的宿魅,不觉心下一个哆嗦,苦笑一下,越来越怕他了。
“皇上!”看着他不悦的神情,骤然间她不知刚刚的好心情是不是该继续。
摆着脸看了她一眼,抛下一句:“跟上!”便离开。
该是决定自己好事接着高兴,所以落雪撇去宿魅的不开心,傻傻的问道:“皇上不高兴?”
只要不发呆,她似乎就不会显得那么缥缈:“朕是不高兴。”
“这是为何?谁招惹了皇上?”
“除了你还有谁。”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我?”
宿魅真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对她那么死心眼,直至如今还乐此不疲:“朕吃醋,真看到卿雪尘就不高兴,若不是…,朕早赶走他了。”
看他脸色似乎更不好了,落雪却也不再说话;“为什么要吃醋呢?雪尘很好啊。”
一脸的茫然,气得宿魅一把抓过一名宫女,而后唇狠狠的吻了上去,只在瞬间便分了开来,而后看着怔怔的落雪:“可明白为何吃醋了,朕跟她亲热,你心里可有感受?”
看了一眼一旁发楞的宫女,再摸了摸自己的唇,落雪点了点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果然这个傻女已经喜欢上自己了,却不自知,收起笑意:“给朕说实话,如何想的?”
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落雪这才缓缓的说道:“好脏!”说完低下头来,不敢看宿魅渐渐阴沉的脸色。
第121回
一旁众人听闻此话,皆都吓得跪倒在地,心中一个劲的在祈祷老天能够让他们见到明日的太阳,看到皇帝出丑,虽然稀罕,但却不是一件好事啊,可是看着蒙蒙细雨,似乎明天本就不是一个艳阳天。
“放肆!秋朵儿,你简直就是找死!”身子速的趋于她跟前,怒不可遏的宿魅此刻哪管得了此刻她便是心中的十七,当年十七在面前,他亦是如此,发起火来便管不了那么许多。伸手一掌正欲掴上,终是下不了手,只得伸手接住她略微湿润的腰肢,唇在下一刻便覆上她的微颤的樱唇。
霸道的舌在瞬间便侵入她的檀口,而他唇上残留的那一丝胭脂,自然是来自于适才碰触宫女后留下的,刚见到他轻吻那名宫女的羽落雪,自然是奋力挣扎,宿魅那千锤百炼的身子岂是她能挣开的。于是喉间不断涌起的酸味却蠢蠢欲动,终于,落雪贝齿用力咬了他的舌,他这才松了开来。
当着宿魅,众跪倒在地的宫人,落雪好不给面子“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口间充斥着他的味道,让她分外难受,身子已是承受不住,却仍旧忍不住那不断涌起的酸味。
宫人们倒抽气之声,屏住的心再一次砰砰的跳了起来,却感觉仿佛要跳出那心窝一般,惶恐不安。
而一直跪在一旁的青衣,反倒是心中有了几许熟悉,当年的十七小姐,何尝不是如此,何尝不是这般让皇上动怒?而她们跟在身边,又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但一条命却也留到今日,当然那么多的侍女,也就留在十七小姐身边的人,才得以活至今日,而如今…
偷眼看去,只见皇上并无怒意,反倒是一脸怜惜的看着公主,或许此番,她们的命再一次的颠簸,亦再一次重温当年十七小姐在的忐忑。
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人,今生怕是只有她了,但能怎么样?一看到她,自己的心才会温暖,失去她的日子,虽然平静,但却犹如行尸走肉般,伸出手来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久之后,落雪这才直起身子,不动神色的避开他的手掌,本来哥哥和轻盈的事,已让她心里格外难受,如今被他一欺凌,益发的心酸,一双盈盈水色的双眸看了他一眼,便朝前走去。
这一次,宿魅笑了,抛开朝堂之事,享受淡淡的熟悉,这样的她,才是十七;如此洁净的她,才是当初见不得他碰其他女子的十七。
此番魅翎皇从天心国带回二公主之事,不日便传遍整个临月国,三年时间,自从魅夫人薨逝以后,魅翎皇便不曾充裕后宫,且不曾召寝过任何女子,为国兢兢业业,而如今,带回“若得此女,则失天下;若诛此女,则得天下”的女子,若是将她杀了,或许不会让人注意,但将她带回,且安置在没有任何嫔妃的后宫,怎能不让人担心,魅翎皇的痴心是无人不知,当年的魅夫人已是让文武百官心有余悸,天下百姓忧郁忡忡;如今的秋朵儿,从宫中传闻,不仅仅对给魅翎皇脸色看,且还是天心国公主,怎能不让人担心?
