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子“嗖”的一声飞入草丛,可等了许久,却是连个落地的响动都没有。
反倒是树林中突然旋起一股不大不小的寒风,吹得众人浑身发冷。
“阿嚏!”孟秋兰不觉打了个喷嚏。
“啧!”白玉堂恶狠狠瞪了杂草丛一眼,转身朝孟秋兰倜傥一笑,道,“孟小姐,云某见前方有一座凉亭,不若我等前去歇息片刻?”
“好。”孟秋兰连连点头。
二人比肩前行,那丫鬟打了个寒战匆忙跟上,落在队尾的艾虎回头瞅了一眼杂草丛中,咧嘴嘿嘿一笑,也追了过去。
四人步履如风,不多时就离开数丈之外。
而就在刚刚被白玉堂踢入石子的杂草丛中,突然冒出一颗脑袋,满头乱草,发髻蓬乱,一双细眼闪闪发亮。
“金虔——”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但见一袭蓝衣的展昭从树后显出身形,略显无奈望着金虔,将手中的石子抛落地面,可不正是刚刚白玉堂踢入的石子。
“咳,展大人,属下是听孟小姐和白五爷的诗吟的甚好,心中感佩,一时没忍住才赞叹了两声…”金虔干笑,心中却暗道:
啧啧,白耗子和这孟秋兰的台词,简直可以入选年度最酸台词精选了,当真是一句一抖,一句一酸啊!
“展大人,白五爷他们走远了,咱们赶紧跟上吧。”金虔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展昭点头。
金虔细眼一亮,猫腰踮脚正欲以资深贼偷的姿势奔出,突然,和着青草淡香的气息猝然接近,金虔只觉腰身一紧,眼前景物飞逝,自己竟是被某御前护卫揽在怀中踏着林尖叶片飞驰奔出。
诶?不是、那个,这是咋回事的说…
还未等金虔回过神来,展昭已经环着自己落坐一棵枫树杈叶之间,而正下方,就是白玉堂等四人歇脚的凉亭。
可金虔已经无暇顾及白玉堂正在如何向孟秋兰卖弄风情勾魂夺魄,此时此刻,金虔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后。
温热气息吹乱脖颈碎发,一挠一挠撩拨金虔敏感的耳后神经,金虔只觉展昭每呼吸一次,自己背后汗毛就顺势倒竖一片。
“展、展展大人…”金虔挤出的声音就好似三月没下雨的黄土高原,干得掉渣。
“莫动,这棵树不是很结实。”展昭沉稳嗓音响在金虔耳畔。
金虔全身僵硬,细眼一格一格移到屁股下的树枝…
果然,细溜溜的一根,显然是营养不良的造型,现在承受两人的体重,已经发出垂死挣扎的“咔咔”声响。
细眼慢慢旁移,环瞄周遭——
喂喂,明明不到半丈之处就有一颗树粗枝宽的枫树可供选择,猫儿大人你干嘛非要在这个豆芽菜的小树枝上栖身啊!
“展、展大人,要不咱们换棵树…”
“此处距离凉亭最近,方便探查。”展昭的理由十分充分。
这种被一本正经欺骗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一滴冷汗顺着金虔鼻尖淌下。
就在金虔冰火两重天之际,凉亭中,白玉堂与孟秋兰已经开始上演你依依不舍你侬我侬的琼瑶殿堂级戏码。
“孟小姐,实不相瞒,云某在广安镇之事已办妥,不出七日,便会打道回西杭。”白玉堂幽幽望着孟秋兰,略显忧伤道。
“啊?!”孟秋兰一脸惊诧,丝帕遮唇,杏眸隐含盈盈水光,“云公子此去…不知何日能再与秋兰赏景吟诗?”
“云某——”白玉堂轻蹙眉头,微微摇头道,“此次归家,怕是再无机缘与孟小姐相会了。”
“为、为何?”
“家父前日送来家信,称待云某归家后,便会为云某商聘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
孟秋兰双眼赫然睁大,在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桃腮滑下之际,低头哽咽道:“那、那秋兰在此先恭喜云公子!”
