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铁峰躺在那里枕着两只手,淡淡地道:“小短腿,不够味儿。”
牛八斤一愣,这啥意思?
之后陡然明白过来,一下子恼了:“你,你,你以前可没这么下流!”
萧铁峰道:“对我就是下流,赶紧离我远点。”
“早知道我不救你了,让你冻死在外面!”
“对让我冻死吧!”
萧铁峰疲惫地闭上眼睛,寻不到顾镜,他宁愿冻死在寻她的路上。
牛八斤彻底无奈了,他恼了,可是恼过之后,他却不能不管萧铁峰。
当年他是陪着萧铁峰一起出去混的,两个人同进同退,一起经历过生死,那是性命相托的好友。
“人总是要往前看,那个顾镜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你总不能等她一辈子,你也得重新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你想想你爹娘,想想他们当年对你的期望,你这样子对得起他们吗?”
可是任凭牛八斤怎么苦心婆心的劝,萧铁峰根本听不进去。
等到他身子骨好一些的时候,他腰里挂着三双草鞋,背上挂着一个包袱,准备上路了。
“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去?”
“我要去找她。”
“你能去哪里找?”
“找到哪里算哪里。”
“你……”
牛八斤没办法,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铁峰离开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萧铁峰在那一年大雪漫天的时候回到了魏云山。
牛八斤本来只是上山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狍子,他家新生了个小子,得好好给他媳妇补补身子。谁知道碰到了萧铁峰这个归来人,这个时候的牛八斤已经没脾气了。
“找到了吗?”
“没。”
“你这是终于死心了?”
“不是。”萧铁峰站在那往常的山路上,望着昔日他和顾镜的宅院,哑声道:“我看看,她会不会回来。”
万一她回来了,却发现自己不在,那岂不是会伤心?
他说过,会等她,那就是等一辈子。
“你!”牛八斤叹息:“她连个口信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把你折磨成这样!”
“我想过了,这是我的错。”萧铁峰反思:“我很想有个孩子,她一定看出来了。她知道我想要个孩子,她不想要,所以她生气了,离开了我。”
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后来无数次地回想她离开前的那一夜,他渐渐地想到了。
她离开前的那一夜,情绪就不太好了。
她不高兴,总不能是因为赵敬天,毕竟她其实是不太喜欢赵敬天的,赵敬天不可能对她的情绪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感觉到自己要孩子了,自己让她感到压力了。
“我答应过她,没有孩子,我们两个就这么过,只可惜我说话不算话了,我得陇望蜀,我想要一个她和我的孩子。”
旁边的牛八斤听到萧铁峰这一番念叨,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意思是说,她不能生?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你还娶她?”牛八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真不该有这个念想,她一定是知道了就生气了。”萧铁峰还沉浸在自责和悔恨中。
“你娶一个不能生的女人,这是要断子绝孙啊!”牛八斤实在是忍不住想提醒。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心思呢。”萧铁峰无法原谅自己。
“你这样子,对得起萧叔和萧婶吗?!”牛八斤感慨又无奈。
“我言而无信,她一定觉得我说话不算话,她一定对我失望了。”萧铁峰痛苦至极。
“萧叔在天之灵,死不瞑目啊!”牛八斤摇摇头。
“我这辈子一定要再见到她,告诉她,我真得只在意她,有没有孩子都可以。”萧铁峰喃喃地这么道。
“怎么娶了个这样的女人啊!”牛八斤依然感叹。
“她要良田大宅,要金银财宝,要绫罗绸缎,还要奴仆成群,这些我都没能给她,她一定觉得我没用。”萧铁峰继续反思自己的不是。
他自己早已经历过俗世的锦绣繁华,是看淡了的,可是她却未必,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怎么会不向往。她既然向往,那为什么自己不带她出去,见识一下这大千世界?
更何况她早说过的,觉得一直住山里没意思。
每次带她下山去诸城,她都很兴奋地东张西望。
都怪自己蠢笨,不能体味到她的心思,若是让她享受了这人世间的锦绣富贵,或许她就不舍得离开了,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两个人各自在那里自话自说,鸡同鸭讲了半响,最后萧铁峰再次离开了,他连进屋喝口水都没有,就踏着已经磨破了的草鞋上路了。
牛八斤颓然地站在那里,无奈地摇头,便要准备回村去。
他自己的日子总是要过的,铁峰要找,那就让他去吧。
早晚有一天他会放弃,到时候会回到魏云山,娶个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像自己这样,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吧。
其实男女感情这玩意儿,过去了,时候长了,也就慢慢淡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顾镜,顾镜竟然回来了,一身单薄衣裳,神情恍惚,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吓。
他是颇看不起这女人的,装什么装。
不过一番对话后,他望着这女人离去的背影,不免纳闷。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的那个什么“子孙后代”“娃娃哈”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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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铁峰每过一段时候,都要回来魏云山看看的。
这一年他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回来,他锦衣宽袍,好生富贵模样。
回来的他,独自住到了那魏云山荒废三年多的宅院里,窝在那早已经废弃的炕头上,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
就是在这里,他曾经搂着他的小镜儿,度过了许多欢快甜蜜的时光。
物是人非,他该去哪里寻他的小镜儿?
