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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胤张了张嘴:“你是因为这个才同意去皇宫做幕僚的?”
容卿点头,顿了半晌,才又说道:“就我目前所知的,世上还有一颗。”
“在谁手里?”
“夙火。”
…
老太太那边差人来问话了,这是要问容卿的事。蔺兰芝对容卿和少年道:“既然回来了,就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也顺便见见二房与三房的人,不想见也没关系,跟老太太打个招呼就走。”怕二人不明白,又看向容卿道,“你父亲是庶子,老太太对他有抚育之恩,你小时候,也颇得老太太照顾。”
这倒是真的,老太太无儿无女,一门心思系在马家和马援身上,对马援的孩子十分器重,特别是容卿。但是想到老太太曾经听信谣言将宁玥赶出府,蔺兰芝又低声说了一句:“当然,也不用太在意她。”
容卿点点头,由少年推着,与蔺兰芝一块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玄胤亲了亲宁玥的脸蛋:“我先去军营,中午回来吃饭。”
回来?你都把这儿当你自个儿家了?
宁玥喜欢。
所有人都走了,宁玥打了个呵欠,回到床上补觉。虽然大哥说她好了,只需再调养调养就能复原,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体亏空那么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调理的。刚刚玄胤单独与大哥在小房里谈了会话儿,可能就是在谈她的病情。
若换做以前,她一定跑过去问个究竟了,但现在,她觉得,有人替自己操心是自己的福气,慢慢享受吧。
没睡多久,有人禀报,王妃来了。
这是王妃第一次莅临将军府,按理说,应该在门口摆个仪仗,等老太太带着一众子嗣给她三叩九拜,但她根本没知会老太太,直接到了宁玥的棠梨院。
宁玥在花厅里接待了王妃:“母妃,请喝茶。”
王妃接过茶杯,静静地打量宁玥,面色苍白,一看就还在病中,只是眉宇间不似在王府住时偶尔会闪过凝重,看得出来,她在娘家住的更舒心。王妃不动声色地用杯盖拨了拨水里的茶叶:“你身子好些了没?”
“好些了。”宁玥不卑不亢地说,自打与王妃撕破脸,她就再没打算继续装小白兔。
王妃冷笑一声,道:“昨天的事,我也是听信了司空静的谗言,才对你言语上过激了些。”
你都骂我偷男人了,只是言语过激了…些?!
王妃清高地抬了抬眉:“马宁玥,我们从前相处得还是不错的,我很疼惜你,不必疼惜孙瑶的少。你也很孝敬我,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
宁玥静静地听着。
“我想了很久…”言及此处,王妃像是突然发现屋子里没人似的,“没看见你大哥。”
“他去给祖母请安了。”
“哦。”王妃很快跳过了这一茬,接着说道,“我想了很久,关于兰贞的事,可能某些细节,你不太清楚。我对兰贞不能说没有厌恶,但我的厌恶是有原因的,作为你婆婆,我希望把一些事给你解释明白。”
宁玥还是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兰贞是我表姐,比我大七岁,我出生没多久,她便寄宿在我家了。我爹娘对她很好,视若己出。我因为没有姐姐,只一个妹妹,所以也拿她当亲姐姐敬重。可是,就是我一直敬重有加的姐姐,背着我勾引了我的丈夫。你说她为救我儿子而丢了性命,这些是事实,我非常感激。但是她曾经对我造成的伤害,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没办法忘记。”讲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话,本不该说给你听,但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是个极明事理之人,我相信,你会懂得分寸的。”
这顶高帽子戴的,宁玥差点笑出声了,若不是真的与她相处这么久,摸清了她对兰贞的敌意,恐怕她真的要相信是兰贞插足了她与中山王的关系。但明明,中山王在定亲的第一天,看上的就是兰贞。中山王想定下兰贞,是老王爷不同意,才给定了郭玉。若硬说是谁插足了一段关系,那人也只能是郭玉。婚后,兰贞更是没要任何名分,无条件地追随中山王,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郭玉敢吗?
王妃没注意到宁玥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兰贞在跟王爷以前,曾经有过一个男人。而且她跟那个男人生了孩子。她跟王爷时,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王爷到她生下小胤那年才知道真相,自此,对她充满了愤怒。但是作为主母的我,没有立刻对她落井下石,待她更甚从前。就连煜儿,也十分地孝敬她。”
“你对她好,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是觉得她失宠了很可怜吗?”宁玥突然问。
王妃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吧,我可怜她,对她好,作为回报,她也对我儿子好,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事,不是吗?”