“可是云某并不愿娶一位素不相识之人!”白玉堂忽然提声,一双桃花眼盈流七分浓情,三分坚定,“云某此来广安镇,已认定陪伴云某终生之人!”
孟秋兰缓缓抬头,莹莹水光在双眸中灿灿流转,一双纤手将手中丝帕死死扭绞。
“秋兰——”白玉堂换了称呼,俊脸贴近孟秋兰几分,“你可愿嫁给云某?”
孟秋兰的俏脸顿时涨得通红,衬着泪流不止的水眸,煞是美艳。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兰、秋兰不敢自己…”
“只要秋兰你点头,明日云某就去孟府提亲!”白玉堂一副情真意切神色道,“云某只问秋兰之心!”
孟秋兰绽开一个甜美笑意,羞涩垂首道:“秋兰对云郎之心,至死不渝,愿与云郎生死同穴…”
白玉堂适时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表情。
“秋兰~~”
“云郎~~”
二人四目相对,情意切切,温情脉脉,看得一旁的丫鬟悄悄抹去激动的泪水,看得早就躲到凉亭外的小厮艾虎死命憋回快要呕出的隔夜饭。
二人的倾情表演终于博得了树上盯梢二人组的注意力。
金虔看着凉亭中的二位才子佳人,但觉从嘴角到脸皮再到胃胆肝脾外加背后的汗毛皆以每秒六次的频率剧烈抽搐。
额滴个耶稣天神,这等倒酸水的台词白耗子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如此顺溜,表情动作眼神还配合的如此到位,实乃天皇巨星之风骨!
金虔心中感赞万分,不自觉口中就飘出一句:“白五爷…”
“金校尉似是很担心白兄?”
身后之人突然阴森森冒出一句。
金虔只觉丝丝寒气缠缠绵绵萦绕自己周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现在!此时!此地!咱敢打赌,这猫儿定是见咱这几日对白耗子盯梢盯得太紧,所以打翻了醋坛子!
不成,任其发展下去,咱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坚决!绝对!咱要将这误会扼杀在摇篮里,咱今日一定要和猫儿说清楚,咱对白耗子绝对是纯洁的友人关系,咱对白耗子绝对没有任何不正当的企图,咱绝对没有和猫儿争夺白耗子的心思!
想到这,金虔打定主意,下定决心,猛然回头,细眼圆瞪,却在看到身后之人的那一瞬间,满腹的掏心肝表白全都变成一个屁,烟消云散了…
暖暖日光透过红叶洒在展昭俊逸面容之上,更显得展昭剑眉舒朗,肤润如玉,长弯睫毛好似被镀上一层灿灿金光,颤颤勾人,黑眸如水,清澈静凝,薄唇微抿,水光莹润。
金虔觉得自己吞口水声好似响亮的有点惊人。
“金虔,”展昭定定望着眼前之人,“你想说什么?”
“咱…”金虔只觉脑中好似被搅了一锅浆糊,嗓子发紧,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舔双唇,喃喃道,“展大人,您该不会是吃醋…”
清澈黑眸在瞥见金虔动作后,骤然黝黑,深不见底,呼吸猝然炙热了三分。
“吃醋…”清朗嗓音微哑,“展某…不曾吃醋…”
犹如梦呓一般的话语每出口一字,青草淡香呼吸就更贴近金虔一分。
金虔愣愣看着越来越接近自己的俊脸,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那润泽薄唇,脑中轰隆隆巨响一片,其中有一个恶魔般的细小声音在碎碎呢喃:
好想咬一口啊…
“咔吧!”
一声微小轻响打破旖旎的气氛。
展昭黑眸一闪,恢复清亮,猝然挺直身形,狠狠闭合双目。
双拳紧攥,指节发出“咔吧”声响,竟是与刚刚那一声响一模一样。
“咳,金虔,适才,展某只是想听清凉亭内白兄话语…”展昭强自压下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双耳微红,目光飘移,力图解释。
可话音落下半晌,也不见平日里一呼数应的某人答话。
“金虔?”展昭这才觉得不对劲,黑烁眸子移向某校尉。
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只见金虔细眼瞪得溜圆,眸光涣散,面色苍白,竟好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金虔!”展昭压低嗓音,猛一探手抓住金虔手腕,焦急道,“你怎么了?!”
