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苏知府笑了两声,又望了一眼展昭,干咳两声,“那个,展护卫,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今日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展昭抬头:“苏大人,展昭还想…”
“展护卫!”苏大人腾一下站起身,两步绕过桌案来到展昭身侧,长叹一口气道,“算本府求你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若是把你累坏了,我可没法向包大人交待啊!”说到这,苏大人又小心翼翼望了望展昭身后,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而且,让白少侠老是等在这里,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展昭暗叹一口气,转头望向身后闲闲倚在门边的那抹白影,颇有些无可奈何:“白兄,不若你先回丁庄休息——”
白玉堂一袭雪衫在皎洁月色下透出晕色,如幻似仙,朦朦银光照拂冠玉面容,倾国倾城,望着展昭悠悠然一笑:“猫儿,五爷等你。”
说完,桃花眼一转,锐利如锋刀的眸光直射苏知府面门。
苏知府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立马朝展昭一抱拳:“展护卫,本府就不留你了。”又提声呼道:“来人啊,送展护卫!”
这一嗓子,喊得又响又亮,立即召来两个衙役,不由分说便把展昭连推带搡拽了出去。
白玉堂一甩雪袍,悠哉悠哉跟了出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向苏知府挑了挑眉毛。
苏知府忙一抱拳:“展护卫慢走,白少侠慢走。”
说完,立即关门抹汗。
被“扫地出门”的展昭望了身边一脸得意的白老鼠一眼,暗叹一口气:“白兄…”
“恩?”白玉堂挑眉回望,一脸“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
“没事,咱们回去吧。”展昭微微摇头,转身迈步。
白玉堂桃花眼眯成两个月牙,紧随其后。
江南月,清夜满茫路,星汉迥,风露入清秋。
清美月色下,一蓝一白两道身影比肩而行,蓝衣静逸,白衫飘洒,风姿绰约,天下无双。此正是:双影行脉脉,天地共悠悠。
夜风吹过路边树丛,枝叶沙沙作响,月影交叠。
突然,一蓝一白同时停住脚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一道光华挟风直袭展昭面门,展昭错身一步,抬手夹住来物。
同一时间,白玉堂飞身上树,白影如风,旋身探查无果,又落回展昭身侧:“猫儿,是什么?”
展昭翻过手掌,只见中指、食指间夹住一把飞刀,飞刀上插了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二人同时脸色一变。
那纸条上书:丁庄有难,速归。
展昭、白玉堂对视一眼,同时提气起身,施展轻功一路飞奔至丁庄。
来到丁庄大门之外,二人便知大事不妙。
丁庄之内,一片嘈杂喧哗之声,还有阵阵浓烟从丁庄后院方向冒向天际。
二人身形如电,直奔丁庄内院,一路上,就见庄内众家丁护院四下狂奔,一片混乱,口中还嚷嚷不停。
“小姐的绣楼走水啦!”
“快来救火啊!”
二人急忙加快脚步,冲入后院,顿时大惊失色。
后院之内,水榭旁侧,一栋二层小楼被浓浓黑烟笼罩其中,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浓烟气味浓烈,只吸一口,就直呛心肺,可奇的是,虽是浓烟滚滚,却不见半点火光。
周遭一众家丁侍卫拿着水桶四处乱转,却毫无下手之处,都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团团乱转。
“这是怎么回事?!”白玉堂提声大叫。
展昭闪目四顾,发现绣楼之前数人挤成一团,其中有二人还颇为眼熟。
“快、快,月华还在楼里面啊!”喊这句的是丁兆兰,此时他正瘸着一只脚,貌似受了腿伤。
“这、这可怎么办啊!月华、月华!谁去救救月华啊!”扯着嗓子喊这句的正是丁兆惠,他正以一种诡异姿势扶着腰,看样子是闪了腰。
“什么?!”白玉堂一闪身冲到二人身侧,提声呼道,“大胃丁还在里面?!”
