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众取宠,根本不配称为暗器!”
哑音渗出寒凛剑意,顺着指尖,刺入顾吹尘骨髓。
“我认输!” 顾吹尘张惶大叫。
“朱雀台,第二轮第四场,四百三十六号,尸天清胜!”裁判提声宣布。
尸天清身形一闪,再次回到擂台左侧,轻敛长睫,抱拳道:“承让。”
银蝴扑通跪地,全身大汗淋漓,几乎虚脱。
死般寂静中,尸天清翩然转身,缓缓步下擂台,穿过震惊万分的人群,走到郝瑟和舒珞身侧,定声道:“天清赢了。”
“尸兄棒棒哒!”郝瑟竖起大拇指。
“微霜辛苦了。”舒珞轻笑。
尸天清勾唇轻笑。
那笑容清澈如水,皎美如月,可看在众人眼中,却只觉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立时纷纷退让,让出一片空旷之地。
西侧候场区传来乱声喧哗,不多时,就见负责登记的小童匆匆跑了过来,在裁判耳边嘀咕了几句。
裁判面色一变,看了尸天清一眼,又向小童确认了一遍,直到小童再次表示肯定,才吸了口气,提声道:“鉴于与尸天清尸大侠同组的选手全部弃权,尸大侠不必再参加其后两轮比试,请于午后直接去四海榜参加复试即可。”
“诶?!”郝瑟惊诧。
尸天清和舒珞也同时瞪大双眼。
裁判笑得和蔼可亲:“尸大侠,请去歇息吧。”
尸天清眨了眨眼,随即抱拳:“多谢。”
“哇,这可真是意外收获啊,哈哈哈哈。”郝瑟乐得仿若一朵花。
“时辰还早,小瑟还想去哪里逛逛?”舒珞笑问道。
“嗯——”郝瑟一捋应援条幅,“文书生和炽陌那里不需要太担心,但二十一和莲心…咱们就去古戏台去给二十一加油吧!”
尸天清和舒珞对视一眼,点头:“好。”
“出发!”郝瑟甩着瓜皮帽,率领二人雄赳赳气昂昂离开。
众人看着离去三人背影,一脸心有余悸。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越好看的花,越有毒!”
“这尸大侠美则美矣,但那一身杀气也太吓人了。”
“可怜银蝴蝶用了毕生所学,却输的一败涂地。”
“最可怕的是,尸大侠甚至剑都未出鞘!”
“难怪此人能与少楼主成为好友,果然是人中之龙。”
“与其说是龙,不如说更像是…”
“神仙?”
“仙人?”
“九天仙人…不不不,应该是九天杀仙!”
“对对对!”
“九天杀仙!”
于是,在郝瑟等人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九天杀仙”的诨号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产生了。
*
另一边,郝瑟、尸天清在舒珞的带领下,轻松抵达武试丁组比试场地——古戏台。
此时的古戏台,也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郝瑟三人站在场外一看,满眼都是黑漆漆的脑袋瓜子,根本找不到流曦和宛莲心的身影。
“哎呦我去,这上哪找人啊?”郝瑟抹汗。
尸天清和舒珞一看这阵势,也是毫无头绪。
“天清先看看。”尸天清踏着场外古树飞身而上,站在树尖扫望一圈,落地一指北侧擂台方向,“那边的玄武台边有些不对。”
郝瑟踮起脚尖一看,也觉得有些怪异。
玄武台东侧,人群明显比他处更为密集,而且诡异的是,人潮中心并非是擂台,而是擂台旁边。
“去看看。”
郝瑟、尸天清和舒珞,三人奋力挤入人群,穿过朱雀台,绕过白虎台、费了整整半盏茶的功夫总算是到了玄武台一丈之外。
到了近前,愈发觉得怪异,按理来说,围观群众的关注点应是擂台上的打斗,可这玄武台前,却根本没人关注擂台上的战斗,反倒都伸长脖子盯着擂台下一个方向,还围得密不透风。
郝瑟踮起脚看了半晌,也未看出个所以然,便拍了拍前方人的肩膀:“喂,大哥,你们这不看擂台赛,都挤在这看什么呢?”
