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和皇上一向要好,皇上自然是一心帮着儿子的,既然皇上那里请过的名医都没用,那是不能抱什么希望了。
想想,悲从中来:“可怜阿嘉还得了个老宫人调理身子,竟还要吃药的,可真是受罪!”
关键还是白受罪了。
齐二沉声道:“母亲,我是想告诉阿嘉的,请她不必再吃药了,要不然白白受苦而已。”
容氏点头:“是,那自然是不该再吃了,吃了也没用的。”
正说着这话时,突然间外面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少爷,少爷——”
容氏见了,不悦,沉下脸来:“这是做什么,还有点规矩没有!”
那丫鬟吓了一跳。
齐二看过去,却是红穗儿。
他想起大夫还在帮着顾嘉过脉,而红穗儿竟然急匆匆地跑来,必是顾嘉有事,当下心中一紧,忙问道:“红穗儿,少奶奶那里怎么了?大夫可看过了?”
红穗儿刚才被那么一吓,有些懵了,不过看到齐二,她顿时又咧嘴笑起来:“少爷,少爷,大喜啊,大夫说了,少奶奶有了身子,已经三十多天了!”
容氏:……
齐二:……
红穗儿看容氏和齐二竟然是面上毫无喜色,一脸呆,不免有些纳闷,她以为她没说清楚,只好再次重复说:“人家大夫说了,少奶奶刚才犯呕那是孕吐,是很常见的,根本没事,还说少奶奶已经怀了三十多天的身子,胎相极稳,一切都好,不过说少奶奶也要好生保养,说等下开个方子,少爷,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少奶奶等着你呢。”
容氏终于从那呆愣之中反应过来,她无法理解地望向自己的儿子,自己那老实巴交从来都是正直端方的儿子。
谁能告诉她,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一辈子不能有子嗣?天生无能?三皇子特意请了名医给他看但是绝无希望?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二也慢慢地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他一脸惊喜:“母亲,大喜,这是大喜,孩儿先回去了!”
说完,拔腿就往外跑,一溜烟不见了。
面上是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沉痛,尽是欢喜得意风光狂喜。
容氏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儿子的背影,喃喃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良久后,她才恍悟:“管他怎么一回事,反正阿嘉有了身子,这是好事,大好事啊!”
当下忙吩咐嬷嬷们:“快,命人准备些轻淡饮食,还有酸汤辣汁的,另外把我往日藏的那些上等好补品,全都找出来!”
她要过去看怀孕的儿媳妇了!
——
顾嘉这里,正是浑身虚弱,瘫倒在榻上,几乎无力动弹的,只要稍一用力,便觉得泛起恶心,想要干呕。
当着大夫的面,却是不好做那娇弱之态,只能勉强忍着。
一时大夫过脉后,出去,她虚弱地问起身边的七巧儿:“少爷呢?”
七巧儿:“少爷好像过去太太那边了,走得急,也没交代什么,还没回来呢。”
顾嘉轻叹了声。
她知道齐二过去容氏那里必然是有事,可是心里还是跟缺了一块似的。
她如今身子不好,心里也难受,就盼着他能陪着自己,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要让自己看到就好啊。
正想着,外面嬷嬷满脸笑容地跑进来:“大喜,少奶奶,大喜啊!”
顾嘉纳罕:“这是怎么了?”
嬷嬷跺脚,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少奶奶有了身子了,有喜了,我说怎么吐成这样,竟然是孕吐!这下子可算是放心了!”
顾嘉听得,自是惊得不轻,一时都不敢相信的。
上辈子,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日日盼,夜夜盼,后来三房四房都接连有了喜,就她,一直没动静。
她多希望有一天有人也给自己这样道喜啊!
及至这辈子,想到自己因没有身子,竟要喝那难捱的药汁,便觉生出许多无奈,一切都仿佛黯淡起来。
如今,竟然有人告诉她,她有了身孕,有喜了。
再也不用空看着别人大起肚子自己却毫无指望,再也不用为了子嗣调理身子去喝那药汁了?