一个帝王,古往今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理所当然,夜夜笙歌亦是合情合理,但若是心寄予一人,夜夜专宠一人,那便是百官所急、百姓所忧。
每日早朝,便会有不同的人上奏,皆是旁敲侧击的提出诛灭天心国二公主之事,宿魅终于明白,江山美人之间,他始终无法做到两者皆有,当年若不是自己一心万里河山,又怎会让十七离开五年,回来便是一身是毒,最后虽然百姓得以成全,却始终失去了她。如今,她以二公主身份再一次出现,却是“诛之得天下,得之失天下”,他可以不顾万千将士的阻拦,将她藏于宫中,但是世间百姓,他又该如何?
于墨拿着手中奏章,这是他第五次提出:“不知臣等提议,皇上意下如何?”
奏章被人传承上去,宿魅依旧是连看都没看,而后只是冷冷的问道:“你等如此迷信,实是迂腐。”奏章被扔出,在光亮照人白玉阶梯上滑下,附上一丝冷气落于于墨脚前。
冷冷的空气顿时在整个金銮殿上空回旋,连日来的大雨使得整个殿里更加阴沉,昏黄的宫灯中散发出来的点点柔和,依旧不能使这肃穆的气氛柔软几分,反倒更加显出此刻的冷冽。
只从入春一来,小雨不曾停过,本来嘛,春雨贵如油,这是让百姓万分欣喜之事,但近日来,倾盆雨势,已经使得皇城百姓叫苦连天,且不说雨水已经让数户人家房屋坍塌,仅仅是过了春种季节,若是农民五谷不得下地,来年收成自然虚空,百姓们又该以何果腹。
这雨势,便是自从十七入宫一来便开始,一直不曾停下,有心之人一个言语,便让她与涝灾相连,便成了如今满朝文武联名上书。
“皇上,如今整个临月国,请求诛灭二公主之事,已是沸沸扬扬,不得不采啊!”右丞相于墨跪道,头重重磕于地面,发出砰砰之声。
吏部尚书吴国翰亦跪求:“如今皇城被涝灾所伤人员,被洪水淹没的房屋,不在少数,还请皇上以民为重啊!”魅翎皇虽然冷漠残酷,却从来不曾乱杀乱枪,一切皆以百姓为重。
“请皇上以百姓为重!”

满朝皆是祈求之声,满耳只闻肺腑之声,如此的阵状,竟然让宿魅感觉无力,他可以千军万马敌于眼前毫不动容,可以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唯独对那个女人,他今生无解。九年前,她用生命换得他千风崖之战的胜利,而他却只能给她幽宫中的寂寥生活。现在,她依旧在面前,却成为众矢之的,而他难道只能放手?
深吸了一口气:“皇城如今举步维艰么?”
众人不解,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到还不至于。”
一个冷笑,沉声再次:“国之将亡么?”
再一次的摇头。
猛地一拍龙椅:“竟然如此,何来‘若得此女,则失天下;若诛此女,则得天下’只说?”