“去去去,别吵吵,我这看美人儿呢!”前方人不耐烦扫开郝瑟的手。
“美人?!”郝瑟不禁有些激动。
舒珞不禁扭头看了身后尸天清一眼。
尸天清头顶的斗笠又宽又大,将一张脸遮得很是严实。
“大哥,什么美人儿啊?让我也瞅瞅呗。”郝瑟兴致勃勃追问。
可根本没人搭理。
郝瑟翘首观望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有些抓耳挠腮,闷头又往前钻,可钻了半天,却没钻出一条缝来。
“阿瑟,天清帮你。”尸天清上前一步,以指为剑,迅速在前方两人身上一点。
“哎呦,哈哈哈哈!”
“谁点我笑穴?!”
那二人身形立时一软,蹿到了一边。
“小瑟。”舒珞拉住郝瑟随着尸天清一路往前。
仨人就在尸天清的开路下,伴随着“哈哈哈哈”、“哎呦好痒”、“谁啊,讨厌啦!”的背景音中弯弯绕绕挤到了厚厚人墙外围。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勉强能看见人墙内的情形。
有两个魁梧汉子围住了一道窈窕身形,仅露出一抹裙角,其余皆看不真切,只有声音传出。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小娘子曾是秦淮河的花魁吧!”
“这位公子,请自重!”
“自重?!哈哈哈哈,你一个青楼□□,竟然叫我自重?!”
“你别以为你进了重华会文试复赛,就当自己是盘菜了啊!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千人睡万人陪的□□,在这装什么清高?”
“你说什么?!”
“哎呦呦,想打人?来来来,使劲打,打是亲骂是爱,哎呦,这骚劲儿,打得舒坦!”
“说实话,小娘子你今天来这,是不是就是为了找男人的吧?!”
“来来来,让情哥哥亲一个!”
“对对对,小娘子,亲一个!”
“哈哈哈,亲一个!”
四周众人也是纷纷起哄,现场一片混乱。
“卧槽,听这口气声音,莫不是莲心?”郝瑟勃然大怒,唰一下抽出了千机重晖。
尸天清眸光一冷,舒珞面色一沉,二人杀意同时飙出。
可就在三人出手的前一瞬,突生异变。
空气中,突然涌起浓烈血腥之气,一射黑影如墨色闪电撕开碧蓝天穹,携风而至,无声无息落在了宛莲心身侧。
黑衣如魅,琉璃双瞳,刀疤横在眉梢,厚重血气随着衣袂翻腾,呛人鼻息。
东边青龙台裁判的喊声远远传来:“青龙台,第二轮,四百三十八号,流曦胜——诶?人呢?”
四周众人哗然倒退。
“臭小子,竟敢坏我们的好事!”
“小子,让开!”
调戏宛莲心的两个大汉立时破口大骂。
流曦面无表情看了二人一眼,黑衣化作鬼影飙出,飞速在两名大汉周身绕了一圈,瞬间又回到了宛莲心旁侧。
再看这两名大汉,双双身形僵硬,一个左眼泛青,一个右眼发黑,看起来倒是颇为对称。
“噗——”人群中有人笑出声。
宛莲心暗吁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流曦的石头脸,脸色又有些泛白,小心翼翼移开半步距离。
流曦侧目一眼,转身离开,不多时又提了一个凳子回来,放在了宛莲心身后。
“坐。”
“啊?”
“坐下。”
“是、是。”
宛莲心胆战心惊坐好。
流曦眉心一动,低声道:“坐直了!”
宛莲心立时绷直身形。
“坐直、坐稳,笑!”
“什么?”
“不可给公子和郝公子丢人!”
宛莲心杏眼瞪圆,猝然看向流曦。
身侧的黑衣男子,面容冷峻犹如石板,看不出半丝情绪,唯有一双琉璃眼珠,隐透明光。
“你若是连这些杂碎都怕,以后如何能跟随郝公子闯荡江湖?”
