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恨不得把孙嬷嬷撕成碎片!
一场闹剧之后,翔云郡主像疯了一样撕打孙嬷嬷。
众人自然将她劝下,容氏让几个心腹丫鬟婆子陪着她回房,并让人把她看管起来。
这是孟国公府的媳妇,但也是北峻王府的郡主,到底怎么处置,还是需要商议的。
这时候国公爷也回来了,带着两个儿子,匆忙过去北峻王府了。
顾嘉则是由齐胭陪着回到了房中。
姑嫂两个人坐在那里,良久都不曾说话。
见识了这么一个场面,彼此心中自然不知道多少震撼感慨。
对于齐胭来说,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翔云郡主指着自己怒骂的样子,倒仿佛自己错待了她。
细想想,从她的角度,或许是真委屈吧。
可是对齐胭自己来说,她和顾嘉本来就熟,顾嘉没嫁进孟国公府前就熟,等顾嘉嫁过来,她在两个嫂嫂中间,几乎是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顾嘉来亲近。
这有错吗?
齐胭想不出自己的错在哪里。
半晌,也只能低叹一声。
而于顾嘉来说,今日看到这一幕,心中却是不知是何滋味。
之前她曾想着,她是怎么也没办法原谅上辈子害了自己的那个人。
可是经过了今日,看着翔云郡主那种愤怒羞愧的疯狂后,她竟然一点点的恨都没有了。
翔云郡主在几乎要将孙嬷嬷掐死后,被人拽住拦下,她大口呼着气,自始至终都没敢再看自己一眼。
她羞愧得捂着脸,都没脸看任何人的。
想来上辈子也是的,翔云郡主因为往日种种小的不快和隔阂,误会自己是那下毒之人,这其中应该还有孙嬷嬷的推波助澜,耳根子软的她,在遭受了辉哥儿的打击后,终于对自己下手了。
她不知道上辈子的齐二是不是查出了真相,也不知道翔云郡主最后的结局如何。
想来,总归她和齐大不会好的了。
原以为是被奸人所害的后宅争斗,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可怜女人在遭受痛苦后的挣扎和发泄罢了。
这时候,齐胭轻叹了声,安慰顾嘉:“阿嘉,你如今怀着身子,万事以孩子为重,可别吓到了,动了胎气。”
顾嘉摇头:“没什么,我倒是还好……”
终于解了上辈子的惑,且经历了这一次,以后总算是能安心地养胎,再不怕被人下毒害了,她其实是应该松一口气的。
只是……
顾嘉想想,还是说道:“不知道大嫂和大哥那里会怎么样,我看大哥那样子,怕是不能轻易原谅大嫂的。”
齐胭拧眉:“我哥哥那性子,我是知道的,他素日嫉恶如仇,是断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做出戕害手足的事,这一次必不能原谅大嫂。至于大嫂那里,……我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顾嘉想想也是,一时默然。
到了晚上时候,齐二也没见回来,知道怕是父子三人都过去北峻王府,怕是在谈那霍良娣的事,只能躺在那里歇着,慢慢等消息。
只是久等而齐二不回,她自己因怀着身子,也不好太过熬夜,只能这么昏昏睡去了。
梦里光怪陆离,有前世今生,又有自己最后的凄清,也有翔云郡主今日那双写满了痛苦纠葛的眼睛。
猛地惊醒来,坐在那里,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对今日的翔云郡主恨不起来。
她甚至觉得,翔云郡主就像是上辈子的那个她,或许因为地位和性子的不同,两个人所作所为有所差别,可是骨子里,倒是像极了的。
失了夫君的疼爱,在这国公府里日子不好过,难免自怨自艾,生出许多幽思来。
正想着,便听到外面大门那里传来动静,再之后就是脚步声。
她知道这个时候能让底下人开大门迎进来的,也就是齐二了。
当下就要起身的,齐二却已经进屋了。
齐二进了屋,借着月光,见她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榻上,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出神,忙走过来道:“怎么这会还没睡?不是说了怀着身子要早些歇息,不能熬夜的吗?”
说着间,便扶着她躺下来歇息。
顾嘉忙道:“也就刚醒来。北峻王府那里怎么说?”
齐二:“等我先去洗一下,回来和你慢慢细说。”
顾嘉便躺在那里安静地等着,待到齐二出来,头发带着些许湿意,穿着柔软的中衣上了榻,搂着她,这才慢慢地说起来:“大哥这些日子一直在找证据的,找到了两个关键的证人,并搜到了一些证物,过去后,开始那霍良娣还抵赖的,后来出云郡主认了,王爷自然是气,父亲那里已经和王爷说好了,明日就带霍良娣过来,了结这桩事。”
顾嘉颔首:“他们倒是认了。”
他们认了,后面怎么处置,这就是孟国公府和北峻王府的事了。
不过想想:“这么一来,北峻王府和咱们国公府必要生分了,不知道皇上那里怎么想?”