“啊?啊!”金虔猝然回神,细眼看了展昭一眼,慌乱移开,颤音道,“属、属下无事。”顿了顿,又转头看了凉亭一眼,“白五爷他们何时走的?展大人,咱们还是赶紧跟上为妙!”
说着,猛然从展昭手中抽出手腕,运用蹩脚轻功跃到了树下,一溜烟跑开。
展昭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掌,轻叹一口气,随身追去。
其后一路之上,展昭一接近金虔,金虔就好似如临大敌一般,蹦出老远。
导致的后果就是展昭眉头越蹙越紧,身上寒气愈来愈重,害的那孟小姐、丫鬟、艾虎喷嚏不停,白玉堂几度暴躁险些破功,最后不得不早早结束了这次赏景之旅。
第四回 钦差献计劝御猫 城门擒贼惊雷变
华灯初上时分,福瑞客栈天字房内,颜查散听取完毕这一整日白玉堂的工作汇报后,依照惯例开始进行工作总结及下一步工作安排。
“如此说来,白兄打算明日就去孟府向孟家父女挑明结亲之意?”颜查散问道。
“没错。”白玉堂正色道。
“好。”颜查散点头,想了想又道,“颜某推测,待白兄提亲之后,那孟氏父女定会有所动作,白兄要小心应对。”
众人皆是一脸沉色点了点头。
“这几日还要劳烦白兄和艾小兄弟与那孟氏父女多加周旋。”颜查散望着白玉堂和艾虎道。
“大人放心!”白玉堂轻轻一笑。
“艾虎定尽全力!”艾虎满面肃然。
颜查散点点头,有道,“颜某已令本地县尉随时候命,遵颜某手书指令行动。”又转头望向展昭和金虔,“这几日怕是要辛苦展护卫和金校尉,待孟氏父女向云公子借钱之计成功之后,你二人需日夜紧密监视孟府上下,以防此二人旧计重施金蝉脱壳。待孟氏父女一有逃离趋势,立即回报,届时,我等便可与县内捕快双管齐下,一举将其擒获!”
“属下遵命!”展昭抱拳应下。
安排妥当之后,屋内出现了片刻宁静。此时,众人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
好似,有些太安静了…
貌似,有个人自始至终没吭一声…
众人目光同时移向平日里话最多、声最大,可自从今日和展昭一同归来后就傻傻呆呆好似丢了魂魄一般的从六品校尉。
但见金虔一人孤单站在角落阴影里,双眼放空,满面恍惚,细瘦身形在微凉秋夜中似有些瑟瑟发抖,看起来很是令人心酸。
颜查散一脸疑惑,望向展昭,白玉堂眉头一皱,也望向展昭,雨墨面色沉沉同望向展昭,艾虎挠了挠头,也顺着众人目光望向展昭。
展昭只觉头皮发麻,上前一步,轻声唤道:“金校尉?”
不料这一声轻唤,听在金虔耳中却好似惊雷一般,将金虔“噼里啪啦”一下炸起三尺多高,回眼一看见距离自己两步之遥的展昭,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脚下好似装了风火轮一般噌噌噌倒退数步,直直退到了门口,绷着两只圆溜溜、冒红丝的细眼一脸惊恐瞪着某带刀护卫。
那表情、那神色、那动作、那反应,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颜查散一脸惊诧,艾虎瞪圆双眼,雨墨微皱眉头,白玉堂挑了挑眉,斜斜望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展昭,嗤笑一声:
“我说猫儿,你这是把小金子怎么了?你看把小金子吓得——”
展昭一张俊脸仿若酝酿了十级风暴,阴沉沉的渗人。
“属下、属下先回去歇息了…”风暴中心的某从六品校尉撂下一句不负责任的结尾语,一溜烟跑了。
留屋内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
“颜大人,属下先行告退。”展昭直着硬邦邦的腰身推门而出。
“这倒是有意思。”白玉堂摇着扇子起身道,“看小金子那模样,莫不是臭猫做了什么,把小金子吓到了?”