于墨并不惧怕,仍旧跪上前来一脸正义的说道:“可是皇上…”
“放肆,便是你造谣对么?”头狠狠的抬起,紧紧的盯着于墨:“来人,将他拖下去杖责三十,罚去半年俸禄捐献灾区。”
此话出口,众人吓得胆战心惊,于墨乃皇上之心腹,当年月清皇逼宫之时,更是独独一人不曾叛乱,如今,皇上重罚右丞相,显然是杀一儆百。
看着被拖出去的于墨,殿前已经开始议政的宿颜笙忽地上前:“父皇,于丞相乃有功之臣,万万不可啊!”这么些年来,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父皇,抛却众臣的提议,去护卫一名敌国公主。
“住口,朕说了便不会收回!”环视一眼不言不语的臣子,宿魅提了一口气:“此事就此作罢,若再次提起,休怪朕不顾颜面。”一个拂袖,人便已经转身离去。
众臣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这样的魅翎皇,让他们感到陌生,只得转身看着眼前的大皇子,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各位大臣,父皇本应皇城涝灾忧心不已,如今你等以二公主之事提出,自然扰得父皇火大,过两日变好了。”他的父皇,向来是独一无二的,他对他的崇敬,不仅仅是骁勇善战,更有便是心中装着天下百姓,这几日,他没少见到父皇愁容满面:“父皇已经开始拨去国库银两,为皇城百姓度过此次大灾。”
左丞相魏无忌说道:“但是大皇子,皇上此番若不诛去天心郡二公主,实在是难得百姓之心啊。”
“是啊,如今整个皇城皆是对二公主的抱怨,并不是…”
伸手止住众人言辞,宿颜笙笑道:“放心,我会站在你们这边,父皇也是一时被她迷住,相信不久后便无事了。”
众人点了点头,却也不再说话。
金銮殿外瓢泼大雨,风无情的肆虐着整个皇城,皇宫五步一人的岗哨,已经将人撤去大半,如此的大雨,若是再过几日,怕是将淹没皇城大半百姓了。
已经午时,该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候,此刻却是一片阴暗,宫里四处的宫灯,虽然驱走了阴暗,却始终是在阴霾之下。
每日宿魅忙于朝堂之事,反倒不如先前那般常来凤鸣宫了,落雪也落得轻松,心中一直在盘算着寻一日与卿雪尘一同出去见见爹娘,却被连日的大雨袭得始终不得机会。
大雨像一幕天然的屏障,将世间万物隔开,两丈开外便是一片模糊,看不清远处是什么。豆大的雨滴,疯狂的敲打着凉亭中的琉璃瓦,滴滴答答的敲出一首杂乱的曲调,听不清远处的声音,只来得及品味那繁夏的清脆。
放眼看去,却也是那雨滴毫不怜惜的敲打着世间万物,这个季节,该是百姓忙碌播种的季节,如今这番大雨不眠,怕是误了春种吧?往年在古庵的时候,她还会种几种青瓜,附庸风雅的自种自食,却也从中体会到了农民的艰辛,他们的生活,不仅仅依靠着那天地间的土壤,还要遇着好的季节,涝旱皆不是好的光景,须是风雨及时才是颗粒归仓。
“菩萨保佑!”双手轻轻的合于胸前,静默的为百姓们祈求上苍的怜悯,却不能知道自己将面临的灾难。
“公主,你要的玉碗奴婢寻来了。”青衣抱着一堆各色的玉碗走了进凉亭。
看着这些东西,落雪洋洋一笑,已经有三年不曾练过,不知是否已经生涩,还能弹出音符不?
拿起一个个玉碗,在屋檐下接了不等分量的雨水,落雪这才拨下发间玉簪,纤纤玉指,柔若葱尖,试了试音,这才开始敲击。
在雨势的重击之下,玉碗敲击出得声音,虽然清脆,却不及雨点敲击琉璃那般响亮,只是坐在凉亭里的宫人和落雪自己,才能听到那轻盈的声响。在那叮咚之中,不若玉箭般的幽幽扬扬,不似古琴般的高山流水,只有那山泉般的婉转,仿若清泉般的迷人。
往年,夜哥哥和轻盈最是喜欢听自己弹奏这些,如今两人双双离去,唯留她一个人在此孤奏,真可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淡淡的一笑,桃花?她是么?从来她都只是那墙头的一颗小草,顽强的生活,苦痛且由它去,只管眼前的快乐,如今自己的夫婿,她已经拥有,却可笑的忘了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那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是傻傻的她能拥有的?此间经历过的波涛汹涌全然忘去。
心中那一点点恐惧,却是油然而生,愈演愈烈。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急凑,得出的声音,自然是激扬而起,仿佛那不是盛着水滴的玉碗,而是敲出心间彷徨的大钟,是在警醒自己,也是在发泄着无助。
一阵轻轻的掌声打断了落雪的思绪,扰乱了她的曲调,回过神来,却一见宿颜笙在一行人的拥护之下,湿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
含笑的看着落雪:“二公主好雅兴!”虽然是赞美,但那满口的讽刺,却是真实如亭外的雨一般砸上心扉:“玉碗也能走出如此美妙之音,果是厉害。”
“大皇子谬赞了。”轻轻的将玉碗中的水倒去,时候应该不早了,也该回去了才是。
看着她轻轻的将一个个杯子里的水倒去,在缓缓的用手中的巾帕擦拭着,不假她人之手,动作那么的自然,神情那么的认真,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是祸国之相呢?心下惊觉自己的想法,不觉移开双眸:“二公主这是在趋我离开么?”在他来后便一杯杯的倒着玉碗中的水,一个个的擦拭着,不会太过明显,却也是隐约的说着告辞。如此聪颖的女子,若不是有那传言在先,却也令人侧目。
回视着他的目光,落雪一汪纯净的眼眸清澈见底:“是的!”在她的心里,没有尔虞我诈,只有质本洁来还洁去的透彻。
并不生气,宿颜笙只是看着亭外不停的雨水,生生的叹了口气:“如今城中百姓,也不知是怎生光景。”
本已提步的落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住,侧过身来,真好看到宿颜笙那张放肆宿魅的侧脸,骄傲的脸庞上,此刻皆是层层愁容缠绕,想来事情不小:“天灾人祸,此乃世间常情,我们只能接受,大皇子不必太过忧心。”这也是落雪的处世之道,若是抵抗不过,便也听之任之。
她的话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以为然的说道:“人们总是将一切归于天灾人祸,又岂能知道天或许也是有眼,不然人之性命何须分出贵贱?”