“你是想说,她跟玄煜出去买马,只是为了讨好玄煜、讨好中山王、讨好你?您是这个意思吗?”宁玥最后一句用了敬称,听在王妃耳朵里却反倒刺刺的,不大舒服。
王妃喝了一口茶:“总之…”
宁玥打断了王妃的话:“总之是她自愿的,她自愿陪你儿子倒霉、自愿给你儿子做替死鬼,别因为她的牺牲就对你和你儿子进行道德绑架,您一定想说这个。”
王妃噎住了,她的确想过这么一段话,但绝不是要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她、她、她…
“你这孩子,听我说完!”王妃有些急了,放下茶杯,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裙子上,她拿了帕子去擦,结果那帕子刚擦了口脂,口脂染在了裙子是,越发丑了,她负起地捶了捶桌子!
“您的意思我懂了,我从没想过对您进行任何道德绑架,兰贞是自愿牺牲的,我无话可说,但兰贞的牺牲不是无偿的,她不是圣母。她救玄煜的命,玄煜代替她守护玄胤,这是临终遗言,也算是与玄煜之间的一笔交易。”
“她根本是在算计我儿子!你以为这些年,痛苦的只是小胤吗?我儿子也很痛苦!他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我从来没见他笑过!他承担的痛苦,比玄胤的少吗?”
“你儿子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还是你觉得,你儿子的命尊贵,她的命贱?她用一条贱命换来你儿子对玄胤的庇佑,简直太划算?”宁玥气笑了,南疆皇室公主,会比玄煜命贱?这个婆婆的神逻辑,真是让她无语。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一来就被宁玥牵着鼻子走,还被逼着谈成了那样的局面,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但绝不该说出来,偏偏这丫头太聪明,一绕就将他绕了进去!
王妃定了定神,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很感激兰贞对我儿子的付出,作为回报,我会好生照顾玄胤,待他如同亲生。”
这可真是一颗大甜枣。
“兰贞死得那样…屈辱,我想,为了小胤好,最好还让他知道,你觉得呢?”
宁玥笑笑没说话。
“然后王爷那边,我也希望你守口如瓶。”
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重点!
宁玥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道:“王爷有权力知道真相,我不会一辈子瞒着他!”
那个男人,带着对兰贞的怨恨,冷落了玄胤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
“马宁玥!”王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好声好气地与你说,你为什么非得与我对着干?告诉王爷,对你有什么好处?兰贞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你还要让王爷知道她更脏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宁玥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光颤动,肩膀也在颤抖:“马宁玥,你打我?打脸?你是不是疯了?”
宁玥身子虚,没多大劲儿,那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如炬地看着她,道:“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就是打你了,怎么了?兰贞为你儿子牺牲的是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作为她表妹的你,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能如此…如此羞辱她?你的偏见…我一直以为你的偏见只是针对我和玄胤,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对兰贞的偏见才真正是深到了骨子里。你口口声声说兰贞不是清白之身,兰贞给了别的男人,对于那一年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她是自愿还是遭人强迫,你查清了多少?难怪你总算得不到王爷的欢心,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不配!”
“马宁玥!马宁玥!我是你婆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太可恶了…我们玄家真是家门不幸,居然娶了你这种媳妇!我…我要…”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你要怎样?你要给我一纸休书,把我逐出家门吗?”宁玥冷冷地问。
王妃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恨不得撕了宁玥:“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是,你是我儿子找给玄胤的,算我儿子瞎了眼!你这种恶妇,不配做我们玄家儿媳!”
蔺兰芝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那一句“恶妇,不配做我们家儿媳”,蔺兰芝的眉头就是一皱,快步进屋,抱住几近虚脱的女儿,狠狠地瞪着王妃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跑到我家来欺负我的女儿?”
王妃怒道:“蔺兰芝是吧?好好好,仔细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敢打婆婆?她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女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不是怒到极点,绝对不会动手,女儿还这么虚弱,一巴掌下去,自己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蔺兰芝看着毫无血色的女儿,心疼得一阵抽痛,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王妃,冲过去揪住她对方,将她拖出了明厅:“你给我滚!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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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玄胤怒,搬出王府
王妃懵了!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人给轰出来!不,说轰都太轻巧了,蔺兰芝那力道,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她从明厅一路弄到院子外…像个垃圾似的。
“蔺兰芝!你难道也疯了?我是你中山王妃,你敢这样对我?”她怒吼道。
蔺兰芝气得,早已忘记了害怕,她疯疯癫癫了十年,辜负了女儿十年,她不舍得女儿受委屈,一点都不!
