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楚芊芊猛地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了自己的小药房,取了一些药材,又解下诸葛夜的令牌,并一封亲笔书信给了宫女:“送到食香居,越快越好!”
宫女脚底生风地去了。
楚芊芊擦了额角的汗,有些事,希望是她感觉错了,可她不敢拿亲人的命去赌。
看着宫女消失在走廊尽头,楚芊芊忍住疲惫,继续捣药。
可令楚芊芊万万没料到的是,她捣药的功夫,上官若领着太医杀过来了。
诸葛夜受伤的事,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诸葛夜要杀诸葛琰,却被楚芊芊叫住,而反令诸葛琰逮住空子,刺了诸葛夜一刀。
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无法原谅楚芊芊这种胳膊肘向外拐的行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东宫的才人了,还帮着欧阳家的亲戚吗?”
在上官若的认知里,欧阳诺是欧阳珏的义妹,也就是诸葛琰的姑姑。可为了侄儿伤害丈夫,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很不放心地让太医给诸葛夜查探了一下伤势。
当太医从诸葛夜渗出的血丝里闻到了蛇毒与蝎毒的气味时,如楚芊芊所料的那样变得十分不淡定了。
蛇毒已是大忌,再用蝎毒,太子的病弱娇躯受不受得住哇?
上官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
哭完,眸色一厉,奔向了小厨房。
楚芊芊刚捣碎了红花与艾草,正要弄些白芷与茯苓时,上官若冲进来了。
“欧阳诺!”
楚芊芊长睫一颤,面向上官若施了一礼。
可不待她讲出请安的话,上官若就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楚芊芊的身子僵住了。
上官若指着她鼻子,浑身发抖:“我的夜儿怎么得罪你了?你非得这样陷害他?你说!你是不是欧阳珏派来的细作?”
欧阳珏入狱了,是她儿子关进去的。
瞧,他们两个是死对头呢!
楚芊芊的左脸,火辣辣地痛,被咬了一口,又劳累了很久的左手也锥心一般地疼痛。
不过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的,应该要承受这些,甚至越多越好。
楚芊芊垂下眼眸:“奴婢不是细作。”
上官若不顾平日的淑女形象,一把揪住了楚芊芊的衣襟:“不是细作?不是细作为什么阻止太子伤害诸葛琰?不是细作为什么给太子用那么多毒?”
楚芊芊的后颈被勒得生疼,她却语气如常道:“奴婢会治好太子殿下。”
“就凭你?放着那么多太医不用,要用你一个奴婢?”上官若气疯了,转头吩咐一旁的婢女道,“是谁许她给太子治伤的?统统给本宫拖出去杖毙!还有她!”
这是要把楚芊芊一并杀掉了。
多公公踉跄着步子跪了进来:“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才人的医术很好的!她一定能救治太子殿下的!”
这话,对气头上的上官若根本不管用。
“还有你!皇上让你服侍太子,不是让你害死太子!吃着太子的俸禄,却帮一个外人说话!本宫看你这内侍也不必当了!一并拖下去!”
婢女带着嬷嬷们在东宫行动了。
东宫乱成了一片,哀求声、哭声,乱作一团。
偏楚芊芊不就范:“杀了我可以,让我先治好太子。”
从太医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是绝对不赞成以毒攻毒之法的,但诸葛夜的伤,以毒攻毒能有七成把握,温养之法却连两成都不到,只不过能拖个三月五月,届时死了也不是太医的责任了。
诸葛夜还没度过危险期,如果她就这么被带走了,万一诸葛夜的伤势恶化起来,谁敢给他下虎狼之药?
可楚芊芊帮诸葛琰的前科,已经上官若的信任荡然无存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从淑妃的手下救你!”
这是不预备相信楚芊芊的意思。
婢女招呼了嬷嬷上前,要擒住楚芊芊。
“嗷呜——”
小狼崽一跃而起,咬伤了嬷嬷。
嬷嬷倒地惨叫。
尽管是个崽,但也是个狼崽啊。
上官若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小宝就在这个殿里住着,跟一个狼崽住着!
上官若整个人都不好了:“快!快把它打死了丢出去!千万别让它伤到皇长孙!”
而她哪里知道,小狼崽就是皇长孙给放出来的呢?
眼看着儿子要被皇后打死,小宝藏不住了,刚要冲出去,却被上官灵抱回了屋!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救小白!我要救娘亲!”
上官灵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祖宗!你可千万别暴露你娘亲的身份啊!”