“俺觉得金兄乃是胆大之人,什么能吓到金兄?”艾虎显然对金虔有种盲目的崇拜。
“这个…”白玉堂眯起桃花眼,却是不在言语。
颜查散瞪着展、金二人离去方向半晌,抬手揉了揉眉头,低喃道:“展兄、金兄…莫不是…唉…”
唯有雨墨,一脸镇定望了屋内众人五花八门的表情一眼,继续一脸镇定的当背景板。
其后的几日,事情进展的出奇顺利。
巧林谷赏景归来的翌日清晨,白玉堂便携艾虎至孟府向孟家老爷孟华书提亲,双方在孟府大厅进行了会晤,就孟秋兰小姐的亲事进行了亲切的洽谈并达成共识,商定在云公子归家向家中双亲提交正式申请后,便择日正式下聘。双方对云孟两家能结百年之好的完美结果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并对两家的美好未来进行了畅想和计划。此次会晤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三日后,孟家父女在家中后花园设宴邀请云公子,席中哽咽饮泪说明孟家绸缎生意遇到瓶颈,特请云公子赞助一万两银子以做周转。
云公子在略一思索后,以“孟云两家是一家”的宗旨十分痛快的答应了孟家的请求,期间数次展现令人叹为观止的的情圣演技,但在最后,仍不忘提醒孟老爷写下借条同时表明归还日期及利息。
这种谨慎的表现反而获得了孟家父女的信任,五日后,云公子得到了归还的银票及利息,同时,孟家父女又提出扩大营业规模,特邀云公子投钱入股的计划。
期间,孟秋兰多次以露骨的美人计进行诱惑,孟老爷也巧舌如簧地向云公子描绘了未来的美好蓝图,最终,成功邀请云公子投资一万五千两白银。为明确投资关系,孟老爷甚至亲手写下合伙分成书,由双方签字画押后,分别由孟云两家各持一份以示诚意。
此份合伙分成书经颜查散认真阅读鉴定后确认十分合理合法,令众人颇感诧异。
而在孟家向云公子首次借钱的当日,众人便依照颜查散的指示,由白玉堂凭借云公子身份白日值守,雨墨和艾虎负责上半夜、展昭和金虔负责下半夜的排班表,对孟家实行十二个时辰三班轮值制的紧密监视。
只是,却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困难。
不知为何,某从六品校尉一改随时随地都向顶头上司献殷勤拍马屁的言行,只要和某四品护卫对视,就好似受惊的草食动物一般缩头藏尾,大大影响了二人的合作效果以及某四品护卫的心情。才监视了两日,孟府内半数以上的仆人丫鬟以及客栈内负责调度的颜大人便出现风寒之症。
颜查散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对值班人员进行调整。
将艾虎和金虔调换,由雨墨与金虔值守上半夜,展昭和艾虎值守下半夜,这才勉强解决了问题。
暗柳啼鸦,风灯凌乱,静锁一腔愁肠;
残英半园,露洒空阶,阑望西窗烛语。
夜半时分,福瑞客栈内一片静寂,偶有几缕微弱烛光透窗而出,映照梧桐萧瑟,秋叶零落。
颜查散合上书案上的卷宗,合眼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起身走到屋外,深吸一口气,只觉微凉空气丝丝渗入胸肺,几日来一直烦躁的心绪顿时平静了几分。
脚下落叶沙沙作响,更显得夜静无声。
突然,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从树后传出。
颜查散停住脚步,抬眼观望。
残月苍白,冷辉如霜,一袭蓝衣倚树伫立,笔直身形单薄孤寂,夜风忽起,乌黑发丝凌乱飘动,一舞萧瑟。
“展护卫?”颜查散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那蓝影似是从梦中惊醒,猛然一颤,回身向颜查散一抱拳:“颜大人。”
语气平稳如常,仿若刚刚那一幕不过是颜查散眼花。
颜查散望着这位一如既往秉公职守的蓝衣护卫,轻呼一口气,道:“展护卫半个时辰后还要去孟府监守,此时理应在屋内歇息,为何在此——”颜查散望了望周围,“赏残月悲秋风?”
