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虔眸光一颤,缓缓转向拦住自己之人,细眼通红,溢出点点水光:“冰姬…姑娘…死了…”
拦住金虔的展昭双眉紧蹙,星眸划过一道清凄光芒,轻轻压下金虔手腕,定声道:“展某知道!”
“小金子,听猫儿的!”白玉堂上前一步,破天荒帮帮腔道,“这次的案子处处诡异的紧,留这个败类一命,还有用处。”说到最后,白玉堂桃花眼冷冷扫向江春南,杀气如刀。
江春南双手捂着口鼻,鲜红血浆从指缝缓缓流出,满目惊惧,浑身颤抖不止,嘶声喝道:“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若是杀了我,就再也无法知道——”
“吱呀——”
一声诡异声响从半空突然传来,打断了江春南。
众人但觉头皮一凉,顿时心头大惊,数道身形叠换,瞬间退出丈外,金虔更是被白玉堂和展昭一边一个架着胳膊拖离险地。
下一刻,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令人震惊万分的一幕。
只见江春南四肢猝然四张大开,好似点了火的炮仗一般,猛然腾飞数丈后,便静止不动,颤颤巍巍浮在半空。
夕阳降落山脉,晕晕斜光下,能隐约看见在江春南脖颈、手腕、脚腕处透出丝丝亮光,山风一吹,那亮光微微摇晃,竟顺着五个方向逆行而上,隐没在不远处山林之内。
“这——”丁兆惠眯起双眼,“是钢丝?!”
“有点眼熟——”一枝梅眉头一跳,脸色微变,“是榆林村抓住颜家小哥和金兄的那种钢丝?!”
“不好!”白玉堂脸色大变,脚下一点腾身就朝江春南飞去。
可刚腾起不过三尺,就被随后而来的蓝影一把拽落地面。
“小心!”展昭拽着白玉堂的胳膊,沉声提醒道,“上面有陷阱。”
众人心头一凉,瞪眼细细观瞧,这才惊觉原来距众人头顶丈高之处,周身三尺之外,光线隐灿,吱啦微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由发丝粗细的钢丝密密细细织成的大网,呈倒扣碗状,将众人牢牢扣在网中。
一枝梅甩手翻出一掌,吹起一团花瓣,只见那花瓣缓缓飘向丝网,在触及钢丝之时,霎时被割成碎片。
“好锋利的钢丝!”丁月华头顶滑下一滴冷汗。
丁兆兰抄起钢刀砍向三尺开外的钢丝网,可那钢刀就似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当的一声被弹了回来。
“他奶奶的,有本事出来和我们一对一的打,偷偷摸摸设这种下三滥的陷阱算什么本事?”丁兆惠破口大骂。
回应丁兆惠的是山中呼呼风声,还有头顶绑住江春南钢丝发出的“吱呀”声响。
突然,那刺耳声响猝然加快,众人警觉抬头,只见那江春南身形剧烈一颤,然后被那钢丝拽住,急速从空中飞掠而走,消逝在阴暗山林之中,霎时无踪无息。
下一刻,半空和四周的“吱啦、吱啦”声响不绝于耳,刺穿耳膜,众人只能掩耳警惕,眼睁睁看着周遭丝丝精光急闪而逝,不到片刻,罩在众人身侧的那张诡异钢丝巨网便消失无影。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听身后一声剧烈轰响,地动山摇,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惊眼回望,只见来时走出的洞口处黑烟浓滚,石块塌陷,半晌,待浓烟散去后,露出石裂崩塌的洞口,已被埋没严实,连半丝缝都没留下。
夕阳缓缓西下,天色渐渐变暗,山风呼呼吹过,呜咽如同鬼哭。
众人神色凝重,定定望着四周妖冶怒放的芙蓉花海,夜风中,芙蓉花枝摇曳影叠,如幽鬼摇舞,处处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此后,过了一月时间。
