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镜皱了皱眉,想起了赵敬天。
“他就是这一代的头猎人?”
“是。”
听到这话,她望向萧铁峰,略有些审视地盯着他道:“那你呢,我觉得你性格武功,各方面并不他差,为什么他可以当头猎人,你却不去当。”
武功什么的,其实顾镜并不太懂,不过论起担当论起胆识论起为人,她觉得赵敬天肯定比她家祖宗差远了。
不说这些日子她所感觉到的,就说她家姥姥吧,那是多么有见识的老人家,姥姥的祖宗怎么会差?
萧铁峰听到这话,笑了,他当然喜欢他的小妖精夸自己,不过看着她那单纯的小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自然是不懂,这人间的事,自是有许多弯弯道道的。这什么头猎人,哪里是光看这头猎人的本事,还涉及到宗族家世家底,若是空空站在那个位置上,无人扶持,怕也是坐不稳。”
自家父母不在的时候,萧家也就此家道中落了,萧铁峰的叔叔并不是能成器的,也指望不得。
“喔,我明白了。是不是你没爹没妈的,也没个人照应,所以他们欺负你?”
“也不算是欺负,可以说是我无心于此吧。”
萧铁峰云淡风轻地道。
八百里魏云山,是他的故乡,是魏云山人的天和地,头猎人那三个字的分量,比山还要重。
可是对于萧铁峰而言,走出去这片大山,见识了外面的广阔天地,他又怎么会去在意区区一个头猎人的位置,又怎么会去计较秋猎后少分多分的几斤肉?
年少轻狂时以为自己可以将这天下踏在脚下,如今年纪稍微大一点,更多的是惦记着粗茶淡饭,指望着能抱着媳妇和孩子睡个热炕头。
如今得了这小妖精为伴,清风朗月的,躲在山洞里,两个人过这神仙日子,未尝不可,何必在意外面那些纷纷扰扰。
可是顾镜望着自己身边的祖宗,却是若有所思。
他刚才那话实在是大气淡定,心胸宽广,不计较一时得失,够男人。够气魄!不过呢,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这可是她家姥姥的老祖宗啊!
作为一代祖宗,他怎么能不想着开山劈地,挣一份家业,也好给后代留上一亩三分地。
姥姥不是指着山后头那两亩地就念叨嘛,说是那是爷爷辈爷爷辈就留下来的。
他早点把那几亩地拿到手,后代不就省点力气?
顾镜如意算盘打得响亮,瞥一瞥祖宗,试探着问道:“那你……你也是要参加那个秋猎的吗?”
萧铁峰摇头:“我既然已经被赶出来了,便没必要再参加那个,不过挑个时候,进山去寻觅点猎物,到时候也好运到山下卖点银子。”
提起这被赶出村,顾镜笑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被赶出村啊?”
萧铁峰愣了下,看向他的女人。
他被赶出村,自然是因为她。
不过如果她不知道,他也就不愿意提了,提了,白让她心里不痛快。
当下他随意笑了笑:“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来,我先给你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要记住什么,万不能把自己饿死在这里。”
然而他不提,顾镜更加确认了。
果然是个男男女女的那档子事有关系。
心里轻叹了口气,他觉得不好意思提,她也只好假装不知道了。
为尊者讳嘛,老祖宗的事,哪能乱打听。
萧铁峰一直觉得自己这女妖精笨笨的,什么都不会做,脑子里还一堆稀奇古怪的主意,纵然会些法术,也是不着调不实用的。譬如上次变出个什么仙丹,那味道一股子薄荷气,咽下去都黏糊糊的。
难道是炼丹失败的产物?