顾嘉喜得睁大眼睛,头也不晕了,呕吐也止住了,只在那里笑,傻笑,怎么都停不下来。
底下的人听说了,自然一个个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当奴仆的,自然都是巴望着主子能兴旺发达得宠的,主子混得好,底下当奴仆的才有指望,才能过好。
若是二房一直没子嗣,奴仆们出去脸上都没光的。
现在可好了,二少奶奶怀孕了,她们出去腰板可以直起来了。
正一个个喜不自胜,想着以后的美日子,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齐二的声音。
“嘉嘉!”
齐二飞一样地从容氏那里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嘉嘉,这下子可好了,你再也不用喝药了!”
——
却说齐二进屋,喜色溢于言表,狂奔过来,抱住顾嘉,激动得话不成句:“嘉嘉,你终于怀上了,你这下子再也不用吃那药了,再也不用犯愁了!”
他知道,顾嘉怕的是她这辈子都无子嗣,到时候作为夫君的自己只怕会纳别人为妾,亦或者他不得不抱养别人的孩儿致使夫妻感情生分了去。
虽然他一再保障,可是女人和男人的位置到底不一样,女人天生就是会多想的。
是以他干脆来一个釜底抽薪,告诉他母亲,是他天生无能,不能让女子孕育子嗣,如此一来,所有的压力都会转嫁到自己身上,再也没有人会为难顾嘉了。
便是世人嘲笑,那就嘲笑他好了。
只是他怎能想到,自己刚下了这个决断,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地编造了这般谎言,顾嘉就有孕了。
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一切的烦恼瞬间随风而去,晴空万里,从此后再也不用为此忧愁。
狂喜的齐二抱住顾嘉,几乎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后只能是低首,怜惜地啄吻顾嘉的脸庞,看着她欢喜流泪的样子:“嘉嘉,你高兴吗?你终于怀上了,你要为我生下儿女,你不用为这个忧心了!还有那药,再也不用喝了,我这就让你去倒了,你再也不必难受了!”
顾嘉猛点头:“嗯嗯,是,我,我真没想到,我竟然——”
不敢相信的,她原来有一天也能听到别人的恭喜之声,她有一天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
其实渴望一个孩子,不光是因为来自世人的眼光,不光是来自国公府的压力,还因为她自己也想当一个母亲,也盼着有一个孩儿在怀里呱呱啼哭啊!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里是平坦的,几乎看不出任何动静,肚子里藏着一个孩子吗?过些日子,这肚子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会大起来?
齐二顺着她的动作,也伸手过去,将自己的有力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覆住了她的手。
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头一次要当爹,无法相信这柔软平坦的小腹以后会大起来,还会为他孕育一个孩儿。
这一刻,他抚摸着那里,胸口突然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和他的嘉嘉,日夜恩爱奋战,终于有了结果,嘉嘉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血。
那种奇异的感觉在他胸口膨胀,让他竟然有一种窒息般的幸福感,他深吸了口气,畅快尽情地享受着这种快感,一时感动得忍不住搂住顾嘉,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她的:“真好,我们……也将有个孩子了。”
顾嘉自是明白他的喜悦,她自己何尝不是激动得一直流泪。
而就在这人生最为幸福美满的一刻,顾嘉突然间一阵恶心感涌上来:“呕——”
她慌忙趴在那里,干呕起来。
齐二唬了一跳,连忙帮着她捶打后背,又赶紧叫丫鬟:“再去请大夫来,让大夫看看,怎么又吐了!”
丫鬟们一边上前伺候,一边掩唇笑:“少爷,大夫说了,这是孕吐,没法子的。”
齐二看着痛苦不堪的顾嘉,恨不得以身代之:“怎么可能没法子,开个药止吐不行吗?把那大夫叫来!”
