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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溪就服了她娘了,这种话她讲来也不害臊!水玲溪涨红了一张脸,又气又急道:“反正…你把茹儿给我!”
傻丫头!茹儿这么漂亮,若是去了侯府,保不准真就入了姑爷的眼,届时你再后悔也不成了啊!
秦芳仪摇头,坚决不同意!
白跑一趟!水玲溪强忍住泪水,又道:“我担心祖母,今儿就住下了,娘派赵妈妈去侯府和世子知会一声。”
“胡闹!”秦芳仪柳眉倒竖,眸光冷冽了起来,“哪有刚成亲便在娘家过夜的?你想博个孝顺的贤名也不该这样做!现在,趁着府里没有其他姬妾,你赶紧怀个子嗣是正经,只要诞下长子,甭管将来谁入门谁做嫡,你公公婆婆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公公基本不管事,婆婆…见了荀枫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哪里敢置喙荀枫的庶务?只会暗地里给她使绊子,一会儿说腰酸背痛让她侍疾,一会儿说口里没味儿让她亲自下厨,她过惯了众星拱月的日子,学了不少吓唬丫鬟的手段,却根本不懂应付婆婆的刁难。
要说这也不怪秦芳仪不教水玲溪,毕竟秦芳仪也没这方面的经验,过门这么多年,老夫人除了前阵子夺了秦芳仪的权就基本就没刁难过她!
秦芳仪教了水玲溪琴棋书画,也教了她看打理庶务,但这些水玲溪全都用不到。荀枫除了晚上留宿她房里,别的时候连人影都见不着;婆婆把着家里的大权,根本不许她接触庶务…
单单这些倒也罢了,乐得清静也不是不行,偏偏…偏偏…
秦芳仪再一扭头,就发现水玲溪无声地哭了起来,她狠狠一惊:“怎么哭了?在侯府过得不好吗?跟娘说说!”
不知怎的,水玲溪就想到了水玲珑,她去过王府几次,也听水玲清讲了不少消息,她知道水玲珑在王府过得非常、非常滋润,王妃性情淡泊,水玲珑不用三天两头去侍奉左右,唯一一个天天会见晚辈的老太君又是孩童心性,除了吃糖就是打牌,赢了钱还都给水玲珑。至于丈夫,那就更不用说了,瞧水玲珑眉眼含春的模样,就知道二人的夫妻关系是极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嫁入王府的人不是她?
水玲溪泣不成声,秦芳仪吓得六神无主,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女儿啊,你有不开心的事就告诉娘,是你婆婆给你穿小鞋了,还是荀世子冷落你了?你跟娘说,娘替你想办法!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怎么也不会委屈了你,你说呢?”
水玲溪这才终于止住了哭泣,泪汪汪地看着秦芳仪:“你没骗我?你真的不会让我受委屈了?”
秦芳仪纳闷了,莫不是女儿真在侯府过得不尽人意?她的第一反应是家暴!她立刻捋起女儿的袖子,又挑开女儿的衣襟,发现她身上并无伤痕,一时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你说!”
水玲溪想着这或许是她唯一一次求救的机会,再想逃出侯府怕是比登天还难了…她定了定神,目光一凛,正色道:“娘!荀世子他…”
“玲溪,你在和娘说我什么呢?”
水玲溪浑身猛烈一颤,一股史无前例的恐惧伴随着儒雅清润的嗓音钻进了脑海,须臾,绝望在心底层层蔓延开来,她惶惶然地望向了门口,俊美无双的男子:“相…相公,你怎么来了?”
声音…抖得不行!
荀枫嫣红的薄唇抿成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听说祖母病了,我来看看,也接你回府,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说…我昨晚喝多酒没回房你生我气了?我睡书房了,哪儿也没去。”言辞神色…情真意切!
秦芳仪自嘲一笑,她这猪脑袋,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呢?荀家是数百年世家,何曾出现过苛待儿媳的丑闻?原来是女儿姑爷闹别扭呢!真是的,多大的事儿啊!男人喝酒睡书房天经地义,偏女儿被宠坏了,竟为了这起子小事和姑爷离心!
秦芳仪站起身,笑盈盈地道:“我就问你今儿是不是上朝去了,玲溪正要答呢,你就来了。”
荀枫行至水玲溪身边,将瑟缩不已的水玲溪揽入怀中,微微笑道:“是啊,最近刚接手我父亲的官职,需要交接的地方太多,大过年的也没能好生陪玲溪,是我疏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尤其这乘龙快婿将来有一天能坐上皇位!