“贵贱之分,乃由人心而生,贫者,若是心不贪而求及时行乐,那也是一种怡然;若是心太多强求,即便是锦衣玉食,也不定是一种享受,贵贱由此而出,天便也公平,一切皆是因果循环而已。”
不由侧目的看着她,却见她一脸平静,仿佛世间万物皆皆空,只余她一人而立,孤苦,却是心中一片洁净,有着自己的一方净土,他人不得而入。
摇摇头甩开自己的惊讶:“我或许只是忧心百姓,而父皇,却需要忧心整个国家,关心所有城民的安危,还要…”并不说全,只是稍作停顿:“如今雨水便不曾停过,且一日比一日厉害,整个皇城,百户人家房屋坍塌,靠土地为生的农民,自是不得春种;靠经商营生的,却硬是被困在家,民不聊生,或许便是如此。”
皱了皱眉,落雪似乎感觉到他话中有话:“大皇子若有何事,请直接说了!”
“好,爽快!”忽地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秋朵儿,你没发现这一切,结合四自你进宫以后才开始的么?难道你所说的因果循环,便是以父皇攻天心国为因,而你便带来皇城如此的果?”
轰的一声,落雪满脑炸开,那句“若得此女,则失天下;若诛此女,则得天下”忽地跃入脑海,身子跟着一个轻晃,借着石桌才得以止住,只是那微微发冷的掌心 ,却已湿润了石桌一片。
第122回
不动神色的看了她的手一眼,再抬头看了看她那淡漠的脸庞,假装的漠然竟然让他感到有些揪心:“话到如此,你好自为之。”说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雨幕。
那种心酸埋在心里,阳光总在唇角绽放,轻轻的一笑,吃斋念佛二十三年,始终还是消不去那从出身便带着的晦气,是她乱绕了世间的平静还是这个繁乱的世间走进了她的生活?这一切已经无暇顾及,如今在这深宫之中,本应是自己生命归属的地方,她却成为陌路人,他的努力,她看得见,却无法接受;她的挣扎,他能感受,却始终不愿意放手。
爱,这个字眼,从来不曾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身在玉翎城之时,她想的只是自己那一方小世界,经过三年佛教的洗礼,她本以为自己终身应该那般,却被他带来皇宫。她不喜欢这里,从来的第一天便已经知道,当年的落雪不喜欢,现在的秋朵儿依然,而他却将她囚在了皇宫。她本是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他爱十七,用自己的爱编织成一张大大的网,将她困在这里,折去她的双翼,披上一身金装,成为那金丝雀。她知道十七的心酸,亦知道十七的牺牲,毕竟,她便是十七,他心中的十七。
湖心的水已是越涨越高,雨却没有转小的迹象,御花园里的残枝烂叶皆是满地,却仍旧有新的伙伴加入,反倒是那坚硬的枝头,在风吹雨打中,坚强屹立。
青衣有些担心的看着落雪:“公主,雨变大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宫吧!”见她没有说话便轻扶着她,右手撑伞,众人离开了凉亭。
终于回到凤鸣宫,却见宿魅一脸不悦的坐在大厅,见她回来,连忙接过宫人手中的巾帕,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佯怒道:“这是去哪了?也不知说一声。”
生涩的动作,擦得她的脸颊有些痛,别开脸来接过青衣递上的姜汤,落雪喝了两口这才笑道:“去了趟御花园,这段时间雨是越来越大了,御花园都已经看不见花了,湖水也是一日比一日高了。”似有心似无心的说出,仿佛那种没心没肺的傻话,又像是述说着什么。
侧目看她一眼,宿魅没在意,只是招了招手:“传膳!”