顾嘉这边吐个天翻地覆,不过胃中空乏,也吐不出什么来,不过干呕而已,吐完之后,她黑发披散,衣衫凌乱,面目苍白,好生可怜。
齐二看着自己娘子这可怜模样,心痛得无以复加:“怀个身子而已,怎么可以这样,让那大夫想法子,怎么也要止住吐!”
一时他搂着顾嘉,请那大夫进来了,厉声道:“麻烦大夫,看看怎么开个药,让我娘子不必如此难受。”
大夫顿时吓了一跳。
这齐大人,嘴上说得客气,还用了“麻烦”二字,可是那神态那语气,倒仿佛他不开药可以把他给宰了。
他忙道:“齐大人,这是女子孕吐,倒是可以开个药暂止住,但是只止得一时,怕是以后该吐的还是吐。”
齐二:“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自古女子孕育,都是会这样的,熬过去自然就好了。”
齐二听着,一时哑口无言,片刻后:“那就先开药止吐!”
大夫听着,自然赶紧灰溜溜地跑出去开药了。
一时想着,人都说这位齐大人如何如何好,看来未必啊,瞧这厉声厉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他家仇人。
正想着,容氏来了。
容氏笑得都合不拢嘴,眉眼里都是欢喜,走路都是带风的。
她见了这大夫,知道这是给顾嘉过脉的大夫,当下大喜,忙上前郑重谢过了,又让人给大夫重重地包了喜金。
大夫接过来,却是好大一包,沉甸甸的,又见容氏对他格外敬重,当下心中好受,也就不计较齐二的无礼了。
暗暗摇头离开,心中却是想,这位齐大人,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不曾想看到自家夫人呕吐难受而已,竟然急得跳脚,可真真是——可怜!
也怪不得人都说燕京城里政事堂齐大人是个惧内的。
容氏进了屋,却见她家儿子正抱着她那儿媳妇在那里心疼呢。
便是见她进来了,竟然也没掩饰一下。
容氏叹道:“小二子,这是大喜的事,你何至于如此难过,阿嘉怀着身子,孕吐是再正常不过的,我当初怀你的时候,那才叫难受!”
然而齐二听不进去她娘说以前。
他是挺心疼她娘,他也是感激母亲的孕育之恩,但那都过去了,眼下实打实的是他的嘉嘉在难受,难受得他简直是恨不得代她难受。
顾嘉见容氏进来了,便是再难受,自然也要打起精神来见礼。
容氏见此,忙命她躺下:“你可躺着吧,你如今怀着身子,可要仔细,不必那么多礼!”
一时又叮嘱道:“你如今不比从前,凡事不必太过操劳,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你也不必管,一切都由我来操心就是。若是想吃什么,你就尽管说,想要什么,也尽管说。”
说着,容氏都不由得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可就盼着你给咱家添个大孙子,也好冲散下之前的晦气,你如今可是咱家的宝,谁也不及你金贵!”
容氏说完这些,又叮嘱了齐二好一番,无非是她怀着身子你要让着她,可别惹她不高兴,她怀着身子,你要避让着,不可再通房冲撞了胎气云云,说了好一番,耳提面命的,最后又喜滋滋地嘱咐了顾嘉一番,这才离去。
齐二搂着顾嘉,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时候丫鬟们终于把大夫开的药熬好了,连忙端上来。
齐二也不让丫鬟们伺候顾嘉,自己亲自捧了药去喂顾嘉。
顾嘉拧眉,眼泪汪汪:“我不想喝。”
想想要喝药,心里就难受。
齐二叹,温声哄道:“嘉嘉,你要听话,喝了这药,你就不会呕了,喝了就好了,忍忍,憋着气一下子喝了?”
顾嘉这辈子没见齐二这么温柔过,他简直是仿佛哄小孩子一样哄着自己。
她微微颔首:“那我试试吧。”
于是齐二先吹了吹,又小心地喂给顾嘉。
谁知道顾嘉刚尝了一口,便受不了,呕的一下子,刚喝下的药尽数吐出来不说,还继续干呕,呕到最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样子。
齐二急了:“这大夫真乃坑蒙拐骗之辈,开的这是什么药,根本不管用的!”