他在这宅院里住了三天,最后一天要走的时候,牛八斤又来了。
“我已经等了你一年了,你总算回来了。”这件事,牛八斤想想就后悔,或许他当初不该那么说,如果他不说那些话,顾镜是不是就不会走?现在该怎么办呢?
“嗯?”
“顾镜……她回来过。”牛八斤犹豫着,还是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萧铁峰锐利的眸光瞬间射了过来。
望着那凌厉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牛八斤心虚地转过头去。
“她回来过,我见过她,不过她马上就走了。”
萧铁峰瞬间上前,直接攥住了他的衣领。
“她说了什么,她怎么样了,她去了哪里!”一连串的发问直接逼过来。
牛八斤招架不住,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顾镜回来的事说了,不过他当然狡猾地隐瞒了他说的那个谎言。
——反正即使他不说那个谎,他们依然是错过不是吗?那顾镜伤心了片刻后,很快就恢复了,甚至还说铁峰的子孙后代如何,这显然是根本没当回事。
“你意思是说,我刚刚离开,她就来过了?”萧铁峰咬牙,几乎不敢相信,世事如此弄人!
“是。”
“她还说什么?”
“她说,将来你家子孙后代中,如有个爱喝娃娃哈的,就让她喝个痛快吧……这个,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她也没说。”
“子孙后代——”萧铁峰目眦尽裂,一字一字都是血:“我哪里来的子孙后代,她若没有子孙后代,我怎么会有,她果然是为了这个生我气!”
牛八斤这下子真是吓傻了,他没想到这都三年多了,萧铁峰依然是放不下去。
无奈之下,他哆嗦着,又从兜里掏出来那三粒仙丹。
顾镜当初说的是让他在萧铁峰年迈时再拿出来给萧铁峰,可是他实在不忍心看铁峰如此痛苦,想着拿出来这个,铁峰是不是会好受?
“这个,是她留给你的,她说你知道怎么用。”
萧铁峰接过来那三粒药片在手,他当然知道这药片是做什么用的,这是灵丹妙药,是关键时候救命用的!
她根本不爱自己,她生自己的气,抛弃了自己,最后心平气和地祝自己有子孙后代,还留给自己三粒灵丹!
她——挥一挥衣袖,云淡风轻地就这么走了。
那自己算什么,自己三年来的苦寻又算什么!
萧铁峰,算什么,魏云山相依为命的日子又算什么!
一阵牵心扯肺的痛,在心底泛起,之后犹如洪水一般,涌向全身四肢百骸,他痛得几乎不能自已,痛得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方,又将去往哪里,痛得忘记了过去三年所有的一切颠沛流离,痛得仿佛眼前看到那个女人在对他笑。
她笑着说,祖宗真好。
说着,还踮起脚尖儿,搂住了他的脖子亲,她说这世上她最喜欢他了。
原来都是骗人的。
你这个骗子。
“哎哎哎,铁峰你这又是怎么了?”旁边的牛八斤惊呼,连忙上前去扶萧铁峰。
萧铁峰,他又吐血了,又倒在雪地中了。
“我就知道,那就是个祸根,祸根!我真不该和你提起她!”
“就该忘了,彻底忘了才好呢!”
牛八斤这么念叨着。
萧铁峰颓然地倒在积雪中,冰冷的雪贴着他的脸,他却毫无知觉,浑身所有的血液都是冰凉的,凉得他喘不过气来。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忘掉就好了。
可是,他就是忘不掉,忘不掉她。
她给他下了蛊,他怎么也忘不掉。


第52章 小妾绿萝的病
顾镜离开魏云山后, 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她自从来到这千年之前就一直和萧铁峰在一起,可以说萧铁峰把她照顾得很好。
如今萧铁峰已经娶了别人, 他去照顾别人了,和自己没关系了。
她只能在这个年代自力更生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只黑皮袋子,不至于穷困潦倒。
顾镜先在袋子里搜罗了一番, 幸好还有一些银子,她拿出银子来做盘缠,住店打尖吃饭的, 日子倒是也能过。
如此约莫行了七八日,她来到了一处城市,比之前所知道的诸城要繁华许多, 街面上的建筑看着也大气富贵,各种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人流络绎不绝。
她打听了下,知道这是一处叫“并州”的地方。
并州, 好像这个名字听说过, 仔细想了想,是那次在萧铁峰在店里吃饭, 遇到几个外乡人, 他们嘴里就说到什么并州啊吴王啊还有碧玉玲珑盏。
看来自己竟然来到了这什么吴王的地盘?