吃了后,也没觉得身强体壮的。
萧铁峰由此更加不放心自家女妖精了,唯恐自己去山里打猎,她把自己冷到饿到,或者她再跑去欺负狗啊猫啊的,总也不好。
是以他真是事无巨细,把家中诸般注意事项都一一说给女妖精。
比如晚上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烧一堆篝火来,比如夜间要把篱笆扎紧了预防野兽入侵,比如每日记得按时吃饭不许吃剩下的不许吃凉的。
“外面那些供品,最好不要吃,若是实在想吃,一定要记得拿回来热一热。”
“嗯嗯。”顾镜其实还想着头猎人的事。
“还有,我会让哈士奇守着你,你不可欺负它,它虽是一条狗,但是关键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
“嗯嗯嗯知道了。”顾镜胡乱嗯嗯着,心里却在琢磨,为了姥姥的幸福生活,定要开天辟地干一番大事业!
萧铁峰看着自家女人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更加无奈了,拍了拍她的脸颊:“小笨蛋,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山里吧?我还是不放心你。”
“嗯嗯嗯好啊!”顾镜已经开始筹划怎么利用现在的资源成就一代伟业,也好多让姥姥再继承几亩好地,造福子孙后代造福姥姥。
萧铁峰听这话,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自己说的,也是来气,直接伸手打横抱起她说:“小妖精,你该得点教训了。”
谁知道正要行事,就听得外头有人大声道:“大仙,救救我的孩子吧,大仙,求你显灵,救救我的孩子吧!”
顾镜听到这话,不免叹:“这又来了,我还真成铁口直断大仙了啊!”
萧铁峰无奈地捏了捏她的细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才吃了人家供的饺子,哪能不干活?”
顾镜想想也是,摸了摸嘴巴:“敢情不是白吃的啊……那好吧,咱们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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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魏云山上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萧铁峰之前那个媳妇,是个古怪人儿,听说是个妖精,这个妖精自然会法术会念咒。
这个妖精性子不好,谁惹了她,她就对谁施咒。
听说老赵家惹了这个妖精,她一声咒语如同雷电一般,引来了魏云山大雨三天,由此不知道倒塌了多少墙,淹死了多少庄稼。
这可是个不能得罪的妖精。
不过呢,这个妖精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掐会算还可以给人治病,听说她在山地下用缝衣针直接把人家小孩的伤口给缝住了。
过了一些天,那小孩的疤跟从没有过一样!
这都是法术啊,老厉害了!
这个传说沸沸扬扬地瞬间传遍了魏云山的八个村子,人们陆续来到了魏云山的那口山洞前,烧香烧纸的祈求妖精不要发威念咒,当然的也有烦心事求妖精施法帮忙的。
譬如赵敬月家那孩子,走丢了后,找了两天都没找到,最后妖精给指点了一嘴,马上孩子连羊都找回来了。
“嘘,别叫妖精,得叫大仙!”
“对对对,叫大仙!”
“听说必须叫大仙,恭敬地把咱这供品送过去,如果大仙拿走了咱的供品,说明咱求的事就能灵,若是不拿,那就白搭了……”
这尾音里不知道多少遗憾。
“对,大仙拿了咱的供品,才会让咱们得偿所愿,赵敬月家供的是饺子,听说大仙拿走了,结果孩子就找回来了。”
“那你拿的是什么?”
“嘿嘿嘿,我拿的是我家媳妇炖的鸡,听说大仙家的狗爱吃鸡。”
“哎呀,坏了,大仙家养的是狗,爱吃鸡啊?那我拿的鱼,狗不爱吃鱼,那是不是大仙也不爱吃鱼?”
就在一群人的叽叽喳喳中,顾镜门前那条路香火旺盛。
而那个哭叫着求大仙救命的,是一老一小两个妇人,年轻的那个头上围着头巾,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哭哭啼啼跪在那里磕头,而年纪大的那个怀里抱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儿,也跟着一起磕头念叨:“大仙,救救我家孩子吧!”
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是萧宝塘家的女人,他家孩子才生了五天,遇上了四六劫,怕是不行了。”
“四六劫,冷大夫也没办法,这个大仙能治?那岂不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怕是不行的吧?”