展昭神情一滞:“颜大人说笑了,展某职责所在,如今欺诈大案未破,属下并无赏月的心思。”
“案子自然要破,但还是身体要紧啊…”颜查散又叹了一口气,“颜某见展兄这几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是有心事?”
展昭垂首,抱拳:“累大人忧心,展昭惶恐。”
言语间甚是恭敬,但似乎并无与颜查散谈心的打算。
颜查散扶额,第一次觉得展昭这个死板耿直的性子着实有些令人头痛,想了想,只得自己展开话题。
“这几日,金校尉似乎…”颜查散望了展昭一眼,观察展昭神色,“受了惊吓…”
展昭神色未动,黑寂眸子中却划过一丝苦涩。
颜查散了然,揉了揉额角,缓声道:“展兄,颜某自幼家贫,又要照顾幼弟,常常数月不知肉味…”
展昭抬头,望着颜查散一脸疑惑,显然不明白颜大人为何突然转换话题,还转换的如此——突兀?
颜查散似是毫无所觉,依然自顾自继续说道:“颜某一介书生,自是没有上山打猎的本事,但小逸又常常闹着要吃肉,无奈之下,颜某只能想了一个诱捕野兔的法子。”
说到这,颜查散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展兄可知是什么法子?”
展昭皱眉,顿了顿,才道:“请大人明示。”
颜查散笑意更浓:“颜某在将家中余下的菜叶萝卜作为诱饵放置田间,以供野兔分食,每过一日,便将诱饵向颜某家中多移一丈,十日后,数只野兔便不知不觉随着诱饵入了院笼,成了颜某囊中之物。”
展昭猝然抬头,黑烁眸子中划过一丝精光。
“野兔生来胆小,若贸然捉之,必令其受惊逃走,若想再擒,便是难上加难。不若以丰厚诱饵消其戒心,慢慢将其诱至笼中,再耐心护养,待其无法离开之时,野兔便成为温顺家兔。”颜查散淡笑总结道。
风过叶隙,簌簌轻响。
冷冷秋月下,展昭定定望着颜查散,寒澈黑眸忽明忽暗。
颜查散突觉背后冷风习习,不禁打了个寒战,忙轻咳一声,补了一句:“榆林村医仙毒圣令颜某携书信至开封府之时,曾将金校尉的身份明确告知颜某。”
话语间在特别咬重了“身份”二字之时,还向展昭眨了眨眼。
展昭神色豁然开朗,慌忙垂首避开颜查散洞悉一切的目光,两抹嫣红浮上耳廓。
“展某…多谢颜兄提点。”
颜查散暗松一口气,了然一笑,转身回房。
身后又传来展昭问话:“颜兄,那些被擒住的野兔,后来如何?”
“自然是——”颜查散回首,儒雅一笑,“吃干抹净。”
一双猫耳朵顿时红的透明。
实际上,就如展昭和颜查散所料,金虔确实受了惊吓。但是,受惊的原因,却是和展、颜二人的猜测有些出入。
那日,在粉红色暧昧的氛围下,展昭的表现自然是有些情不自禁,但某个反射弧比地球赤道还长的迟钝现代人并未发现展昭的异常。
金虔那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诡异想法之上。
那个想法就是——
自己居然想亲展昭!!!
额滴个耶稣天神!
这是一个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想法啊!!
更惊悚的是,自那之后,金虔每看到展昭用一双清澈眸子望向自己时,那个不恰当的想法就如草原上的火星一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金虔震了,金虔惊了,金虔忧郁了。
无奈的是,这种崩溃的心境却是无人可以诉说,这对于话匣子金某人来说,这实在是太苦逼了!
看看自己身边这几位可以选择的倾诉对象——
展昭——开玩笑,这等猥琐不纯洁的思想怎么可以去污染纯洁的猫儿!