不过她其实也不关心这王那王,她只是想着远离魏云山, 离开萧铁峰, 当一名逍遥自在的神医。毕竟如果距离魏云山近了, 哪天碰到的话,岂不是尴尬?
幸好如今的她早不是当初刚穿过来的傻帽了,熟悉了这外面的风俗习惯的她,先住在一家客栈打听了下,之后取出银子来,租下一处门面,准备行医济世。
经过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各种试验,再配合让萧铁峰帮自己打造的各种用具,她已经可以利用古代的各种药材来治疗疾病,并不一定非需要从黑皮袋子里拿出药品来了。
这样的好处是她可以尽可能地降低周围人对她的怀疑。
如此一番周折,她终于选定了店面,又稍作装修,弄了一些放药材的那种格子柜充门面,又放了一挂鞭炮,算是走马上任了。
只可惜,在魏云山风生水起的顾大仙,来到这繁华的并州城,开始时竟然无人理会。
她倒是也不着急,反正店铺已经开起来了,慢慢地总会有人来,信誉是需要逐渐积累的,不能一蹴而就。她是个女人,又年轻,不受人信任很正常。
于是她开始营销推广,表示头三天病人不要钱。如此一来,自然有些舍不得银子的不得已找她来看,她挥笔写方子,药到病除,患者纷纷表示这个女大夫其实也不错。
有了初步的口碑,她继续低价打折促销活动,患者渐渐多起来。
如此过了那么小半年,她已经是并州城里有点知名度的医生了,总是有穷苦老百姓看她价格便宜来找她。
这一日,她在隔壁食店买了份丁香馄饨,又去对面店里要了一些炊饼和灌藕,并一份煎白肠,坐在自家柜台前吃得香美。要不说她有先见之明呢,选了个众多食店云集的铺子,有病人的话就看病,没病人的话就可以吃吃吃了。
正吃着,就听到隔壁卖丁香馄饨的摊位上传来议论之声。
“那个什么河南洛家的,也实在是倒霉催的,听说他家里藏了个什么神药,可以治百病,结果这次吴王的小妾绿萝病倒了,吴王直接又把他给招来了。”
“怎么叫倒霉呢,或许人家那神药直接给小妾治好了病,从此后就飞黄腾达了!”
“噗,什么飞黄腾达,现在世道这么乱,吴王又直接和燕京城里的那位干上了,这一个弄不好,没准直接就咔嚓了!”
造反这种事,毕竟是脑袋挂到裤腰带上,成了自然是好,不成的话还不如他们这些老百姓来得滋润。
说着间,那人还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你们啊,可是没看明白这里面的事儿。”众人正说得热火朝天,旁边一个头戴黄巾的人,摇头晃脑一脸神秘。
“这里面有什么事儿?愿闻高见!”众人纷纷望向此黄巾男子请教。
“呵呵。”黄巾男子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馄饨碗,这才慢条斯理地道:“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萧出云这个名字吗?”
“萧出云?”
大家伙轰的笑了。
“那自然是听说过,谁能不知道他,那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只可惜后来力保卫王登基,卫王骤然病逝后,他竟然也得了暴病丧命!”
“是啊,可惜啊,若不是他就这么死了,天下必然是另一番局势了!”
众人口中所说的卫王,其实是现在这位吴王的同胞哥哥。
“所以我说,你们啊,消息终究不灵通。”黄巾男子一脸得意。
“怎么个意思?难道这件事和萧出云有关系?”众人惊讶,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关系?
黄巾男子至此越发晃头晃脑下来,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才道:
“其实当初萧出云并不是暴病丧命,而是中了毒,奸人给他下了毒,他这些年一直躲到山里去寻求解毒之法,毒解了后,又恰遇吴王,吴王三顾茅庐请他出山。”
“竟有这等事?”
众人大惊。
“那是自然,要不然吴王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造反呢!”
“可是……萧出云是啥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见过啊?”