萧铁峰耳朵好,已经听到了隔着一片小树林人们的议论。
他握着顾镜的手,低声道:“这个你怕救不了的。”
“为什么?”
“那孩子是四六劫。”
所谓四六劫,是说小婴儿出生后第四天开始发病,啼哭不止日夜不休,一直到把嗓子哭哑了,最后约莫在第六天翻白眼,至此夭折。
对付这种四六劫,魏云山的人惯常用艾叶来搓成一条来灸,可是能救活的少之又少。
如今萧宝塘家女人抱着孩子过来拜大仙,显然已经是走投无路不行了。
顾镜一听这个,想了想,约莫明白,他们说的四六劫,就是之前听说过的四六风。
古代的四六风其实就是新生儿破伤风,一般是因为新生儿脐带伤口没有很好地消毒愈合导致的破伤风厌氧芽孢梭菌自脐部侵入的感染疾病。这种感染多在新生儿出生第四天到第六天发生,所以叫做四六风,也叫脐风。
这种新生儿破伤风在现代自然有一套的治疗方案,怎么控制痉那个挛怎么抗病毒以及怎么用抗生素怎么护理。
可是,那是现代。
而现在是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代。
顾镜想了一会儿,仔细地盘算了下自己黑皮袋子中的东西,她当然不可能有青霉素注射液,不过隐约记得好像有青霉素片。
青霉素口服药的效果比注射要差许多,但是现在倒是勉强试一试。
想到这里,她对萧铁峰道:“你去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吧,不过要说明白,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萧铁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笑说:“好。”


第33章
这个小婴儿才出生没几天, 跟个小猫儿一样可怜兮兮的, 却是牙关紧闭, 肌肉紧张, 口角上牵,并且有阵发性双拳紧握, 再看他因痉挛已经面色青紫,痛苦不堪。
顾镜知道, 这个婴儿再耽误下去, 定是没救了。
如今凭着自己手中仅有的一些药品,只能拼着试一试这个青霉素V钾药片了。
她先让萧铁峰烧了一盆热水, 并且把所用的用具都提前用火烧过, 用酒精浸过,以便消毒,之后先给小婴儿清理了痰液,这才开始给小婴儿喂药。
把那青霉素药片分成半片,研磨过后,合着点温水服下去。
她唯恐这小婴儿会发生不良反应, 小心观察着, 又给他清理皮肤,用碘伏消毒肚脐。
她的药品种类并不多, 资源匮乏,能做的是尽力而为, 听天由命了。
之后她抱起那小婴儿, 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轻轻拍哄着。
萧铁峰在她的吩咐下,去烧了些米汤,取了上面的一点米汤油,过来喂这小婴儿。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那些拜祭的渐渐散了,唯独那小婴儿的母亲和祖母在外面苦苦地守着,后来不知怎地那母亲晕倒了,祖母这才招呼着一起回家了。
临走前,还声声凄凉地祈求:“大仙,救救我家孩儿啊!来世我愿给大仙做牛做马报答大仙!”
萧铁峰望着那凄苦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天,只见那天阴沉沉地压下来,如同个大黑锅盖一样,知道这又是要下大雨的征兆了,不由喃喃地道:“魏云山的狩猎人怕是已经出发了。”
只希望他们能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做好了饭,弯腰回到山洞,只见些许火光映入山洞内,女人坐在铺盖上,上半身微微后仰,抱着那新出生的婴儿,正抬手轻轻拍打着,口里还发出了仿佛哄睡的温柔声音。
跳跃的火光映衬在她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挺直秀气的鼻梁,饱满的额头,还有那微微抿起的唇儿,形成一个温柔而美好的剪影。
这个样子的她,他从未见过,和以前他所认识的那女妖精完全不同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关于未来的美好设想。
譬如娶一个媳妇,生一窝孩子,在那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干了一天的活,回到家里,洗去一身的汗水,摸到炕上,抱着媳妇好生亲热,而在炕头上,则是他们生的一窝小娃儿。
女妖精现在的样子,就是他梦想中媳妇应该有的样子。
只不过女妖精说了,女妖精没法给他生孩子的,女妖精她也不能陪自己一辈子的。
她早晚会离开自己,回到她妖精应该在的地方吧?