齐二哑声道:“这件事闹到如今,关系到国公府的血脉子嗣,已经管不得别人怎么想了。其实北峻王府那里也倒好——”
微停顿了下,他继续道:“北峻王虽然宠爱霍良娣,但到底是知道是非的,况且大嫂也是她的亲生女儿,王妃那里知道这事,也是气得不轻,寻死觅活,和霍良娣势不两立的。”
霍良娣害的是国公府的孙子,却也是北峻王自己的亲外孙。
顾嘉想起这事,也实在是无奈的:“那些包藏祸心的人终究会受到惩罚,只是可怜了辉哥儿那孩子……”
本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国公府的嫡长孙,却因为一些大人间的间隙和怨恨,竟然遇到了这种事,就此几乎是毁了一辈子。
齐二:“是,以后只能想着多疼疼这孩子,以后看看帮他谋个好出路。”
顾嘉:“大嫂那里……父亲是什么意思?还有大哥,他?”
齐二听着她那话音,约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小笨蛋,自己才逃过一劫,已经开始怜惜别人了?
他伸出大手里来,轻轻摸着她的发:“这个,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父亲母亲自有他们的主张,还有大哥那里,他那性子也是倔。”
齐大有自己的底线,他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做出戕害齐家子嗣的事的。
这一次,翔云郡主便是有再大的委屈,怕也是悬了。
顾嘉不言语了。
齐二怜惜地抱紧了自己的女人,大手轻轻地摸索着来到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子嗣。
“ 嘉嘉,其实我到现在想想还是后怕的。他带了些许胡荏的下巴轻轻擦着她嫩滑的脸颊,低声道: ”幸好你没事。
现在想想,功名利禄锦绣前程,仿佛都云淡风轻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好好地,他就别无所求了。
顾嘉自是明白齐二的意思。
经历了生死险象,才知夜晚时分能够和夫君搂着平静地听着对方心跳时那一刻的幸福。
她伸手揽住他坚实的臂膀,低声喃道: “之前我心理还会遗恨,现在真的没有了。” 便是对翔云郡主,也只存了怜悯和无奈。
第二日一大早北峻王和王妃一并到了,跟着来的自然还有那霍良娣并出云郡主。顾嘉当时是陪着容氏的,容氏一听这个,便说让齐胭陪着她回去。她担心顾嘉怀着身子,看到什么血腥或着不好的,万一动着胎气,顾嘉想想也是,便跟着回房。
经过花园旁长廊,恰见几个强壮的仆妇正压着翔云郡主过去花厅。那翔云见到顾嘉便停下脚步,她现在身份虽然不变,但以是尴尬,同行的仆妇,深自戒备,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
翔云凄凉的一笑,望向顾嘉。看了半响,顾嘉也安静地望着她。此时翔云在经过一夜的自我折磨,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衣衫也是勉强穿上,丝豪没有章法。
这样的她没了趾高气昂,才一夜便从云端打入深渊之中。或许世间自有因果,上辈子她害了顾嘉。她自己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恶果。
顾嘉正想着,却突然间见那个翔云郡主,竟噗咚一声朝着她跪了下去,顾嘉微怔了下,齐胭扶着她,低声道:“ 先别管。”
这时候翔云郡主却咬牙道:“ 我翔云既然做错了,必然会偿了这债。”


第179章 远征
顾嘉和齐胭过去房中歇着, 等待着国公爷那边的结果。两个女人各有心事,以至于便是往日总是叽叽喳喳的齐胭也不怎么说话了, 只在那里对着书案静思。
一直到了晌午过后, 顾嘉派出去打听的丫鬟回来,这才知道,花厅那里,闹大了。
北峻王妃是豁出命去, 怎么也要霍良娣好看的。她和霍良娣斗了半辈子,就输在霍良娣那东一个西一个的药上, 她便是出身好家世好端庄美貌, 也抵不过那小妖精在床上用个什么药。如今自己的外孙竟然也被这么个药害了。
北峻王妃气得简直是拿命来拼,怎么也要北峻王严惩霍良娣和出云郡主, 要她们付出代价的。
而孟国公这里自然也是寸步不让。
孟国公府的嫡长孙,就这么被人害了, 孟国公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且竟然还撺掇着继续要害她二儿媳妇的孩子!
