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內侍走过去,一把拽过她手里的圣旨:“拿来吧你!”
“你…”皇后伸手去抢,王內侍却已经麻溜儿地转过身,把圣旨递给三公了。
这道圣旨并不是国君的笔迹,是侍书大臣的,国君上了年纪越发不爱自己动笔,颁下去的圣旨十有**出自侍书大臣之手,侍书大臣伺候国君书写圣旨,有感染的可能,也被隔离起来了。
这暂且不提,但字迹是对的,御帛也是真的,至于玺印——
三公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內侍叉腰大笑:“原形毕露了吧?”
“是圣旨。”御史大夫说。
王內侍杏眼一瞪:“你们看清楚哦!别弄错!玺印尚真的是‘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吗?”
“是的。”御史大夫说。
皇后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真当她是傻子,连真假玉玺的印章都分辨不出吗?
也是,两个印章的确一模一样,没人会去怀疑玉玺是假的,也就不会去过多地分辨那几个字,偏偏不凑巧,她要做摄政太后了,兴奋得睡不着,将圣旨视若珍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就给看出端倪了。
他们抢了半日的玉玺,竟然是个假的。
不过幸得上苍庇佑,他们虽未在御书房找到真正的玉玺,却找到了一张盖了玺印的御帛。
这正是大宝盖得笑出猪叫的第一道“圣旨”。
国君舍不得丢掉,便把它珍藏起来了。
这件事,皇后不知情,她也不用知情,她能物尽其用就够了。
皇后倨傲地看向王內侍:“王公公,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以为你偷走玉玺,找人模仿陛下的笔迹,拿道假的圣旨过来就能废了本宫吗?”
事情急转直下,怎么看,王內侍都比皇后的嫌疑大多了。
王內侍再受宠,终究不过一介下人罢了,哪里比得上相濡以沫的妻子?
当两道圣旨的内容相悖,众人更愿意相信皇后手中的那一道才是真的。
皇后郑重地说道:“圣旨上的玺印是陛下昨夜亲手盖上去的,万幸是陛下先拟定了这道圣旨,否则还不知王公公要用偷走的玉玺做出什么幺蛾子!”
“不是,你们…你们…”王內侍百口莫辩啊!这个毒妇!毒妇!毒妇啊!
李內侍呵斥道:“来人,王德全偷盗玉玺,伪造圣旨,污蔑皇后,把他抓起来!”
几名御林军蜂拥而上,一把擒住王內侍的胳膊。
“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她的圣旨是假的!她是妖后!妖妇!毒妇!她勾结国师殿!她秽乱宫廷!她…呜呜呜呜!”王內侍的嘴让人堵住了。
然而就在王內侍即将被人拖出去之际,一道健硕的身影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踹开了擒住王內侍的御林军。
王內侍得了自由,拔出嘴里的布片,惊喜道:“影护卫!”
影十三穿着长长的玄色斗篷,从容地走进金銮殿。
在大臣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单膝跪下来,打开斗篷,将被他护在怀中的小黑蛋轻轻地放在了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大宝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抱着玉玺,哒哒哒地走了几步。
见玉玺如见国君。
众人乌拉拉地跪了一地!
就连皇后也花容失色地跪下了。
大宝跐溜跐溜地走到御史大夫的跟前,拿过他手中的圣旨,弯下肥嘟嘟的小腰身,将圣旨铺在地上,小手指戳了戳:“嗯嗯!”
御史大夫顺着他指的地方望了过去,那是圣旨的背面,被纹理遮掩的地方,用极淡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太初四十一年,腊月十七,酉时三刻,大宝亲印。
这是国君心爱的小曾孙盖的第一个印,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小曾孙笑出猪叫,对国君来说,这是值得珍藏的记忆。
他悉心地将它记下了。
他好好地珍藏着。
原本只是一份对大宝的疼爱,却不料关键时刻成了扳倒皇后的最有力的证据。
这是国君的字迹,御史大夫与太尉、太傅不可能认不出来。
所以,这根本不是国君盖的印,是小殿下盖的。
那方才皇后说玺印是陛下昨夜亲手盖上去的,明显是在撒谎了。
所有人看向皇后的脸色都变了。
王內侍扬眉吐气啊。
小殿下来得太及时了,晚一步就让这毒妇得逞了!
王內侍神气地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谁伪造圣旨看不出来吗?还不快把这毒妇拿下!”
御林军面面相觑。
三公交换了一个眼色,异口同声道:“拿下她!”
御林军们朝着皇后冲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李內侍一把扑过去,将大宝拽进了怀里,一只手掐住他喉咙:“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第345章 大宝殿下,战帖
李內侍的举动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那会儿众人都跪着,谁也没料到会发生如此变故。
大宝是在御史大夫身旁被劫走的,御史大夫自责死了,他是怎么慢了一步,让小殿下身陷囹圄的?