白玉堂——开大玩笑,这位可是展小猫的官配,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猥琐不纯洁的思想,定是会被其砍成八瓣挫骨扬灰!
颜查散——不是金虔不信任颜书生同志的智商,而是,金虔总觉得颜同志和公孙竹子有种异曲同工的感觉,不宜接近——
艾虎——好吧,其实咱们不是很熟…
于是,倾听金虔倒苦水的这项光荣而艰巨的重任理所应当落在了“不会多嘴不会八卦绝对嘴严”的雨墨同志身上。
于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在杳无人烟的孟府大厅屋顶,在酝酿了三日零五个时辰后,金虔决定不能再憋下去了,否则自己一定会便秘心绞痛肝硬化…
“咳、那个雨墨啊,咱问你个事儿。”趴在屋顶上的金虔瞅着趴在旁侧的雨墨,踌躇问道。
雨墨转头,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望着金虔。
“就是、那个…”金虔挠头,“如果有一个美人,就是那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美人天天在你面前溜达,而且对你还、还挺好的,你会不会、会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正常的想法?”
“不正当、想法?”雨墨歪头。
“就、就是那、那个…”金虔抹汗,“不太好,少儿不宜的那种…”
雨墨想了想,漆黑眸子一闪:“压倒?”
金虔身形一晃,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
“没那么劲爆啊!”金虔咬牙,“就是想——”细眼四周环顾了一圈,压低声音,“啾一下。”
“哦。”雨墨点头,把脑袋凑近了金虔。
“干嘛?”金虔纳闷。
“啾一下。”雨墨平声道。
金虔身形一晃:“喂——!!”
雨墨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望着金虔,有些莫名的委屈:“姐姐说过,雨墨是美人,金虔想亲美人,亲雨墨。”
“…”金虔突然有种想撞豆腐的冲动。
“不是亲你…”金虔抽着额角的青筋低声道。
“哦。”雨墨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可怜兮兮瞅了金虔一眼,“那亲谁?”
“呃!”金虔身形一僵,“咱想、想…不是,咱只是想做个调查,调查懂吗?比如说你每天都见到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想要——”
说到这,金虔突然停住了。
雨墨有些莫名望着金虔。
但见金虔细眼直勾勾望着虚空,半晌,眼皮慢慢眨了两下,又半晌,脸色渐渐泛出光华,再半晌,细眼弯起,嘴角勾起,最后,一敲手边的瓦片,豁然开朗道:
“咱晓得啦!这就和咱在现代花痴那些偶像是一样的啊,”金虔细眼放光,开始兴致勃勃的低声自言自语,“想当初,咱对那一堆一堆的三次元二次元美人个个都垂涎三尺,何止是想亲一下啊,甚至还想——嘿嘿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雨墨望着金虔的一双水眸慢慢睁大。
“所以,咱对猫儿定是像对偶像的那种纯洁的崇拜之情!”
雨墨双眼慢慢眯起。
“所以,很正常、很正常!”金虔自顾自说得开心,还不住的点头。
“心动,方能情动。”雨墨突然小声冒出一句。
金虔正为自己找到了合理解释而兴奋不已,显然没听到雨墨那句几乎微不可闻“精髓”评论。
雨墨扭头,又硬邦邦扔出一句,“蠢!”
“啊呀,咱还忐忑了这么多天,真是杞人忧天啊!”说到这,金虔摸着下巴想了想,“出现这种情况,想必因为是咱一天到晚只对着一个美人才产生了这种错觉,嗯——所以说,咱应当多看看别的美人、拓宽一下眼界方为正道!”说着,金虔又望向雨墨,“雨墨啊,你觉得咱是不是应该多去花街柳巷长长见识…”
“花街柳巷?!”
寒冰嗓音十分适时响起。
金虔顺势一抖,慢慢回头。
但见展昭无声落在身后屋檐之上,居高临下望着自己,蓝衣如松,衣袂翻腾,背后一弯弦月如钩,如水月色照在展昭肃穆俊颜之上,更显剑眉飞鬓,目若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