“我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欺负我女儿!”她坚定地说道。
王妃气了个倒仰:“愚不可及…简直愚不可及!我是朝廷亲封的王妃,连王爷都没这么对过我,你一个小小的妇人,连诰命都没有,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不管什么太岁,也不管什么王妃,我只知道没人能欺负我女儿!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就是喜欢仗势欺人!”蔺兰芝气吼吼地说。
虽然得罪王妃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但是王妃已经和女儿闹翻了,不是他们磕头求饶就能修补的。
有些人,你越是求她,她越是嚣张;你若不求她,她又认为你嚣张。反正在她眼里,她就是天理,毫无道理可讲!
既如此,自己又何必白白地给自己找罪受?
王妃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生平唯一遭受的挫折便是来自兰贞,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人,然而兰贞毕竟是她的表姐、毕竟有她娘和她哥哥护着、也毕竟有王爷真心疼爱着,蔺兰芝呢?
她什么都没有!
她女儿,是她庶媳!
她儿子,是个残废!
她丈夫,吃了败仗,生死不明!
她的大哥,早已在黄泉路上等她!
她还有什么?又凭什么?
跟她斗!
王妃慢慢地站了起来,尽管头发乱了、裙子破了、脸也肿了,非常狼狈,可于狼狈中,她依然保留着血统上的高贵。
她骄傲地扬起头颅:“蔺兰芝,你会后悔的,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还有你女儿,她也将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她郭玉,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一个兰贞就够了!
再多一个马宁玥和一个蔺兰芝,不可能!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在福寿院给老太太请安的容卿和少年,二人忙不迭地往这边赶。
远远的,二人听到了吵闹的声音,还听到那句“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这语气,可真是嚣张!
轮椅在门口停住,容卿看向浑身狼狈却依然不可一世的王妃,眯了眯眼睛。
上次在首饰铺,就是她欺负他的小玥儿。
小玥儿把她骂跑了,才过一天,她又找上门来了,还跟她娘杠上了——
“去看看玥儿。”容卿对少年道。
少年大步流星地走入明厅,就见宁玥一脸惨白地瘫在椅子上,显然是虚弱过度。
早上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子竟变成这样,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
一定又跟那个老妖婆有关!
少年回头瞪了王妃一眼,将宁玥抱到偏间的软塌上:“别怕,我跟容卿来了,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宁玥苍白着脸笑了笑,虽然这时候挺虚弱的,但那一巴掌甩的真是痛快!
少年看着她狡黠的笑,就知道老妖婆没在她手里讨到便宜,稍稍放下心来,学着容卿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
她拿眼瞪他:“小侄儿,不许乱摸姑姑的脑袋。”
少年坏笑:“我是你哥哥。”
“什么时候升级的?我怎么不知道?”宁玥打趣地说。
见她还能开玩笑,确定是真没大碍,少年回了容卿身边,将宁玥的事说了一遍:“…估计把老妖婆给教训了,自己也整的挺虚弱,那一巴掌。”
他指了指王妃高高肿起的脸,“我赌一文钱,是小玥儿打的。”
这才像他妹妹。
不过,妹妹那么虚弱,这一巴掌,打得会不会手疼?
让妹妹手疼,这老妖婆,果然该死!
容卿也懒得问王妃是上门做什么的、因何与兰芝母女发生争执,对少年道:“丢出去吧,看着眼疼!”
王妃闻言,浓眉就是一蹙!
小的不敬重她,老的也藐视她,来个不大不小的,居然也这么刻薄她!
这些人,把中山王妃当什么了?把郭家千金当什么了?更遑论,她在深宫还有个做皇贵妃的妹妹!
瞎了眼的一群东西!
“谁敢动我?欺辱王妃是砍头的死罪!”她目光凛凛地说。
容卿嗤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原来这也是死罪吗?那不如杀掉算了,反正都是死罪,拉个做垫背的才不亏。”
“你…你…”王妃一辈子在与权势巅峰游走,结交的都是极明事理之人,何曾碰到这么胡搅蛮缠的极品?一家子极品!
“会诛九族的!”她厉声道。
“是吗?”容卿好笑地说,“那好啊,你四个孩子也跑不掉,这么多垫背的,想来都是赚了。”
王妃噎住。
玄家与马家是姻亲,真株连起来,全在九族之中!