这倒怪不得御史大夫,他只是一介文官罢了,正常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做出比他更快的反应。
最可气的当然还是这个阉人,朝堂之争历来都有,夺嫡之战也屡禁不止,可不论怎样,不该牵连无辜的孩子。
何况还是一个这么可爱到炸裂的孩子。
大宝被抢了心爱的小纸纸时,委屈得瘪嘴哭了,然而真被恶人劫持时,却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静。
他没哭没闹,也没乱动,就那么乖乖地待在李內侍的怀中。
要不怎么说是皇族,这份沉着冷静的气度绝不是寻常孩子能有的。
大宝的反应令不少大臣松了口气,但同时,也越发恨起这个不要脸的內侍来!
这么小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李內侍是皇后的人,他的举动连带着皇后也被朝臣们唾骂了,若说方才只是三公对皇后有所怀疑,绝大多数人都还处在一个将信将疑的阶段,那么此时,所有人都对皇后的罪行深信不疑了。
勾结乱臣,祸乱朝廷,淫秽宫廷,这等在他看来绝不可能发生在皇后身上的事,眼下连证据都不需要了,他们信得不能再信了!
皇后真是被李內侍坑惨了,她绝没想过会利用大宝来替自己脱身,她是犯下过罪孽不假,但她都是不得已,在她心里,依旧想做一个好皇后、好太后,她怎么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劫持一个孩子呢?
皇后捏了捏眉心,转头望向李內侍:“李玉!把人放下!”
李內侍正色说道:“娘娘!不能放!放了您就死定了!他们会把您抓入天牢,如今陛下染了恶疾,无法处理朝政,您若是落在大帝姬手里,您觉得自己还有活头吗?”
皇后的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若是她倒了,这群大臣一定会倒戈大帝姬,鉴于她对大帝姬做的事,她压根儿就没有活路了。
还有雁儿与她的一双孩子。
雁儿抢走了燕王,而燕王是大帝姬的亲家,有这层关系在里头,难保大帝姬不为燕王复仇,届时雁儿与她的一双孩子也保不住了。
皇后的神色变得纠结起来。
“皇后!你不要执迷不悟!”御史大夫出言劝阻。
皇后的眸光一动,又浮现了一丝犹豫:“李內侍…”
李內侍咬牙道:“娘娘!今日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与您无关!奴才不忍心看您蒙受冤屈!才出此下策,待到时机成熟,娘娘有了全新的证据,证实自己的清白,奴才便是死也无憾了!”
哎呀哎呀,听听这不要的,王內侍要吐了,板上钉钉的事,他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本事怎么没混个佞臣当当的!
皇后最终被李內侍说服了。
她放弃了抵抗。
李內侍威胁道:“你们都让开!准备一辆马车,谁也不许跟上来!别妄图偷袭我,我的指甲里藏了毒药,不小心划破小殿下,你们可追悔莫及了!”
原本真打算偷袭他一把的御林军不敢动弹了。
他们不能拿小殿下的命去赌。
小殿下是国君最宠爱的后嗣,国君曾带着他上过朝,坐过龙椅,还给了他玉玺,他们若是害得小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御林军让开了一条道来,为李內侍与皇后备了一辆马车。
“等等,一会儿璃儿要过来怎么办?”皇后抓住李內侍的手腕。
李內侍道:“小郡王这会儿都没来,估摸着是来不了了,再者金銮殿动静这么大,小郡王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他与此事无干,娘娘不必担忧,赶紧上马车吧。”
皇后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须臾,再次抓住李內侍的手:“雁儿她…”
李內侍小声道:“奴才会想法子将小帝姬救出来的,娘娘先上马车。”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惊恐坐上了马车。
御林军与大臣们遥遥地跟着,随时准备将小殿下救下来。
李內侍掐住大宝,凶狠地说道:“所有人退避十丈!否则吓得我手一抖,划破了小殿下就别怪我了!”
王內侍赶忙挥手:“退退退!都给杂家往后退!”
所有人退避了十丈,守门的侍卫也不例外。
车夫是中宫信得过的人。
李內侍说道:“不要追击,等我护送娘娘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把小殿下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王內侍心道,老子信你个鬼哟!
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不能激怒了这个狂徒。
他的眼神告诉王內侍,他已经疯了,他不会在乎大宝的生死,若是不能安稳离开,他会拉着大宝一块儿死。
大宝的命比他重多了。
所有人只得眼睁睁地看李內侍抱着大宝上了马车。
就在他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车厢之际,忽然一支箭矢自侧面的小道上破空而来,在空气里发出一声嗡鸣的细响,李內侍的汗毛一竖,却不等做出反应,便被那支箭矢横着贯穿了喉咙。
所有人皆是一怔。
王內侍大骇:“小、小殿下!!!”
