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爷顾嘉顿时唬了一跳,那当然是不行的,她绝对不能出面,于是大家各自举荐,推荐出来三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约定了要和盐政司探讨这山地的价格问题。
顾嘉这么一撺掇,总算是把这山民们给撺掇出了气候,功成身退,她当然得赶紧跑,于是匆匆告别了,就打算赶紧回家去。
谁知道她刚离开,就见身后跟着一小撮人,分明是要追踪她的样子。
看那行头,倒像是盐政司的?
顾嘉不敢大意,连忙坐上了马车,让马夫快些赶路,绕路甩开后面跟踪的人。
折腾了半晌,总算是甩开了,顾嘉长出了一口气。
“可不能被识破了,要不然麻烦大了,不说别的,就是齐二那里怕是都要恼我的。”
正想着这个,就听得前方一个人朗声道:“陈少爷,久闻大名。”
顾嘉听得这个,心顿时沉下去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个,正是齐二。
……
顾嘉偷偷地从车缝里往外看,只见齐二身穿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一群属下,看上去好生威严端正。
她若是真得什么陈少爷,自然是可以出去和齐二应对一番,但她不是什么少爷。这么一出去,齐二必然认出来她来,那不就露馅了?
其实事情到了今日,便是齐二知道她是陈少爷也不要紧,和他好好说说就行了,她知道齐二必不会真生了自己气的,便是生气,求一求磨一磨也就没事了。
可现在是……在场的除了齐二外,还有那么一群外人。顾嘉顿时想起来自己曾经女扮男装被人看到,且当时齐二是帮自己牵马的,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只说盐政司的齐大人有个男相好,长得如何如何模样。如今若是外人看到自己,再看到自己和齐二认识,只怕是对齐二不好。
如今怎么也得想个法子,让齐二知道,这马车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什么陈少爷。
她这边焦急着,外面的齐二却是不知道的,当下疏声道:“陈少爷,久闻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无论如何还望陈少爷赏个脸,盐政转运司恭请陈少爷大驾。”
盐政转运司……
顾嘉心里更无奈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故意粗着嗓子道:“齐大人,陈某也是久仰齐大人大名,只是今日实在是有事,耽搁不得,能否改日再前往盐政司拜访,也向齐大人谢罪?”
齐二乍听得这个声音,也是微怔。
他皱眉,继续道:“陈少爷,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既然遇到了陈少爷,自是想请陈少爷走一趟,况且我等不会耽搁陈少爷多少时间的。”
顾嘉见齐二并不那么好说话的,没办法,只好道:“齐大人,你有所不知,今日我在城中得一方宝砚,据闻那是前代留下的名砚,若是就此耽搁了,只怕是再不能得的,是以赶着时间,等我办完这件事,自是会前往盐政司。”
齐二抿紧唇,静默地望着前面那辆马车。
宝砚,姓陈,且声音有些耳熟。
齐二的目光从那车帘缓慢地移动到了车夫身上,这个车夫并不是顾嘉以前用的那个,但是多少也是看着眼熟的。
顾嘉见齐二根本不说话的,急了,心想他该不会这么愚钝认不出来吧?心里一急,干脆豁出去了,当下道:“况且,陈某还有一条裤子破了,放在朋友家中,正待要去取,这是不能耽搁的。”
周围的人听得,都纷纷纳闷,陈少爷的一条裤子放在朋友家中,和齐大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齐二听得这话,已是脸红耳赤咬牙切齿。
这么私密尴尬的事,她竟然当众说出来?便是别人猜不出来,她难道不脸红?
齐二咬牙,忍下心中的无奈,终于硬生生地道:“如此,明日齐某恭候陈少爷大驾。”
顾嘉松了口气。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齐二想必是听明白了,这才放过自己吧?
