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连伊,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别致的房间,流苏轻轻至榻边挂着,金玉帐钩轻轻摇晃,屋中桌上摆放着各式瓜果点心。
转眸,可见窗外柳条飘飞,隐隐可以闻到一股春日里的清香,很是舒爽。
起榻,梳洗一番,很是平静。开门走出:“你们主人呢?”无需抬首,便可知道门口守了人。
当没有人回应的时候,连伊抬首见到外面没有任何人,心头甚是纳闷。竟然还有如此之人,将自己劫了前来,连守门的人都可以不安置,果然是独到。
竟然能够如此大胆,想必自己无论直到哪也出不了这个府门,因此连伊也就不去想着逃走的事,反倒是四下逛了逛。
这个府邸不大,似乎是为了暂时的居住而已,府中下人婢女不少,来来往往穿梭在花红柳绿之下,粉衫如花,花如粉衫,极为美丽,各处彩蝶飘飞,翩然起舞,繁忙的在朵朵红花之间游离。
在府里呆了一天,四处看了看了,又睡了午觉,虽没有夜七寂的日子很无聊,但想想他这段时间不跟自己说话,也差不多。
快晚膳的时候,便有丫环前来禀告,说是府里有宴席,必须要她参加。
连伊轻笑,直到现在,连主人的面都不曾见到。如今也只能在晚宴的时候见着了:“好啊,带路!”
“姑娘不用梳妆一番么?”
“不用!”今生都不是以色侍人,又何须在意自己的容貌:“就这么去吧!”
待到了宴席,连伊终于知道后悔了,她差点没转身离去,早知道要见的人是他们,她无论如何也会梳洗一番,虽七寂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但好歹她对倾城女皇的感觉很好。他们几个人太过的耀眼,反倒显得连伊有些格格不入了,兴元皇一身俊逸的灰衫,他身旁的倾城女皇自然是穿什么都那般的绝美,还有就是那仙子般的伯泱,还有一名看见与兴元皇差不多的男子,很是和煦。
一切于她来说,她太过的普通。
但有一点很让她不解的是,兴元皇看到自己的时候很是惊讶,似乎并不知道她要前来,更有一旁坐着的伯泱,也是一脸的不解和骇然。
“连伊,你怎么来了?”话虽然问着连伊,双眸却盯着对面的皇叔。
“我也不是很清楚,昨日有人将她扔在府邸门口。后想着该是重要的人,不然不会偏偏扔到府门口,便让下人带她前来。”冉元奕蹙眉,而后开口问道:“看来你们认识,她是谁啊?”
兴元皇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仿佛有些面善。
只有若幽,坐在兴元皇的身旁,含笑看着,没有疑惑,没有不解,仿佛很熟一般。
“她是伯泽的妻子!”
“啊!想起来了,那日在伯泽身旁的就是她了,只是换回女装朕一时想不起来了。”元祯猛地拍头,而后含笑对着连伊说道:“你很是镇定,不错!”
连伊受宠若惊,原本一般皇家之人,谁会同意她和七寂之间的事情啊?不想兴元皇竟是如此开明:“谢皇上!”兴元皇很是年轻,与倾城女皇一起,两人都不像是有如此大儿女之人。
“你该唤朕为父皇才是,虽然那孽子不将我们当家人,我们却没有忘呢!”
不知该如何开口,连伊苦笑着站在那里。
“元祯,她是谁啊?你为什么对她笑?”撅起嘴来,若幽不满的看着丈夫,她知道,元祯很少笑的。
笑着摇了摇头,元祯将她拥入怀里:“傻瓜,她是伯泽的妻子,也就是我们的儿媳,我笑是因为欣赏她的胆量!”这女人越来越喜欢吃醋了,是否也说明着她的心智,已经在一天一天的成长了?
“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幽又开口:“那元祯跟若幽笑也是因为欣赏若幽的胆量么?”
“不是,因为元祯看到若幽就想笑,是因为喜欢!”耐心的为她解释,并不觉厌烦,反倒是有着过分的宠溺。
“那若幽看到元奕也会笑,也是因为喜欢么?”