一道清瘦的身影策马而来,足尖一点,跃上马车,在李內侍倒下地之前及时接过了他怀中的大宝。
这一幕简直不要太惊险,所有人的冷汗都被吓了出来,李內侍倒下去,他们以为小殿下也会跟着一道摔下去,那样哪怕不被他划伤也得在地上摔伤。
万幸是让人接住了。
等等,这人是…
王內侍看清了对方的脸,然后万幸不出来了。
这突然冲出来射死了李內侍,又抢过了大宝的人不是南宫雁,又是谁?
南宫雁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只是终究大病一场,不仅瘦脱了相,面色更是难以言述的苍白。
然而这份苍白中,透出一抹谁也不曾见过的果决与冰冷。
南宫雁不动武多年,王內侍险些忘了她曾经也是与武将们习过武的,只是她武艺并不怎么高强罢了。
王內侍暗暗咬牙,早不醒晚不醒,这个节骨眼儿上醒来,总不会是特地赶来救小殿下的。
南宫雁一手抱着大宝,站在马车上,另一手掷出一道帖子,扔在了一名御林军的手里:“这是我的战帖,回去告诉我姐姐,想要回孩子,三日后,祭坛见!”
“哎!”王內侍正欲叫住她,她却一鞭子打在马上,骏马疾风般驶了出去。
王內侍跳脚:“愣着做什么?快追呀!”
御林军们赶忙追出宫门,奈何先前被李內侍威胁离得太远,想追也没追上。
王內侍带着帖子去了泗水街。
燕九朝已经回来了。
影十三也回了。
王內侍将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与燕九朝与俞婉以及燕王、萧振廷说了,听说大宝被人劫走了,所有人的面上都笼上了一层暗影。
影十三单膝跪地:“属下失职。”
燕九朝没说任何怪罪的话,而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影十三蹙眉道:“属下发现李內侍的动作了,原本是赶得及救下大宝的,但属下被一股无形的内力压制了。”
燕九朝淡道:“修罗?”
以影十三而今的实力,能彻底压制他的人不多了。
影十三点头:“当时,应该是有一个修罗在附近。”
俞婉眉头一皱道:“难怪南宫璃龟缩着没去上朝,原来是这儿等着,他是不是早做好了血洗朝堂的准备?南宫雁既然舍得杀了李內侍,那李內侍应当不是他们的爪牙,如果李內侍没出手劫持大宝,朝堂上的人可能一个也活不了。”
这事听起来有些疯狂,但皇后一脉已经被逼入绝境了,以南宫璃的歹毒并非做不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王內侍目瞪口呆:“这么说…还多亏李內侍那一下了?”
因为李內侍劫持了大宝,皇后可以抽身而退,又因为南宫雁及时出现,向大帝姬下了战帖,如果有活路,当然不会走玉石俱焚的那一步。
王內侍感慨:“小殿下是用他自己救了文武百官的命啊,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俞婉道:“先看看战帖怎么说。”
燕王打开了战帖。
战帖是南宫雁匆忙之中写的,字迹潦草,但总算可以辨认,大致是说三日后,与大帝姬约在祭坛来一场云州之战。
“什么叫云州之战?”俞婉不解地问。
萧振廷也愣愣地睁大了眸子,很显然,他听过长平之战、雁门之战、巨鹿之战…云州之战什么鬼?!
燕九朝静静地开了口:“据说,南诏第一个坐上龙椅的皇帝并不是开国皇帝。”
燕王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赞赏:“看来琮儿也知道云州之战。”
燕九朝道:“大伯提过,但没说太多。”
俞婉一脸幽怨:“大伯怎么没和我提过?”她还是不是家里最受宠的闺女了?
燕王温和地看了自家儿媳一眼,贴心地把她爱吃的点心推到了她手边,随后接着道:“没错,当年太祖打下江山,在民间自立为帝,定都云州,但迁都后却有堂弟不服,道是江山是大家一起打的,皇位也该大家一起坐,自古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太祖自然不答应,但那位堂弟又的确立下过汗马功劳,在民间与军中的声望颇高,最后,太祖想了个法子,与堂弟在云州老城一决高下,胜者为帝,结果太祖输了。”
俞婉愕然:“那…”
燕王叹道:“愿赌服输,太祖果真把帝位让了出去,不过那位堂弟也不是个不识相的,自己当了十几年皇帝寿终正寝前,又将皇位归还给太祖的儿子了。”
俞婉唔了一声,还算那人有点良心,不过仔细想来,这与良心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当初他向太祖挑战,太祖本可不应,却还是应了。
燕王接着道:“之后,云州之战的传统略作更改后被保留了下来,有皇子不满自家兄弟做储君的,都可向对方提出挑战,若是赢了,储君之位就是他的了,当然,储君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只是一旦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一般人都不会答应吧?”俞婉说道。
“嗯。”燕王点头。
不答应又不会少块肉,答应了却有可能输掉储君之位,眼下他们的局势有所不同,大宝在南宫雁手中,他们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俞婉问道:“是比什么呢?一定要本人出战吗?”她娘这么羸弱,会输得很惨哒!