一月之中,诸事皆告一段落。
小逸被金虔解毒清醒后一睁眼,就被自家老哥颜查散好好教训了一顿,之后就立即焚香敬茶拜一枝梅为师,并以徒弟的身份留在丁庄照顾腿骨折断的一枝梅,期间花费了一枝梅整整二百五十两白银从金虔处买来特效“续骨膏”十盒,日日为一枝梅敷治,疗效显著。只是不知为何,此后每日丁庄内都能听到一枝梅凄的惨呼声——
丁氏三兄妹运气最好,经此大难,不过只受了些皮肉伤,三五日便痊愈。只是回到丁庄后,丁氏兄弟竟再没提起将丁月华许配展昭一事,一直紧锣密鼓进行的相亲事宜也销声匿迹,令丁月华颇为不适,闲极无聊,就日日到一枝梅的厢房中吃吃喝喝,插科打诨,顺便欺负行动不便的一枝梅。
然后,在小逸和丁月华的双重压迫…咳咳…“精心”照料下,一枝梅的伤势恢复一日千里,不到三十日,腿伤就好了八成,行走如飞。
范小王爷见到金虔身上带的伤,自然又是一番天塌地陷鸡飞狗跳,非要熬什么祖传鸡汤给金虔补身,吓得金虔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号称自己绝对是生龙活虎堪比金刚才险险逃过一劫。
展昭自归来那日就开始带伤查案奔波,害的金虔不得不把牛皮糖撒泼耍赖功夫发挥了十成十,才缠得展昭每日空出一个时辰服药调息养伤,即便是如此,本应在十日内就能痊愈的伤势却足足拖了二十多日才恢复。
相比之下,白玉堂就十分合作,按时吃药吃饭睡觉调息喝汤,不出三日,那些在秘洞里受的伤就恢复了九成,之后,就日日摇着折扇跟在展昭身后,时不时参上一脚,美其名曰“拔刀相助”。
二人在杭州府衙及丁氏双侠的江湖关系网大力协助下整整查了一个月,却是线索尽断,一无所获。
首先是云容社后山的密道,因为那日已被炸平,即使发动杭州府衙全部衙役,也无法再次挖出洞口。建造如此大的洞穴到底是为什么?洞中又隐藏了什么?被留在洞中的一众黑衣人是生是死?皆成了谜团。
被救出的一众女子,自从江春南箫声控制解除后,就浑浑噩噩,神智迷离,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失血过多,有好几位险些保不住性命,幸好还有金虔这个医仙的关门弟子坐镇,外加杭州知府强大财力药力人力后勤保障,才险险救回一众女子的性命。只是若要恢复如常人一般行走说笑,怕还需数月的调理。
后来金虔问起几个恢复意识的女子她们在洞中到底曾遭遇过何事,却皆称记得不甚清晰,只能模糊忆起曾被人数次割开手腕取血,还被人灌下药汁,而自听到江春南箫声失去意识之后的事情,却都没有任何印象。
而知晓这些谜底的第一位人物,云容社三号当家江春南,却是自那天之后就不知所踪,杭州知府曾派人将杭州城方圆百里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一截被摔裂的短萧,再没寻到半点踪迹。至于余下的牛朝生和高骅,经过严密盘问,却发现此二人对江春南所作所为及山中的密道一无所知,说白了就是两个被当做挡箭牌的花花公子。最后被杭州知府判流放之行三年,并各罚白银千两,以赔付被云容社祸害女子的家人。
而另一位可能知晓这些秘密的人,此时已经静静安眠在茉花村一座小山坡上,朝闻花露,夕赏斜阳,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所控,身不由己。
夜色深邃,晚风寥寥。
奔波整日的展昭匆匆赶回丁庄,前去探望某人,却发现以“头晕目眩头昏脑胀严重睡眠不足即将昏倒”为由请假的某人并未在房中休息,不由无奈叹息。
这人,才勤快了几日,就又犯了偷懒耍滑的毛病。
“展大人?”路过的颜查散停住脚步,望着直直站在金虔门前的展昭,想了想,了然道,“展大人是要找金校尉吧。金校尉刚提着一个食盒出门了。”
展昭一愣:“食盒?”