冉元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显然的脸上有一丝喜悦,却也不好在皇兄面前表露。
元祯可没有放过,当下微恼:“不是,那不是喜欢!”唯有这个时候,他的那种霸道,才与夜七寂如出一辙。
可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被元祯凶了也不介意,或幽只是举起杯子,看向连伊:“儿媳妇,我敬你的胆量!”这句话,说的很是清脆,如孩童一般的天真,却记着元祯说过的每一句话。
接过伯泱递过来的酒杯,连伊回应:“谢谢女皇!”让她唤若幽为母后,她做不到,感觉像侵犯了那神圣一般的人,因此就只能如此。
“若幽,你不能喝酒!”想要取下她手中的酒杯,却被她躲开一饮而尽。
“我不要跟你说话,跟伯泽一样是坏人,欺负我!”扭过身子,不再看兴元皇。
“若幽乖,我没有欺负你!”
“还说没有,你当着儿媳妇的面凶我!”扁了扁嘴,眸间已是盈盈水润:“儿媳妇,你说是不是?”
其实若幽根本就不明白儿媳妇是什么意思,可能还以为那是连伊的名字,但听在耳里,连伊却觉着格外的亲切,仿佛自己家里的人唤着一般,暖到心坎上:“是!”很奇怪的,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她竟然不会判断是非,只想不要让她伤心。
伯泱在一旁轻笑:“又一个没有逃过若幽那双眼睛的!”话虽如此,却也并不担心。
有了连伊的首肯,若幽更是生气:“你瞧儿媳妇都那么说!”
只是一旁的兴元皇,反倒是心急了:“连伊怎么如此说话?”而后却不忘了安抚娇妻:“她适才说错了。”
是凶人的话,却是那种家人的怨念,连伊也不担心,只是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不要理你了,冉元祯,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吵架了!”
好熟悉的一幕,好文具盒感动的幸福。握着酒杯的手,轻晃了一下,不曾喝完的酒水洒出,蔓延除了一股浓香,如此的话,七寂曾对自己说过,也因为他的“吵架”,直至自己被劫,他也未曾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好了,那你要怎样才能跟我说话?”
“我要吃苹果!”
“呃…”俊脸微红,元祯笑声的商量道:“晚上好不好?”
“不好!”
“那好吧!”俯过身去,元祯薄薄的唇贴上若幽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记:“好了!”
一记吻,让若幽的脸顿时灿烂绽放,比阳光还灿烂,比星还耀眼:“我还要吃樱桃!”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害羞这个词,如此只为了开心而笑的真实,淳朴得让人心醉。
“星星这小魔女,专教你这些!”低声诅咒了一番,元祯知道拗不过她,只得在她仰起的唇上,深深的吻了一记。
很是缠绵,很是深入。看得连伊目瞪口呆,谁也不能料到,一国之君的兴元皇,竟是如此的多情。
“下次不要跟星星在一起了,好不好?”
“好。”
“若幽乖!”
“那我跟伯凌学,星星都教伯凌了!”这样的感觉真好,果然是星星说的没错:“星星说我只要吃苹果,你就会兴奋;吃樱桃,你就不会凶我了;她还说了,如果在榻上,我只要脱了…”
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元祯气急败坏的说道:“萧若幽,你专门跟我过不去是不是?”这个星星真不行,不如伯泽的妻子,如此本分。若幽若是跟江星星在一起久了,还不知变成怎样:“下次我让伯凌休了那个妖女!”
连伊差点没笑出声来,看着伯泱淡笑着的有,她便能明白,他们一家子,真的很快乐,只是她的男人,却拒绝参与这快乐之间。
和伯泱走出大厅,元祯还在跟若幽细细的讲述一些道理,孜孜不倦,诲人不倦,很是认真。
两人一起走到水塘边的桥上,伯泱站定脚步,而后仰看天边的月亮,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望着他的侧脸,在柔柔的纱灯下,剪出一圈淡淡的光芒,很柔和,和他静静的脸相得益彰。连伊不觉有些沉醉,待到一阵风吹过,这又回过神来。
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们真的很幸福?”