北峻王就在这种无可奈何下,加之也是真得恼怒了,大骂霍良娣是害人的狐狸, 任凭她怎么哭闹也不能放过的,直接带回去,交给了宗族里处置。
宗族里遇到了这事, 哪有法外留情的道理, 哪怕你为皇族生了儿女,该处置的还是会处置。
霍良娣一见这情景,自己知道没活路了, 跪在北峻王面前,求他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善待她一双儿女,之后便直接撞柱子死了。
翔云郡主还是不解恨的,霍良娣死了她也不解恨,她知道这事必是有出云郡主的份。
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拿出来一把尖刀,扑过去就要和出云郡主拼。
幸好齐大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将她的尖刀抢过来。
翔云郡主望着拦住自己的齐大,冷冷地问,难道你不想为辉哥儿报仇,你还是他的父亲吗?为什么要拦着我?我杀死了她,我自己也死,全都死,死了干净。
齐大狠狠地攥住了翔云郡主的手腕,翔云郡主挣扎,之后齐大低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翔云郡主愣了很久,之后颓然地放开了出云郡主,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两眼发直。
之后的一切都迅速地落幕了。
出云郡主是皇家的郡主,到底给留了一些脸面,被皇上赐锦云公主的称号,远嫁塞北外族的敕勒王。
顾嘉听闻这消息后,心知这对一位皇家郡主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惩罚了。那敕勒王妻妾众多,育有不知道多少子女,且已是六十有余了。
一个皇家郡主,生在燕京城这等繁华风流之地,却被嫁去苦寒的外族,且是这么一个老头子……那真是生不如死。
翔云郡主这股气,算是真出了。
出了气的翔云郡主跪在了顾嘉面前,来请罪。
事情到了今日,顾嘉也早就释然了:“这件事,你错了,我心里是恨你的,所以我一辈子也做不到原谅。但你也是可怜之人,被人害了,悲痛之下才歪了心思,所以我可以不再追究你做的事。”
她做不来宽宏大量过去扶着翔云郡主说没关系我们还是好妯娌,也做不到非要追打落水狗让翔云郡主永世不得翻身,只能这样了。
走到今日,翔云郡主已经不可能当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掌家长媳,她已经付出代价了。至于翔云郡主以后如何,随缘,看她自己的造化。
翔云郡主没想到顾嘉竟这么说,抬头望向她,眸中感激,却越发羞愧:“你不必原谅我,我也不需要谁的原谅,便是别人原谅了我,我也没法原谅我自己。孟国公府……这辈子我也没脸回来了。”
翔云郡主离开了顾嘉这里后,便过去了容氏处,她跪在了容氏面前,把辉哥儿托付给容氏,向齐大要求下堂,说是要去外面庵子里带发修行,为国公府祈福,为顾嘉祈福,也为自己的孩子祈福恕罪,度过余生。
容氏看看怀里那惹人疼爱的辉哥儿,再看看自己大儿子,也是无奈,只好道:“我虽然是当婆母的,但却做不得主,你是对不起阿嘉,那是你和阿嘉的事,至于大郎要不要休你,也是你和大郎的事,至于辉哥儿,我倒是暂可以帮着你养。”
翔云郡主抬起头,看了辉哥儿最后一眼,之后祈求地望向齐大:“给我休书吧。”
声音低弱疲惫,是历经沧桑后的无奈和黯然,仿佛烧烬的死灰,再也染不起半分的热情。
齐大定定地看着翔云郡主,半晌后,才道:“休书,我不写。但是你,离开孟国公府,如你所说,去带发修行吧,一辈子不要回来。”
他别过脸去:“等辉哥儿长大了,我不想向他解释为什么我休了他的母亲,你自己解释。”
说完这个,他转身离开了。
翔云郡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艰难地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容氏怀中的辉哥儿发出啼哭声,一声一声的。
不过翔云郡主并没回头。
她曾经以为辉哥儿是她人生中的污点,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才是辉哥儿人生中的污点。
翔云郡主离开了,齐胭也因为洛九寻到了宅子搬出去了,国公府一下子冷清下来。
幸好这个时候齐三齐四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
这哥俩差不多年纪,成亲都是前后脚,国公府一口气办了两桩婚事,总算是把之前的消沉之气冲了过去,满府都是喜气洋洋的。
顾嘉查过这两位弟妹的背景,知道这都是大家闺秀,一个性格温柔,一个活泼天真,万万不会出事的,自然是放下心来交往。
两个弟妹也颇为敬重她这个大嫂,妯娌几个团团融融。
而就在家里总算重新恢复了往日祥和的时候,齐大自请过去凌州镇守了。
原来如今新皇登基,四夷颇有蠢蠢欲动之态,北疆临界的北狄人存狼子野心,还有凌州一带的倭贼越发猖狂,当地官员几次上书,是势必要派人整治的。
齐大竟然上书自请过去,皇上自然答应了。
容氏听得,气得不轻,好一顿骂。
齐大却是铁了心要去的。
凌州那地,紧邻东海,这几年时不时有贼寇骚扰过往船只,听说那都是倭国的贼人,嚣张得很。
齐大这是想过去治理倭贼了。
容氏让国公爷和齐二都劝劝齐大,怎么也不好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说好了,父母在不远行的吗?