秦芳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不瞒世子,玲溪的性子我清楚得很,骄纵任性,想来没少给世子添麻烦,还请世子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多多海涵!”
荀枫低头看了怀中之人一眼,笑意更甚:“我会对玲溪…很好!”
水玲溪打了个哆嗦…
水玲珑和水玲语走出尚书府,总督府的马车和镇北王府的马车已然在等候,水玲语就看着奢华大气的马车和整齐划一的十六名仆人,觉得江海很给她面子,要知道,镇北王府的马车旁除了一名车夫便什么也没了。
水玲语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些,水敏辉的事水玲珑参与不参与她都是要办妥的,晚上好生求求江海。江海老是老了点,胜在懂女人也疼女人,她提的要求他一般都应允了。
就在水玲语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丈夫之际,诸葛钰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表情淡漠却满眼宠溺地朝水玲珑走来。
水玲珑眼睛一亮,微微笑了起来。
诸葛钰行至水玲珑二人身边,二人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诸葛钰礼貌地与水玲语打了招呼:“三妹。”
“姐夫。”水玲语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不仰慕诸葛钰,只是觉着同为庶女,水玲珑总是轻轻松松便能过得比她好,她有些意难平罢了。
她哪里知道水玲珑前世吃的苦,今生受的累?
水玲珑眨了眨眼:“喝醉了?”
诸葛钰将手里的斗篷给水玲珑披上,纠正了她话里的漏洞:“喝酒了。”没醉!
没醉才怪?!瞧那副强撑着故作镇定的样子,与往日可太不相同了。喝高了还来接她,水玲珑心头一暖,道:“风大,我们回府吧。”
既然来了,就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诸葛钰和水玲珑进府探望了老夫人,并与水航歌、秦芳仪寒暄了几句,水航歌是只老狐狸,哪怕暗中勾结了荀枫,明面上的功夫却做得丝毫不差,翁婿聊了会儿,诸葛钰起身告辞,带着水玲珑出了尚书府。
二人刚上马车,就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荀枫搂着面色苍白的水玲溪从大门出来,与其说“搂”,倒不如说“提”,因为水玲溪的脚几乎没挨到地面,都是荀枫将她夹在身子与臂弯之间前行的。而这时,水玲溪突然朝水玲珑二人看了过来,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尔后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诸葛钰二话不说拉紧了帘幕,歪在简榻的四喜绣鸳鸯棉被上,再不掩饰醉酒的事实,嘟哝道:“荀枫和水玲溪感情挺好,嗯~”
好才怪了!瞧水玲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被鬼缠身一般,仿佛想逃逃不掉,想叫叫不出,无助到了极点!荀枫不是很爱水玲溪么?后宫佳丽三千,独宠水玲溪一个,怎么?这辈子人还是那人,他却…非但不爱,反而往死里折磨了?乃至于水玲溪会饥不择食到向她这个水火不容的人发出求救的信号!
想起水玲溪前世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荀枫,这辈子如愿以偿,结果…向她求救?
呵呵,这可真是太讽刺、太有意思了!
猜她会怎么做呢?
水玲珑促狭一笑,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快步走到荀枫和水玲溪面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并面露愠色地道:“二妹夫,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妹妹好歹是尚书府千金,是老丞相唯一的孙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水玲溪瞬间红了眼眶,大姐,快带我走…带我走啊…我不要和这个禽兽呆在一起…
荀枫的视线越过水玲珑,射向了镇北王府的马车,正好对上诸葛钰鹰目一般嗜血的眼神,好似他稍稍碰水玲珑一下,诸葛钰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谁和诸葛钰玩斗鸡博弈,都只能是退场输掉的一方。
“呵呵…”荀枫撤回目光,笑着看向了水玲珑,“大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水玲珑结合水玲溪的异样,心里猜了猜,尔后“愤愤不平”,火上浇油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不需要我再挨个提醒一遍!我警告你,这次带玲溪回府后,你一定要好生待玲溪!要是再敢做出玲溪今天讲的混账事,别说尚书府了,镇北王府头一个饶不了你!”
水玲溪好不容易点燃的希望瞬间坍塌,她拉住水玲珑的袖子,无声地哀求——大姐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带我走吧,我真的再也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了,我给你磕头,磕一百个响头都行,或者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带我走…
我曾经也这么求过你呀,我的好妹妹,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厌恶地看着我怀里的清儿,说:“大姐啊,不是妹妹我不愿帮你,而是天庆公主已经被烧成一团,想救也救不活了!不过,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我送你去个好地方,你天天向菩萨祈祷,兴许菩萨慈悲为怀,真能保住天庆公主一条命呢!”