便是不离开,自己终究会老去,而她呢,她是不是一直像现在这么年轻?她以后……也会嫌弃自己老的吧?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女妖精哄睡了那小孩儿,轻手轻脚地放下,这才抬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射过来时,仿佛看透了他的心,这让他难得有些慌乱。
躲过她的目光,他笑了笑说:“饿了吗?我做好饭了。”
顾镜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今天这么奇怪,起身来到洞口看看外面,伸出手指头,只见豆大的雨滴已经往下落了。
“这不是秋天吗,怎么雨水这么多?”
“外面那些人都跑光了啊?这样也好,耳根清净了,我现在倒盼着下雨了,下雨能清净。”
顾镜这么念叨着,回头,又见萧铁峰正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跑过去,半跪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那张立体脸。
“没什么,我是想着下雨了,我怕是要晚几天去深山里秋猎了。”
“这个有什么要紧,大不了不去!”
反正她可以去收供品嘛,饿不死的。
“顾镜,这个孩子能救活吗?”
顾镜见他又突然问起孩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尽力而为吧,我现在给他用的药,其实并不合适,本来不该用这个的,可是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吧。”
一时她又道:“我接下来要每隔一个小时给这个孩子的肚脐消毒,你也要注意下,别碰到这个孩子,注意隔离,同时你把他的小被褥也拿去用热水烫烫吧。”
“好,我知道的。”
说着间,萧铁峰的眸光不免投射向被顾镜安置在铺盖上的孩子,很小很小的一个,可怜兮兮的,蜷缩着两条小腿儿犹如蛤蟆样儿,而那两只小拳头紧握着放在脑袋旁。
他不免想着,如果他和顾镜能有个孩子,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可顾镜说了,她没办法生孩子的……
妖精,不能生孩子吗?
还是说妖精不能和人生孩子?
如果妖精和人生了孩子,那叫什么,妖人,还是人妖?
而就在萧铁峰对着别人家的孩子一脸遐思的时候,顾镜正好看了他一眼。
只是看一眼,她的心便像被荆棘轻轻刺了,一个小抽抽。
这个男人望着那个孩子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渴望,刚硬的脸庞都因此变得柔软,深邃的眼神也流露出罕见的希冀。
他果然是希望有个孩子的。
之前他说,只要和自己在一起,没有孩子也没什么。
纵然他是真心这么说的,但其实,他心底还是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顾镜心中轻轻出了口气,说不出的滋味。
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阻挡的轨迹,心里早就应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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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镜照料了这个孩子整整三天。
三天的时间,她几乎没敢合眼,就那么一直帮着孩子消毒肚脐,擦拭身体,在他痉挛的时候安抚,并按时给他喂这唯一可以指望的药片。
她还把那孩子母亲叫进来,定时给孩子喂奶,同时手把手地教给她怎么给孩子肚脐消毒。
那母亲显然是很怕她的,战战兢兢地从旁学着,待到顾镜让她试着用棉签给肚脐消毒的时候,她那手都在哆嗦。
顾镜看得出,这一番操作对于古代的人来说,是匪夷所思的。
“我们山里,得四六劫的小孩,多吗?”顾镜缓慢而清晰地用并不标准的古代方言这么问道。
那孩子母亲两眼都是红血丝,神情萎靡,一脸茫然,听懂这个愣了下,之后连忙点头。
“很多?”顾镜拧眉。
古代无论是接生技术还是医疗条件,都比较原始落后,和现代社会是没办法比的,古代小婴儿的夭折率也很高,但是高到什么程度,顾镜并没有概念。
那孩子母亲犹豫了下,眼中闪过痛苦,低头说:“这是我生的第七个孩子了,之前六个,只活了两个。”
六个,活了两个?
