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对忽然加速的心跳无所适从,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岑溪拿起筷子,用郑重的态度挑起第一筷面小心放入嘴里。
岑念的目光回到他身上,忐忑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理论知识倒背如流也没有用,这碗面味道如何,还是决定于品尝的人。
岑溪吃完这一筷,认真地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
得到意料之外的超高评价,岑念在骄傲之余外,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一碗面而已。
岑溪就像有读心术一般,说:“对我来说不止是一碗面……谢谢你,念念。”
他低下头,继续吃起面条。
很快,他就把一碗面吃得精光,连胡萝卜都没剩下一块,作为料理人的岑念来说当然感到十分有成就感。
当初决定学习下厨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和岑溪合作洗碗的时候想。
没有多余的技能,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
她想起岑溪一直以来对她的帮助,说:“……以后你还想吃,我再给你做。”
岑溪在她身旁整理着洗碗机里的碗碟,闻言侧颜露出笑容:
“好。”
他今晚收到很多礼物和祝福,但让他发自内心感到欣喜的,只有那碗面和一根看似平凡的红绳。
厨房里的光线柔和,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起,他的目光落在沐浴在月色中的红色手链上,心中一软再软。
两人回到四楼时,时间已经超过一点,岑溪把她送回卧室就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她早些休息。
岑念却睡不着。
她关了灯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入睡,既然睡不着,她也不再勉强自己,转而拿出手机打开了心算FLASH。
网上不是有种说法是,失眠就做数学题吗?
……
十五分钟后,岑念精神奕奕、头脑清晰,就像一台刚做过保养随时可以参加赛车比赛的法拉利跑车。
失策,彻底睡不着了。
她懊悔地关掉心算APP,看着整齐划一的手机界面她也不知道做什么。
过了一会,她打开了手机浏览器。
百度,输入:
“忽然心跳加速是为什么?”
回车之后,排在第一位的正好就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知道提问。
下面有个获得八百多赞的最佳回答:
“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中会有偶尔心跳加速的情况,其实这是窦性心律不齐,以儿童、青少年最常见,成年人也不少见,“窦性心律不齐”是最常见的一种心律失常,是由于来自窦房结的信号并不完全规整所致。但是,这种“心律失常”大多数属于“呼吸性窦性心律不齐”,这是一种正常生理现象,不必惊慌。”
岑念:原来如此……
一直环绕在她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岑念像是去了块大石头,很快就感到了困倦。
她合眼后,很快就安心地坠入了梦乡。
梦里,她梦到自己自己去看医生,穿白大褂的老头子长得和汤老一模一样,“汤老”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你这是窦性心律不齐,很多年轻人都有的,不用看。”
一夜安眠。
第二天早上,岑念一如既往早早地就起床出发去彩虹中心帮忙了。
岑家人齐聚在早餐桌上时,岑筠连望着岑念的空座位若有所思:“她去的是哪家慈善机构?这免费佣人不能白当,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安排几个记者去采访报道,然后微博买个头条,把这件事好好扩散一下——”
侯婉一听就急了,岑筠连是生怕岑念那个小蹄子爬不到琰珠头上吗?
报道一出,人人都记得岑念,谁还知道岑家正经的大小姐岑琰珠?!
“筠连,念念还小,现在让她接触名利场恐怕还为时尚早……”
“小什么小?岑念都十六岁了!琰珠六岁的时候,是谁死乞白赖地想说服我让琰珠做岑氏的形象代言人?”岑筠连说:“再说了,养她总要干点事吧,让她去邀请汤老他们来参加岑溪生日宴也不去……至少给岑氏打个宣传吧,就当拍了个平面广告呗!”
“汤老和他的夫人都喜静,是我让念念不必邀请的。”岑溪开口:“采访倒是简单,但是报道一出,可能会让傅显发笑。”
“他笑什么?”
“拾人牙慧。”
“不行不行!你说得没错,这个死傅显——肯定会说我学他!我呸,也不想想,他配吗?”岑筠连提起傅显就心气不顺,采访一事马上被他自己放弃,他气愤地说:“这脸还是打得不够过瘾!唉,之前琰珠和小溪那两场生日宴,我该办到傅显家对门的!我要气死他!”