宛莲心身形一震,恶狠狠瞪着流曦。
流曦转目,不再说半个字。
宛莲心咬牙,吸了口气,玉足撩抬,搭上二郎腿,眉眼舒展,樱唇微勾,美眸流转,倾国倾城。
霎时间,宛莲心就仿若换了一个人,惊艳四方,艳压群雄。
流曦侧目,嘴角一动,好像扬起,又好像没有,再次看向那两只不识相的登徒子。
两名大汉额头冒汗,口中却还在叫嚣:
“小子!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和大爷我一对一打一场!”
“哼!”
流曦身形骤然而动,才一闪之间,就迫到了二人身前,脚下滑步贴地旋绕,双手闪电探出,一边一个攥住二人脚腕,猝然拔空而起,身形狂转,化作一道凌厉旋风。
“啊啊噢噢呜呜哇哇!”
凄厉惨叫声中,那两名大汉大头朝下,两张腮帮子飞速擦过地皮,划下一圈浸染无数口水牙齿血浆的沟壑,最后被抡起远远扔到了一边。
空地之上,多出了一环黑红色的血环,圆心即是端坐的其中的宛莲心。
流曦无声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指地上的血圈:“入此圈者——死。”
耀目阳光之下,前任往生盟杀手容色冷酷,血气浓滚,笔挺背影,犹如黑色峰峦。
前任望舒阁花魁神色一动,随即,便绽出完美无瑕的笑容,如诗如画。
一杀一美二人,就如画风完全不同两人硬是挤入同一图画,却恰好形成了一幅震慑心灵的情境。
众人面色惊惧,齐齐后退,再不敢造次一分一毫。
“卧槽,流曦居然比老子帅,这不科学!”郝瑟捧颊傻眼。
尸天清露出笑意,迈步上前。
“公子!”流曦立即恭敬抱拳。
“小郝,尸公子。” 宛莲心眸光一亮,福身作揖。
“不错。”尸天清看着流曦,点了一下头。
“承蒙公子教导有方!”
“二十一,你居然还会耍帅了?!”郝瑟斜眼瞅着流曦,十分不爽。
“不及郝公子十之一二。”流曦垂眼道。
“哼哼哼,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小郝,这位公子是?”宛莲心看向郝瑟身侧舒珞。
郝瑟眨了眨眼,压低嗓门:“是舒公子啊。”
宛莲心和流曦同时瞪大双眼。
“你们认不出来?”郝瑟诧异。
宛莲心和流曦双双摇头。
“奇怪,我和尸兄一眼就认出来了啊…”郝瑟挠头。
尸天清也是一脸不解。
舒珞站在一旁,笑意温柔。
“好啦,闲话少说,流曦,你还有几场比完?”郝瑟问道。
“应该还要比一轮。”
“不、不用比了。”一个小童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提声道。
“为何?”流曦疑惑。
“下轮对手,已然重伤,无法再战。”小童道。
众人一愣。
“咳,就是刚刚被流曦大侠扔出去两人中的一位…”小童解释。
“诶诶诶?”郝瑟惊呼。
“流曦大侠,直接晋级复赛,请午后至四海榜报道即可。”小童抱拳离开。
“卧槽,可以啊,二十一,耍帅耍出狗屎运了!”郝瑟呲牙。
尸天清露出笑意,流曦微微一挺胸脯。
舒珞笑吟吟看着众人:“那么小瑟,之后我们是不是要去——”
“启程去安乐寺,去瞅瞅炽陌那家伙有没有被人揍得满地找牙啊,嘿嘿。”郝瑟一脸期待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热好热
墨兔子要剃毛!!!
以上!
第142章 十二回 卜算吉凶财神到 复试战启高手出
青山鸟语空空寺, 柏木重重映古钟。
云蓝风晴淡淡天,满目静静飞檐栾。
一所威严宝相的寺庙之前, 郝瑟、尸天清、舒珞、流曦、宛莲心五人一排,目光从左扫到右, 从右转到左,皆是满面惊诧。
郝瑟:“舒公子, 你没带错路吧?”