燕王摇头:“非也,云深之战一共三局,蛊术、巫术、武功,三局两胜。”
这么说俞婉就明白了,拼阵容的时刻到了,南宫雁与南宫璃手中有国师、有三个修罗,后两项几乎是稳超胜券,难怪南宫雁有底气给他们下战帖。
这是南宫雁赢回女君之位的唯一机会,也是他们救大宝的唯一机会。
“帖子上还说了什么?”俞婉问。
燕王看着帖子道:“说,若是大帝姬赢了,皇位归她;若是大帝姬输了,大宝还给她。”
俞婉眉心一蹙:“等等,言外之意是我们赢了,大宝就不还了?我们还必须输给她?”
燕王再度摇头:“她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以燕王对南宫雁的了解,她是写得太着急,表达得不够准确,南宫雁真正想说的,就算你输了,孩子也还给你,总之你不亏。
俞婉对帝姬之位毫无兴趣,她相信她阿娘也一样,南宫雁真是作茧自缚,他们拿到药引后就会离开南诏,乖乖地做她的帝姬不好么?
等南诏后继无人了,国君难不成还能不把帝位传给她吗?
为什么非得上赶着作死呢?
以为谁都和她一样,把帝位看得比金子还贵重吗?
他们可是有矿的!!!
南宫雁这回是触犯众怒了,原本谁也不想插手南诏的事情,可她竟然劫走他们心爱的大宝,那他们也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地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燕九朝。”俞婉朝自家相公看了过来。
燕九朝会意地点点头:“回赫连府。”
这道帖子既然是给大帝姬的,那就必须交到大帝姬手里。
“大宝呢?”小宝睡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进来。
二宝与他一道。
两个小家伙手拉手。
平日里都爱捉弄大宝,可最喜欢的也是大宝,大宝不在,觉觉都睡不香了。
俞婉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大宝出去了,爹娘很快将他接回来。”
“嗯。”小宝挠挠肚子,翻开自己的口袋,“我给大宝留了糖。”
“二宝也留了。”二宝留了俩。
“真乖。”俞婉将两个小家伙抱进怀中,想到孤零零被抓走的大宝,不知爹娘与弟弟不在身边,他会不会感到害怕。
马车一路疾驰,皇后的肠子都快被颠断了。
她的头套早已掉了,露出一块难看的秃顶来。
她用手遮了秃顶就不能稳住身形,稳住身形就不能遮住秃顶。
可都这么颠簸了,那孩子居然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皇后:“…”
皇后受不住了,气喘吁吁道:“能、能慢点吗?”
“不能。”南宫雁抱着打呼噜的大宝说。
“雁儿…”原本是该高兴女儿苏醒的,可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皇后实在提不起兴致来,皇后想起了被女儿一箭射死的李內侍,难以释怀道,“你为何杀了李玉?李玉聪明能干,今日若不是他…”
南宫雁打断皇后的话:“今日若不是他,也不会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女儿这是在…凶她?
皇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南宫雁。
南宫雁却没功夫去在意自己的语气,她冷声道:“母后可知那內侍是什么人?”
皇后不解道:“不就是本宫的內侍吗?”
南宫雁眸光一冷道:“他是前朝余孽,潜伏在母后身边,目的是唆使母后谋反,弄得南诏大乱,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第346章 二更
南宫雁会知道这个还得益于自己这段日子的重病不起,驸马的遗弃,燕九朝的算计,女君府的没落都让她变得心如死灰,所有人都认为她与活死人没两样了,在她面前便没了往日的小心翼翼。
她阴差阳错听了不少事,其中就有李玉与一个同伙的谈话。
李玉说,他越发得了皇后的欢心,皇后已经离不开他了,这枚棋子好生用着,能把南诏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届时他们想复国便容易多了。
李玉虽死,他同伙仍在中宫,不过不重要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皇后这辈子最大的算计都在宇文炤那里了,被宇文炤与国师殿庇佑多年,她不如当初小心,也不如当初警惕了,李內侍的事就是一个巨大的教训。
想到自己险些成为一个內侍的棋子,皇后的心里涌上一股恶寒,她握住南宫雁的手,叹息一声说:“母后错怪你了,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母后还不知自己要被那个阉人拐去哪里。”
最大的错误可不是差点被拐,而是当着朝臣的面掳走了大宝,这是无法挽救的错误,日后便是南宫雁排除万难洗脱了皇后与国师殿的“勾结”,也改变不了今日在金銮殿上犯下的罪孽。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三日之后的决斗,她必须赢了大帝姬!
“雁儿,你身子怎么样了?”方才只顾着逃跑,都忘记去关心女儿的身体了,一念至此,皇后的心头涌上一层愧疚。
南宫雁道:“我没事。”
不是真的没事,是有事也不能出事,生死关头,她倒下了,就一切都完了。
皇后哪里不明白她是在逞强?皇后心疼地抬起袖子,去擦她额头的汗水,却被她偏头躲过了。
皇后的神色一僵:“雁儿,你…”
她想说,你是不是听到了我与陛下的谈话,知道我与宇文炤的事了?