岑琰珠看着岑筠连的模样,有些疑惑,等早餐结束后,她私底下叫住了母亲。
“妈,青山集团不是被我们搞得那么惨了吗?傅芳丽上次在街上见到我都绕道走了,他怎么还对人家不依不饶的?”
侯婉有些紧张地往周围看了一眼。
“不止生意上的竞争……你爸和傅显有私仇。”她压低声音,警告地看着岑琰珠:“这事儿你别问也别掺和,知道吗?”
岑琰珠撇了撇嘴:“知道了。”
她提起包刚要出门,侯婉在身后问道:“你和岳尊怎么了?最近怎么没见你们一起出去玩?”
岑琰珠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你别管了。”
侯婉一脸不满:“我不管你管谁呐?管岑溪还是岑琰珠?你才是我女儿!”
岑琰珠已经走出了家门。
侯婉惨遭无视,气愤却无可奈何。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
周日的夜晚是一周最为热闹的夜晚,在上京最热闹的酒吧一条街尤其是。
宽阔的大道两边站满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他们身后就是闪着霓虹灯光的店铺招牌,迷幻的灯光打在一个个年轻男女的脸上,他们的眼中都有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生机。
因为年轻,所以对生活的苦楚还知之甚少。
因为无知,所以眼里还有蓬勃的生命力。
总归,冲劲属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
“您好,请进我们店看看吧……”
一个黑发的少女穿着夜店的制服,站在club门前强颜欢笑地招揽客人。
她依然年轻,可是眼中已经没有了光。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跟在一辆黑色法拉利身后,缓缓驶进了club为他们特意增设的专属车位里。
少女一眼就望见了那辆布加迪威龙,浑身微微一颤,埋头丢下好不容易拉来的客户,向相反方向匆匆离去。
岑溪从车上走下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匆匆逃走的背影,他望着那头长长的黑发,似乎想起了什么。
岳尊走到岑溪身旁,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群没有意义的陌生人脸。
“你看到谁了?”
“也许是看错了。”
岑溪继续往club里走去。
因为今晚只有他们二人的缘故,两人没有去那间专属包房,岳尊颇有兴致地选择了二楼的酒吧观景玻璃房。
从这里望下去,club大厅一览无余,就连角落里醉生梦死的人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过来看看,从这里看下去,自己就像是俯视众生的神一样。”岳尊端着一杯幽蓝色的鸡尾酒,站在落地玻璃窗前。
玻璃是单向的,在他肆意观察楼下众人时,没有人能发现楼上还有个人站在玻璃窗前俯视他们。
岑溪坐在宽敞柔软的沙发里,对岳尊的邀请不为所动。
“说吧,特意和我单独见面的理由是什么?”
“你说什么呢,没事就不能见面了?我是那种有事才叫你的人吗?”岳尊转过身来,义正辞严地说道。
“好啊。”岑溪笑了:“那今晚我们就只喝酒,不谈事。”
“不谈事——家常还是要拉的。”
岳尊讨好地笑着,在岑溪身旁落座。
“来来,我敬你一杯——这杯,为我们多年的友谊。”
两人的鸡尾酒杯在空中轻轻相撞,蓝色和金色的波浪隔着一层玻璃,互相朝对方扑去。
岳尊眼尖,立马就发现了他手腕上的红绳。
“你怎么戴着这个?”
像这样的红绳满大街到处都是,一根也就几块钱,通常都在初高中生的手上,出现在一个坐布加迪威龙的男人手上,不得不说是让人惊奇至极。
总不至于是岑溪自己心血来潮买来戴的。
岑溪身边学生年纪的人就那么几个,岳尊马上就猜出了是谁送的手链。
“念念送给你的?她为什么要送你这个?”岳尊有些狐疑。
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送哥哥红绳,虽然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但岳尊就是觉得怪怪的。
岑溪笑道:“生日礼物。”
“唉,我明天过生日还来得及吗?”岳尊叹了口气。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岑溪故意吊着不问他今晚的来意,最后还是岳尊先忍不住了。
“其实,今晚我是为了跟你说个事儿。”岳尊神色兴奋:“虽然正式的决定还没下,但我爸和爷爷的口风都松了,我们两家的联姻对象可能马上就要变了。”
岑溪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的猜测让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怎么变?”
和岑溪的变化不同,岳尊已经笑开了脸:“我和念念!”