她一时口快,怎说了这个?
该说满门抄斩才对!
可惜,她想再改口已经没机会了。
少年一把揪住她领子,将她拖出了棠梨院,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力道,绝非蔺兰芝可比,被揪住的领子,王妃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让人死死掐住了。
无法呼吸!
“咳咳…你…你放开我…”
她挣扎。
少年却懒得理她,这种菜鸟级的老妖婆,不给她吃点苦头,都对不起自己亲自出手了。
王妃的屁股在地上磨得生疼,大腿外侧的皮肤好像也磨破了,刺刺的。
玄胤从军营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地纳闷:“这是怎么了?”
王妃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猛地朝玄胤挥了挥手:“小胤,救我!”
少年看了玄胤一眼,将王妃丢在一边。
王妃忙站起来,走到玄胤身侧:“小胤!他们欺负我!”
玄胤看看她,又看看少年,俊脸上浮现起一瞬的困惑,但很快,沉下脸来:“母妃,你是不是又跑去找玥玥的麻烦了?”
“又?”
昨天,玄煜也这么问她,说她是不是又为难宁玥了。
今天,玄胤还是这么问她,只是将为难换成了找麻烦。
果然是亲兄弟么?讲起话来都惊人的类似!
王妃失望地摇了摇头:“小胤,你怎么跟母妃说话的?你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说母妃又跑去找了她的麻烦!难道,你认为母妃之前就找过她麻烦不成?”
“不是认为,是事实。”玄胤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
“事实?你从哪儿听来的事实?马宁玥说的?还是她大哥说的?还是这个毛小子说的?”她指了指少年。
少年冷哼:“老妖婆!”
“你!”王妃险些气炸!
玄胤看着她,眸光静如湖泊,隐隐掠过寒意:“母妃,昨天的事已经很过分了。”
王妃眸光一凉:“你的意思是我无休止地变本加厉吗?玄胤,你到底是不是姓玄?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玄家的孩子,就给我把这些人抓起来!马宁玥、蔺兰芝、马客卿、还有还这个什么鬼,统统抓起来!”
“你才是鬼!”少年跳脚。
玄胤淡淡地看着她,眼底闪动起她读不懂的暗涌。
她心口一震,当初的小废物,好像真的长大了…
玄胤淡道:“我不会抓任何人,你走吧。”
“小胤!”
“看在父王的份上,看在大哥的份上,看着郭老太君和舅舅的份上,我再容忍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
玄胤疏离淡漠地说。
王妃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小胤,为什么连你都这么对我?我被人欺负了,王府的颜面荡然无存,作为王府的一员,你难道不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汗颜吗?”
“懦弱?”玄胤轻笑,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令人毛骨悚然,“我就是太懦弱,所以让母妃一次又一次地欺负到我头上,感谢母妃没把我饿死毒死或者害死,留着我,日日提醒父王,我娘背叛他逃走了,我这个小孽种还逍遥自在地活着,快把对我娘的怒火都发泄到我身上吧!”
王妃后退了一步。
玄胤又道:“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做得让人无可挑剔,总算能让自己占据事理,好人都让你做了,剩下的全是恶人!我顶撞你,我是恶人;他们教训你,也是恶人。”
“你…你怎么能这么讽刺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马宁玥过门,你就开始跟我对着干!是她把你带坏了!我就知道,你不该娶那个毒妇过门!我要…”王妃咆哮。
“冬八。”玄胤打断了她的话。
冬八上前:“少爷。”
“去琉锦院,把我和玥玥的东西收拾出来。”
王妃:“玄胤!”
玄胤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棠梨院。
…
王妃狼狈而又愤怒地离开了马家。
愤怒之余,她又觉着委屈。
玄胤四岁死了娘,是她把玄胤养大的,不求玄胤像亲生儿子那样回报她,但至少,能不能跟别人家的庶子敬重嫡母一样敬重她?
她是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三兄弟有的,他什么没有?
他性子那么恶劣,又顶撞她又顶撞王爷,还欺负玄昭,她哪一次不是忍了?
可到头来,瞧啊,她养了一只白眼狼!
他问都不问事情经过就笃定是他的错,呵,他只差送她一句活该吧?
这句话,她也想送给他呢。
这么恶劣,活该死了娘。
她的煜儿每分每秒都活在自责之中,这种痛苦,又岂是玄胤能够比较的?