谁知道国公爷和齐二都与齐大聊过后,反而赞成齐大过去凌州。
好男儿总是要建功立业,出去一趟增长见识,多挣个功勋也是好的,再说在家里,看着辉哥儿,难免想起之前的事,不过凭空添堵罢了。
容氏听了,想想也就许了,只是叮嘱千万保重身体,总不要辉哥儿没了娘又少爹的。
顾嘉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起来,每日无事时把自己那些买卖打理下。
她嫁过来之前那么几万两银子的积蓄,一个是靠着齐二帮忙去了南方船厂打造商船,另一个是有萧越在那里打探着消息,渐渐地把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了上等的良田,或者置办成了商铺。
这些商铺大多有萧越打理,不过自己也是要看看账,或者谋划下接下来的营生。
如今她那些铺子生意倒是兴隆,田地又都是沃土,每年进账着实不小的。
至于那商船,如今也快打造好了,等做好了,再试试,就可以招募人手下大洋做买卖了。因齐大剿灭驱赶倭贼数次,听说那些倭贼已经差不多消停了,商船出事的风险就小,挣钱的可能就更大了。
未来的钱财都是可以看得到的,进账会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来。
以前她缺钱,总是想把所有的钱攥到自己手里,如今不缺钱了,反而手松快起来了。
手里有钱了,不免想着,以后得多行善积德才是。自己重活一辈子,得这般幸福不容易。
她自己心里有着盘算,只是因怀着身子一时不得施展,只能暂且放下,没事时便过去容氏那里,陪着容氏说说话,或者照料下辉哥儿。
辉哥儿如今已经能在榻上爬了,偶尔间还会用小腿儿拄着自己的小胖身子站起来。
每当这时候,奶娘总是吆喝着让他赶紧坐下来,说是这样对腿不好。
辉哥儿却调皮地笑着,还伸展开胖乎乎的小手对着顾嘉伸手。
顾嘉知道,那是要抱抱的意思。
辉哥儿没有爹娘在身边,因顾嘉时常来看他,很是亲近顾嘉,只要她过来就要她抱,且偎依在她怀里赖着不下来的。
顾嘉也颇为怜惜这个孩子,以至于每日好几次都会过来帮着照料,逗他玩儿。
奶娘看到了,笑着去抱辉哥儿:“辉哥儿,下来,你二婶婶怀着身子,仔细冲撞了。”
辉哥儿根本不听的,眼巴巴地看着奶娘,就是赖着不放开。
顾嘉笑着对奶娘道:“我小心些就是了,我也喜欢抱抱辉哥儿。”
辉哥儿长得白净软糯,乖巧可爱,谁看了都喜欢,不是知道内情的,哪个能想到这孩子是个残缺的呢。
陪着辉哥儿玩了半晌,顾嘉也有些累了,便告辞容氏过来自己院子。回来时,只见齐二正在书房里看书。
“这些日子,你倒是忙得厉害?”顾嘉记得,他之前没这么忙,如今可倒好,回来就钻到书房里。
“是。”齐二眉宇间带着几分沉重:“西南一带,如今不太平,三叔那边送来了四百里加急的军情,皇上的意思,看来我们和北狄总归要打一场了。”
顾嘉听了,顿时不说话了。
上辈子过去打这一场仗的是三皇子,如今三皇子是皇帝,总不能御驾亲征的,那过去迎战北狄的人会是谁?
齐二抬头,望向顾嘉,那眸中隐隐有愧疚之意。
顾嘉看着他这样子,顿时明白了。
他是动了心的,想去的。
只是因自己大着肚子,他不忍心扔下自己过去边关罢了。
她垂眼,轻声问道:“那你的打算呢?”
齐二默了片刻,却是突然转了话题:“对了,嘉嘉,看我今日买的这个。”
说着间,他走到旁边书架上,拿出来一对——
顾嘉打量了一番,这是一对用红绒球做成的小狗儿,活灵活现的,倒是看着招人喜欢。
不过……朝中重臣政事堂齐大人,刚刚还在谈论边关战事,此时却一手抓着一个绒球小狗儿,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让顾嘉消受不起。
她忍不住笑了:“是挺好看的,这是……要给我吗?”
齐二认为她会喜欢这个?
齐二忙道:“不是,我是给肚子里的这个,还有辉哥儿的。”
说着,他将那两只绒线狗摆在桌子上:“这是大的给辉哥儿,这是小的给我们的孩子留着,等他生出来就可以玩了。”
顾嘉越发忍不住抿唇想笑。
等到自己的孩子生出来能玩这个,怕是早着呢,难为这当爹的现在就记挂着了。
她笑道:“这两个都给辉哥儿拿过去吧,他现在正是好动的时候,会爬了,眼看着都能站了,应该喜欢这个。”
齐二颔首:“那也行。”
说着,他拉着顾嘉过来,摸着顾嘉的肚子:“下个月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儿是女。”
顾嘉是不太操心儿女的,是儿是女都好,只要平安健康的就好。
正想着,顾嘉的肚子动了下,齐二恰好摸到了。
他惊喜地抬头,望向顾嘉。
四目相对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动了!”齐二是有些激动的。
平时也摸到这肚子动过,但是像今日这般,他恰恰好碰上,他就在里面动,倒像是心有灵犀回应他似的。
“也许他也感觉到了这是他的父亲。”顾嘉想着,大概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吧。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出来了,我就能看到他了。”齐二盯着那肚子,眸中是渴盼,只是那渴盼中,隐隐有一丝遗憾。
顾嘉至此,是明白了他的心思的。
他可能已经下了决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开口而已。
“你是不是要去边疆?”她垂下眼,轻声问道。
“嘉嘉——”齐二轻轻握住顾嘉的手,想说不要的,想说你要生了,我不会走。
可是终究没说出。
如今新皇登基还不足一年,北狄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朝中一时无可派之人。
而他,是皇上最为信任的肱股之臣,也是昔日皇上的伴读。
皇上说,我曾心有大志,远征北狄,只是如今身在其位,不好御驾亲征。
所以齐二要去,齐二自小就是皇上的伴读,是和皇上一起研习着兵法长大的。
他这次是要代帝王出征。
顾嘉明白他的心意。
她低声道:“你若是要去,那就去吧。”
齐二猛地抬起头,望向顾嘉。
他正艰难地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却主动说出来了。
顾嘉轻笑:“你是我的夫君,也是天子的臣子,既是边疆有变,那你该去的,自然是要去。”
齐二叹:“嘉嘉,我只是不忍心扔下你一个人,还有一个月你就要生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受生育之苦。”
顾嘉噗嗤笑出声,略有些调皮地道:“你就算留在这里,能替我生孩子。”
当然是不能。
可是不能帮她生和她生的时候自己根本不在身边,这是不一样的。
顾嘉笑道:“家里没什么不放心的,三弟妹和四弟妹都是很好的人,母亲那里也对我照顾有加,再说齐胭三不五时地回来陪我,家里也没了那些包藏祸心的人,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去就是了,等你凯旋归来,或许我们孩子都出满月了,到时候正好给你抱。”
齐二:“嘉嘉,我以为你会舍不得,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多少有些遗憾。
她竟没有不舍得自己。
顾嘉:“你还盼着我哭哭啼啼抱着你不放开?”