第108章第 108 章
岳尊充满喜悦的声音在封闭的包厢里掷地有声, club里喧闹的电音和人群的嘈杂声被重金构造的隔音装置拦在玻璃外,只剩下沉闷的鼓声传进, 跟随心脏跳动。
岳尊想要听好友的贺喜, 他期待地看着岑溪,然而对方脸上却只有漫不经心的微笑。
“我心愿达成,你怎么都不替我开心?”岳尊站了起来,不快地看着岑溪。
“心愿达成?如果你的心愿是和岑念结婚,那么拿到结婚证之前都不算是心愿达成。”
岑溪端起面前的金黄色鸡尾酒, 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世界瞬息万变,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也心急。”岳尊丧了气,一屁股坐回他身旁:“可惜念念还没成年, 我必须等。”
岑溪轻轻晃荡手中金色酒液, 清澈明亮的鸡尾酒在杯中慢慢转动,形成小小的漩涡, 将杯口内侧抹的银色海盐不动声色地吞噬干净。
“这是你父亲还是你爷爷的意思?”
“都是。”岳尊说:“光凭能得到汤老赏识这一点, 岑念就比岑琰珠强了万倍。岳家没理由不选她。”
“岑筠连是什么意思?”
话刚出口,岑溪就后悔了。
“让岳家随便选。”岳尊说。
岑溪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鸡尾酒, 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是啊,还能是其他的答案吗?早知如此, 何必浪费精力多问一句。
“我知道你是担心念念——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对念念好,而且, 没你允许, 我不会在念念十八岁之前追她的。”岳尊嬉皮笑脸地说:“但你也要向我保证, 不能让念念十八岁之前被谁追去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公平吧?”
“你的条件不算条件。这是人和禽兽的分界线,我对你还算了解,知道你不会想做禽兽。所以——条件不算条件,要求自然也会被驳回。”岑溪笑着说。
“我发现你回来以后胳膊肘尽往外拐啊!”岳尊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不快:“我这些年里里外外帮了你多少忙,怎么现在一点小要求你也推三阻四?”
谁还没点脾气怎么的?他岳尊放到外面去,也是联姻的香饽饽好吗?
岑念不和他联姻就和别人,岳尊自信能比那些里外烂透的富二代对岑念更好!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真心想对岑念好!
“你这是在对谁发火?”岑溪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岳尊一愣,很快反映了过来:
“大舅子!未来大舅子,我错了,你当我在放屁,我帮你的忙,那是甘之如饴啊!”
“我也很想帮你。”岑溪轻轻摇着酒吧,说:“可是念念选择和谁在一起不是我说了算。”
岳尊不服气地开口之前,岑溪朝他看去:
“你应该知道江世杰有个儿子吧。”
“有吗?那又怎么了?”岳尊一脸茫然。
“他和岑念年纪差不多,只比念念大三岁,汤老已经安排他们在汤家见了几次。”
“这又……”岳尊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你是说……”
岑溪笑而不语,岳尊的脸色阴沉下去,两人坐在一条沙发上,可是谁也没了开口说话的心情。
过了半个多小时,岳尊先神色烦躁地站了起来:
“走吧,没心情了。”
“嗯。”
岑溪后一步起身,他完全站起来时,岳尊已经大步走出了包间。
他跟在岳尊身后,慢慢走了出去。
岳岑两家结婚,岑家得到的助力微乎其微,联姻的女方,说穿了和古代的质子质女没什么区别,都是求得一个“诚意”,如果你有合作的诚意,就把你的女儿交到我们家来。
岳尊从出生开始就背负了供岳家联姻的使命,他的出生是父亲和爷爷的有意计划,他的玩世不恭、风流浪荡是哥哥纵容引导,他从还没呱呱落地的时候,命运就被岳家人写好。
岳家的小儿子是岳家联姻的工具,岑家的女儿也是岑家联姻的工具,他们是遵从市场需要,诞生的“资源”。
都是有可能会破裂的合作,联姻只是给这个由利益维系的关系多上了一把重锁。
该破的时候,还是会破。
只是,什么时候破——
由他说了算。
岑溪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走在前方的友人。
岳尊回头看着他:“你走这么慢,是怕扯着蛋吗?”