丁氏双侠同时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回头望向白玉堂,一脸诧异。
“五、五弟?”丁兆兰有些结巴。
“五弟你不是和展大人在府衙查案…”丁兆惠好像吃到苍蝇的表情。
“这种时候还说这个作甚!”白玉堂一皱眉,纵身就要冲入绣楼,可脚还未迈出去,就被丁兆惠一把拽住裤腿。
“五、五弟,危险啊!”丁兆兰颤声道。
“救人要紧!”另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出。
丁氏双侠顿时大惊,扭头一望,只见一抹蓝影好似离弦之箭,直直冲入浓烟滚滚的绣楼。
“展大人,不要啊!”丁兆惠这一嗓子喊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丁二哥?”白玉堂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环视一周,愈发觉得诡异非常。
绣楼着火,却只见浓烟未见火光。
一院子的人救火却无一人向绣楼泼水。
而丁氏兄弟更是怪异,仅是受了一点轻伤,怎就对那宝贝妹子不管不顾,只是站在外围瞎嚷嚷。
最奇怪的是,为何看见展昭冲入绣楼救人丝毫不见喜色,反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桃花眼一眯,白玉堂忽然凑近二人,挑眉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
可丁氏双侠此时根本没空搭理白玉堂,两个同时蹦起身,脚也不瘸了,腰也不弯了,一脸焦急,胡叫乱语。
“怎、怎么办,展大人冲进去了?!这可咋办啊?!”
“这下全都乱套了!”
“金校尉呢?金校尉怎么不见了?!”
“快、快把金校尉找出来啊!”
就好似还不够乱似的,就见一个半人身高的身影冲到二人身侧,急声呼道:“不好了,师父不在房里,不知去了何处!”
正是小逸。
“什么,一枝梅不在房里?!”丁兆惠跳脚叫道,“他不是天天都在屋里睡懒觉吗?怎么偏偏今天不在?!”
丁兆兰一拍脑门:“完了、全完了!”
白玉堂双眉高挑,抱着胳膊望着乱成一锅粥的二人,一脸若有所思:“丁大、丁二,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是啊,大哥、二哥,这是怎么了?”一个温婉声线紧随白玉堂声音之后传来。
丁氏兄弟身形同时僵硬,一格一格扭头望向白玉堂身后之人。
“月华?!你不是在屋里睡觉吗?怎、怎么在这?!”丁兆兰双目圆瞪,惊呼道。
“丁小姐刚和在下吃完夜宵回来。”又一个人影施施然走出阴影,一脸诧异望着丁氏兄弟,“这是,走水了?为何还不赶紧救火?”
“一枝梅!”丁兆惠指着某黑衣神偷,嘴唇都在哆嗦,“你、你你…”
“嗯?”丁月华和一枝梅同时发出一声疑问,丁月华笑得一脸无辜,一枝梅一脸莫名。
“我明明看见月华的床铺上有人…”丁兆惠抽着脸皮,望向绣楼,“如果月华在这里,那、那绣楼里睡在床上的是谁?”
“啊!”丁月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一锤手掌,“刚刚月华出门请一枝梅吃夜宵之时,见到金虔睡在绣楼下的树丛里,想是他太累了,就顺手把他拖进我房里了。”
片刻安静。
白玉堂面色微变,一枝梅凤眼瞪大,小逸扶住额角。
丁兆兰眉梢乱跳,望向绣楼,面色铁青:“所以,现在困在绣楼里的是金校尉?!”