话到唇边,她跳过这一茬,直接问道:“是不是在怪母后?”
“没有。”南宫雁敷衍地说。
皇后哽咽道:“母后知道你怪我,母后的确有错,可母后不是故意的,母后当时…”
“别说了!”南宫雁不想听她与宇文炤的风流史!
南宫雁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知道过真相,她的母后没有背叛她父君,她也不是靠着宇文炤逆天改命才当上了天命福星,她没有抢走属于大帝姬的一切,她没有…
“雁儿…”皇后再次握住了南宫雁的手。
一个剧烈的颠簸,皇后的身子朝一旁倒了过去。
母女二人的手分开了,南宫雁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皇后自女儿的脸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冷漠。
她终究是怨上自己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皇后难过地说。
南宫雁道:“去帝姬府,接璃儿与溪儿。”
话音一落,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南宫雁的面上掠过一丝警惕,一道健硕的身影跳下车来:“母亲,是我!”
“璃儿!”南宫雁神色一松,挑开了车帘。
南宫璃快步走了上来,见到皇后与南宫雁怀中的大宝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诧,俨然一早便知道了。
他行了一礼,道:“外祖母,母亲。”
皇后欣慰地颔了颔首。
“溪儿呢?”南宫雁没看见南宫溪。
南宫璃在南宫雁身旁坐下,道:“我把她安置在妥当的地方了,母亲不必担心。”
一段日子不见,南宫璃也清瘦了,他们这家子不知造了什么孽,一个接一个地犯在大帝姬一行人的手中,折腾得不成人形。
南宫璃断掉的肋骨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接上,灵丹妙药都用了几大缸,也亏得他是皇族,换寻常子弟,如今只怕仍在病床上躺着。
“走。”南宫璃对车夫说。
车夫挥动马鞭,继续往前驶了起来。
南宫璃看了眼在大帝姬怀中睡得香甜的孩子,眸中一片冷意,他让芸妃母女与俞邵青折腾得那样凄惨,如今他们的小心肝落在他手里…
察觉到了儿子的心思,南宫雁提醒道:“暂时别动他,我留着有用。”
南宫璃收了满眼杀气:“知道了,母亲。”
马车避开了繁华的街道,行驶在冷冷清清的巷子里,不多时便出了街区,来到一条荒无人烟的幽深小径。
南宫璃挑开车帘望了望:“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南宫雁没答他的话,而是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兜兜转转,九曲十八弯,终于在皇后几乎被颠吐的时候抵达了一片小竹林。
南宫雁抱着大宝下了马车。
这时,大宝已经醒了。
一睁眼到了一个截然陌生的地方,他依旧没有哭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待在南宫雁怀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南宫雁整个人都处在随时可能发作的边缘,得亏掳来的是大宝,若是叽叽喳喳的小宝与二宝,兴许在手里就有罪受了。
皇后戴好头套,在南宫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南宫雁尚虚弱着,这么大一个小肥仔,不一会儿便抱不动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重?”
大宝摇摇头。
南宫雁嘴角一抽,那家人都是一群什么怪物?这么胖的孩子不嫌重的么?
“自己走。”南宫璃将他放在了地上,抓住他一只小手。
大宝乖乖地跟着她走。
皇后与南宫璃跟在二人身后。
约莫走了一刻钟,几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清雅别致的院落。
竹篱围的院子,茅草盖的小屋,看似简陋朴实,廊下的地板却又用的是最上乘的金丝楠木。
皇后与南宫璃的步子齐齐顿了顿。
“这是…”南宫璃刚一出声,侧面的小道上走来一名白衣男子,男子没发现他们,侧颜一晃而过,迈步进了小院。
南宫璃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眸子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父亲!”
男子转过了身来。
那是一张与燕王有着三两分相似的脸,但绝不是燕王本人。
南宫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失落。
是的了,他怎么可以忘了,那个男人早已抛弃他们母子,去投奔他的梓君与他的琮儿了。
自己是在期待什么?那个男人良心发现、回心转意,要与他们共度难关吗?
“璃儿。”白千璃认出了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喜悦的笑。
这亲昵的称呼令南宫璃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
“我是…”白千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冲走过来的南宫雁颔了颔首,随后他惊讶地看向被南宫雁牵在手里的孩子。
他见过燕九朝,这孩子不论神情或五官都像极了燕九朝。
他心头惊讶,却并未开口。
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皇后。
“我母后。”南宫雁说。
白千璃行了一礼:“见过娘娘。”
皇后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进屋的女儿,眸光微微一动,看破没说破,迈步进了屋。
南宫璃也察觉到了二人之前不懂寻常的气息,尤其此人如此神似他父亲,他追着南宫雁进了一间厢房。
南宫雁轻车熟路的模样让南宫璃的心头涌上了一层微妙的异样。
南宫璃的脸色沉了下来:“母亲,那个男人是谁?”