“是啊,本来都应该幸福的,因为这是用若比的心智换来的,但独独缺少伯泽!”
“总有一天会的!”这个连伊深信,虽然七寂对伯泱和若幽有着恨,但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却从来都不曾忘记:“伯泱,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七寂之间,到底是谁在捣鬼?”这个问题一直深藏于她的心底,但却一直不能问出。
“想过,却没有半点头绪!”他也曾让一井去查过,但还是无疾而终:“要查便首先应该查雷雪笙,但我查了,他并没有问题。”
点了点头,连伊赞同:“是啊,太爷虽然有时太过顽固,但待七寂确实不错。”
“到得如此地步,也只能任着他人控制这一切发生了。”
“我只是怕发生的时候,太过的残忍,一切的后果,仍然会伤害到他!”当初的一切,已是差点点摧毁了七寂,如今若还有什么幕后,他不得更加难受么?
“但也没办法,因为敌在暗,我在明!”冉伯泱抓住她的双肩,真诚的说道:“明日一战,我已跟父皇请示,我不会是主帅。”
七寂动作干净利落,也不会怀疑他如此快便动手:“那就好,我最怕的便是看到你们兄弟相残。”
“连伊,很谢谢你陪在他的身边,伴着他一路走来,不会太过的伤心和绝望。”
深深的望着他眸间真诚的背后,那缕缕情殇,连伊被蛊惑的喃喃开口:“伯泱,当年坠崖,你为何没有跟着跃下?”一句话,问得冉伯泱的身子微微一怔,果然,他是有那个想法的。
当年自己毫不犹豫的为他挡下一掌,只有她心里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报恩,而是因为打从心里的一种释情,可是却这样错过了。轻轻的转眸,看着天边的明月:“你是为了七寂对不对?是因为你知道他会跳下去对不对?”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不一样的命运。
没有说话,伯泱只是收回手来,无论何等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但是当年,他能跟着跳下么?不能呵!自己拥有的太多,而七寂能拥有的本就不多,即便是死,他也会笑着成全。
没再提及,连伊只是微微的笑了:“伯泱,这个世间,也不知将来会是何等的人伴在你身边?”将会那样一个女子么?如此云淡风清的男子,这世间,又有谁能打动他的心呢?
“总会有的!”安慰的说道,不让她再愧疚,伯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回去睡吧!”
那一晚,将心里的事情说出后,连伊竟然难得的放松。每每看到伯泱的眼神,她又是欣喜,又是愧疚,欣喜的是再次见到他的人,愧疚的是自己是罗敷有夫。
如今,虽不能将伤害降低,却也能坦然的面对,也算是一种进步呢。
翌日一早,七寂的大军已开始攻城,城墙外鼓声震天,夜七寂的声音,仿佛透过遥远的地方,寻来自己的梦中,唤醒连伊的睡眠。
睁开眼来,却见天色已大亮,却了却手脚,肢不知何时已被人捆绑而起。而自己所在的房间,也不是昨晚的寝房。奇怪的皱了皱眉,伯泱和兴元皇断然不会如此,却也不知何人所为。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剧的奔跑声,到得门口便停了下来。
推门而入的是四位大汉,看到连伊,只说了一句:“得罪了!”便扛起连伊的身子飞奔而出。
去的方向很明显,她出现的时候,明显的看到冉元奕满脸的愤怒,指着连伊,他看着城墙下的夜七寂:“七夫人在此,难道你还想攻城么?”态度很是倨傲,不将人放在眼里。
连伊心里大叫不妙,如今伯泱不在军中,恐怕并不知道自己被冉元奕当作人质的事情了。
自从连伊出现在城墙之上,夜七寂的心就没有平息过,紧张的心,却因为看到冉元奕一脸的傲慢时气焰高涨起来:“冉元奕,除了用如此手段,你就没有更高明的么?”