“正是。”丁月华轻轻一笑,点头道。
“啊呀呀呀呀!!”丁兆惠抓头惊呼,声音响彻夜空。
十二回 救人窥秘惊又喜 月下定情喜又惊
丁庄后院,绣楼之内,浓烟弥漫,呛人咽喉,视线不清。
展昭闭气凝息,飞身冲上绣楼二层,一脚踏开丁月华闺房门板,闪身入内。
屋内也是浓烟呛鼻,令人窒息。
展昭几步来到丁月华床前,浓烟遮眼,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床帏之中躺了一个人影,呼吸微弱,想是吸了不少浓烟。撩开床帏,探身入内,揭开床褥,但见床上的“丁小姐”仅着一身单薄亵衣直挺挺躺在床铺之上。
展昭一皱眉:“救人为先!丁小姐,得罪了。”
说罢,双手一带就将床上的“丁小姐”拽入怀中,身形一转就要往外冲。
可就在这一转之瞬,展昭身形好似触电一般,猛然僵硬。
怀中之人,身形消瘦,腰肢细软,发肤间隐散药香…
这、这分明是、是——
“金…虔?”展昭一愣,反射垂头望向怀中之人。
虽然屋中烟尘缭绕,但近在咫尺的脸孔还是清晰映入展昭双眸。
细眼紧闭,浓眉微蹙,口齿半张,果然是金虔。
展昭微一愣神,也顾不得细想,双臂环紧金虔身形,脚下如风,冲向大门。
可刚冲出两步,展昭身形又僵住了。
黑眸骤然睁大,环住金虔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止,俊容之上渐渐漫上不可置信之色。
“怎、怎么…”
手臂轻轻放松,黑烁缓缓望向怀中之人的脖颈和上半身。
那单薄亵衣,怎盖得住怀中人的细瘦身形。
微敞领口之内,展昭看得真真切切,金虔的脖子,细长光滑,毫无半点突起,更是没有喉结。
而再往下望,胸口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还有刚刚胸前感觉到的温软触感——那、那是!!
滚滚浓烟中,笔直蓝影僵硬如石,好似走火入魔一般,难动分毫。
眼前影像霎时消逝,周遭再无半丝声音,一片死寂,万籁无音。展昭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手脚硬冷,呼吸停滞,只留怀中暖温触感分外明晰,也不知这般僵僵站了多久,才渐有微弱声响渗入脑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声响,一声紧过一声,一响急过一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吵,好似战鼓擂动,战马奔腾,直震得胸口发颤,指尖轻抖,令展昭赫然回神,才惊觉那声响竟是源于自己不受控制狂跳不休的心脏。
适才…那、那分明是…
充斥屋内的浓烟渐渐散去,眼前豁然清明,若说刚刚还有些朦朦看不清楚,此时的消瘦身形却是一览无遗映入眼帘。
“呼——”
高温红潮瞬间涌上俊逸脸庞,展昭双颊好似被火烤了一般,火烧火燎,热气蒸腾。
猝然撇开直盯金虔的眸光,展昭一把扯下床帐,三两下将金虔包裹的严严实实,挺身跳出绣楼。
*
而在绣楼之外,丁氏双侠此时已经是两个头四个大,满脸哭丧,一身颓靡。
白玉堂冷冷瞪着两人:“丁大、丁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罢了罢了…”丁兆惠叹息连连。
“天意啊天意…”丁兆兰表情凄苦。
丁月华似笑非笑,一脸意味深长。
一枝梅望着丁月华,眉头微锁。
小逸瞅瞅众人,长叹一口气,仰头吹出一声口哨,非常神奇的,随着这声哨子,刚刚还蒸腾缭绕的浓烟竟慢慢消了下去,被夜风一吹,消散殆尽。
再看那绣楼,完好无损,竟好似刚刚那场火灾没发生过一般。
“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没?”
只见范小王爷操着大嗓门,从绣楼南侧一路冲了过来。
紧接着,又有三道人影分别从绣楼东、西、北侧走来,众人定眼一看,正是莫言、邵问和颜查散。
范小王爷和邵问一脸兴奋,莫言面无表情,颜查散则是一脸无奈,四人脸上、衣服上都沾满黑烟尘土,灰头土脸。
“嘿、金兄这丸子还真是挺好用的,就是灰大了些,如果以后改良改良…”邵问一路走,一路笑嘻嘻抛着一个黑乎乎的丸子,可待来到众人身前,定眼一看眼前阵容,顿时惊诧万分,手里的丸子啪嗒掉落在地,腾得一下激起一股黑烟,气味呛人至极,竟与之前罩住绣楼的那阵阵浓烟如出一辙。
“怎、怎么回事?”范小王爷指着悠闲待在一边的丁月华和一枝梅,一脸诧异。
丁兆兰扶额。
丁兆惠摇头:“砸了。”
“怎么可能?!”范小王爷瞪着水眸,“小金的计策是步步为营、深思熟虑,每一步都想好了,怎么可能砸了?”