颜查散点点头:“还背了一个大包袱,里面装了不少纸金元宝。”
“纸金元宝?”展昭神色一动,“难道是——”
颜查散轻声叹息道:“应是去了东北方向。”
展昭抬眼,黑眸闪烁:“展某去去就来。”
说罢,就步履匆匆朝大门走去。
颜查散望着展昭背影,欣慰一笑:“今夜,冰姬姑娘总算能见到最想见的人了…”
茉花村东北有一座不高的山丘,坐北朝南,背靠青山,自山上向下望,可见茉花村全景,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冰姬,就葬在这里。
繁星满天,夜风习习,偶尔能听到蝉鸣自草丛间传出。
展昭一路行至冰姬墓前,只见石碑之前,消瘦身影茕茕独立,晚风萧瑟,吹拂衣角,不由心口一紧,赶走上前两步,轻声道:“金校尉…”
金虔身形一抖,缓缓扭头,细眼泛红:“展大人,您不会是抓咱回去加班的吧?”
展昭心头稍松,淡然一笑:“展某是来看冰姬姑娘的。”
金虔顿时大松一口气,立即从肩头甩下包裹,解开抽出一张油毡往地上一铺,朝展昭堆起笑脸,道:“展大人,坐!”
展昭微愣:“这…”
“地上凉,这油毡是防潮的。”金虔一把将展昭拉坐在油毡上,自己坐在旁边,又拎过食盒放在墓碑前,取出数个碟子外加一壶清酒和两个酒杯,在冰姬墓前摆了一长溜:炖鸭、烤鸡、红烧鱼、红烧肉、排骨一应俱全,香气扑鼻。
“金校尉,你这是?”展昭微显诧异。
“展大人,甭客气,吃吃吃!”金虔扯下一个鸡腿塞到展昭手里,另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到嘴里,将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吃一边夹起菜肉,放到墓碑前,絮絮叨叨嘟囔道:
“冰姬姑娘,这几道菜都是丁小姐特别推荐的,味道那是一顶一的好,你都尝尝。”
展昭拿着鸡腿的手微微一顿。
“展大人你怎么不吃啊?”金虔扭头望着展昭,一脸纳闷,又塞给展昭一双筷子,“今天展大人能来,冰姬姑娘一定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咱们就热热闹闹陪冰姬姑娘好好吃一顿。”
展昭喉结动了动:“好。”拿起筷子拣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口中,又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冰姬墓碑前,展颜一笑,“冰姬姑娘,请。”
金虔咧嘴一笑,把两个酒杯分别递给展昭、放到冰姬墓前,一一斟满,自己则举起酒壶,朝冰姬墓碑一碰:“冰姬姑娘,干了!”
“干了。”展昭也举杯一笑。
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冰姬姑娘,咱跟你说,一直霉这个家伙这几天可惨了,丁家小姐好像盯上他了,天天都去找他的麻烦…”
金虔嚼着红烧肉,喝着美酒,手舞足蹈对着冰姬的墓碑说个不停,身边的展昭一脸淡淡笑意,默默望着金虔,偶尔插上两句。一时间,静寂山丘之上,笑声阵阵,菜香飘飘,蝉鸣风影笑声交响,好不热闹。
此正是:星明银洗山河耀,秋蝉永夜清唱鸣,遥遥三影谈天下,对酒当歌醉今朝。
二人足足吃了一炷香时间,才勉强将金虔带来的菜品吃得七七八八,展昭都觉胃部隐隐发涨,金虔直接仰面躺在地上,饱嗝一串接一串。
“嗝、冰姬姑娘,今天咱可是舍命陪君子了。”金虔费力撑起身形,对着冰姬墓碑煞有介事道。
展昭一手扶肚,淡笑摇头。
“啊!对了,差点忘了大事!”金虔猛一起身,埋头从包裹里提出三大串金纸元宝,每一串铺开都有六尺多长,放到冰姬墓前,招呼展昭道,“展大人,赶紧过来给冰姬姑娘送点金元宝。”
展昭望着那三大串数量不菲的元宝,今晚第二次出现诧异之色:“这么…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金虔点亮火折子,开始烧第一串元宝,一边烧一边嘴里还叨叨不停,“冰姬姑娘,这些都是咱给你的过路费,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黄泉路上,这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若是在那边遇到不好说话的鬼差,该用金子的时候可千万别心疼,金子就要用在刀刃上,若这些还不够,你就托梦给咱,咱再给你烧,要多少有多少!等到阎王判你投胎的时候,咱再多烧些给你,好好打点打点阎王老爷…”
展昭接过一串金纸元宝,一边烧一边无奈摇头。
这人,莫不是连鬼都想用金子贿赂…
“来世冰姬姑娘一定要投胎一户好人家,健健康康长大,平平安安变老,能寿终正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展昭动作一顿,微微抬眼,只见荧荧火光下,金虔细眼闪烁,神色凝重,竟是难得的认真。
心口涌上酸意,黑烁眸子又望向漆黑冰冷的墓碑。
“来世…若有缘…展某…愿再与冰姬姑娘一聚。”
“冰姬姑娘你听到了吧,展大人那绝对是一诺千金一言九鼎!”旁边的金虔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猛一起身,叉腰笑道,“到时候,冰姬姑娘和展大人的媒人一定要请咱,这媒人红包咱可预订好了啊!”