没看皇后在气头上吗?若让她知道欧阳诺是楚芊芊,她不气得疯掉才怪!欧阳诺帮诸葛琰,尚可理解为姑姑帮侄儿,可楚芊芊呢?她与诸葛琰非亲非故,有什么立场与诸葛琰一个鼻孔出气?一个弄不好,皇后以为楚芊芊看上了诸葛琰,那就糟糕透顶了。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告诉小宝。
小宝急急地道:“可是皇后要杀他们呀!”
上官灵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有了!你跟我来!”
…
“皇上驾到——”
东宫哀嚎遍野之际,院外响起了多公公尖细的嗓音。
孙内侍神色一松,老多啊老多,你可总算领着皇上过来了。
皇帝是抱着小宝过来的。
一瞧这架势,上官若便知是小宝告的密。
真不明白欧阳诺给小宝上了什么眼药,竟让小宝如此袒护她!
她哪里知道,这法子是上官灵想的?可上官灵不敢露面,只能让小宝挨了刀。
好在上官若再气,也绝不舍得与小宝置气。
儿子伤重,她越发心疼起小宝来。
把小宝抱入怀里后,轻轻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去跟二叔一起睡好不好?”
小宝还不知道皇后是要支开他,然后放大招,眨巴着眸子望向皇帝:“宝宝可以带上小白跟二叔睡吗?”
与狼共寝,嗯,这才是诸葛家的好男儿!
皇帝赞许地捏了捏小宝脸蛋:“去吧。”
噢耶!
小宝乐颠颠地跳下地,抱着小狼崽跑了。
孙内侍欲哭无泪,长孙殿下,你不记得一加一等于二就算了,怎么也不记得你是来救我们的呀?
小宝一走,上官若的脸上就沉下来了。
虽然她做了对不起皇帝的事,可她不会因为愧疚就影响了对儿子的爱护,在夜儿与曦儿的问题上,她永远都不会让步的!
皇帝沉沉地扫了众人一眼,扫过楚芊芊红肿的面颊上稍稍停顿了一下。
“太子情况如何?”他问。
楚芊芊神色如常道:“回皇上的话,殿下的毒素清楚了大半,伤口也已缝合,但必须渡过十二时辰才能确定有没有脱离危险。”
皇帝叹息着点了点头:“你去照顾夜儿吧。”
这是要放过楚芊芊了。
上官若可不准一个害了自己儿子的人再去给自己儿子治病,要不是欧阳诺,她儿子会受伤吗?这时候再来假惺惺地救啊治的,太居心不良了!
“太医都死光了吗?需要一个女人给太子治病!”
皇帝看了楚芊芊一眼,说道:“夜儿的病,原先就是被一个女人治好的。”
上官若面色微微一变,却嘴硬道:“谁都像芊芊那么好的医术吗?”
曾经她不明白素来禁欲的儿子为何突然看上一个才人,眼下听了皇帝的点拨才意识到欧阳诺与楚芊芊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或许,儿子是把欧阳诺当成了楚芊芊的替身。
这替身若是个心善的,她用尽全力也会保住她,甚至哪怕太子妃之位,她也可以力排众议地给她。
但偏偏…她是个吃里扒外的!
“我不同意!”
皇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来人,护送欧阳才人回房。”
说是护送,实际是留下了。留下的还不是普通的宫人,而是几名武功高强的暗卫。
上官若气得面色发紫!
皇帝又叫人把东宫的宫女太监全都放了,并下令,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动东宫的人分毫。
夫妻多年,上官若如何看不出皇帝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管宫人的死活?
就因为…她食言了,撒谎了,没祭拜他娘亲吗?
还是说…他知道了她跟明月的事呢?
不,所有画像都被夜儿销毁了,蓉郡主也醉酒身亡了,他不会知道的,不会,不会…
月黑风高。
一扇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廊下微弱的烛光照了进来,落在打着瞌睡的小丫鬟身上。
一道黑影悄悄地靠近小丫鬟,抡起大掌一劈,将本就迷迷糊糊的小丫鬟劈晕了过去。
随后,来者扶着小丫鬟趴在桌上,好像小丫鬟是自己睡着了一样。
做完这些,来者挑开帐幔,望向了床上的老者。
他探了探老者的鼻息:“虞伯,虞伯快醒醒!”
虞伯没反应。
他索性掀开被子,把虞伯抱了起来。
刚走一步,被人堵在了门口。
“琰儿,这么晚,你把虞伯带到哪里去?”