打开帘子,她上了马车,然而一坐下来,才发现斜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斗篷,容颜隐在暗处,只是瞧他放在腿上的布满了皱纹的手,能够判断出对方是一名老者。
她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起身就要下车,却被按住了肩膀…
…
蔺兰芝遣散了看热闹的人。
回屋,宁玥已被玄胤抱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玄胤腿上撒娇。
她微微一笑:“能不能待会儿再亲热?”
宁玥微微红了耳朵,一头扎进玄胤怀里。
好不容易装一回嫩,还被娘亲给发现了,太难为情了!
玄胤轻轻一笑,将她放到床上,站起身道:“娘,您过来了。”
蔺兰芝点点头,女儿女婿感情好,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在把一些事弄明白之前,她没办法让自己高兴得太早。
“小胤你坐,我有些话要问你们。”
玄胤挨着宁玥坐下,与宁玥一起认真地看向她。
蔺兰芝做了个深呼吸:“刚才的事,是我冲动了,我以卑微之身以下犯上,冲撞了王妃,届时王妃有什么惩罚,我甘愿接受,但是玥儿,我希望小胤你能保护她。”
她当时,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理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来都是无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身份低的人永远在苟活,永远干不过上流社会的权贵。她只是一个想保护好孩子的母亲,不愿孩子卑微地跪在别人脚下乞怜。
“你跟玥玥都不会有事,我保证。”玄胤说道。
蔺兰芝苦涩地笑了笑,很快又看向宁玥,问:“之前我问你,你在王府过的怎么样,你说很好,玄胤对你好,王妃也对你好。可就我今日所见,王妃对你不是一般的有成见,你们到底怎么了?”
“唉。”宁玥叹了口气,“她就是看不惯玄胤,顺带着也看不惯我。这个我其实是能理解的,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会真的一碗水端平?”
就像兰芝也不会给蔺咏荷母子好脸色,王妃与四房自然存在隔阂。
可兰芝的厌恶都摆在名面上,从不虚情假意地粉饰太平,当然,也不会去陷害谁。
王妃看上去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捧杀玄胤、挑拨兰贞与中山王的关系,软刀子插得比硬刀子还狠,伤人不带血。
“就为这个?”蔺兰芝不信。
宁玥沉默。
这时,少年推着容卿走了进来。
容卿道:“玄胤,我让人定做的新轮椅到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没做好?”
玄胤扫了众人一眼,眸光微微一动:“好。”
玄胤走后,容卿让少年关上了门。
“好了,你可以说了。”容卿对宁玥说道。
昨天宁玥骂王妃的时候,容卿与少年都在现场,他们是知道真相的。
兰芝与玄胤不知道。
宁玥按了按眉心,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我昨天逛街的时候碰到王妃了,王妃误会大哥是我在外面养的男人,我解释了她不听,气不过,就骂了她一顿。然后,把兰贞的事告诉了她。”
“兰贞?小胤的娘亲吗?”蔺兰芝问。
“是的。”
“兰贞怎么了呢?”蔺兰芝追问。
“他们都以为兰贞是离家出走了,但其实,兰贞是为了救玄煜死掉了。我就质问她,凭什么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凭什么肆无忌惮地践踏玄胤和我?”
宁玥说的很简单。
关于兰贞和王妃的血缘关系,以及兰贞与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事,她没提。
兰贞死的具体过程,她也没提。
这些很私密的东西,除了当事人,她对谁都讲不出口。
容卿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
蔺兰芝揉了揉心口,难掩心疼地说道:“小胤知道这件事吗?”
宁玥摇头:“我还没告诉他,王府那边,只有玄煜和王妃知道。”
“先别告诉他,这个打击…太大了。”蔺兰芝失去过至亲,了解这种生不如死的痛,以为他娘活着起码还有个盼头。
宁玥嗯了一声,应下。
不是为了所谓的盼头,而是怕玄胤承受不住打击。
玄胤一直以为她娘抛夫弃子,一边思念着兰贞,一边又痛恨着兰贞。她无数次地想告诉玄胤真相,可一想到兰贞死得那么惨,她怕玄胤知道之后会崩溃。
这个男人,对她、对兰贞,都太在乎!
“我了解了,王妃不是怪罪你骂了她,是怕你把你把真相说出去,那样的话,玄煜的名声就毁了,王爷也会更加疼惜玄胤。所以她刚刚其实是在威胁你,让你不要乱说?”蔺兰芝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