颜查散用袖口抹了抹脸上的灰,望了望众人表情,最后将目光定在丁月华身上,干咳一声:“丁小姐,莫不是你早知…”
“哎?”丁月华眨了眨杏眸,“月华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月华和一枝梅吃完夜宵一回庄,就看见绣楼失火——唉!好端端的,怎就失火了呢?”
“哎呦!”邵问一拍脑门,“所以丁小姐和一枝梅根本就不在庄里?!”
丁氏兄弟一脸哀怨点了点头。
“不对。”莫言冷冷出声,“之前明明确认过,一枝梅和丁小姐床铺上的确有人。”
“可能那时丁小姐尚未前来寻在下出门…”一枝梅干笑两声。
“至于月华屋内的,那是——”丁月华挑眉抬头,如缎长发随着夜风悠然飘起,嫣然一笑,“啊呀,展大人把金虔救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众人顺势望去,只见一道蓝影从绣楼顶层踏空落下,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被裹成粽子的物件。
白玉堂狠狠瞪了丁氏兄弟一眼,一个箭步上前:“猫儿,小金子没事吧?!”
展昭默不作声,只是双臂环紧怀中之人,黑烁双眸沉不见底,冷冷扫过众人。
众人背后同时一个激灵,丁月华更是不禁倒退半步。
展昭眸光一闪,在丁月华身上顿了顿,微微眯眼,霎时,一股寒意顺着丁月华脊背爬上,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丁大小姐无端端打了一个冷战。
“猫儿?”白玉堂纳闷,低头一望展昭怀中,纳闷道,“你把小金子包这么严实作甚?也不怕把小金子闷着。”说着,抬手就要掀蒙住金虔的床帐。
不料展昭突然倒退一步避开白玉堂,闷声道:“金虔只是吸了些烟,无妨。”
说罢,就立即转身,足尖点地,如惊鸿一闪,瞬间飞奔消失,留一句话回荡半空。
“展某先送金虔回屋歇息——”
众人呆愣原地,面面相觑。
“这臭猫搞什么啊?!”白玉堂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我是不是看错了?”邵问捅了捅旁边的莫言,“展大人的脸怎么好像…”
“很红。”莫言冷声断言。
“耳朵也很红…”范小王爷一脸纳闷。
丁氏双侠也是满面不解。
颜查散眉峰一动,望向小逸,小逸回望,莫名摇头,颜查散又望向一枝梅,但见一枝梅凤眼时不时瞄向丁家小姐,若有所思,而丁月华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唉…”颜查散又望向展昭离去方向,轻叹一口气。
而在颜查散移开目光之后,丁月华秀美脸上却勾起一个阴阴笑意。
*
月上花稍,风穿柳带,暖香压衾卧,脉脉床边静依,黑眸凝睇。
丁庄西厢房内,展昭静静望着床铺上昏迷不醒的金虔,面色沉静,可一双眸子里却好似煮开的沸水一般,腾乱不已。
轻颤指尖缓缓移向裹住金虔的床帐,慢慢拉开一个角,露出仅着亵衣的消瘦身形。
屋内灯火摇曳,虽不明亮,却也看得十分清晰。
果然,刚刚那一瞬绝非眼花。
展昭目光骤然撇开,俊脸红烧,拉起薄被轻轻盖在金虔身上。
原来…金虔是…女子…
原来…自己并非、并非…
黑眸又移向床上之人,眸光流闪,寸寸流连,修长手指渐渐上移,微微颤动,轻轻点触消瘦脸庞。
指尖传来的温度,令心口微微发涩。
金虔…是女子…
是…女子…
暖暖水漾漫上星眸,薄唇勾起淡淡弧度,霎时间,春意融融,默语醉浓。
“嗯…”
突然,床上的人眉头一皱,发出一声□□。
展昭手指一颤,唰得一下收回,猛然起身,仓皇倒退两步。
只见金虔紧闭眼帘动了动,缓缓张开,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一双细眼从茫然渐渐变为晶亮,瞪着床铺上方片刻,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打昏开封府的从六品校尉大人,若是让咱抓到你,定要将你抽筋拔骨挫骨扬灰!哎呦…”
“咳!金虔——”
一个晴朗嗓音突然冒出,顿把金虔吓了一跳,转头一望,只见距床铺一尺开外,一抹笔直蓝影僵僵站立,俊脸微偏,黑眸飘移,耳廓透红,也不知是屋内灯火太过朦胧、还是金虔刚清醒眼屎太多眼神不济的缘故,怎么觉得屋内气氛有些诡异的暧昧。
“展、展大人?”细眼乱扫,“这、这是——展大人的屋子?!咱、咱怎么在这儿?”