你绝情地将我和清儿送进了荒无人烟的破庙!
水玲珑冷笑着拂开水玲溪的手,一如冷宫里…她拂开她的一般。
前生债,今世偿,你们这对狗男女,这辈子就好生折磨彼此吧!
望着水玲珑甩袖离去的背影,荀枫阴冷一笑,像引魂的彼岸花一朵朵开在了心口,死亡的味道徐徐蔓延了水玲溪的四肢百骸,水玲溪吓得如坠冰窖,听得荀枫幽幽地道:“哦,我很好奇,水侧妃探亲是假,告状是真啊?难道我对水侧妃你真的…不够好么?还是…你是忘了我的好呢?今晚,我一定会让你深深、深深地记得我是怎么疼你的。”
水玲溪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天色渐暗,想去寺庙已来不及,何况诸葛钰醉得一塌糊涂,水玲珑便让安平驱车直接回了王府。
然而,当马车行进了一半时倏然被一个从巷子里奔出来的人影拦住了去路,安平勒紧缰绳,睁大眸子道:“喂喂喂!你长不长眼的?惊了王府的主子,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你…啊——”
安平看清来人后,一骨碌跳下地,拱手行了一礼:“郭将军!”
郭将军?郭焱?
水玲珑的心狠狠一颤,尔后噗通噗通像擂鼓一般,狂跳起来!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诸葛钰,按耐住心脏几乎要爆出她的胸腔的颤抖,一把掀开帘子,望向了骏马上风尘仆仆的郭焱,他穿着她做的藏青色锦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长途跋涉的缘故,鬓角飞出了几缕乱发,迎风鼓动,晃出一线碎流光般惊艳的弧度。
他薄唇微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唇瓣干涩,裂开了不少血口子,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正冒着鲜血…
很疼吧?
水玲珑的心一揪,仿佛也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每一次的跳动都刺刺发痛。
郭焱的双腿夹紧马腹,大掌一拍马鞍,借力腾空而起,一个翻滚落在车辕上,不待安平做出反应便将水玲珑抱入怀里。
水玲珑大惊,却下意识地搂紧了他腰身。
郭焱欣慰一笑,脚尖轻点,带着水玲珑起起落落,跃入一排房舍之中隐蔽了身形。
临走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找她有事,一个时辰后送她回府!”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安平挥着手嚷道:“哎!哎!哎!你们回来呀!你们…你们…哎!我说…”
是的,郭焱等不及了,哪怕她骂他是个疯子,他也要告诉她自己是谁!
荀枫这么对水玲溪不是没有原因的哈,相信很多朋友已经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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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前世因今世果,母子交心(二更)
风,刮着枝桠和窗棂子呼呼作响,寒意一点点从缝隙渗透入内,卷起细丝般的幽风吹动炭盆里的火苗,火光轻颤,人的心也跟着微微发颤。
郭焱跪在地上,双手握着水玲珑的,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他的手背上,烙铁一样滚烫。
幻想过无数种和她摊牌后的可能,她或认为他在开玩笑,或认为他是个疯子,她该笑、该怒、该嗤之以鼻,但绝不是像现在这般…怔忡!
只见她眼眸睁得大大,空洞而又无神,像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所以陷入呆怔,也像受了重大惊吓因此六神无主…
她这副样子,是他两辈子都从未遇见过的!
他无法忘记她血洗后宫时阴冷毒辣的眼神,也无法忘记她沙场点兵时徜徉恣肆、气吞山河的英姿,她牵着他的手,指向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对他说:“你父皇的天下是打来的,将来也会有人反过来打我们,为了守着这片山河,你会流血,会受伤,甚至可能死在敌人的剑下,告诉母后,你可害怕?”
那时的她,风雷啸而不惊,群妖乱而不惧,几时…这般失态过呢?
突然,他有些后悔,这辈子她过得挺好,他为什么突然跑出来打破这份宁静?为什么要告诉她前世的种种孽缘?告诉她了,除了让她堵心还有什么意义?今生,她将会有新的孩子,会过得美满幸福。他只是前世一缕回来赎罪的孤魂,与她的血缘关系早就消弭在了时空的长河里,他…没资格唤她一声娘!
咬咬牙,忍住撕心裂肺的痛,挤出一个讪讪的笑脸,若无其事道:“哈哈…骗到你了吧!你自诩聪明,没想到真被我给骗到了!”
话落,猛然转身,泪水夺眶而出。
兴是母子连心,水玲珑竟似看到了那猛然转身后决堤的泪水,心口似被谁无情撕裂了,她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想逃离的人的手。记忆中他的手很小很小,如今却有些握不住了
可不管他用了谁的身体,他都是她的儿子!