顾嘉吐了半晌,虚弱地道:“罢了,罢了,不怪人家大夫,是我自己喝不下去……”
齐二无可奈何了,搂着顾嘉满脸心疼:“那怎么办,难道你就这样难受下去?”
顾嘉费力地摆摆手:“我先躺一会……你别吵……”
平时觉得自家夫君很有主张,很是稳重淡定的啊,怎么如今……这么鼓噪没主意?
齐二顿时噤声,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先歇歇,我陪着你。”
顾嘉:“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躺会。”
可是齐二怎么可能轻易走呢,他陪在身边,一直看着顾嘉闭眼,慢慢地睡着了。
听着她安静轻微的鼾声,他才提着袍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生怕一个脚步声就吵醒了她。
旁边红穗儿正伺候着,看到齐二这般动作,这般模样,和七巧儿对了一个眼神,都不由得暗暗笑起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堂堂政事堂威风凛凛的一品大员,在家为了在家娘子的孕吐,竟然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呢。
而齐二蹑手蹑脚走出房中后,站在屋檐下自己一个人傻站着。
他一会儿想想顾嘉这模样,心疼得难受,恨不得不要怀孕才好,一会儿想想顾嘉怀下身子,再过九个月就会生下一个属于他和顾嘉的孩儿,心间的喜欢便止不住了。
望望天,他长叹一声,自己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这感觉,真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匆忙过来:“二少爷,太太说,让你过去一趟,她有话要问你。”
齐二微怔,他突然想起,当时他一脸沉重地跪在母亲房中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
这是到了兴师问罪的时候了吗?


第174章 大喜事
当下齐二走向容氏房中,自然想起自己一脸沉重地跪在母亲房中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
他也是怕子嗣之事让顾嘉不自在,是以想把这个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若是世人白眼嘲笑,那就嘲笑他,左右他是不在意的。
只是没想到,他前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此生子嗣无望且药石无救了,后脚那里红穗儿就传来消息说顾嘉有喜了。
母亲在大喜之下,自然不记得责问自己,但是如今冷静下来,怕是要起疑心了。
齐二没法,自己说出的谎自己来补,少不得硬着头皮过去了容氏那里,先拜见了。
容氏问起顾嘉是否还呕,齐二自然如实禀报,愁眉叹道:“那大夫开了药,谁知道嘉嘉越是吃了药越呕,根本不曾管用的,实在是庸医。”
容氏噗嗤笑出声:“药虽能止呕,但阿嘉自己吃不下,又怪得了别人?”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儿子平时都一本正经的,如今因操心妻子,都顾不上掩饰,竟然是一口一个嘉嘉。
敢情平时私底下就是这么交的,只不过在外人面前装罢了。
她暗自好笑,面上故意绷下脸来:“先别说那个,你先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明明注定无嗣的,怎么阿嘉竟然怀了身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齐二听得这话,母亲竟是有怀疑顾嘉之嫌,这可非同小可,忙恭声道:“母亲,世事难料,看来孩儿往日看的多是庸医,险些误了孩儿大事,嘉嘉肚子里,确实是我的亲生骨肉,这个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容氏故意道:“皇上昔年也是请过名医给你看的,不是说也不中用吗?”
齐二默了片刻,脸红,咬牙硬着头皮道:“儿子的病,儿子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儿子恢复过来,不过这两个月而已,但是儿子不报希望,所以才那么说给母亲听。”
容氏呛咳不止。
她这可怜儿子可真不容易,为了圆谎,可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罢了,罢了,她这当娘的,也不至于非要这么欺负他。
想起顾嘉有了身子,容氏心里忍不住地乐,嘴里也憋不住笑起来:“对了,这段日子你可千万注意,自己单独住,得分开,别闹了她,前三个月可是万千要紧的时候,大意不得!”