一时彼此又客气了几句,总算是齐二带着人马退去,顾嘉松了口气,也不敢就这么回去自己庄子免得别人怀疑的,只让那车夫先在城外胡乱转上几圈,免得让人发现了自己的老窝。
这边刚转了一会儿,就听得后头马蹄声急。
顾嘉赶紧回头看时,后面可不正是齐二,他也不知道怎么甩掉了他那群侍卫,自己骑着马跑过来了。
顾嘉心虚得厉害,但是没办法,暴风雨来了总是要面对的。
她现在只能想着,怎么花言巧语——不不不甜言蜜语哄他让他不生气。
她这边还没想好呢,那边骑马的齐二已经来到了近前,来到近前后,他竟然是连停下马都不曾,直接纵身一跃就进来了马车里。
“啊——”顾嘉下意识低叫出声。
他穿着一身官服,那官服布料硬厚,却因他如此策马奔波而湿透了半边,男人的汗味和骑马后的那种奇怪味道混合在一起,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袭击而来。
怎么想到他来势这么猛,那个架势一点不像她一直认为的那个齐二,本应该是谦谦君子的齐二,一点不像。
他那来势汹汹的样子,倒像是要把她给宰了。
她低叫之后,赶紧要躲开,从座位上直接往前扑。
然而齐二已经捉住了她。
齐二捉住她,便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她挣扎,他就用两只胳膊环住她,让她在有力的臂膀和坚硬的胸膛之间动弹不得。
之后他以雷霆之势低下头来,寻到了她低叫呢喃的唇,不容置疑地亲上,撅入她的口中,像采蜜一般汲取着里面的甜蜜。
顾嘉唔唔唔的,待挣扎喊叫,却不能出声了。
他的力道太大,动作也太霸道,她开始还徒劳挣扎几下,后来便挣扎不得,被他搂在怀里恣意行事了。
她仰起脸来,手下意识地撑在他腰上,环住。
而她这个无意的动作,却更激发了他的渴望,他甚至用他的双腿定住她那绵软犹如豆腐一般的身子,将她整个裹住。
他好像一个贪婪的豹子,不知道饿了多少年月,好不容易捉了一只小嫩兔儿,捧着搂着却不知道如何下口最美味。
最后他放开那娇软的小嘴儿,抱在怀里,大口喘气。
就在这时候,外面早已经疑惑的车夫忍不住问:“姑娘,你没事吧?”
怎么听着后面车厢里好像有些奇怪动静?
顾嘉本来已经沉沦在他怀里放弃挣扎,任凭他为所欲为的,听到这个,心里又羞又恼,睨了他一眼,上去就要咬他的胳膊。
齐二沉声道:“没事。”
他这一出口,外面的车夫吓了一跳:“谁,谁?”
说着就要停车。
齐二道:“我是你家姑娘已经订下的未婚夫婿。”
顾嘉微惊,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把个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谁和他定下来了,谁要他宣告天下啊?
齐二低首,咬着她的唇,低声威胁道:“去和你那车夫说明白。”
顾嘉哼地一声,就是不搭理。
齐二又低声道:“那我先把你的车夫押到盐政司审一番,理由就是鼓动山民作乱。”
顾嘉:“……”
她顿时心虚了,赶紧清了清嗓子,对车夫道:“这确实是我的未婚夫婿,你不用多管,回去庄子里就是了。”
车夫听着,惊疑不定,最后想想人家既然是小两口,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做人车夫的,最重要的是要两个耳朵关键时候能聋,一双嘴巴关键时候能哑。
于是车夫把自己当做聋哑人,车里的齐二则继续搂着顾嘉,根本不放开的,低声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说,你这小妖精,到底存的什么心思,竟然瞒着我假扮什么陈少爷,鼓动那些山民和我作对?”
顾嘉无奈:“我没有坏心思,我都是好心思啊!”
齐二低哼一声:“我想起来了,那日重阳节在山上,你分明是假扮成陈少爷去和那些山民接头,怪不得碰到我竟然就要跑,我还当是你害羞,如今才知道,竟然是心虚,见到我就心虚。”
顾嘉确实心虚,确实理亏,没办法,她只好承认:“我我我我我……行我心虚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是小妖精,我坏人,我是个大骗子……”
齐二却是不饶她的:“还有,你怎么成了陈少爷,有那么多山地的?你银子哪里来的?不是说一路赌给赌输了吗?”
想想又觉得不对:“我调查过陈少爷手中的山地,那可不是小数目,一大笔银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还有,是谁帮你购置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山地底下有盐矿以至于早早地要购置了来?”
“还有,你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种事!你就不怕丢人吗?你可知道你说出这话,我,我——”
……
可怜耿直的齐二搂着怀里这娇软的小东西,闻着那甜美清香的气息,心里是满满的怜惜和喜欢,脑子里却是一连串的疑问和气恼。
越是搂着亲,越觉得她可疑。
你说寻常人怎么会生得这么白嫩娇媚,又怎么会这么多心眼?
若说当时下赌注赌赢了自己挣得了大笔银子还可以说运气,那当时慧眼识真金的砚台怎么回事?还有去年冬天好好的就她种了棉花,还有现在的盐矿山地?
这一桩桩,若说她是个神算子,那才说得过去。
“说,你是不是山里冒出来的小妖精,有那未卜先知的本领?”
顾嘉这时候也是没什么好说了的,干脆承认:“对,我可不是寻常人,我是能吃人能吸血的妖精,你怕了没有?”