“斌儿!”她声音颤抖,却十分有力,仿佛这一声轻唤,倾诉了她几世的思念。
熟悉的呼唤,声音略显清脆,语调却一如从前,这是无数次午夜梦回响在他耳畔的声音!
这声轻唤,如同一阵暖流包裹住了他的心,令他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滚落,突然,他想到什么,诧异地回头,看着同样泪如雨下的她,她怎么会这样叫他?和前世一样?难道…
水玲珑震惊不是因为郭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而是郭焱告诉了她,清儿的宿命,时光倒流,所有人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可以说,所有人都重生了一回!只是大概除了她,没有谁带了前世的记忆。荀斌和荀清按理说应当灰飞烟灭,因为他们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产物,而因为高人相助,荀清转世投胎,荀斌借尸还魂,二人均已不同形式活了下来!
“我…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我记得你和清儿…”水玲珑自诩巧舌如簧,此时也笨嘴得不知怎样才能令郭焱接受她其实有前世的记忆。
郭焱狠狠一惊,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你记得…上辈子的事?”那和尚没说呀!他只说时光会倒流,一切将会重来一次!而他尝试着询问了身边的很多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只有今生的记忆!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回事都好,她记得他,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做她的儿子!
哈哈!这可真是太妙不可言了!
郭焱激动得一把抱起水玲珑,在屋子里转了起来,直转得水玲珑目眩头摇,水玲珑拍着他肩膀,低喝道:“放我下来!再转我得吐了。”
“好…好!”郭焱手足无措地将水玲珑放了下来,像个迷途了良久好不容易才回到父母身边的孩子,眼眸里除了兴奋之位,全是忐忑和不安。
水玲珑看着他干裂的唇瓣,从荷包里取出诸葛钰给她配置的润唇口脂,用指尖蘸了少许给他抹上,并轻声问:“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又不是今天见了明天便要分离,瞧你激动这样做什么?”话虽如此,她内心的激动比郭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从很早就知道郭焱是荀斌,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消化这些情绪,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
郭焱享受着她柔柔的抚触,咧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霎是可爱:“我就是想你!”
“不想媳妇儿?”水玲珑将口脂放回荷包,戏谑着问。
郭焱抿了抿唇,不疼了,很舒服!他眉开眼笑,却在听到水玲珑的问题时突然红了脸,尔后两眼望天道:“谁想那只母老虎?再说了,媳妇儿可以讨很多个,娘只有一个!”
末了,忽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劲,他占用了郭焱的身体,郭大夫人可不就是他名义上的娘?
他低下头,神情不大自然了。
水玲珑如何不明白他的想法?从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心底逼着自己接受了他唤别人“娘”的事实,而今知晓了他若不借尸还魂便要灰飞烟灭的真相,她非但不会嫉妒郭大夫人,反而十分感激她,感激她生了一个生辰八字与荀斌的魂魄相匹配的儿子,要知道,借尸,借尸,这尸体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何况荀斌找到郭焱时,郭焱阳寿未尽,就不知荀斌是怎么夺舍了他的身体的?想来,那名高僧出了不少力,谋杀不至于,应当是许了郭焱什么好处,譬如——郭家的世代繁荣。
“那名得道高僧究竟是何方神圣?”水玲珑微眯着眼,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像在问郭焱,又像一句不期望谁回答的呢喃自语。
郭焱抬头看她,道:“你认识的!”
“嗯?”水玲珑睁大了眸子!
郭焱眨巴着闪亮的眼眸,若有所思道:“他说你小时候他见过你,就在庄子里,你让人收留他,还他送了几个月的吃食,你前世种了善因,今生才得善果。我的借尸还魂,清儿的投胎转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才耗费阳寿施法的。”
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当荀枫问她那首《卷珠帘》是和谁学的,她撒谎说是和偶然住进庄子的一名和尚,虽然她借着和尚的名义编了不少谎话,但和尚本人真实存在,如若不然,以荀枫的谨慎,一查便知庄子里是否来过一名和尚。
当年她只是无心之举,小孩子嘛,无聊又对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加上诺敏有钱,别说一个和尚,哪怕一百个庄子里也供得起。没想到,无心之举竟是改变了前世今生的命运。
水玲珑又道:“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荀枫有个懂五行八卦的金尚宫,如若她能得高僧相助,打败荀枫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当然,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想知道清儿到底投生到了哪户人家。
“名字我不清楚,只在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上看到了一个玄武图腾。”
玄武图腾,这是姚家的专用图腾。
难道,高僧是姚家人?