舒珞:“应该…没有…”
“此处的确是安乐寺。” 尸天清一指寺院正上方悬挂的牌匾。
阳光下,“安乐寺”三个大字金光闪烁,十分耀眼。
“那为毛一个人都没有?这不是武试丙组赛场吗?” 郝瑟指着面前的石场大叫。
石场之上, 空无一人, 仅有四个空荡荡的擂台孤立其上, 四周彩旗飘飘忽忽,看起来很是凄凉。
“莫不是临时换了场地?”宛莲心推测。
“舒某去寻人问问。”舒珞迈步穿过擂台,走向安乐寺大门。
“嗖——”
突然,半空传来一声破空风响。
舒珞猝然侧身,手指在半空一捞,掌中就多出了半截鱼骨。
鱼骨还残存喷香气味, 上面的鱼肉剃得干干净净,看造型十分眼熟。
舒珞面色一黑, 反手就将鱼头甩了出去。
“炽陌, 乱扔垃圾是不对的!”郝瑟怒吼。
“切!”熟悉的嗤笑声从高处传来, 光线一暗,一剪赤绯衣袂从屋檐翩然落下,展臂伸开懒腰, “你们怎么才来?”
红衣西域美人口中抱怨,眼角眉梢挂着慵懒滋味,凌乱卷发散在微敞衣领间,勾勒麦色锁骨窝,将一身异域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子,你不会是在屋顶上睡懒觉吧?”郝瑟不爽。
“不然闲着干嘛?”炽陌打了个哈欠。
“武试呢?”尸天清问道。
“一个时辰前就结束了。”
“这么快?”
众人不禁大惊。
“是啊,大家都心急火燎速战速决,比试一结束,甚至连敛风楼的人都忙不迭去排队了。”炽陌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莫名其妙。
“为何心急火燎?”
“排什么队?”
炽陌眼梢挑起,指向安乐寺紧闭的大门:“诺,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鱼干叼在嘴里,跳上屋顶翘起脚晒太阳假寐。
众人对视一眼,带着一肚子狐疑行入安乐寺,穿过正殿,绕过后殿,皆是无人,最后顺着人声到了寺庙最深处的庭院之内,不禁震惊了。
但见这庭院之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看穿着打扮,皆是江湖客,显然就是今日来参加武试的选手,更奇怪的是,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敛风楼的工作人员,放眼看去,起码有五六十人,个个表情激动,翘首观望旁侧一扇花园耳门。
不多时,耳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东西,一脸喜色,出门后还不忘向门内连连抱拳,口中高呼:“多谢、多谢!”
“该我了!”距离大门最近的一个江湖客神色大震,猫腰顺着门缝钻了进去,砰一声关上了耳门。
适才出门的青年一脸喜气,乐呵呵走入庭院。
四周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七嘴八舌追问:
“怎么样?”
“如何?”
“快给我们说说!”
青年扫望一圈,一脸神秘:“佛曰,不可说——”
“切!”众人嗤之以鼻。
“不过——”青年又压低声音,“十两银子,绝对值!太值了!”
四周众人顿时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那表情神色,就好似那耳门中藏了什么奇珍异宝倾国美人一般。
“舒公子,这难道是你们敛风楼新开发的产业?”郝瑟问道。
舒珞愣愣摇头:“舒某不曾听说。”
“不管了,看看再说。”
郝瑟说着,就开始往人群里挤。
岂料这一挤,却惹来了公愤。
“嘿,小子!乱挤什么?!”
“没看见这排队呢吗?”
“先来后到懂不懂?”
“后面排着去?”
“排队?”郝瑟一怔,再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这院中众人并非是随意站立,而是排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蛇形队伍,只是这队伍实在太过拥挤,塞满了整个庭院,竟是一眼没有看出来。
“咳,抱歉。”郝瑟挠头赔礼,迅速退了回来。
可即便如此,队伍中还是有人十分不忿,拔高嗓门大叫:“有人插队啊!”