“是怕你扯着。”岑溪笑了起来。
只要有人在看着他,他的脸上就永远都是看不出真意的散漫微笑,他的情绪波涛,他的爱恨,都隐藏在那张固若金汤的面具下。
微笑,是他的盔甲,也是他刺穿敌人心脏的长矛。
“哥们,我们换家店,去不熟悉的地面打猎,怎么样?”岳尊等到他走到面前,拿手肘捅了他一下。
岑溪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刚刚是谁在说会对念念好?”
“那你也不能让我当两年和尚吧——”岳尊嘀嘀咕咕:“她才16岁呢……”
岑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你自己去吧,我明早还有几个会要开,先走了。”
“扫兴。”岳尊说:“那我也回去了。”
两人在club门口的停车区分道扬镳,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岑溪将车开出大道后,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后视镜里转瞬间就越来越远的法拉利身上。
手机在扶手盒里响了起来,岑溪看了一眼,用蓝牙耳机接起舅舅的电话:
“舅舅,我在路上了……”
……
七月都来了,暑假还会远吗?
一转眼,学生们就迎来了人人期盼的暑假,能够在炎热的大夏天里窝在家里吹空调吃冰淇淋打游戏,还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事?
几乎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计划着暑假要怎么挥霍一空。
岑念却在卧室里认真写暑期安排计划。
彩虹中心是要去的,当初签约是就有最低工作时间要求,岑念想了想,将一周里的三个白天划分给了彩虹中心。
这具身体比她原来那个好到天上去,但仍和普通人比起来柔弱不少,趁着暑假有时间,别墅区附近又正好有一条滨江路,岑念决定每天早上六点都去江边晨跑。
还有莉莉的家教时间、每周两次的钢琴课、每天最少保证4小时的读书时间、3小时的练琴时间……每天3小时会不会太少了?
钢琴需要天赋,但更重要的还是日积月累的练习。
岑念想了想,把日要求改成周要求。
一周最少保证40小时的练琴时间……
岑念写完计划书,满意地反复端详。
暑假每一天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非常齐整有序。
就这样,包括岑念在内的所有学生期盼的暑假终于拉开了帷幕。
说做就做,暑假第一天,当其他学生都还在被窝里睡懒觉的时候,岑念已经轻装出现在了滨江路上。
这时候刚六点半过一点,滨江路上晨曦刚出,石路上只有跑步的岑念和一个拿着巨大毛笔在地上蘸水写字的老人。
岑念这具身体缺乏锻炼,没跑几步就会气喘吁吁,尽管如此,她还是连跑带走的坚持跑完了这条滨江路。
现在跑不下去是很正常的,岑念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一个暑假过后她一定会脱胎换骨。
在江边跑完步,她回到岑家休整,在家里吃过早餐后,她又马不停蹄的乘车去了彩虹中心。
岑念走进彩虹中心的时候,孩子们正好在吃早餐。
“你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正在照顾孩子们吃饭的沈莲在餐桌旁对她热情招手。
“谢谢,我用过了。”岑念点点头。
“那你能帮我去看看小粉红吗?她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
“好。”
岑念把包放到义工们暂时存放物品的柜子里,接着前往了小粉红的房间。
彩虹中心的宿舍都是三人间,其他能够自理的孩子此刻都在餐厅里吃饭,岑念过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小粉红一个人。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头上的那盏吊灯,听到声音后才朝岑念看来。
“念姐姐……”惊喜在她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变成委屈:“我以为你不来了......”
“上周期末考试,耽搁了一点时间。”岑念走到她面前,观察着数日未见的小女孩状况。
小粉红躺在床上,只有眼睛珠子跟着她转动,颈部以下的部位一动不动。
小粉红猜出她在想什么,吐了吐舌头。
“我懒得动……”
小女孩的手艰难地挪动了一点,手指轻轻勾上她的小指:
“我还能动……”她对岑念露出灿烂笑容。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岑念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想起岑溪,于是微微笑着,握住小女孩的那根小小手指:“……那就好。”
和她刚来时相比,小粉红的病情明显加重了。如今的她已经连电动轮椅的按钮都按不动了,只能靠护工搬送至轮椅上,再由人推着外出走动。
以后,情况只会更糟,没有人比岑念更清楚未来等着着小粉红的是什么。
她心里难受,但是面上却分毫不显。
“你想去外面走走吗?”