看着宿魅一脸自在的吃着饭菜,落雪心里的烦闷再也憋不住了:“如今皇城内民不聊生,皇上倒是心安理得。”她怕他,也就是平时,一旦事情上来,从以前的十七到现在,她从来不曾想过害怕。
放下手中筷子,宿魅微眯着双眸看着她,这代表着她已经挑起他的怒火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管城中百姓死活,只顾自己随性而为。”
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说朕应该怎么办?赞同他们的意思?拿你去祭天,以便度过此番的大劫么?”
“祭天又如何?如果能让众生普度,我佛定然慈悲。”平和的语气,相对于他的暴躁,她显然是立地成佛。
一看形势不对,房里的奴才早已经跪下,不敢出声。
青衣则是轻扯了几下落雪的衣袖,希望她能够不要惹皇上动怒。
讥讽的笑了她一句:“很显然,你是佛,朕不是,你仁慈,朕残忍。”怒意却已褪去,双眼中的深邃让人看不出情绪:“朕求的只是十七的平安,当年为了天下,朕负了十七;今日为了十七,朕负了天下,却也不过是她人眼中的笑话。”可笑了不是,终究是不如意。
虽然看不出情绪,听到这样的话语,那仅有的一丝悲伤缠缠绕绕的在周身回旋,落雪不觉脱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
速的打断她的话语:“朕不会让你去祭天,这一次找到,朕便不会放手,即使失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双眸定定的看着她:“或许你说得对,朕确实是不该抛开一切,巴巴的在这等着陪你用膳,应该废寝忘食才是对的。”拂袖、转身而去。
离去的背影里面,带着一丝落寞和无力,玄黄的龙袍昭示着一下朝他便来了凤鸣宫,因着焦急的等着她,便也来不及换下。
心微微的抽痛,在他转身的刹那,她才注意到几日不见后他消瘦的脸颊,才见到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眸,心竟然有着一些心疼,为什么?她不应该是怕他么?不应该惧他么?怎地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摇了摇头,不愿再往下想去,门外传来溪儿的声音,落雪抬起头连忙迎了上去:“溪儿,你怎么来了?”连忙拿起宫人手上的巾帕为她擦着湿发,惊觉这是宿魅适才的动作,自己如此自动自发,是因为担心溪儿会感冒,而他身为帝王,这一切的事情,是无需他来做的,且还是那般的不熟练,却在惯性之下,他做了那样的动作。
“姨娘,你擦痛溪儿国色天香的脸了。”
“扑哧”的笑出声来:“溪儿怎地如此不知脸红?”
“为何要脸红,溪儿难道不是么?”得意的扬起脸来:“爹爹长得那么美,溪儿自然是国色天香。”
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脸:“好了,姨娘不难过了。”多么聪明的孩子,从适才自己恍惚的神情便知道她的不快。
看了看四周的人,溪儿笑着说:“姨娘,溪儿好困,是不是该就寝了?”
“这一身湿淋淋的,先去沐浴,泡一泡再睡。”
“姨娘一起好么?”
点了点头,便拉着溪儿的手进入了浴室。
氤氲缭绕,雾气蒙蒙,夜明珠懒洋洋洒在这个浴室里,白玉浴池间的水,潺潺的流动,清澈的水声,在这个后宫里注入清新的氛围。
本应暧昧的空气中,因为母女俩的玩闹而显得轻松,玩闹许久之后,溪儿扑在落雪怀里:“娘亲,你是溪儿的娘亲对不对?”此刻的浴池,在旁待侯的众人已经遣退,仅剩她们两人。
身子微微一怔:“溪儿可别瞎说。”这样的事传出去,人家不当她是妖才怪。
“溪儿没有瞎说,因为爹爹答应过溪儿,他的肩膀只能当溪儿和娘亲的枕头,可现在也在当姨娘的枕头。”
她无心的话,反倒说得落雪满脸通红:“皇上骗你的,在军中他不还是将其他女子当成你娘亲了?”除却在天心国那一次,虽然同榻而眠,宿魅至今却不曾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