顾镜听到这话,心头沉重。
她再次皱了皱眉头,看着躺在小褥子上的小婴儿,那么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小模样,脆弱的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而这个小婴儿,有四个姐姐或者哥哥就死于和他一样的四六风吗?
顾镜又想起了之前因为生产而死的赵敬天的老婆。
在古代,生产这件事,对于女人和孩子几乎都是生死劫,鬼门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落后的卫生意识和医学条件。
顾镜默默地想了很久。
姥姥从小就熏陶她让她学医,之后又送到城里让爸爸妈妈严加管教,而学医的爸爸给自己提供了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得到的各种实习机会,如今想想,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姥姥太英明果断太有先见之明了。
或许她来到一千年前的魏云山,是命中注定的。
她应该在这个陌生而原始的时代,用现代医学去拯救更多的人,为这个社会发光发热,也造福子孙后代——包括姥姥。
想明白了这个,她再次望向放在小褥子的小婴儿。
魏云山的山民,就是她的责任,或许也是冥冥之中姥姥所寄予的期望吧。
当顾镜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那小婴儿的母亲无意中看到旁边的顾镜,一时也是愣在了那里。
别人都说这个女人是个妖精,会念咒会施法,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当然了她也救人。
最初家里人提议说抱着孩子来求这个妖精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挺害怕的,怕自己的儿子被这妖精祸害了。
老人们讲的故事,不是说妖精会吃小孩吗?
可是孩子眼看着不行了,没救了,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还没出月子的身子来到了这山洞外,祈求这妖精能发发慈悲心,救她这孩儿一命。
如今被妖精叫进来喂奶并给孩子肚脐弄什么“消毒”,她心里依然是忐忑紧张的,生怕妖精是想喂饱了孩子后吃了,或者说那什么“消毒”其实是在害孩子。
可是如今,猛然间看到这女妖精,只见她望着自己孩子的目光充满了仁慈和怜惜,就好像庙里供奉着的那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正怜悯地垂眸望着世间。
她不免觉得意外,再仔细看这女妖精,却见她那黑发用个木髻高高挽起,唯独有几缕随意地垂在肩上,眉毛长长的,眼睛清澈的像泉水,鼻子又窄又挺,肌肤雪白雪白的,穿着的衣服也和他们这些山里人不同,是从未见过的样式。
她明明是个女人,看这却不太像村里那些娇弱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她长得不好看,可是如今细看,她虽然并不像村里女人那般,却长得也很好看,只是那种好看,有点让人敬畏的味道。
也怪不得她是妖精,还是能救人的妖精。
那孩子母亲看了一番后,猛不丁地心中一跳,忽而觉得这或许根本不是妖精,根本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当下忙垂下眼,恭敬地侯在旁边,等着这大仙的吩咐。
顾镜并不知道这一会儿工夫,自己已经从顾妖精变成了顾大仙,她只是再次向这个女人重申了该如何护理这个孩子,最后请这个女人把孩子带走。
“观察七八天,如果没事,应该就可以脱离危险了。”
然而这孩子母亲一脸懵,茫然地看着她:“是说我这孩子没事了吗?”
萧铁峰此时恰好提着一桶水进来,听到这话,便替顾镜翻译:“三嫂,目前看应是没事了,你先把孩子带回去,过个七八天,若还是没什么,那孩子算是保住了。”
听到这话,孩子母亲惊喜得眼泪顿时落下来了,噗通一声跪下,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说这四六风,熬到第七天就能活了,果然是的,多亏了大仙,我这孩子看来是保住了!”