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温和的年四爷。
年四爷虽面色温和,但语气里的低沉,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来了。
诸葛夜的手臂有了些微的僵硬,他不是政治家,不善撒谎,可他明白这个节骨眼儿上绝不能说实话。
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正常:“我把虞伯带回我房里养病,他上次中风就是我照料的。”
这倒是半句实话。
真相是,虞伯中风正好赶上姚汐病重,他大半的时间在照料姚汐,至于虞伯,只是每日会去探望一番。
不过眼下除了这个借口,他想不出更好的了。
年四爷不知信没信,依旧温和地说道:“傻孩子,我知道你跟虞伯的感情很深,可你毕竟是主子,等我登基后你就是太子,主人与下人的区别,你还是要分得清的。”
这番劝说,乍一听是在教导他阶级观念,细细回想,又似乎在抛给他一个巨大的诱饵。太子之位,如果他乖乖听话,就能得到。
可惜诸葛琰对名利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要欧阳倾,只要小宝,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是他在乎的对象,但现在…
“我明白,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亲自照料他,请父亲成全。”他坚持着说。
年四爷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琰儿,有些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我实在不忍你继续被人欺骗,所以——”
“所以什么?”诸葛琰鼓足勇气问。
年四爷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非常真挚,隐含了一丝疼痛:“不管虞伯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因为——虞伯是皇上安插在倾儿身边的细作。”
诸葛琰几乎是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虞伯明明是你的人!是你送给倾儿的!”
年四爷眸子里的某种闪烁的情绪,忽而确定了几分:“是,虞伯曾经是我的人,可在我‘死’后,他叛变了。”
诸葛琰眸光一颤:“不可能!”
年四爷的神色越来越痛苦:“你知道他今晚来找我,是想干什么吗?他想杀我,被我发现了,我说要告诉你,他一个激动,这才中了疯,他很有可能是服用了什么导致中风的药物!”
说着,年四爷捋起左边的袖子,露出一条寸长的创口。
“怎…怎么会这样?他杀不了你,他知道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傻呢?”诸葛琰仍旧难以置信。
年四爷叹了口气:“他意不在杀死我,而是想挑拨我们的父子关系。他是不是跟你说,如果他遭遇任何不测,就一定是我下的毒手?”
不完全如此,但也八九不离十。
诸葛琰的呼吸滞住了。
年四爷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琰儿,你若是不信我,我现在就放你们走,只是,你千万记得,多找人看着虞伯,以免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来。”
诸葛琰困惑得瞪大了眼:“你…你真的同意放我们走?”
年四爷的眸子里略过一丝受伤:“上次你问我能不能放了灵儿,我是怎么做的?”
诸葛琰有几分相信了,他连上官灵都不舍得杀,证明他心里,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这一瞬,他忽而有了留下的冲动,或许,虞伯误会四爷了?
他思量的功夫,年四爷的手拍上了他肩膀:“好了,你若执意要走,我不留你,是我叫人准备马车,还是你自己写信回亲王府准备马车?”
这,无疑是给了诸葛琰莫大的自由!
诸葛琰张嘴,刚要说什么,突然,肩膀一痛,身子麻痹了。
…
黑漆漆的牢房前,一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递给狱卒一两银子:“大哥,奴才奉命给欧阳将军送饭。”
狱卒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奉命?谁的命?”
小太监亮了块令牌。
东宫?
狱卒猜到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意思,不敢细细追问了,就道:“不要逗留太久,待会儿上头要派人来提犯人的!”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小的会注意的!”
说着,不忘从食盒里拧出一壶美酒递给他,“多谢大哥关照,这也是孝敬大哥的!”
狱卒一闻,咦?这不是梅子酒的气味儿吗?
“食香居的?”狱卒两眼放光地问。
小太监再次点头:“是呀。”
食香居的梅子酒已经卖到了天价,普通人买都买不起,别的酒肆也学着食香居做,可惜没人做得出那种味道。
狱卒这回是真的高兴了。
小太监猫着身子走进大牢,里边,还有四名看守的狱卒。
小太监又给送了银子和梅子酒。
狱卒用银针试了,无毒,这便放心地喝了起来。
没喝两杯,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小太监忙从其中一名狱卒的腰间取了钥匙,而后一路奔向尽头一间宽敞而干净的牢房。
“父亲!”她压低音量唤道。
欧阳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了看对方后,诧异道:“瑾儿?你…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欧阳瑾可没工夫跟他解释,第一个狱卒说待会儿上头要来提人,提的八成就是父亲,在他们到来之前,她必须要把父亲救出去!
她慌慌张张地开了锁:“父亲,跟我走!”
欧阳珏当然不走,区区一个天牢罢了,哪里真的困得住他?他不走,是不想让人觉得他畏罪潜逃。
“胡闹什么?赶紧回去!”
回去?亲王府被封了,欧阳家被封了,你让我回哪儿去?