“哼!更高明的?我认为七夫人便是最为高明的!”命人用剑抵住连伊的脖颈,毫不留情的开口:“你到是放下你的手啊!”夜七寂三十万大军,场面恢宏,鼓声敲起时,让人心惊胆战的决绝。
夜七寂本来欲压下的手并未落下:“你以为凭她便可以要挟到我么?”冷冽的眸子,仿佛一把锐利的尖刀,直刺他人心底。
“当然,不然你攻城试试?”看着夜七寂的犹豫,冉元奕傲然的大笑:“哈哈哈…”
声音,在整个城墙上传扬开来,透过那一阵阵的鼓声,慢慢的抵达七寂的胸口,如箭在刺,七寂顿觉窒息。
猛地取过一旁弓箭手手间的弓箭,夜七寂抬起箭来,高声怒喝:“别说是她,今生又有谁能要挟到我?”看到连伊眸间的一丝笑意时,伯泱眼眶微微发酸。
上箭,拉弓,瞄准,放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等冉元奕惊呼出声,他那一箭,已经稳稳射出。
急速飞驰着的箭,众人紧张的眼眸,冉元奕瞪大的惊讶,夜七寂高高揪起的心和连伊双眸间淡淡的微笑…
一切,仿佛都定格在那一刻,时间,停留在了最紧张的时候,唯一不曾偏下的,是那一根急速飞驰的利箭。
第一百零三回撕心裂肺
当那根箭准确的刺入连伊的胸膛时,几十万的大军仿佛都能听到她发自内心的一声叹息,带着几许心酸,含着无声的泪,轻轻的滴落在人们的心田。因为这名奇女子,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忘了收回自己的视线。
因为得箭刺入胸膛,震得连伊的身子倒退好几步,与此同时,看到夜七寂高举的手落了下来暖暖的笑了,她的男人,果然能看明白她眸间的笑。而她很庆幸,能够在他完成大业时,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风,飒飒的吹来,带着心田上的一丝惋惜和叹息,轻轻的萦荡在世人的耳畔,呜咽着自己的哀伤和生命的无足轻重;云,瑟瑟的飘飞,有着夜七寂、千古的霸气,盘旋在了整个大军的上空,在警醒着世人,他那举是无双的驾驭。
分明,在她眸间闪出的是一丝笑容,却为何,含着几许心酸?
显而,在她唇畔挂着的是那璀璨的骄傲,却怎生,包着几丝无奈?
心,一片一片的碎了,是他的。
意识,一丝一丝的剥离身体,是她的。
攻城的呐喊声传来,连伊缓缓的倒在地上,倒地那一刻,唇畔的笑容始终不曾褪去,而那喷洒出的鲜血,滴滴落于青石城墙之上,染上朵朵妖冶。
似泪,却多了几分颜色;若梅,却少了几许芳香。
看到连伊如此,夜七寂一马当先的攻城,一双冷冽的眸间,戾气满布。朝着心中的人儿飞去,万箭齐射,却始终不能挡住他的步伐,当他飞上城墙时,身后的众人也已撞开了城门。
“冲啊,为七夫人报仇!”