“喂!你们再敢靠进一步,我就带着银票跳下去!到时候,你们人财两空,你们就哭去吧!”
灰蒙蒙的天际,积雪遍布的山崖,三公主拉着青铜的手,双目如炬地看着十米开外一群面目可憎的土匪,声若寒潭地道。
她们原本走的官道,半路也的确碰到了从漠北战场归来的一部分人马,细问之下才知道郭焱带着主要将领连夜赶小路返回京城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日夜兼程,却与郭焱擦肩而过,三公主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命车夫从小路返回,看能不能追上郭焱。
结果呢,半路就被车夫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七名或肥头大耳、或尖嘴猴腮的土匪拿着砍刀袭击了他们。车夫吓得屁滚尿流,拼命挥动手里的鞭子让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不曾想,一个急转弯过后便被逼上了绝路。
雪地太滑,马车刹不住,整个儿冲下了万丈深渊,车夫也没能幸免。而就在马车腾空之前,三公主拽着青铜的手跳了下去,正好磕到一块石碑,二人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滚落悬崖,可一摔一滚,二人的发髻散落,假胡子掉了一地,女儿身…泄露了!
青铜吓得瑟瑟发抖,用苍蝇般大小的音量问道:“公主,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先奸后杀?呜呜…三公主您好歹嫁过人,也算死而无憾了,奴婢还没呀…奴婢不想死…呜呜…”
三公主不着痕迹地踩了她一脚,嘴唇不动,从齿缝间流泻出威胁的话:“给我闭嘴!不然就把你丢下山崖!”
青铜一怔,随即咬住唇,一抽一抽地哭,却不敢再说话了。
一名“土肥圆”不怀好意地笑道:“哟,原来是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啊!咱们哥儿几个的运气不错!是吧?”说完,看向身后的一众人等,大家哄堂大笑!
如果此时郭焱在她身边,她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郭焱…不在!她就必须自己解决这项难题!她拼命告诫自己,她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是万千女子的荣誉典范,她一定可以…可以战胜这些恶贼!
深呼吸,将恐惧一点一点塞回心底,并努力让自己平静。
该怎么办?
夫子都教过她什么?
大哥又教过她什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山之玉可以攻石…”
一个瞎了左眼的“山羊胡”没耐心了,他丢了手里的砍刀,松了松裤腰带,一脸猥琐地道:“大哥!咱们还等什么?这俩小美人在吓唬咱们呢?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们跳崖,可见心里也怕!”
“土肥圆”就仰头大笑:“是啊!听说从悬崖摔下去,会死得很痛苦,那些石头和荆棘会划破人的脸、刺入人的眼,身上的骨头每在峭壁边的石块上撞击一次就会碎裂一块,啧啧啧…好疼哟!”配上夸张的动作和表情,直吓得两名倒霉的孩子汗毛倒竖!三公主到底受过严苛的教育和训练,没有立刻崩溃。
青铜却是不行了,她“啊”的一声尖叫,身形一晃,靠在了三公主僵硬的肩头:“咱们…咱们把银子给他们…和他们做交易,成不?只要他们放了咱们…咱们不要钱…马车和车夫…不用担心…反正您的名号在地方官府也挺好用的…”
好用个屁!
后宫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一天到晚盯着母后、大哥她和七弟,就盼望他们犯错呢!她要是去官府求助,一个弄不好官员就是哪个妃嫔的后台,她这欺君之罪算是坐实了!
况且,这些土匪毫无信誉可言,只怕前一秒答应得好好的劫财不劫色,下一刻等她们远离了悬崖边他们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到了这一步,三公主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母后和大哥甚至整个大周朝带来了多么大的威胁。
郭焱,你媳妇儿被欺负了,你去哪里了哪里了哪里了…
【125】奇遇,居心
三公主眸色一厉,故作镇定道:“不瞒你们,我乃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此次亲戚病重,我们心急如焚才女扮男装上路打算回乡探亲,碰到你们这群…”
她想说“土匪”,在肚子里绕了一圈之后变成——“英雄好汉也算是缘分一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手无缚鸡之力,今日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了,而只要我失了贞,再回京城也嫁不出去了,而我不想死也不想常伴青灯,所以,我思虑之后决定直接从你们当中挑选一名夫婿!”
三公主常年养尊处优,受帝后熏陶,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谎话自她口里说出凭空便有了几分说服力!况且她讲得十分符合常理,这个社会对女人是不公平的,不管女人是否心甘情愿,只要失了贞,便逃不出嫁给对方,自缢,或者落发为尼这三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