展昭只觉头顶青筋隐隐抽跳,无奈瞪了金虔一眼。
这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浓浓夜色下,消瘦身形孤立,背后山下万家灯火璀璨,如繁星烁烁,荧荧耀眼,黑发随风舞动,短靠衣衫飘忽,细眼中莹莹闪动,晶亮光芒绕着眼圈溜溜打转,溢彩流光。
展昭心口一紧:“金…”
金虔一抹脸皮,吸了吸鼻子,突然换上一脸正色,朝展昭一抱拳:“展大人,属下自此一役,自知武功低劣,实在是有愧开封府从六品校尉之名,请展大人回府衙之后对属下多加指点,还望大人肯准!”
展昭静静望着金虔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好。”
“多谢展大人!”
“以后每日蹲马步半个时辰。”
“咦?以前不是每天一个半时辰?”
“余下的一个时辰改蹲梅花桩!”
“再加一个时辰拳脚功夫。”
“诶?诶?!”
“还有一个时辰刀剑。”
“嗝!!”
“晚上再练两个时辰内功。”
“…展、展大人,其实属下觉得属下的武功并非如此不济…”
“金校尉刚刚不是还请展某多加指点吗?”
“是‘多’加指点,不是‘严’加指点啊…”
“嗯——?!”
“是是是!属下谨遵展大人命令!”
“嗯。”
遥遥星空下,一个细瘦身影塌腰弓背,好不萎靡,另一个笔直蓝影却是意气风发。
银光透过叶隙,斑驳洒在冰姬墓碑之上,点染隐隐暖意,夜风吹过,树稍轻拂墓碑顶端,婆娑作响,好似冰姬柔美声线:
“金校尉,要多加努力啊…”
十一回 愠怒御猫心意表 丁庄校尉再献计
秋波绿水风光好,游人画舫湖中闹。
金虔坐在西湖边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顶层之内,瞪着一桌子价格不菲的美味佳肴,享受着窗外习习湖风,非但毫无心旷神怡之感,反觉背后冷寒森森,头顶阴云密布。
对面丁氏兄弟笑意吟吟,满脸笑纹都能夹死两打苍蝇,可金虔怎么看都觉着浑身不舒服。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大钉子、二钉子笑得这么猥琐,一定没什么好事。
再看坐在丁氏双侠身边,随身携带一冷一热两名护卫的孝义王爷,金虔只觉不祥预感更甚。
上次请范小王爷列席是啥时候来着?好像是给猫儿和丁小姐做媒的时候…难道这次又要请范小王爷坐镇为丁小姐拉郎配?
不对啊!
金虔一扫圆桌周围落座人员。
除了丁氏双侠,范小王爷外加护卫两名,还有——小逸?
这是什么阵容?
莫不是这丁氏双胞胎连小逸这等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也不放过?
想到这,金虔细眼抽了抽,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丁大哥、丁二哥今日特意宴请金某,不知所为何事?”