齐二自然应着。
容氏又叮嘱了一堆,最后让人把自己准备的各样物事都带过去给顾嘉,好让顾嘉补身子,她自己则是赶紧过去佛堂那里,谢天谢地谢祖宗谢菩萨的,也好说给老太君知道让她高兴。
到了晚间时候,国公爷回来,全家都知道了这消息,大家自然都为齐二和顾嘉高兴,国公爷甚至亲自过去宗庙去上香,谢祖宗保佑。
容氏特意摆了个家宴庆祝,大家伙乐一乐。
顾嘉自然没参加这家宴,她是被那干呕闹得根本下不了床,只能让人伺候着喝点汤水来补力气。
齐二也是在这家宴上匆忙露脸吃了点东西,就赶紧回去照料顾嘉了。
如今连宫里头的御医都来过了,说是这孕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煎熬,熬到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
齐二掐指一算,这才三十多天,距离三个月还有五十多天,心痛不已,搂着顾嘉,比顾嘉还难受。
好在皇后赐下的那老宫人,不但会调理妇人身子,也会照料孕妇的,如今恰好过来,变着花样给顾嘉煮些汤水,或酸或甜的,顾嘉胃口好的时候勉强能喝下,也不至于饿着,吃了两日,孕吐稍微好转,这才让齐二些许松了口气。
恰这个时候北宁王妃上门,贺喜之余,提起来齐三齐四的婚事,那意思是要给做媒,容氏自然高兴,北宁王妃那里随便介绍一个,门第自然不会低。
其实底下两个小子的婚事,齐四她倒是不操心,左右不会差的,她就担心齐三。
齐三是庶出,就怕姑娘家嫌弃,不好找高门第的,如今北宁王妃能帮着操心,那是最好不过了。
顾嘉得知北宁王妃给家里小叔子做媒,若是以往,她必是掺和进去,好看看那要嫁进门的妯娌会是什么样,给自己把把关,免得进门那心机歹毒之徒,可是如今,她怀上身子,走几步路都难受,哪里还有那心思,少不得把这些事交托给齐二来,叮嘱齐二:“万万看着些,三郎四郎都是好儿郎,可别寻个争强好胜之辈,到时候反而搅得家宅不宁!”
齐二自然明白,颔首道:“你放心,娘心里自然有数。”
容氏心里有数,为什么呢?如今娶了两个媳妇进门,顾嘉自然是个好的,但是那翔云郡主,家世好门第高,奈何这性子,实在是个作怪的。
其实她生下个残缺的嫡长孙,容氏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也不至于为此多么怨怪她,关键是她这处事,让人心里总是不痛快。
容氏现在是一心想着,在好门第里挑那些性子柔顺大方的,便是容貌次一些,才情次一些,也要性子好。
齐二知道自己母亲这心事,自然不担心。
而此时顾嘉和齐二这里为了孕事而沉浸在甜蜜之中,容氏那里也因为张罗着小三小四的婚事而操心,一时之间可以说是举家一派笑颜,处处都是喜事,再没什么烦恼的。
可唯独有一人,却是凄凄冷冷,日日落泪,那人自然是翔云郡主。
翔云郡主如今已经把辉哥儿从容氏那里抱过来了,自己养着。
她每日都亲自照料辉哥,每每换尿布时,看到辉哥那残缺的身体,她便悲从中来,不由得眼泪横流。
这一日,齐大过来,因兄弟几个喝了些小酒,是以身上带了些许酒气。
翔云郡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是自哪里来?”
齐大过去看看辉哥,淡声道:“和二郎他们几个喝了几盏。”
翔云郡主听得二郎,眸中闪出恨意,冷笑一声,挑眉道:“是吗,二郎?听说弟妹如今怀上了身子,可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
齐大听这话,皱眉:“这是什么话,二郎要当爹了,该为他高兴才是,他成亲半年有余,弟妹那里一直不见动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正高兴着。”
翔云郡主胸口憋闷,气得手都在颤,不过却拼命忍下了:“别人高兴,与你何干?你有那时间,何不想想辉哥这该如何处置?”