黄巾男子轻咳了声,他哪里知道啊,他也是听说的而已,不过此时自然不能怯场,故作高深地道:“过一段时日,想必你们就知道了。这种事情,自然是只有消息灵通的才知道。”
大家恍然,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顾镜这边的馄饨吃光了,炊饼和灌藕吃没了,故事也听完了,心里的疑问却大了。
这不是说河南洛家的神药吗,还有那小妾绿萝生病了,怎么突然就跑题万里到了那什么萧出云?
顾镜不关心这天下谁做主,她只操心神药是什么,小妾得了什么病——没办法,这才是她的本行。
擦了擦嘴,她跑过去搭讪旁边食店的老板娘:“王婶儿,河南洛家是什么啊?神药是什么啊?”
王婶最近经常被顾镜这位女大夫光顾生意,彼此倒也算相熟,便向她科普一番。
“河南洛家是北方的大家族,听说这家有很多地,很多钱,也有很多当官的。”
“哦,就是说有名望的家族。”
“对对对。听说啊,这河南洛家的公子,四年前得了一个什么神药,可以治百病。”
“天下间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药?”
“这哪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就是大家伙都传说,那个药连死去产妇肚子里的孩子能都救活。”
“……这样啊?”
为什么这个事儿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听说这位洛家公子得了两粒神药,洛家的老爷当初高热不退,眼看就要不行了,吃了一粒这神药,马上起死回生了。”
“……还有吗?”
她越听这故事越觉得……这神药好像就是她的青霉素药片。
当初她的那板青霉素药片,其实已经丢过两粒了,一直不曾复原,后来她又留下三片给了萧铁峰,萧铁峰显然并没有用上,所以她的青霉素药片等于少了五粒。
可是就在上个月,当用完的青霉素药片重新在黑皮袋子里被复制出来后,新的那一板竟然只少了四片。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有一个药片被用掉了。
是之前自己丢掉的那两片,还是给萧铁峰的那三片?
想到萧铁峰,她不由轻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告诉自己,算了算了,还是不想他了,男人这个东西得少想,要不然伤肾伤钱。
还是想神药。
鉴于这位河南洛家的公子曾经出现在诸城,且就是她的神药失踪的那几天,她有理由怀疑,洛公子高价收购买走了她的神药,并且收藏起来,终于在洛家老爷高热不退时,用上了一片神药,然后神奇地竟然产生了作用。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吴王的小妾病重,这位洛公子被迫拿着神药前来救吴王小妾了。
“如此也好,我的青霉素片终于可以只缺三片了。”
她这么喃喃自语道。
当有一天,另外三片也被成功复制出来的时候,她就能知道,萧铁峰定是遇到危难了。
正想着,就见前方人声鼎沸,人们四散逃跑,待细看时,却是一群官兵正在抓人,那人还高声喊着什么“洛家奴仆,一个不留”。
众人听得此言,惊诧莫名,也有好事者,前去打听。
“听说是神药出了问题,把吴王小妾给治坏了……”
“这什么河南洛家的公子也实在是不按好心,竟然拿毒药来给吴王小妾吃,这下子河南洛家怕是整个都要完了……”
顾镜听着这话,开始时还有些懵,后来骤然间明白了。
青霉素是一个神药,但青霉素可能导致药物不良反应,严重的过敏性休克甚至会危及生命。但是她手中的这个青霉素片并不是青霉素原型药,而是第三代青霉素药物,也就是母核结构带有与青霉素相同的β-内酰胺环,制药工艺已经和原型药完全不行,真正的药物过敏已经大幅度减少。除此,青霉素过敏根据某些理论研究,好像也和药物中的杂质有关,而她手头的这个质量高杂质少,这种在欧美国家都是不需要皮试的。
这也是她敢大胆在古代运用这个药的原因。
当然了,几率很低,并不意味着完全不存在。
她自从来到古代,利用青霉素药片无往不利,至今还未遇到过敏,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倒霉催的河南洛家碰上了?
怎么坏事都让别人赶上了……?