反正她是赖住了齐二,不管,就算她做的这些事都露馅了,他也得帮着自己隐瞒周全了!
齐二伸出大手来,轻轻摸了摸她挺翘的小鼻子。
他觉得这鼻子长得就天生看着调皮,特别是在她哼哼的时候,一股子灵动劲儿。
他低首,亲着她的面颊:“好像有点怕。”
顾嘉:“……真的怕?”
齐二哑声道:“真的。”
顾嘉顿时不高兴了,推开他:“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齐二捏了捏她的鼻子:“既是知道你是个小妖精,那我自是要搂紧了你,免得你又像上次一样跑了。”
上次他真得以为她就这么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顾嘉听了这个,心花怒放,想着齐二这辈子真是长进了,说话这么就这么入自己的心?当下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那你看如今怎么办?你们盐政司的人怕是还等着我这个陈少爷呢。”
齐二无奈,挑眉道:“你也不曾和我商量,就做出这么多事,惹出祸事来,如今倒是问我怎么办?”
顾嘉一时干脆靠在他胸膛上,做瘫倒状娇声道:“我不管我不管,我惹的祸事,你不去给我收拾,难道我还要去找别人不成!反正我不管了,这些都归你操心了!”
说着,她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都是你要管的!我不知道!”
齐二看着她一脸赖皮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将她揉捏一番,让她也好知道疼。
不过想想,还是罢了,眼下最重要的确实是收拾这个局面。
她就算惹下天大的事来,他也只能跟在后面想着怎么收场了。


第129章 收场
齐二轻叹,无奈地揉搓着顾嘉的脑袋:“那你老实交待,这都是做了什么,也好让我知道该怎么收场。”
顾嘉想了想,便把这些事都一一交待了,最后道:“我也是为了这些山民,为了朝廷着想啊,不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过着比以前更好的日子,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山地就是他们的命根,若是就此抢走了,那不成强盗了?若是我不掺和进去,他们怕是早晚也会走到这一步,可是那得需要多少时间,这中间又会出什么幺蛾子,谁知道呢?”
齐二听着顾嘉这一番说,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想着她做的这些事虽然大胆,可是于自己心里,竟然觉得她做得是对的。她这么做,这是自己觉得极好却是碍于身份绝对不能去做的。
只是——
他道:“若是让朝廷知道了,这是大事,不好收场。”
顾嘉笑得有点赖:“怎么让朝廷不知道,这就看你齐大人的本领了。”
齐二:“……”
他突然觉得,她是吃定了他的。
“你就是知道我会收拾烂摊子是不是?”
“那我不好你收拾找谁啊,我还能找别人吗?”
这话说得……齐二竟然满心喜欢。
当下略沉吟了一番,叹道:“既是萧越也知道这件事,他如今又来了利州,那也好办。从此后,这件事你不可出面了,只在家做你乖乖的陈家大小姐,一应事宜,全都由我和萧越来处置。”
顾嘉听着,有点不太甘心,不过看齐二颇有把握,想想事情交给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自己还落得省心,只能这么作罢。
当日齐二跟着顾嘉回去庄子,见了萧越,并说明了来意。
萧越乍见了齐二,自然是有些意外,看了看顾嘉,却见顾嘉并无任何不自在的,且眉眼间尽是女孩儿家的温柔和依赖,倒像是齐二可以尽情托付是的。
他便越发明白了。
萧越和齐二见礼过了,便商议起这山庄善后一事,于萧越的角度,自然是尽可能地多争取一些赔偿,也好让顾嘉多得银子,于齐二的角度,当然是要权衡朝廷的意思和这边山民的利益。
既要让山民们以后生活能有所保障,又要尽可能地为朝廷节省银子,争取更好地办好这盐矿的事。顾嘉见了,想想这件事的分歧,私底下和萧越谈起,却是道:“我这里也不指望能靠这个发大财,只要有的赚就行了,毕竟我也不缺这个吃穿,反倒是别的山民,他们总是得为日后打算。”
萧越顿时明白了,看向顾嘉的眸中带着些无奈:“芽芽之前可是一心挣银子的,如今这心气倒是歇了些?”