欧阳瑾急得哭了起来:“父亲,这是楚芊芊的意思!是她让我来找你的!你看!东宫的令牌!”
欧阳珏把东宫令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确定是真的,才又说道:“她也糊涂了?”
并不清楚日食的事,也不清楚年四爷已经和诸葛夜撕破了脸。
欧阳瑾抓住他手腕:“路上跟你解释!你现在赶紧跟我去救王爷!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
诸葛琰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斜斜地看着年四爷:“你…你暗算我?”
年四爷薄唇一勾:“你若乖乖听话,我就不会暗算你了。”
诸葛琰忽然觉得自己一时的心软成了天大的笑话,虞伯明明都警告过他了,他竟被他三言两语打动而险些信了他:“我…我本想留下来的。”
如果你不出手。
年四爷的笑容一僵,这才意识到,诸葛琰已经相信了他,而他心虚作祟,生生暴露了本来的面目。
该死!
年四爷好想让时光倒流一下啊!
场子都青了的年四爷忍住一肚子懊悔,说道:“罢了!既然你跟那个姓虞的都知道了,我也不能再留着你们了!”
诸葛琰看着这个教习了自己武艺的师父,和陪了自己四年的“父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随你,动手吧。”
年四爷拍了拍他脸蛋:“放心吧,乖儿子,我暂时不会杀了你。”
杀了你,我拿什么掣肘倾儿?
你必须得活着!
年四爷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
诸葛琰的心口微微一震:“你要干什么?”
年四爷冷冷一笑:“乖,吃了它,你就会很听话的。”
诸葛琰闭嘴不吃。
奈何他中了软骨散,年四爷轻轻一掰就把它掰开了。
可就在年四爷即将把药丸塞进诸葛琰嘴里时,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闯进来了!
嘭!
欧阳珏一个旋风腿,将年四爷踹到了墙壁上。
年四爷在墙上贴了一秒,而后,砸在了地上。
咕噜。
药丸,吞进去了。
年四爷如遭雷劈,连看一眼是谁闯入了都来不及,便用手在喉咙里抠挖了起来!
他要把东西吐出来啊!
梆!
梆!
梆!
欧阳瑾抡起棒子,一下一下敲在了他头上!
“我让你混蛋!”
“我让你欺负我!”
“我让你给王爷下药!”
每一次他快要把药丸吐出来的时候,就会被欧阳瑾一棒子给敲回去!
他想杀了欧阳瑾,可欧阳珏偷袭的那一脚显然用了十成功力,他好些筋脉都被震断了,加上药丸的作用——
若非如此,欧阳珏如何会放心自己女儿拿着梆子在他跟前撒泼呢?
等欧阳瑾把年四爷打得头破血流时,那边欧阳珏已经用床单把虞伯和诸葛琰一前一后绑在身上了。
“玩够了没?”欧阳珏问女儿,“玩够了就赶紧走!”
玩…
你女儿把年四爷打成了猪头,你说这是玩。
年四爷的药丸已经吐不出来了,甚至年四爷怀疑,欧阳瑾已经用梆子直接打碎在他肚子里了。
年四爷气得咬牙,这个欧阳瑾,真是个克星!
忍住一肚子的愤恨与浑身的酸痛,陈欧阳瑾喘气的功夫,年四爷单手一摸,发射了一枚信号。
唰唰唰唰!
他的暗卫从四面八方赶来了!
前门、侧门都被堵住了!
唯一的突破口是后门。
后门附近,刚好有个马厩。
欧阳珏从马厩里胡乱牵了一大一小两匹马,想着欧阳瑾不善骑射,慌乱中特地捞了个最小的。
可当把欧阳瑾丢到小马上时,欧阳瑾傻眼了。
不是要逃命吗?
你给我一头驴干嘛?
【29】大君来了!
欧阳瑾的内心虽然无比崩溃,但此时此刻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让她一抬头,发现自己老爹都跑没影了呢?
她闭上眼,朝着驴屁股狠狠地抽了下去!
驴疼地叫唤了两声,嘚嘚嘚嘚地扬起蹄子开跑了。
欧阳珏在前边开路,为等欧阳瑾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可等了半天没等着人,他不由地回头一看——
“反了反了!是这里啊!”
他大叫。
欧阳瑾蓦地睁眼,这才发现这头驴子不仅跑反了方向,还正驮着她朝一堆暗卫投怀送抱!
难怪她父亲没影了,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她眼睛除非长后脑勺才能看见了!
“蠢驴!”