“咳!”展昭望了金虔一眼,就好似被烫了一般,立刻移开视线,偏头道,“你先把被子盖上…莫、莫要着凉…”
“被子?”金虔视线下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起得太猛,被子已经被掀翻在脚边,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
难怪这前胸后背都凉飕飕的——慢着!睡衣?!前胸!!
咦咦咦?!!!
待金虔看清自己此时的穿戴,顿被一口凉气噎了个半死。
咱、咱咱咱何时被剥的只剩一层皮了?!!
咱、咱咱咱那条长三尺宽一尺五厚实保暖藏银票隐身材效果一流的特制裹胸布呢?!!
咱、咱咱咱…有米有搞错啊啊啊!!
脑中好似有千百个铜锣同时敲响,轰鸣嗡叫,吵得金虔两只眼珠子直翻白。
露馅了!露馅了!露馅了啊啊啊!!!
欺君之罪财物充公罪大恶极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金虔?”温润嗓音好似从遥远天堂幽幽传来,将金虔已经快飘到地狱的神智拽了回来。
金虔恍惚望向不知何时来到床边微显忧色的四品护卫,定了定神,诺诺开口:“展、展大人,您、您…”
展昭脸色微红,神色尴尬,眸光瞄向床旁端正的脸盆架,结声道:“展、展某…什么都没看见…”
轰!隆隆隆!!
金虔只觉头顶呼呼啦啦冲上一股热血,顿把脸皮撑得又涨又红。
猫儿你这根本就是说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啊啊啊啊!!
原来还奢望咱这扁平烧卖能趁着昏暗夜色蒙混过关,如今看来是彻底露馅了啊啊啊!
猫儿你的眼神要不要那么好啊啊啊!!
话说咱这女性身份一曝光,以后咱还咋混啊啊啊!!
展昭见金虔半晌没声,微微移眸,但见金虔面色绯红,细眼盈水,不禁心头一动,喉结动了几动,开口道:“金虔,展某…会负…”
“展大人啊啊啊!!”金虔突然一个吊高嗓门,一把抓住展昭衣袖,满场飙泪,成功将展昭下半句话覆盖。
“展大人啊,属下这都是迫不得已啊!属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
“金虔…”展昭后退,未能摆脱金虔魔爪。
“啊啊,不对、那个——属下自小孤苦,在蔡州乞讨为生,衣不附体食不果腹天天要和野狗抢吃的…”
“金虔!”展昭握住金虔手腕,往下拽。
“啊啊啊啊!!”干嚎声又加大了百分之三十的音量,两只瘦爪子顺势死死抓住御猫掌,一把鼻涕一把泪,“展大人啊,属下若是身份暴露,那绝对是欺君罔上人头不保,念在属下对大宋对社稷一片忠心、对开封府对包大人一片孝心,对公孙先生一片诚心,对展大人的敬仰更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仿若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金校尉!”展昭猛然提声,翻手握住金虔手腕,“展某绝不会将此事向外人道出半字,你尽可放心!”
“诶?”金虔抬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满面诧异。
这、这就行了?!咱还有三万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理论要点没发挥呢!