小粉红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岑念通常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但是她愿意牵着岑溪的手,也愿意用自己的手,把无法自由行动的小粉红抱起来。
对小粉红,岑念有份特殊的关注,她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无法置之不理。
她将手穿过小粉红的后颈和腿下,十分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
她太轻了,她预备的力气根本派不上用场。
比同龄人更加瘦弱的小粉红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即使是岑念,也能轻飘飘的把她抱起来。
第109章第 109 章
她将小粉红轻轻放到床旁的轮椅上。
“念姐姐......我爸爸说, 过段时间会来看我......”小粉红又湿又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神色有些兴奋:“爸爸说会给我带好吃的......我想吃妈妈做的蛋炒饭了……”
小粉红少见的高兴, 连眼睛都亮晶晶的。
看见她开心,岑念也开心。
小粉红是个早熟的孩子,她从来没有问过岑念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但是她又羞于带着这副身躯出现在公众场合,她宁愿一个人在房间里干坐着,也不愿意出去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玩耍。
小粉红今年6岁,但是看上去只有4、5岁的样子,其他孩子还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
她既然懂得自卑, 没道理不知道害怕。
可是她什么都不说。
凡是照顾过小粉红的护工都说她懂事,可是岑念希望她不懂事。
不懂事意味着无知, 无知也就不会害怕了。
这一天, 岑念一直在彩虹中心帮忙到傍晚才收拾东西离开。
临走前, 她去了徐虹的办公室。
“你来了, 有什么事吗?”正埋头于工作中的徐虹朝她看了过来。
“我想捐赠一万元。”
徐虹的目光里闪过一抹惊讶。
“......有什么问题吗?”岑念问。
“这是你的零花钱?”
“兼职挣的钱。”
岑念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她每个月挣的钱基本上都被她存了下来,自己留一小部分应急,多的就攒起来捐给彩虹中心。
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不如送给需要它的人。
听到岑念的回答,徐虹在吃惊之余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自从她知道岑念每次都是坐公交车辗转几个小时来做义工起, 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和她想象中的富家千金有些不一样。
“既然是你辛苦挣来的钱, 那就留着吧。”徐虹说:“中心的资金目前还算宽裕,暂时不需要捐赠了。”
“现在不需要,你能肯定以后也不需要吗?”
岑念的目光太过坚定,徐虹和她对视半晌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你一个学生,想挣点钱不容易,再加上你平时义工活动也来的勤,再收你辛苦打工挣来的钱,我心里过不去。”
徐虹说:
“这钱你还是留着,花在自己身上,你对彩虹中心的帮助已经够多了,中心就算有压力,也不能把压力全压你一个孩子的肩上。更何况——你哥哥已经对我们中心捐了200万人民币,我们是真的暂时不需要捐赠了。”
“……我哥哥?”岑念一愣。
“因为你是未成年人,所以你来的第1天我就联系了你在监护人一栏留下的号码。我打了电话没多久,你哥哥就来看你了。”
徐虹说:
“你给小彩虹弹钢琴的时候,我们就在门外看着。走之前,他留下了200万善款,叮嘱我们多注意你的精神状况,不用告诉你他来过。”
“......为什么不用告诉我?”
“我猜是因为——”徐虹看了她一眼:“你是瞒着家里人出来做义工的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和家里人商量这件事,但是他显然知道,并且愿意配合你。”
徐虹深深地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
“你有一个好哥哥。他既关爱你,又足够尊重你。”
岑念从彩虹中心走出来的时候,她攒下的1万元还是没有捐出去,虽然钱没有捐出去,但她终于明白徐虹为什么会对她特别关照了。
是那200万捐款,但也不全是那200万捐款。
走出办公室之前,徐虹对她说:
“这段时间以来,你真的帮了彩虹中心数不清的忙,我和其他人都没有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因为你的衣着和年龄对你产生了偏见,甚至在还没有认真了解你之前,就凭第一印象将你排除出了义工的选项。”
徐虹神色真诚,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很庆幸沈莲说服我改变了主意,这给了你机会,也给了我改正自己的一个机会……岑念,谢谢你。”
岑念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认同。
她的脸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她可以一个人活下去,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涌起一股感动。
原来被人看见自己的努力,被人认同自己的付出会让人感觉暖暖的。
走出彩虹中心的时候,夕阳西下,天空中有着美丽温暖的红霞,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岑溪生日宴那晚的事。
那时候他们在分工合作清扫厨房,她低下头去,说:
“……我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