齐二一时无话可说,默了片刻,之后自己也笑了。
顾嘉:“我是相信你的,你定能凯旋,而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相信自己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我活这一辈子,定是会幸福美满的,定是会儿孙满堂,也定能和你相扶到老的。”
许多人犯了错,就是一辈子的惩罚,譬如翔云郡主。
她是何其有幸,能重活一世,将那些做错的重新来过。
这么大的福分,她凭什么不相信自己能把这一辈子过好?
齐二越发无话可说了。
他发现之前顾嘉需要他的安慰,可是现在,好像恋恋不舍的是他,竟是他需要顾嘉的安慰。
他苦笑了一声,抱住了顾嘉,抱住了她的肚子。
最近朝政繁忙,南方的防洪工事,北方的战乱,还有临海一带的倭贼,这都是头疼事,以至于齐二整整一天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在整整一日的忙碌后,他抱着自己的女人,感受着她肚子里胎儿的跃动,疲惫但是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她身上有一股馨香,很好闻,也很舒服。
百闻而不厌。
“对了,大哥那里,有消息吗?”顾嘉突然想起了白日的辉哥儿,忍不住问道。
“有,大哥过去那边,打了几场胜仗,不过倭贼狡猾,除之不尽,如今也正想着根除之法。”
“辉哥儿也实在是可怜,不说大嫂,便是大哥那里回来也好啊。”
有个爹在,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齐二听得这个,不说话了。
他仰起脸,看她,却见她面目秀雅,眼神恬淡,言语间尽是说不尽的温柔。
他知道她是心性善良,看着辉哥儿觉得可怜。
只是——
齐二道:“大哥不原谅大嫂,大嫂是不可能回来的。只是大哥那性子也是倔的,他自小就主意正,别说兄弟,就是父亲母亲那里说了,他也未必听。”
应该说,大哥一向是宽宏包容的,但是一旦对方踏破了他的底线,他便绝不姑息的。
顾嘉听闻,轻轻叹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齐二握着她的手腕:“嘉嘉,辉哥儿那里,我也嘱咐了三郎四郎,抽时间多过去看看他,也让母亲多照料着。至于大哥那里——”
他沉吟道:“依我看,大哥对大嫂还是有情的。”
顾嘉:“真的?”