丁兆惠咧嘴乐道:“哎,金兄弟,你还不知道咱兄弟俩?对咱们兄弟二人来说,最大的事儿不就是月华的婚事了嘛!”
果然!
“原来是为了丁小姐的婚事…”金虔慢吞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一抹精光从细眼中划过。
丁兆兰微微一笑:“金兄弟,我们就直话直说了。今日在这此宴请金兄弟就是想请金兄帮个大忙,帮我们撮合撮合舍妹的婚事。”
金虔细眼一亮,啪一声放下茶碗,提声道:“二位,不是咱夸口,这汴京城里上至垂垂八旬老者下至周岁黄口小儿,谁都知道开封府从六品校尉金虔砍价买卖吵架做媒说书侃大山那是天下第一,二位请金某出山为丁小姐做媒,正是慧眼识英雄物超所值,保准丁小姐的婚事手到擒来万事大吉!”
“正是、正是!”丁兆惠双眼眯成两道月牙,“范王爷和小逸都说,只要能请得金兄出马,月华的婚事绝对指日可待。”
“先别高兴太早。”小逸臭着一张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果然,金虔下一句话就给丁氏兄弟头顶泼了一盆凉水。
“只是丁小姐这婚事——唉…”金虔长叹一口气,眉头紧皱望向丁兆兰、丁兆惠道,“一个字:难!两个字:很难!三个字:非常难!”
丁氏双侠脸色同时一变。
“金兄此言何解?”丁兆兰急声问道。
金虔喝了一口茶,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抬眼道:“主要是丁小姐对展大人无意,展大人对丁小姐也无情,若想撮合这二人,那自是难上加难!”
话音一落,桌上其他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小金…”范小王爷扶额。
小逸翻了一个白眼。
丁兆兰叹气。
丁兆惠诧异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们何时说是要帮月华和展大人做媒了?”
“诶?”金虔细眼绷大,“不是给丁小姐和展大人做媒,那还有谁?”
“是帮丁小姐和我师父做媒。”小逸扔出一个炸弹。
“什么?!”金虔腾得一下跳起身,细眼瞪得溜圆,“丁小姐和一枝梅?!”
对面几人同时点头。
细眼渐渐眯起,两撮火光嗖嗖飙出,金虔顿时火冒三丈,“啪”一掌拍在圆桌上,桌上茶碗碟子筷子瓷碗酒杯汤勺都随声跳起半尺来高。
“丁氏兄弟,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一嗓子,顿把对面几人都吼懵了。
“金、金兄,你何出此言啊?”丁兆兰忙起身抱拳问道。
“小金?”范小王爷起身瞪着金虔,一脸惊异。
丁兆惠也跳起身急声呼道:“金兄,有话好说,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啊?”
“发火?咱还要发飙呢!”金虔抓起一个茶碗就要朝地上摔,稳坐一旁的小逸突然冷声冒出一句,“那个茶碗至少要半钱银子。”
金虔挥到半空的胳膊一僵,一边恨恨把茶碗放回圆桌,一边开始在桌上打量其余的碗碟瓢勺。
“甭看了,这桌上随便一个物件都要一两银子以上。”小逸提醒道。
金虔脸皮一抽,在桌上扫视半晌,最后捡起刚刚啃剩的一块骨头,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道:“丁兆兰、丁兆惠,俗话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二位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侠客,怎能出尔反尔,做这等言而无信两面三刀之人?!”
丁氏双侠脸色顿逼青绿色系。
范小王爷一头冷汗:“小金,你乱说什么呢?”