南宫雁让大宝坐在凳子上,转头淡淡地看向儿子:“眼下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三日后便是与大帝姬的决斗,你该想想如何替我赢了她!”
南宫璃握了握拳。
大宝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二人,抬起小手手捂住耳朵。
“别怕。”南宫雁拿下他的小手,“不吵架。”
大宝又看向南宫璃,仿佛在问是不是真的不吵呀?
南宫璃冷冷地瞪了大宝一眼,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第347章 带大宝回家,决斗开始
南宫雁没心思去照顾南宫璃的小情绪,三日之期一晃就过,那将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与大帝姬的决斗上。
她知道大帝姬的手中有高手,她曾掉以轻心许多次,以后不会了。
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有些躁动的情绪,她低头看了眼凳子上的大宝。
只见大宝仍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叹了叹,探出手来揉了揉他光溜溜的小脑袋:“都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却说南宫璃气冲冲地走出去后,一个人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他想不明白那个男人是谁,与自己母亲有着怎样的关系,更想不明白燕九朝都对母亲做出了那么不近人情的事,她怎么还会袒护他的孩子?
是,他是个不错的人质。
可只要他活着就够了不是吗?
折磨他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燕九朝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头,父债子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南宫璃不会承认,自己对燕九朝的嫉妒又多了一分,不仅是因为他本人,也因为他生出了几个如此优秀的孩子,七丈小蛊老,南诏小殿下!
他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曾不小心误入了金銮殿。
他看见外公坐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他好奇地走上台阶,却才走了几步便被外公的內侍抱了下去。
他至今记得外公的表情。
外公皱着眉头,仿佛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那么这个孩子呢?
他凭什么能走上去,凭什么可以坐上龙椅,又凭什么拿着玉玺当了玩意?
外公太偏心了!
“璃儿。”
南宫璃被自己的想法气得双目发红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至极的声音。
南宫璃的思绪戛然而止,他敛起眸中震怒,面上浮现出一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你来做什么?”
不必回头看他也猜出来人是谁了。
白千璃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宠溺地看着他:“璃儿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南宫璃毫不客气地说道:“干你什么事?本王警告你,你最好离帝姬远一点,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白千璃被凶了也不恼,低头轻轻地笑了笑:“好,我不招惹她。”
他的顺从让南宫璃神色稍霁,南宫璃又道:“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白千璃道:“这一点,恐怕我做不到。”
才觉得这个人还算识趣,转头就敢违抗他的命令,南宫璃不悦道:“为何?”
“你知道为何。”白千璃说。
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猜到也要装作没猜到,白千璃的话彻底激怒了南宫璃,他一把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白千璃:“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侍奉我娘!”
白千璃眼底的笑意终于一点点消失殆尽,他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南宫璃,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你父亲。”
南宫璃暴怒:“你胡说!”
“我没有。”白千璃说。
南宫璃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你给我闭嘴!你才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是大周燕王!不是一个藏在深山老林中见不得光的面首!”
尽管早猜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可真正见到还是难免失望,白千璃的心里如同针扎一般难受,他不再说话,淡淡地起身回了屋。
南宫璃握紧手中的剑,望着他的背影道:“你别做梦了!你永远也不会是我父亲!”
“吵什么!”南宫雁自屋子里走了出来,冷冷看向南宫璃。
南宫璃也看着她,眸子里充满了怨愤,随后他咬咬牙,一把扔了手中的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
“璃儿…”才进屋的白千璃听到动静,转身追了出来。
南宫璃拦住他:“不用管他,他要任性,随他去。”
白千璃担忧道:“这么晚了,他去林子里转悠会不会有危险?”
南宫雁蹙眉道:“有修罗暗中保护他,不会有事的。”
白千璃看了一眼南宫雁,劝说道:“你别生他的气,要怪就怪我,我不该把他的身世这么突兀地告诉他。”
若在以往,南宫雁不会赞同他这么做,可事到如今,这些东西在她心里已经没了所谓。
南宫雁就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脾气,大宝都比他懂事。”
白千璃顿了顿:“大宝…是那个孩子?他是燕九朝的骨肉吗?”
南宫雁冷漠地说道:“燕九朝的长子,深得我父君喜爱,父君把传国玉玺都给了他。”
白千璃惊讶。
国君竟如此疼爱这个孩子,莫非是要立他为储?
白千璃想到那孩子自打来了这里,似乎一声也没哭闹过,见了生人更是不见他拘谨与害怕,单从这两点来看,的确不是寻常气运的孩子。
“燕九朝知道这个地方,他会不会找来这里?”燕九朝来过的事,白千璃没瞒着南宫雁。
南宫雁冷声道:“找来又如何?来一个,我让修罗杀一个!”