这一嗓子喊得那叫一个响亮,震得整座庭院嗡嗡发响。
倏然,一道黑影跃墙而起,周身环绕绚灿银芒呼啸而至:“哪个还敢插队?!”
四个字,人已逼至郝瑟面前,凛凛寒风几乎割开郝瑟面皮。
“卧槽!”郝瑟大惊,手指刚按上千机重晖,眼前劲风一闪,尸天清和舒珞已挡身前。
凌厉银旋风戛然而止,变成一根玄铁三节棍撤了回去。
“郝兄、尸大侠、宛姑娘,流曦大侠,原来是你们。”来人露出笑意,朝着五人抱拳。
皮甲黑衣,目光灼亮,英姿勃发,竟然是舞江岚。
“舞镖头,你在这儿干嘛?!”郝瑟诧异。
“自然是帮文兄维持秩序。”舞江岚道。
“哈?”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舞江岚朝着几人一笑,侧身做出“请”的手势:“文兄就在里面,请随舞某来。”
说着,便领着众人绕过蛇形队伍,推开那扇神秘耳门走了进去。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花廊,雪白的墙壁纵深幽幽,墙头碧瓦如玉,碧郁树荫遮下重重树影,叶声飒飒,更显静怡。
清风荡起,送来墙内 “哒哒”响声,似碎玉滚盘,又如珍珠坠溪,甚是耳熟。
一道温润谦雅的声音伴着脆声传入众人耳廓:
“齐六安,父亲两年前不慎坠河身亡,尸体无踪,一直寻而不得,因此便成了一处心病。”
“对对对,正是如此啊!文公子,你可能寻到家父的尸身?”
“哒哒哒——”算珠声再次响起,不多时,传出长长叹息:“齐大侠,您的父亲尸身恐怕是寻不到了…”
“怎、怎么会…”
“齐大侠莫急,贵府的怪事并非是齐老爷的鬼魂作祟。”
“什——你、你怎么知道我府、府上…”
温润声音中透出笑意:“齐大侠,贵府的怪事,乃是因为新修的假山压住了府上的灵脉,只要将假山移走,怪事便可尽数消去,齐大侠的头痛之症也可痊愈。”
“当、当真?!”
“绝无半字虚言。”
“多谢、多谢文先生!多谢文先生!”
众人随着舞江岚绕过花墙,眼前豁然一亮,到了一处幽静庭院之内。
院中古木参天,石桌方正,一名男子站在石桌前,弓腰弯背,连连作揖。
桌上,摆着一面翠玉珠盘,碧色宽袖轻轻拂过,拨动“哒哒”脆音。
“卜卦费,十两。”
“是是是!”
男子千恩万谢,双手捧着银锭放在桌上,连连作揖退了出来。
午时阳光款款落下,金色耀目,斑驳树影下,桌后人青葱手指在算盘上一划而过,挑眉望向门口几人:“怎么,诸位也想要让小生帮你算一卦?”
谦谦书生,碧衣飘逸,身后大红对联高高悬起,上联“才高八斗噌噌噌”,下联“笔扫千军唰唰唰”,外加一个横批“重华会文试第一”。
那字迹,端正秀丽,一看就是书法大家所书,只是这对联的内容——
众人脸皮隐隐抽搐,同时看向郝瑟。
“文书生你居然抄袭老子的大作!”郝瑟勃然大怒。
“哦?这对联难道不是夸小生的?”文京墨挑眉。
卧槽,说的好有道理,老子居然无言以对。
郝瑟语塞。
众人:“…”
“文公子,你怎会在此处——摆摊算卦?”宛莲心双眼闪闪发亮问道。
文京墨笑意盈盈:“原本小生是来此观战,岂料有人当场认出小生乃是重华会文试榜首,便求小生写一副墨宝,小生受宠若惊,便允了,只是在留字之时,发现那位仁兄印堂泛黑,显然有难事徘徊于胸,小生于心不忍,便替他算了一卦,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谁曾料到,这位仁兄便将此事大事宣扬,一时间,恳请小生卜卦的人络绎不绝,场面几乎失控,幸好舞镖头来的及时,请寺中方丈辟出一所院子接待这些卜卦之人…唉,这都是小生始料未及啊。”
说到这,文京墨不由手指扶额,惆怅摇头。
“的确如此,当时甚至有人连擂台的都放弃不打,就为了能提前让文兄卜算吉凶。”舞江岚一脸心有余悸,“若非舞某在场,文兄这般身娇体弱,怕是要被这帮才狼虎豹给踏扁了!”