齐二颔首:“我了解大哥,若不是存着不忍,他必是要写休书了。”
不忍心写,不愿意写,虽然说是为了辉哥儿,但心里还是顾惜这夫妻情意吧。
齐家的男子,认定了一个,便不会轻易再改的,娶进门了,当做妻子了,怎么可能说休就休。
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于理该休,他也不忍心,只好送出去在庵子里养着了,顾嘉松了口气。人心里的结,或许一时解不开,但是一年二年,总有解开时候。
只盼大哥有一日平定倭寇,荣归回京,再迎回大嫂,忘却昔日是非,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吧。
齐二到底还是去北疆,出发前,顾嘉凭着记忆把上辈子曾经画过的所有與图画下,她不知道这些能帮齐二多少,但凡有一点点用,至少没白费工夫。
齐二拿到这些與图,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嘉嘉,这些也是路边买的吗顾嘉想起昔年自己送给过三叔一张與图,当时三叔大喜,问起她来,她曾扯过 这么一个谎。当时他们显然是觉得这事情有古怪的,但是并没有追问自己。
她脸上微红,别过脸去,淡淡地说:“这个不是从路边随意买来的,是从河边随意买来的。”说完,自己也想笑。
齐二反倒是没戳破她这敷衍的扯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就算是给我变戏法变出来的,那也是你给我的。我认了。”这辈子,她说什么,他都信着。真的假的,都要信着。
顾嘉沉默了一会,便把上辈子自己所知道的那场仗,说给齐二听。那是一场三皇子以少胜多的奇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顾嘉知道这个,还是齐二曾经特特地讲起过。当时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也知道个大概,如今自然是挑要紧的说给齐二。
顾嘉说完了后,齐二安静地望着她,眸底犹如深海。顾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要问什么,就直接说吧!”反正问了她也不说。
齐二却摇头:“没什么,嘉嘉。”
他沉声道:“这一次,我必凯旋归来,嘉嘉在家安心等我就是。”


第180章 结局 番外
齐二到底还是离开了,前往北疆了。
容氏对此自然是不满意,絮叨了国公爷好几日,加上庶出的三郎,她一共四个儿子,结果两个儿子一个去北边一个去东边了,都是荒凉遥远之地,都是冒着身家性命。
这让她不安。
但是也没法,明叨归叨叨,她也阻拦不得。幸好辉哥儿如今越发可人,偶尔发出一些咿呀呀声,以及做出一些憨态可拥的动作惹人疼爱,倒是能让她解闷。
顾嘉现在肚子越发大了,行动都有些不便,但还是每日坚持在院子里走走。
前几日她还进宫去了,和皇后说了一会子话。皇后即将临盆,想必也就是这几天生了。
从皇后那意思里,皇上是战战兢兢地守在她身边,每日下朝带着奏折过来她这里陪她。
皇后为此有些无奈,她倒是想清净清净的。
不过顾嘉从旁看着却是想笑。
她觉得皇上还是很疼宠皇后的,甚至从皇上看皇后的眼神里,她能感觉到一种齐二看着她的感觉。
只是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还是要皇后自己慢慢地去体悟。
因她肚子大了,彭氏那里自然也曾过来,带着各样补品来看,过来把那些东西让丫囊放下,有些得意地说:“这是你爹说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这可都是挑的好的,你看这个人参,是上百年的好人参,到了生的时候,万一过不来那口气,含进去就能吊半条命!”
她这一说,满屋子的Y囊嬷嬷都不敢吭声了,大气不敢喘的。
这也是幸亏二少爷不在家,若是在,被二少爷听到了,怕是要当场和这位丈母娘翻脸的。
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顾嘉却习惯了,没太理会的。
如今博野侯府,她也是按礼按节过去,过去后,和自己侯爷爹说说话,和顾子青聊几句。
如今顾子卓和顾子青都已经成亲了,顾子卓的妻子也已经有了身孕。
上一次她过去,顾子卓看到了,还叫住她说话。
她是略有些不自在的,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顾子卓却还是问她:“你当时刚怀上的时候,吐得也是厉害?”
这话问得艰涩。
不过顾嘉却多少感觉到他的意思,他是关心他那娘子,也是有点借机和自己缓和。
于是便把自己当初孕吐的事说了,又嘱咐一番,顾子卓听了后,颔首记住。
两个人淡淡地说了一番,顾嘉要走,顾子卓却又叫住。
顾嘉以为他还有问题,便转身听着:“哥哥还有什么要问的?”
顾子卓凝着她,略犹豫了下,却是道:“齐二出了远门,你若是在国公府闷,可以常回来看看,你大嫂性子柔顺,也很好相处。”
他说这话,对他来说不容易,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顾嘉想起过去的许多事来,一时没有应声。
顾子卓见了,微微咬牙:“你一—”
顾嘉:“好。”
她云淡风轻的一个好,将他要说的话堵住了。
顾子卓怔怔地看着顾嘉。
顾嘉笑叹了声:“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的娘家,我自然会多回来的。”
过去的许多事,她释然了,放下了,也就不在意了。
仰起脸,她望着他:“哥哥,谢谢你。”
顾子卓没想到她竟这么说的,略有些不自在地道:“说这个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想起这件事的顾嘉,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彭氏在那里叨叨,嫌弃了丫囊不懂事,又开始说国公府应该如何如何,最后终于消停了。送走彭氏后,顾嘉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这世上并没有完美的人和事,接受了彭氏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抱太高的期望,这日子反而更自在。
至少她给自己送了这么多补样品不是吗?