“乱说?!”金虔细眼一扫众人,双眉倒竖,气势惊人,“咱这是实话实说!半月前,这二人还口口声声说要将自家妹子许配给展大人,这过了才几天,竟又要将丁小姐许配给一枝梅?!一妹二嫁,荒唐之极,这不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又是什么?哼哼,若是传出去,不知二位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豪杰江东父老?!”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那个金兄…”丁兆兰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哎呦我的乖乖…”丁兆惠狂抹头顶冷汗。
范小王爷一脸求救,瞅瞅邵问,邵问苦笑摇头,再望莫言,莫言默不作声旁移半步。
小逸长叹一口气,探头向窗外楼下观望,突然双眼一亮,伸出手臂朝楼下使劲儿摇了几下。
只是小逸这一番举动,屋内其余众人却是无暇窥见,此时众人皆被战斗力突然飙升的金虔给惊住了。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无法无天千古奇冤六月飞霜荒天下之大谬——”金虔口中唾沫犹如喷泉飞溅,在阳光下五色缤纷,耀得众人一阵眼晕。
丁兆兰直面金虔口水瀑布,脸色涨得通红,一个劲儿朝自家胞弟发出求救信号。
丁兆惠退到墙根,频频摇头。
范小王爷仓皇后退。
金虔一脸义愤填膺:“想要抢展大人的老婆,就先从咱身上踏过去!”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冰冷至极点的声音。
“展某何时娶妻了?”
丰沛寒气呼啸而至,寒天冻地,金虔后脖子汗毛瞬时根根倒立,哆嗦发抖。
僵硬回头,只见一蓝、一白、一青三道人影不知何时来到厢厅门外,正是展昭、白玉堂、颜查散三人。
颜查散一脸无奈望向自家胞弟,小逸轻呼一口气,回了一个讨好的笑脸。
白玉堂手中折扇呼呼啦啦摇得好不高兴,左眼写“幸灾”、右眼写“乐祸”,口中啧啧有声:“我说颜兄今日怎么非要拉五爷和这只臭猫来这醉仙楼吃茶,感情是这儿有一出好戏等着呢!”
展昭黑眸直瞪金虔,以自身为圆心,散发螺旋状冷气,透骨奇寒刺刮众人皮肉。
“那、那个…展大人…属下这都是、是为了展大人的终身大事…”
星眸一眯,怒气飙升:“展某的终身大事不劳金兄费心!”
金虔头发根立马倒数百分之八十三,瞬时缩脖消声。
众人望着被成功镇压的金虔,皆松了一口气。
丁兆惠拍着胸口:“展大人来的可太及时了。”
“展大人、五弟、颜兄,来来来,赶紧坐!”丁兆兰起身朝三人抱拳道。
三人依言落座,展昭、白玉堂分坐金虔两侧,颜查散坐在小逸身旁。
“咳,那个——”丁兆惠干咳两声,打破尴尬,“展大人,刚刚您都听到了…那个…我兄弟二人绝非出尔反尔,只是…”
“丁二哥,”展昭抬眸,神色恳切,“展某也觉丁小姐应早日另觅良缘。一枝梅武艺超群,轻功卓绝,且为人豁达,心胸开拓,实乃江湖上少见的豪杰,可为良配。”
此言一出,丁氏双侠顿时脸上飞光,满面喜色。
白玉堂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没错没错,况且一枝梅还是‘梅门’的掌门,与丁家庄可谓是门当户对啊!”
丁氏双侠更是频频点头。
丁兆兰接口道:“其实武艺家世还在其次,主要是我和二弟还有小逸兄弟经过这一个月的观察,都觉得月华对展大人并无男女之情,反倒是对那一枝梅颇有情意…”
话未说完,就见刚老实不到半刻的金虔腾得一下又跳了起来,惊呼:“怎么可能?!”
众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金虔双眉倒数,细眼圆瞪,好似听到天下最不可置信之事。
“为、为何不可能?”丁兆惠想是对刚刚金虔一翻滔滔讨伐战辞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问道。
“比起展大人,丁小姐更中意一枝梅?”金虔瞪眼横扫一圈,“这简直的荒天下之大谬!那一枝梅哪里比展大人强?!”
众人呆愣。
只见金虔细眼中绿光大盛,背后气势万千,浑身光芒万丈,开始滔滔不绝:“论武功、一枝梅是展大人的手下败将;论轻功、一枝梅那鬼气森森的身法哪比得上展大人的轻灵优雅?论长相、展大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枝梅一脸偷相两眼无光;论身材、一枝梅那软塌塌的水蛇腰哪比得上展大人韧性十足的小蛮腰——”
“噗——”白玉堂一口茶水喷出一丈开外。
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说了什么的金虔瞬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