尸天清、舒珞、宛莲心、流曦:“…”
郝瑟额角蹦出青筋:“文书生你骗鬼啊!这分明是你一早就计划好的!”
文京墨小鹿眼绷得滴溜溜圆:“郝兄何出此言?”
“你他喵的当老子眼瞎啊!”郝瑟怒指文京墨头顶的宣传词,“你连对联都带来了,分明是有备而来。”
文京墨挑眉看着郝瑟,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不怀好意的老狐狸。
唯有舞江岚一脸不赞同:“郝兄,你这可着实冤枉文兄了。文兄说了,上次郝兄为他写的对联,他甚是喜爱,所以才随身携带…”
众人看着舞江岚,满头黑线。
郝瑟惨不忍睹扶额:“我勒个去…”
“文先生——”院外跑进两个小和尚,一个双手合十问道,“外面的几十位施主都等不及了,遣我来问问,您这卦还卜吗?”
“卜,当然卜。”文京墨高深一笑。
“是。”小和尚一乐,立即颠颠跑了出去。
另一个小和尚则是朝着郝瑟等人施礼道:“诸位施主,方丈早已备好厢房和素斋,请随我来。”
“你们先去,小生和舞镖头随后就到。”文京墨笑吟吟道。
舞江岚一旁抱拳。
众人对视一眼,只能选择跟着小和尚离开。
舞江岚看着几人背影,微显疑惑:“文兄,郝兄身侧那名书生是谁?”
“应该是敛风楼的少楼主舒珞。”文京墨道。
“少楼主?!”舞江岚惊诧,顿了顿,又问,“文兄,你竟能认出他的易容术?”
文京墨轻笑一声:“小生可没有那般本事。”
“那,文兄是如何——”
“因为他看郝瑟的眼神。”
“哎?”
“能那般看着郝瑟的,除了尸兄,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
舞江岚眨了眨眼,突然,双眼绷圆,直勾勾瞪着文京墨。
文京墨转目看了舞江岚一眼,微微一笑:“舞镖头,外面还有多少人?”
“嗯——五十六人。”舞江岚愣愣回道。
“今日怕是没时间了,先登记入册,后几日再为他们卜卦吧。”
“…好。”
*
安乐寺后园西厢房之内,郝瑟瞪着满满一桌的斋菜,一脸不可思议:“想不到这安乐寺的方丈挺好客啊。”
“当然好客了,小书生说了,此次卜卦赚的银子中的一成都捐给安乐寺做香油钱。”炽陌挑着筷子道。
“诶?”郝瑟惊诧。
“还有那个舞江岚,你以为她是白干的吗?还不是因为小书生答应她此次赚的银子分一成给她,她才如此殷勤跑前跑后。”炽陌又道。
“诶诶?!”郝瑟更惊。
“至于小书生那神乎其神的卜卦之术,小子,你不会以为真是小书生用算盘算出来的吧?”炽陌一脸鄙夷看向郝瑟。
郝瑟怔了怔:“不是算出来的,总不能是买来…额!”
“重华会文试首名,优惠价,一条消息一两银子。”舒珞笑道。
“也就是说,文书生卜卦一次,就能获得七两银子的净利润?!”郝瑟愕然,“那外面几十号人——妈呀!我要赶紧去寺里买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