“为七爷的大业拼尽所有,冲啊…”
……
一个个气愤填膺的声音,从所有人的喉间脱出,没有说话的,一双眼眸亦是杀气腾腾,他们努力的攻城,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着,七爷的所做的一切,将不会成为虚无,他们将以城池来宣誓着胜利。
一阵阵的声音,伴着云梯的高架,随着粗木的撞击,含着浓厚的愤慨传来,万众一心,更何况是三十万的大军,如此不怕死的攻城。云梯上的人,一个个带血的飞了下来,像风筝一般,没有任何方向,却始终不能够阻止人们的脚步,依旧有人紧随而上;扛着粗木的人,一个个被箭射得倒了下来,但有着许多前赴后继的人儿,奋勇直前,仿佛那死去的人重生一般,将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人们都知道,夜七寂要的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样的人,不会在夜七寂名下。他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表明,成大业者,没有后顾之忧,哪怕有,哪怕是心田上最重要的人,他也要亲手将之铲除。
多么决绝的人儿,多么让人感到心中的无奈。
朝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儿冲去,明知道她身边有着多么大的危险,却仍然不曾犹豫,亦不曾为自己挡去多么危险,幸得铁森铁虎兄弟,他才能攻上城墙。一根箭到达他的身侧,被他以剑挡去,另外数根箭到他身边,被贴身的铁虎和铁森挡去。
终于抱起她的一刻,夜七寂已然满期眼雾水,紧紧的抱着她:“连伊…来了!”声音,很轻,却是一种情的承诺和爱的宣誓。
淡淡的笑着,一口血再次流出唇畔:“我知道,你会来…”终于等到了他的到来,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我且睡一会儿!”
她的双眸闭上时,夜七寂狠狠的高呼:“所有将士一律杀无赦!”今生,无人能负她,哪怕是自己。用她的生命来要挟他,他就要所有人都知道,虽然不能要挟到,但是以她为祭品的要挟,后果将是多么的沉重。
城池,在血和泪的挥洒下,攻克了下来,因为连伊,本来商量好的一切计谋,并未用上,而是硬碰硬的较量,没有任何战术,速战速决的解决了所有的人。
尸体横躺,血流成河,这是夜七寂自攻城以来,第一次以如此残暴的方式对待一条条的生命。
看到这一切,他笑了,狂妄的笑了…
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步伐,但也没有人敢用连伊威胁他!
不是不受威胁,而是知道妥协后的那些不是失败,而是他和她一同坠入地狱,所以他残忍的选择以自己的残忍和力量,博取两人在世间的生存。
若是错,便是黄泉相伴;若是生,便是万人之上。
决绝的人,拥有的爱也是这般的伤风悲月,如此的让人感动,亦是几十万人性命的陪葬。
“大帅,夫人这箭射得太深,若是一定要拔出,未免会…”
“不怕,拔!”不拔,她便是死路一条,拔了,他和她同在奋斗。
当军医拔出连伊胸膛的箭时,连伊身上的血,喷向夜七寂的脸颊,温热温热的,却让他心酸不已。痛,好痛,连着她身体上的痛,他的心仿佛碎成一片一片。痛到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痛时,他才惊觉,原来,植入心田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爱和自己的恋相融合后,生长出来的一棵树。
在军医忙碌的时候,他只是紧紧的握住她冰凉冰凉的手:“连伊,你说过,会尽量陪我走完这一生的,所以,你不可以走,绝对不可以!”狠狠的她耳畔说着,不允许她的拒绝,一点一滴的灌入她的心田。
血急速的流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要将整个床榻染尽,要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一点点的流逝。
“大帅,止不住血!”
“你干什么吃的?怎么止不住?”霸戾的等着他,整个人都跟着激动:“她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都别出这个门!”
“是,属下这就努力!”房里的众多军医,手忙脚乱的进行着这一切,没人敢说话,也涔再去开口说着那绝望的不可能。
终于,血流慢慢变缓,众人额际的汗水不再密布时,明显的能听到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却也仍然不敢怠慢:“大帅,夫人失血过多,可能需要一些血直接注入她的体内。”
“如何做?”