顾镜抽抽嘴角,本想说你别高兴太早,后面还得小心护理观察,不过看着那孩子母亲高兴得样子,也就没泼冷水,只是再次叮嘱她回去后按照自己的办法护理,并给了她一份消毒棉签和碘伏。
这孩子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而过了这么七八天后,那萧宝塘一家子竟然破天荒地购置了三牲大礼,并准备了不知道多少铜板的香火,就那么在洞外供奉啊烧香啊,口里还一句一句地喊着;“谢大仙救我孩儿,我萧宝塘一家特来还愿了!”
当这一家人过来时,萧铁峰正收拾行囊准备往山里准备秋猎,而顾镜则是围着她家男人在那里祖宗长祖宗短的,最后正准备抱住萧铁峰好生亲热一番。
正要行事,就听到外面这悠长而高昂的感谢声了。
“不管他们吧,我们继续!”顾镜正在兴头上,她不依不饶地挠着萧铁峰的背。
“好。”萧铁峰想到要进去深山里十几天不回来,心里哪里舍得他这娇媚入骨的小妖精,正想临走前吃个痛快。
“噼里啪啦,啪啪啪~~”谁知道这两个人刚倒在草堆上,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这鞭炮声。
这下子,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兴致了。
当你知道你家洞口外有一群人敲锣打鼓烧香拜佛还要放鞭炮,你能有兴致才怪呢!
没奈何,萧铁峰披上衣服往外走:“你别露头,先躺着,等我回来继续干。”
顾镜坐起来时,只看到男人一个矫健的背影,他已经从那小山坡跳过去小路上找那些人去了。
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是真没兴致了,干脆也穿衣服起身打算出去观摩下这群山民的封建迷信活动。
谁知道一出洞口,“咳咳咳”她被呛到了。
“这这这,这是干嘛?”顾镜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吓得赶紧躲回洞里。
过了一会儿,萧铁峰回来了。
“来,继续。”他是银那个枪不倒。
“他们要干什么?熏死我这个小妖精?”顾镜擦擦眼泪。
萧铁峰看着她眼圈都红了的可怜样,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
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笑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人家跑到咱们洞前供奉你这个小妖精。”
没办法,香火太旺盛了。


第34章 萧铁峰进山打猎
萧铁峰进山打猎去了, 临走前自然千叮嘱万嘱咐, 生怕顾镜把自己饿到。
顾镜点头又点头的, 总算送走了那比姥姥还要絮叨的男人, 不愧是姥姥的祖宗啊。
她目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只见他背着那把自制的长弓, 跨上挂着长刀,脚踩着牛皮靴, 身形健壮, 姿态挺拔,步伐矫健, 仿佛一脚迈出去, 路边的石头都能踩碎。
“我真喜欢他那股子劲儿,一脚迈出去都是荷尔蒙!”她贪恋地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到山路的尽头转弯时,却见他也回头朝她看过来。
他显然是不放心,摆摆手,示意她进去山洞里。
她笑着冲他招手, 顺便给了他一个飞吻。
他显然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只略犹豫了下,也学着她的样子给了她一个飞吻。
他那么一身古朴古老原始的装扮, 配上这么现代的动作,说不出的好笑, 她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冲她笑, 那笑里是满满的留恋, 笑过后,再次摆手,终于依依不舍地转身过去那条路,不见了踪影。
看着祖宗离开了,顾镜心中虽小有不舍,不过很快也就没当回事了,因为她一直惦记着个事儿——她的黑皮袋子。
自从上次探索过她的黑皮袋子后,还没有再次进去,她想试试,之前从赵敬天那里弄来的银子,是不是也能变成无数个银子。
“我在地里种下一块碎银子,到了秋天,可以收获无数的碎银子。”
她捏出那块碎银子钻进她的黑皮袋子里,心中满怀着发财的希望。
这么一念叨,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咦,如果我在地里种下萧祖宗,到了秋天,是不是可以收获无数的萧祖宗?到时候一个留在魏云山给我姥姥当祖宗,其他的都过来给我当猛那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