让底下人收拾着那些补品,想着她还得过去容氏那里,回禀下。
谁知道过去容氏门下,恰听到容氏在和嬷嬷说话,说的却是:“我早说过,不让他去,这下子可好,受伤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虽说宫里头派了大夫去,可终充不放心!哎一一对了这事可千万别让二少奶奶知道,她也快生了,这时候她知道了也是添堵。”
顾嘉听得这个,微怔了下,心里明白,是齐二那里受伤了。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便没进去,干脆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心里想着齐二,知道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可是却终究不安心。
自己的夫君,要相扶一辈子的人,受了伤,她却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连问一声都不能的。
走着时,突然间肚子开始发紧发疼,疼起来一阵阵地缩,疼得她连站都站不稳的。
旁边的红穗儿先发现她不太对劲,忙扶着。
她意识到了,蹙眉,艰难地道:“赶紧去告诉太太,给我请大夫。”
她这一说,旁边的嬷嬷和丫囊都炸了,请大夫的,跑去容氏那里报信的,还有扶着进屋的,打开铺展的,忙前忙后。
生孩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阵一阵地疼,疼得厉害了顾嘉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听到嬷嬷在旁边给她鼓劲,容氏也进来说了什么,语声焦急,在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后,那阵呱呱啼哭声终于传入她的耳中。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体验。
而就在这种喜悦中,她昏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中。
而就在遥远的边疆,伤重的齐二陷入了高热和昏迷之中。
他正蹒珊艰难地走在荒郊野岭之中,黑鸦斜飞,草木枯落,抬头见,残阳如血,为这荒郊野岭涂抹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凄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两条腿无意识地往前走。
前面还有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他的手脚枯瘦,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盏灯,一盏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
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心里却清楚地明白,这是极重要的一盏灯,怎么也不要让它熄灭。
他就这么抱着那盏灯费力地往前挪动,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齐二,你去哪里?你要做什么?这是什么灯!”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齐二,齐二,你告诉我!”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齐二,齐二,你回头,你回头看看我!”
你在哪里?
“齐二你回来,你回来……我,我不想死!”
这是一声凄厉绝望的喊叫,仿佛穿透了阴阳的界限,穿过了生死,传入了他的耳中。
如同一把剑刺入胸口,心肺俱碎,强烈到让他几乎失去意识的剧痛袭来。
他艰难地站在那里,抱着那盏灯:“嘉嘉,是吗?”
身后的那个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僵硬缓慢地回过头,却看到在漫天的彩霞之下,在凄迷荒败的枯草之间,一个单薄苍白的身影若隐若现。
仿佛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水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命运的齿轮,看到了生命的轮回,看到了她所有的痛苦和疑惑,看到了他和她往日的因和果。
看到了他的这辈子,以及上辈子。
许多许多的信息涌入大脑之中,他恍惚中低下头,望向手中那盏灯。
灯已经奄奄一息,隐隐欲灭。齐二抬起手,将那盏灯举起。
凝视着水雾之后的那道身影,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嘉嘉,回去,等我。”
之后,一切灰飞烟灭。
齐二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太医并一众担心的属下。
顾嘉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事了,她只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了,昏迷过去后,竟是重新回到了上次病重后的那个梦里。
只是这一次不同,在梦里,齐二终于看到了她,且对她说话了。
他说让她回去,等他回来。
顾嘉心里存了一千个一万个疑惑,脑子里也是懵懵的,总觉得有什么灵光就在眼前,只是一乍现的功夫就可以明白了,她却怎么也悟不透。
“嘉嘉,你这总算是熬过来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养身子就行,孩子自有奶娘照料,你也不用操心。”
这是容氏的声音,就在她身边,慈爱地宽慰着她,还亲自端了鸡汤送过来要喂她。
她回过神,望向容氏,对着容氏笑了笑。
她生了,生下一个男婴,如今乳名先叫平安,是盼着齐大和齐二都能平安归来的意思。
等到了出满月,才会正式起大名。
而她自己生了平安后,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两三日,才算勉强醒过来。
容氏好不容易盼得这么一个心满意足的孙子,自然是高兴,对顾嘉是愧疚又感激,于是格外照料,做人家婆母的当家太太,竟然特特地端了鸡汤过来要喂给顾嘉吃。
顾嘉虚弱地笑道:“母亲,让红穗儿伺候我吃就行。”
容氏却故意拉下脸:“说什么见外的话,我看着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想着要亲手照料你的,怎么,你还嫌我不如红穗儿好?”
旁边的齐胭噗嗤笑出来:“阿嘉你就受着吧,咱娘可是惹不起的人!”
顾嘉听这话,也轻声笑了,便也没说什么,就着容氏喂过来的鸡汤吃起来。
鸡汤喝完了,奶娘抱了平安过来让顾嘉看。
这已经出生七八天了,皱巴的小模样展开了,小红嘴儿,清泉一般透亮的大眼,看着就招人喜欢。
容氏爱不释手,接过来就要抱,又抱着给顾嘉看平安这里那里,说是像极了齐二小时候。
顾嘉摸了摸平安的脸,嫩滑的小脸蛋,很软。
她也是想抱抱平安的,不过如今身子不好,只能是忍着,等出了月子再报。
就在这时,外面丫囊进来禀报,却是说皇后娘娘那里命人送来了赏,有产后滋补之品,也有小娃儿用的。
皇后也生了,恰恰好是和顾嘉同一天生的,生了一个小公主。
因早说过以后若是一儿一女,是可以订个娃娃亲的,偏生这两个孩子这么有缘,不但一儿一女,而且还是同一天出生。
如今皇后送来了赏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了。
顾嘉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看了一眼容氏怀里抱着的小小平安,想着这以后竟是个尚公主的命吗?
一时容氏命人将那些赏赐礼单拿过来,一看之下不免咋舌。
皇后赏赐下来的,可都是外面进贡的各样好东西,或者宫里头给皇后特特准备的,她这是把自己的分了一半送给顾嘉了!