“大宝~”
“大宝~”
“大宝你在哪里呀?”小宝拉着二宝的手,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两个小家伙探头探脑地往里望,他们最怕黑了,可为了找大宝,他们还是壮着胆子走进去了。
“大宝你出来呀~”小宝弯下小身子,往床底下望。
“大宝你不许藏了,我们认输啦。”二宝拉开柜门。
二人将屋子翻遍了,没有大宝,于是二人手拉手地走出去,继续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
紫苏刚洗了碗出来,看到在廊下溜达的二人,赶忙走过去蹲下身来道:“哎呀,小公子,你们不是睡了吗?怎么又出来了?还没穿鞋,地上多凉啊!”
“我们睡不着。”小宝说。
“找大宝。”二宝说。
紫苏心里一阵酸涩,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一早编好的台词:“不是说大宝去宫里陪太姥姥了吗?”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小宝问。
“他…”紫苏讪讪地说道,“过两日就回了。”
“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太姥姥不喜欢我们吗?”小宝又问。
一席话将紫苏问住了,夫人是怎么交代的来着?让俩孩子一插诨打杠,她把词儿给忘了!
“太姥姥当然喜欢你们,但我们也喜欢你们呀,你们要是都走了,我们也会难过的。”燕王及时出现了。
紫苏长松一口气,起身行了一礼:“王爷。”
“你退下吧。”燕王道。
“是。”紫苏依言退下了。
燕王拎着两双小虎头鞋走到二人跟前,蹲下身来一只只托起他们的小脚丫,把鞋子给他们穿上了。
燕王将他们牵回了屋,打了热水来,给二人擦了小脚脚,让二人躺进柔软的被窝。
二宝、小宝勉强接受了因为陪伴不同的长辈才导致三兄弟不在一处的事实,却依旧十分思念大宝。
“大宝什么时候回来?”二宝问。
这话问了不下百遍,他们也答了不下百遍,燕王耐心地说:“过两日。”
小宝掰着手指数了数:“两日哦,说好的。”
“嗯。”燕王含笑点头,替他们掖好被角,轻拍着他们的小肩膀,哄他们入睡。
唉。
两个小家伙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想大宝呀。
另一边的竹林中,大宝也躺下了,他可没谁哄他,只一名哑奴进屋,替他把灯给熄了。
他自己笨拙地脱了鞋子,抹黑爬上床,自己把自己摆在床铺的中央,拉过棉被盖上。
他蜷缩着小身子。
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大宝不冷。
大宝不害怕。
大宝不哭。
大宝要坚强。

二宝小宝睡着后,燕王唤来茯苓与影六,让他们守着二人,自己则去了萧振廷的院子。
“你找元帅吗?他不在,去给我买吃的了。”上官艳看着半夜造访的燕王说。
这俩人自打见了面便针尖对麦芒,很难想象燕王会主动上门见萧振廷。
“没事。”燕王已经猜到萧振廷是去做什么了,绝不是去给上官艳买吃的。
燕王所料没错,买吃食只是一个幌子,萧振廷连夜出行是去找大宝了。
白千璃的那片竹林,他找到了白千璃所在的那片竹林。
之所以能找到这里还得益于他武艺高强,影十三与影六向燕九朝汇报消息时无意中听了一耳朵,他并不确定南宫雁会把大宝带来这里,他只是来碰碰运气,不料刚一进林子,他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萧振廷狐疑地顿了顿,思索片刻后,面色微微一变:“修罗!”
话音刚落,一道内力化刃的气息便朝着他的命门狠狠袭来。
萧振廷足尖一点,飞身而起,避过一击。
身后的竹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上百棵茂密翠竹都被折断在了这道气刃之下。
萧振廷的心里狠狠地恶寒了一把。
好强大的功力!
萧振廷的内力在天下都算屈指可数,然而方才那一击若是硬碰硬,他没把握自己能够向上次对掌修罗那样毫发无损地接住。
这里的修罗竟然如此可怕了吗?
可怕的不是修罗,而是三个修罗!
三个修罗同时释放出内力,将萧振廷严严实实地压制住。
一个或许还有与之一搏的机会,三个就几乎无路可逃了。
就在一名修罗持剑朝萧振廷的心口无情刺来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现,挡在了萧振廷的身前。
“住手!”
南宫雁厉喝。
持剑的修罗身形一转,自燕王的身侧擦了过去。
修罗的身形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三个修罗的压制同时消失了,萧振廷也终于得以动弹,他捂住胸口,身形一晃,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没事吧。”燕王转身扶住他。
修罗的压制通常只针对武者,燕王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修罗眼中形同蝼蚁,他接近或出现都没让三个修罗对他展开攻击,因此他还算无恙。
萧振廷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说道:“老子能有什么事?你来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修罗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好么?
燕王淡淡一笑:“你走吧。”
“谁说要放他走了?”南宫雁冷冷地走了过来,“三日后的大比之约不遵守,非得提前来送死,我就收了萧大元帅这条命!”