展昭一脸正色,黑眸凛澈,定定望着金虔:“展某定会对你女扮男装之事守口如瓶!”
一吸、两吸、三吸——金虔抽了抽鼻子,细眼一弯,顿时破涕为笑,一个扑身抱住了展昭的大腿,感恩涕零呼道:“展大人啊,您对属下真是再生父母恩同再造,属下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也难报展大人的大恩大德啊!以后只要是展大人吩咐属下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跳地狱属下也绝不眨一下眼皮…”
双手紧抱的大腿猛然一颤,瞬间僵硬如铁。
展昭好似如临大敌一般,手忙脚乱拽着金虔的脖领子拖到一边,通红俊脸上跳出一个清晰无比的青筋十字架:“成何体统!”
“啊!对对对!太不合体统了!”金虔豁然开朗,一个猛子跳下床,滴溜溜一转身,朝展昭绽开一个狗腿笑脸,“这是展大人的屋子,自然是展大人在床上歇息,属下在床下伺候!”
“你!!咳、咳咳咳咳…”展昭一个吸气呛出一阵干咳,俊脸憋得通红。
“啊呀,这大晚上的,展大人定是风寒露重着凉了,快上床卧着吧!”金虔谄媚笑道。
话还未说完,金虔就觉眼前一花,一股大力揪着自己的脖领子将自己扔回床上,一张薄被瞬间罩下,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
金虔顿变成一个团坐在床上的棉花包子。
“莫要着凉。”展昭轻咳一声,小声道。
金虔呆呆看着展昭走到桌边,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喝下,然后…整整喝了五杯茶水,才长吁一口气,撩袍坐在桌旁,望向金虔,正色问道:
“金校尉,你今日为何会在丁小姐绣楼内?”
“诶?!!”金虔细眼猛然瞪大,“咱、咱在丁小姐的绣楼内?怎、怎么可能?!”
展昭眉头一皱:“丁小姐绣楼失火,是展某将你救出…”顿了顿,“那浓烟…似有蹊跷——似曾见过…”
说到这,展昭黑眸转向金虔,俊颜微沉。
金虔头皮一麻,忙解释道:“展大人,不是…那个,其实,今晚绣楼失火之事,乃是因为咱受人之托啊!”
“受人之托?”展昭一愣。
金虔干笑两声:“丁氏兄弟求属下帮他们撮合丁小姐和一枝梅,属下就想了一个计策,用□□轰出浓烟,假装丁小姐的绣楼失火,让小逸喊一枝梅前来英雄救美,外加深夜时分,丁小姐入睡之时定是穿着单薄,一枝梅前来救人的话,自是会——”说到这,金虔望了一眼展昭,挠挠头皮,“嘿嘿,展大人,您懂的——到时丁氏双侠就能以舍命相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肌肤相亲授受不清啥啥的理由紧逼一枝梅迎娶丁小姐…”
金虔越说,声越小,不禁拉了拉围住脖子的棉被,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渍,暗自嘀咕:
啧,这都立秋好些日子了,屋里咋还这么热啊?
对面的展昭慌垂眼帘,握拳掩口,干咳一声,强自定了定神,继续正色问道:“那为何最后竟变成你在丁小姐房中?”
“说起来可真是见鬼了!”金虔顿时细眼冒火,提高嗓门:“那时范小王爷、莫言、邵问、颜家小哥刚从咱这领了□□离开,咱正准备在楼下蹲点坐镇指挥,就觉背后一阵阴风,后脖颈子剧痛,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再一睁眼就已经躺这儿了…”
说到这,金虔更是义愤填膺,“这他奶奶的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咱敲晕了还不算,居然还剥了咱的衣服撂到丁小姐的房里,若是让咱逮到——嘎!!”满脸怒色瞬间变作惊惶:“这、这这么说的话,知道咱是女子的,除了展大人,还、还有那个把咱打晕,脱咱衣服的家伙…”细眼哆里哆嗦望向展昭,惊惶又变作哭腔,“展、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