容氏看着单子,感慨:“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顾嘉听着那单子,心里也明白皇后的意思。
其实她自己本是要下个月才生的,谁知道乍听到齐二受伤的事,竟动了胎气,就这么早产了,恰恰好和皇后的小公主赶在同一天。
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天定吧。
一切都是该着的。
出了月子,顾嘉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了,小平安也越发软糯可爱,阔府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就连彭氏也三不五时过来看小平安。
过来的时候她会抱一抱小平安,然后夸赞,这孩子好看,比你两个哥哥小时候都好看。
末了,又添一句,比你也好看。
顾嘉早就习惯了她这样,自是懒得说什么的。
最喜欢小平安的就是容氏,容氏恨不得把小平安抱过去日日看的,反倒是顾嘉提醒容氏,辉哥儿这都一周岁了,多少会看大人眼色了,要小心着,不能让辉哥儿觉得小弟弟躲了他的宠爱。
容氏想想也是,感叹顾嘉想得周到,这才收了心,多花心思在辉哥儿那里。
顾嘉还抱着小平安进宫一趟,看了皇后的小公主。
把两个小胖娃娃摆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粉嫩红润,滴溜溜的四只大眼睛还互相去看对方,可算是把皇后和顾嘉逗得不轻,两个当娘的笑得前俯后仰。
正看着,皇上也过来了。
他见了小平安,竟也是哈哈大笑,抱起来道:“这和齐二小时候长得差不多,哈哈哈,太像了!
瞧这傻乎乎的小样子!”
顾嘉不说话了,傻吗?她可不觉得。
皇后到了皇上一眼,赶紧从皇上手里接过来小平安,抱着,颇为护短地说:“这可是我要定下的未来女婿,可不许说他傻乎乎!”
顾嘉听这话,一怔,她没想到皇后竟然在皇上面前这么说话。
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皇上听了皇后的斥责,不但没恼,反而越发笑起来:“倒不是说傻,就是挺好玩的。”
说着,还轻轻拍了下小平安的脑袋。
这可算是把皇后惹到了:“别,可千万别,这是头凶,可不能轻易碰到,哎,你这毛手毛脚的,再不能让你碰了!”
皇上:“……”
被嫌弃的皇上,只好和顾嘉说了一会话,问了问府中的近况,又说起齐二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如上辈子一样,和北狄这一站,大昭国大获全胜,且胜得光彩利素。
皇上夸道:“果然不愧是齐二,朕从小时候就知道他将来必成定国囗囗之才!”
顾嘉心里不免想,这个大功上辈子可是你的,这辈子等于挪给齐二了。
不过想想,他早早地登上了皇位,要什么战功,给齐二也挺好的。
而旁边的皇后却轻声笑着挪输,软软地道:“你刚才还说人家傻乎乎的呢。”
皇上神情一顿,之后脸不红气不喘,自己给自己圆谎:“这是大智若愚!”
顾嘉看着皇上这样子,再看看皇后,也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皇后少了几分之前的端庄,却看着越发柔软可亲,而皇上呢……皇上让人一看就想笑。
带着自家小平安从宫里头出来,一路坐着马车回去府中,走到自家那条街前,就 见车马众多,水泄不通。
她不免纳闷了,想着这 是怎么了。谁知道底下丫鬓一打 听,却是道:“二少爷回来 了!” 顾嘉心中一喜,胸口狂 跳,赶紧命车夫抄小道,赶紧回家去。
这一路上东挪西绕的, 总算是到了府门前,恰好看一众车马色到了。为首的那个,可不正是她的夫君齐逸腾。 自边疆走了一遭,他肤色黝黑,眉眼郎阔,下巴那里还带着青黑色的胡子,整 个人少了几分文人气,却多 了些征战沙场的辽阔豪迈。
顾嘉看了他,心里着急,从旁边奶娘手里艳起熟睡的小平安,就要下车的。 她说过要生了孩子等他回 来,如今他凯旋归来了,她得让他看看他们的孩子。
她这里要下车,那边齐二也看到了她的车马,矫健地翻身下马,阔步来到了马车前。车门帘撩开,她抱着孩子弯腰间,就见他站在马车前,伸出手来接她。
那手腕结实粗壮,手指修长,指骨分明。 这是她家夫君的手,温暖有力的手,会楼着她安抚她的手。 她视线上移,看向他。 。
当她看进他的眼睛里, 一种奇妙而熟悉的感觉袭来。 这是她此生的夫君,也不单单是她此生的夫君。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在夕阳如血荒草凄凉的原野里抱着一盏灯枯瘦如柴行将就木的男人 。
她在车上,他在车下。她怀里才包着她为他生下的骨血。而他伸出手来接她。
盛夏略显燥热的风拂过面颊,恍惚间,所有的军士和奴仆,还有那繁华的街道巍峨的国公府大门在这一刻都远去了。
生命的流逝和再生,命运的转接,前世和今生,这 一刻在两个人眼中交汇。过 了仿佛一辈子那么长,他终于哑声道:“嘉嘉,你回来 了,我也回来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