她能认出萧振廷并不意外,毕竟她见过画像,也毕竟她知道内情。
萧振廷将燕王挡在身后。
燕王笑了笑:“没关系,她不会杀我。”说着,自他身后走出来,走向南宫雁,“放了萧大元帅。”
“我凭什么放了…”
“我留下。”
燕王打断她的话。
南宫雁的素手蓦地握紧了。
她一瞬不瞬地望进他的眸子,在对她做了那么多无情又残忍的事情后,他是怎么还能用这种温柔无害的眼神看她?
他把她当什么了?
他以为她还能像从前那样乖乖地被他利用吗?
南宫雁拽紧拳头,指尖都掐进了掌心。
燕王温润如玉地说道:“大周燕王,大周皇帝最疼爱的弟弟,燕九朝的亲爹,大帝姬的亲家,怎么看都比天下兵马大元帅更有价值,不是吗?”
萧振廷炸毛了:“喂!你当卖猪肉呢!”
南宫雁冷声道:“你是来接大宝的。”
燕王继续保持着无害的温和眼神:“我没想接走他,只是留下来陪陪他,你也能多一个人质,不好吗?”
“那我不如两个都留下!或者…我索性杀了他!”南宫雁说着,举起手中的宝剑来。
燕王抓住了她的剑:“雁儿!”
南宫雁看着他的手在她的剑刃上割出血来,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你!”
燕王仿佛不知疼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地看着她。
南宫雁恨不得一剑捅死自己得了!
这个男人害自己害得那么惨,自己竟然还要对他心软?
不,从前的南宫雁已经死了。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也要利用他一次,像他曾经利用她一样!
南宫雁收回了剑,冷冷地看了看燕王,又看向一旁的萧振廷:“也好,你留下,劳烦萧大元帅回去给大帝姬带个消息,不要再派人前来送死,三日后,祭坛见!”
萧振廷被修罗“送”出了林子。
燕王随南宫雁进了屋。
南宫璃已经回来了,他刚一走出屋子便与燕王碰了个正着,他眸子一亮:“父亲!”
燕王瞥了眼角落中如同影子一般的白千璃,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你父亲,他才是。”
南宫璃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燕王不再理会他,进屋去找他的大宝。
几个孩子睡觉时总是要留一盏灯,这间屋子却伸手不见五指,不用猜也知道大宝有多害怕了。
燕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
他迈步走到床前,看着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心都疼坏了。
他轻轻地揭开被子:“大宝,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蜷缩成一团,用小手抱着小脑袋的大宝,倏然抬起头来,顶着发红的眼眶看向突然出现的燕王。
燕王将大宝抱进怀里,让他小脑袋枕进自己的颈窝,大掌温柔地轻抚着他脊背。
大宝小嘴儿一瘪,呜的一声哭了!
大宝害怕!
大宝委屈!
大宝想回家!
燕王抱紧了怀中哭得直发抖的孩子:“大宝别怕,爷爷很快就带你回家。”
一定带你回家。
萧振廷去了一趟赫连府,将林子里的事与俞婉与燕九朝一行人说了,赫连北冥与俞邵青也在,阿嬷也在。
听到燕王为了照顾大宝主动把自己送回南宫雁手里,屋子里一阵沉默。
“我们想法子去抢人吧。”俞婉出声道。
萧振廷摇头:“抢不过,他们有三个修罗。”
弄死一个,大比时就少一个对手,南宫雁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完全不怕他们找上门去。
他们手中倒是也有修罗,但决斗时是一对一,眼下去是一对三,打不赢不说,还会暴露了修罗。
“有别的法子吗,阿嬷?”俞婉看向了他们的智囊——老者。
老者正要张嘴说什么,燕九朝平静地开了口:“什么都别做,保存最大的实力,就是没枉费他一番苦心。”
三日时光如白驹过隙。
两位帝姬相邀决斗一事早在帝都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盛世奇观,天不亮,便有百姓往祭坛这边赶来。
他们都想见见两位帝姬,尤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帝姬。
第348章 姐妹相见,小黑姜来了(二更)
这位大帝姬自打出生便背负着诅咒,被迫送出南诏多年,前不久才带着一家老小回到帝都,然而她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说好的天煞孤星,却活成了儿女双全、福孙满堂的模样。
真是迫不及待要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啊。
百姓们等得焦急,某大帝姬·真小黑姜也急。
她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好,又起了个大早,小脸上都多出两个可怜兮兮的黑眼圈。
这可把俞邵青心疼坏了。
他的阿淑在民间长大,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这几日他总能感觉到阿淑坐立难安、辗转反侧,一定是给吓坏了。
俞邵青看着明明害怕得身子都仿佛在发抖,却仍顽强地对镜梳妆的妻子说:“阿淑,要不你还是不去了吧?让阿婉代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