“将血口对着夫人的嘴便…”
话没说完,夜七寂已经隔开两指,大大的血口,用力的扳开她的牙放了进去。
血,并未如意料中的那般落入连伊喉间,而是缓缓的溢满她的檀口,而后一丝丝的流了出来。
众人正待开口,却见夜七寂凶狠的说:“你若不服下我的血,上黄泉下碧落也别想甩开我!”那一刻,众人终于明白,不是大帅无情,不是夫人无爱,而是情太浓,爱太深,才会如此跨越生死相随。不见得他们两人平时会有何等惊天动地的誓言,但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却能听到大帅这般的宣誓,才悄然明白,他表面放弃的是她的生命,隐隐深藏的是她的安全。
如此的一番情景,竟然让见过很多生生死死的军医悄悄的抹着眼泪,没见过大帅脆弱的时候,即便是在夫人如此之时,见到的依旧是他的霸道和不认输。
血,仍然不停的流出连伊的唇间,夜七寂却不曾放弃,两指血流慢了以后,又隔开另外的两指放入。
血,渐渐的染湿了枕间,渐渐的印得连伊整个人一片苍白。
仿佛那缩放大血色里的表莲,灼灼其辉,熠熠闪光,晶晶亮,透心凉的带着气息的微弱。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箭术,如此让她伤得这般重,不过是为了让人确认她的死,不再给她补上一箭。
不见她饮下,他含住自己的两指,用力吸吮,俯首便覆上她的唇。
若不曾被她饮下,他的唇便不离去,一遍遍的逗弄着她的舌,一次次的数着她的玉齿,辗转,却不缠绵。
紧紧的闭眸,不愿去看她的毫无生气,夜七寂哽咽的开口:“连伊,咽下,求你…”绵长的话语,在她耳畔缠缠相绕。终于,没有了耐心的他,用力的咬上她的唇,很用力很用力,稍稍的惊醒了她的意识。
当她初次咽下他的血时,夜七寂激动的泪,轻轻的滑落在了她的脸颊,手上的血,慢慢的注入她的体内,直到十指皆染上红印,他这才因为体力不支,整个人晕死在了连伊的身旁。
在后面赶来的红棂,看到两如此模样,连伊浑身是血,唇畔更是挂着红梅朵机,而夜七寂,十指血迹斑斑,唇畔的血迹殷红。而满房的军医,则团团的在榻前诊治。
如此多的血,看了让人晕眩。
红棂顿时泪流满面,若不是要急于救好连伊,怕也是吓得晕在了林昊的怀里。
整个房里,彻夜灯火通明,红棂的身影不停的忙碌,林昊亦在一旁帮忙递着物品,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能明白她的第一个动作是需要什么,也算得是天衣无缝。
每一个清洗伤口的动作,红棂都做得小心翼翼;每一个为伤口消毒的动作,都是那般的全神贯注。上药的时候,她努力的抑制自己颤动着的双手,准确的将药上好,包扎好她的伤口。
直至一切忙完,红棂任林昊为她洗去满手血污,而后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因着适才看到他们两人的那一幕,还在心田激动的久久徘徊:“林昊,我们也能像师兄他们一样么?即便是死也不分开么?”
“傻瓜,怎么想到这些?”轻拥着她坐在榻旁守着:“我们要永远的在一起,不分开,也不死,我还年轻,没活够,可不想死呢!”
“去你的。”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眸光却在看到那一身伤的连伊时,红棂幽幽的开口:“林昊,答应我,你不能带伤出现在我面前。”
“为何?娘子医术如此高,我只信你,再说了,我的身体可不想让别人看,我很守贞洁的。”想起七寂的那次,当时的他万分的想不明白,而如今,却因为怀里的女人,他倒是格外的在意这些了。
流泪扑入他的怀里:“不,不要受伤,因为仅仅是连伊,已经双手不听使唤了。我不知道,若是有这么一天,你也受伤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能不能为你清洗伤口,为你上药,为你包扎,我怕,害怕…”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她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无法想想当这个生龙活虎的男人,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会怎样?又能怎样?
“好,不会,不会的,红棂乖,我不会的,不会!”轻轻吻着她落下的泪,这个傻女人啊,果然是自己心头上的那一块惦记:“不会受伤,会是好好的孩子他爹,会是完整的红棂她夫!”
一句话逗得红棂轻笑出声:“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孩子他爹!”
理所当然的回应:“啊?不是么?那我再努力,争取下一个是就好了!”不是不在意这些,而是因为对象是她,才能如此的随意。
“傻男人…”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红棂拉着他的手覆上隆起的腹部:“护着你的孩子和娘子,我要好好的睡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