这古代医生必然不知青霉素过敏为何物,既然不知病因,他们自然无从下手。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当下顾镜不敢犹豫,连忙提起药箱子,直奔吴王的王府。
到得吴王府邸前,却见这里重兵把守,已有众多士兵押解着一批人走出来。
打眼望去,也是凑巧了,为首的那个颇为眼熟,就是四年前她在诸城见到的那位身穿白衣绣花的公子。曾经风度翩翩的洛公子,此时被人用长矛押着,头发凌乱,白衣脏污,好生狼狈。
洛公子此时是一脸的不甘心,他口中还叫着:“吴王殿下,这确实是神药,小可绝不敢用假药欺蒙殿下!这神药可曾救我父性命,那是药到病除啊!”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那提着长矛的士兵直接凶狠狠地戳了洛公子一下子,洛公子险些栽倒在那里。
而在洛公子押解过去后,又见一群大夫,五花八门的各种大夫,纷纷提着药箱,在吴王属下的押解下往吴王府中而去。
顾镜恰见那群人中有一个认识的,当下赶紧凑过去:“陈大夫,我也过去看一眼。”
陈大夫和顾镜其实也是不打不相识,开始的时候根本看不惯顾镜一介女流竟然来开医馆看病,颇多误解,后来因有个病患险些误诊,幸亏顾镜指出,这才避免大错,从此后陈大夫和顾镜成了忘年之交。
陈大夫见顾镜竟然过来了,脸色顿时变了,趁着旁边的士兵根本没注意,赶紧小声提醒她说:“你来做什么,赶紧走,赶紧!”
顾镜忙道;“不是说吴王小妾病了么,我想帮着一起看看,或许我有办法。”
谁知陈大夫着急起来:“那吴王小妾已经病了十几日,请了不知道多少名医,哪可能随便你过去就看好的,如今听说是被洛家下了毒,更是不好了。你赶紧走,这若是治不好病,仔细性命不保!我们是没办法了,少不得进去硬着头皮撞撞运气。”
“我或许有办法。”
然而陈大夫显然是不信:“别别别,你还是赶紧走,你还年轻,他们不会想到捉你去看病!”
而就在这个时候,吴王府的一个头目注意到了顾镜这边,呵斥道:“干什么的,嘀咕什么?你是什么人?”
顾镜迈前一步就要说:“我是大夫!”
可是陈大夫却抢先一步:“她是我闺女!”
吴王府头目疑惑:“到底是大夫还是闺女?你们偷偷摸摸一脸贼像,可是干了什么坏事?”
陈大夫忙好声好气地道;“李爷,这是我闺女,我是大夫,我闺女自然也觉得自己是大夫,可她年轻,医术不行,根本不会看病。”
顾镜冲过去;“我会看病,让我跟着我爹进去。”
——竟然片刻间认了一个爹。
李头目看看陈大夫看看顾镜,挥挥手:“行行行,进来!”
顾镜如愿以偿,松了口气。
如果这是青霉素过敏,她必须过去看看,毕竟因为她带来的青霉素导致过敏从而害了人,那她这辈子都会愧疚。
而陈大夫则是唉声叹气,无奈摇头。
他是真心盼着这年轻的女大夫能逃过此劫,怎么这孩子跟傻了一样,非要凑这个热闹呢?吴王那是什么人,和皇上对着干的人,吴王可不怕杀人,他一不高兴可以把大夫都杀个精光。
当下众人各怀心思,进了这吴王府邸。
顾镜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富贵人家的宅邸,只见里面亭台楼阁月牙门,花草假山大画壁,真叫一个气派,和她之前游览的颐和园之类的差不多。
顾镜东张西望,研究着这边的建筑。
陈大夫无语至极,小心拉了拉顾镜的袖子:“去了那里,就说你是我闺女,叫陈镜,知道?别说漏了嘴。”
顾镜忙点头:“好,我记住了,陈静。”
说话间,他们进入了一处回廊,被交接给一个女管家模样的,女管家神色有些焦急,带着他们往里走,口中催促着:“快些,可不能耽搁了!”
众大夫们听了难免心情沉重神色紧张,慌忙迈开步子前往王府的后宅,快步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别苑,里面景致比起外面更添不知道多少风光,外面把守的士兵比起别处也挺拔许多。
顾镜和陈大夫连同其它大夫犹如被赶着的鸭子一般,进了这别苑,来到了一处廊檐下。
“绿夫人病重,诸位请进来为绿夫人把脉,吴王已经下令,若能救绿夫人者,必有重赏。”
大家面面相觑,神情沉重,鱼贯而入,前去诊治绿夫人。
顾镜率先一步跟在陈大夫身边,努力往里挤。
其他大夫见此情景,不免好笑,又觉笑不出来。
这分明是送死的事,这姑娘是不是傻,竟然以为是发钱呢?
那女管家看了看顾镜,皱眉,当下随手指点了几个大夫:“这位大夫,这位,还有这几位,先进来。”
顾镜自然知道众人对自己的看法,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见这女管家根本不点自己,真恨不得直接闯进去。不过她也明白,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这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而这位吴王可是前天子的孙子,如今造反抢皇位的头头,在这样人府邸里可不能冒失,要不然分分钟没命,是以只好按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