欧阳瑾揪紧驴耳朵,猛地调转方向。
欧阳珏接连发射几枚暗器,击杀了五名企图对欧阳瑾出手的暗卫。
虽然欧阳瑾骑的是驴子,可欧阳珏的马一共驮了三个大男人,不多时,驴子稳稳地赶超了骏马。
欧阳珏一边断后,一边猛抽鞭子。
欧阳瑾心道,这么争分夺秒的时刻居然不忘记捎上一个奴才,父亲真是大周好将军。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了。
欧阳珏“哦”了一声道:“有他在背上,就不需要盾牌了。”
欧阳瑾的嘴角抽了抽,原来虞伯是个箭靶子啊。
…
历经一日外加半夜治疗,诸葛夜终于于丑时一刻苏醒了。
他醒来时,楚芊芊正在给他额头上的冷帕子,看见他缓缓睁开眸子,楚芊芊眼睛一亮:“你醒了?”
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了,原以为必须要过十二时辰才能有所动静呢,这才多久?三个时辰而已!
诸葛夜尽管睁开眼了,可意识仍旧出于半迷糊状态,晕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东宫了。
“芊芊。”他艰难地唤了一句。唤的时候,甚至不确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楚芊芊握住他发烫的手掌,说:“我在。”
感受到熟悉的冰凉与柔软,诸葛夜幽暗的眸子里浮现起一抹柔和。
可下一秒,视线逐渐清晰时,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红肿,其实用过药的缘故,已不大看得出来了。可心细如诸葛夜,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母后…打的?”
想也想得到,以她如今的地位,能伤到她的人除了他父皇便只有他母后了。而父皇,没这么冲动。
楚芊芊点头。
诸葛夜虚弱地抚摸着她手指:“难过?”
楚芊芊:“嗯。”
诸葛夜就道:“难过就哭出来。”
楚芊芊鼻子真的有些发酸了,重生以来,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眼泪了,可这一刻,莫名地,很想趴在他怀里哭一哭。
诸葛夜轻轻摸着她贴在他胸膛的脑袋:“让你受委屈了。”
楚芊芊哽咽着摇头:“没有,我难过,不是因为皇后…是…我…”
想告诉他,她和诸葛琰的关系,想告诉他,她从没想过伤害他。
可是…喉头胀得厉害,仿佛堵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诸葛夜能感受到她因为极力的压抑与自责而浑身颤抖了起来,微微一笑,诸葛夜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楚芊芊搂紧了他脖子:“你不明白,其实我…我跟诸葛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我对他…不是男女之情,你相信我。”
诸葛夜揽住她纤细的腰身,阖上眸子道:“好,我信你。”
今天的事,要说诸葛夜一点芥蒂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早在楚芊芊还没公布纯阴之女的身份时,诸葛琰便开始寻找纯阴之女的,而楚芊芊失踪的四年,又一直与诸葛琰父子呆在一块儿。不可置否,起先楚芊芊表示出对诸葛琰的在乎时,他的确怀疑过他们之间是否产生了男女之情,可随着观察的深入,他从楚芊芊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对诸葛琰的爱慕,疼惜倒是有,像疼小宝那样。
普天之下,纯阴之女只有两个,一个是欧阳倾,一个是楚芊芊。
年四爷与欧阳倾的故事,年四爷对楚芊芊的执着,以及楚芊芊与诸葛琰不明不白的关系,都让诸葛夜的心底滋生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芊芊。”
“嗯?”
“她们都说…你从前,不会医术。”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沈氏与碧珠。
楚芊芊失踪后,诸葛夜对她们颇有照顾,时不时提到楚芊芊的过去,二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疑惑,那就是楚芊芊大病一场后,性情与才学完全变了,就连吃饭的口味也不一样了。而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是楚芊芊一手足以秒杀一切太医的医术。
楚芊芊的拳头一点点握紧了:“嗯。”
没有否认,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在想,诸葛夜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诸葛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我听说,端敏皇后也是纯阴之女,当年世宗病重,她也是因为冲喜才入了宫的。”
楚芊芊的额角冒出了丝丝薄汗:“是…是啊,世宗陛下跟你一样,都是纯阳之男,冲喜的话,只能选纯阴之女。”
这话,答的有些莫名其妙。
心虚的时候,大抵都是如此了。
诸葛夜知道她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可终究不忍心逼她,微微颔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之后,搂紧她睡了。
比起东宫的宁静,御书房就闹腾多了。
上官若一脸不忿地夺了皇帝手里的奏折:“你为什么要替欧阳诺说话?明明是她吃里扒外害了夜儿!”
皇帝冷冷地睃了她一眼,拿起另一本奏折道:“朕做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