她一说这话,齐大越发不高兴了:“处置?辉哥是我们的儿子,便是有些残缺,那又如何,养着就是,我堂堂孟国公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又何必用处置二字?还是说他碍了你的眼?”
翔云郡主本就满心憋屈,更何况齐大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自嫁过来后,齐大都是好声好气的,还没曾和她动怒过。
她低头细想,越发觉得齐大这是暗恨她生下残缺的辉哥,这是嫌弃了。
当下心中悲痛欲绝,咬牙切齿:“你怕是恨不得休了我才好,我在你们家,也是受尽了委屈,如今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就是!”
齐大莫名,瞪着翔云郡主,简直是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半晌,无奈地摇头:“你若是要怎么样,你尽管说话,不要和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说完,甩袖而去。
翔云郡主绝望地趴在榻上,抱着辉哥,恨得嘴唇直哆嗦。
她若不是入了孟国公府的门,遇到了顾嘉那种阴险歹毒之辈,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这时候,孙嬷嬷悄无声息地进来了,走上前,陪着笑:“郡主,你也先别哭了,如今之计,还是得好好为辉哥儿打算,再把那奸恶之辈看看怎么惩处了,为辉哥报仇雪恨才是。”
——
顾嘉干呕了半晌,好不容易折腾着歇下,此时却突然惊醒过来。
恍惚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里有什么却全不记得了,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沉吟一番,细想了下如今的处境,终究是不安。
如今自己怀上了身子,底下两个妯娌还没进门,自己需要防备的,唯独翔云郡主那里。
她细想过后,终于是唤来齐二。
齐二正在书房里看着从朝廷带回家的公文,如今听说顾嘉叫他,赶紧放下公文赶过来。
一进屋,就见她乌发垂肩,坐在床上,眉眼间笼罩着一丝脆弱,隐隐有迷惘之态,当下自是心疼不已,忙上前道:“嘉嘉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也是人在孕中,身子也不适,人就格外地脆弱孤单,总想着找个人来倚靠,顾嘉见了齐二,如一只受惊的小鸟儿般扑到了他怀里,攀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心里总觉得不安,我好怕我没办法顺利生下这腹中的胎儿,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齐二忙安慰道:“怎么会,孩子不是好好的吗,御医也说一切都好,你只要安心养胎,不会有什么事的。”
顾嘉抱着齐二:“可我总是怕……”
齐二感觉到怀里的顾嘉身子都在哆嗦,怜惜不已,只好抱着她,轻轻拍哄,又用言语低声安抚,如此安抚了半晌,顾嘉才算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后,她还是把萧越查出来的事告诉了齐二。
“本来那天就要告诉你的,谁知道你却出去了,再之后等你回来,我就怀了身子,闹成这样,日日没个消停,竟耽搁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太太那里,太太知道,怕是要生气的,你看看该怎么处置?”
齐二听得,自是震惊不已。
世间龌龊歹毒之事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给妇人下药,致使妇人生下残缺胎儿的事,这还是头一遭,实在是有违人伦,下流歹毒人所罕见。
震惊之后,他再看自家怀着身子的娘子,那眼神就万分谨慎了:“嘉嘉,你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你先在家中安心养胎,我去向皇上请假,干脆不去朝中,留在家里陪着你,以安你心。至于我们院子内外使唤之人,我会逐个检查,所用饮食,处处精心,绝对不假人之手,万不能让你受奸人所害。”
一时又想着:“要不然干脆我带着你过去庄子上,这样更能避开小人。”
顾嘉叹道:“那奸恶之人,我猜着就是出云郡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若真是,这件事总是要禀报婆母那里知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