顾嘉被萧越说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是不想让齐二从中为难,但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只好道:“从朝廷那里挖银子,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这一片山地过多,若是引了人注意,不但耽误了齐二少爷前程,只怕是我们自己都要折进去。朝廷若是真被惹恼了,只怕是要先捉几个进去,到时候我们必是首当其冲的。”
杀鸡儆猴,擒贼先擒王,这个是可以想见的。
萧越听了后,沉思半响,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凡事过犹不及,那就依你所说,我再和齐二少爷商量下。”
——
既是齐二和萧越接上了头,顾嘉就干脆不管事了,全都交给他们两个人来处置,只偶尔问起现在什么什么情况。现在那些山民们其实已经不需要顾嘉来怂恿了,不知为何他们已经知道朝廷的意思,希望落空,这些人就开始闹事了,三番五次地去盐政司要个说法。
按说民应该是怕官的,可是山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子,现在朝廷要拿走,他们当然得闹,这个时候也不管你是什么官了,反正我们就不同意上缴山地。
如此颇闹了一番,还有一次把盐政司给砸了,齐二再次上表朝廷,晓之以情说之以理,又暗中找了三皇子让他帮着说项,最后总算是朝廷那边松口了,是要以两倍的价格收购那片山地,给山民们补偿,同时在监造盐矿的时候,用工以及用人都要先用那些山民,并把那些山民全都登记在册了。
齐二又带着盐政司和山民们前后谈了几次,亲自制定了对山民们的安置措施,并命人手抄了数份散发给这些山民,渐渐地,大家也都接受了朝廷的两倍补偿办法——有这笔钱,他们还可以去其他地方安家立业,也可以留在这里成为盐矿的雇工。
这下子皆大欢喜了,总算是一切妥当,朝廷同意了,山民们满意了,盐政司的人想到政绩也满意了。
而顾嘉……放心了。
一大笔投资,换来了两倍的回报,这是第一满意。
事情圆满地完成了,齐二也没像上辈子那样受伤,这是第二满意。
顾嘉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利州这里一切都太顺利了。
就在她觉得心满意足的时候,齐二又送来了燕京城的消息,原来齐镇万已经在燕京城和博野侯府提起顾嘉的事,并且上表了朝廷为顾嘉请罪。
鉴于他编造的那个故事有零有整有细节有转折,且在御书房里说得那叫一个感慨真切,以至于皇帝丝毫没有怀疑这件事,下旨让博野侯府派人去接三品淑人顾嘉回燕京城。
齐镇万又和博野侯提起齐二和顾嘉婚事的事,此时博野侯那边是没有不同意的。
一则是博野侯对齐二印象是不错,觉得可以当自己女婿,二则齐镇万救了顾嘉,而顾嘉如今身子虚弱又在齐二那里养伤,这孤男寡女的,考虑到自己女儿的名声,他也得同意了。
况且博野侯和齐镇万一向有些交情,老朋友出面,他也不可能拒绝。
这个消息传来后,顾嘉听着,简直是要飞上天了。
怎么最近事事顺遂,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再没有不满意的。
萧越看她眉眼都带着笑意,就连走路都是脚步轻盈的,知道她是喜欢这门亲事,一时再看那齐二,真是又酸涩又替她高兴,想着自己也该过去燕京城,请父母做一门亲事安分过日子。
当下和顾嘉交待过后,又去找了齐二,深谈了一番,这才回去。
齐二最近忙着盐政司的事,忙着收购山地,又要忙着安置山民,并和人探讨这以后新盐矿的规划事宜,可以说是忙得根本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更不要说跑过来和顾嘉多说几句话了。
又因过来庄子谈事,总是有个萧越的,他总不好把萧越撇开只和顾嘉说,一来二去,这么掐指一算,竟是已经小两个月没和顾嘉单独说过话了。
须知他心仪顾嘉已久,好不容易最近两个人之间算是放得开了,也能搂着亲一亲了,那正是贪恋这口滋味的时候,却硬生生有个萧越从中隔着,想碰碰不得,连多看一眼仿佛都是罪过了。
也幸得他忙,忙得脚不着地,这才煎熬过这些日子。
如今知道自己三叔竟已经把这婚事给自己谈妥,一时也是喜上眉梢,那心简直都要飞到顾嘉这里,只盼着利州的事能够早些了了,他上表朝廷,再求个婚事,也好早点和顾嘉完婚,从此后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无人阻拦。
于是这一日,天下起了大雪,恰他休沐,盐政司一时也没什么紧要的事,他就打算彻底休息一日,当下温水沐浴,换上了新做的棉袍,就要过去顾嘉那里,心里想着,她知道了这消息想必是喜欢的,她也是盼着和自己早点成亲的吧?
以前两个人虽然情意互通,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生怕万一婚事不顺利,徒徒增加不知道多少曲折,可是如今得了确切消息,虽不敢说已经是光明正大,但至少过了明路的,心里没太多忌惮了。
他刚刚梳洗换了新装,让底下人备马,想着踏雪出门去顾嘉的庄子,这时就见有门房匆忙赶来,却是道:“大人,刚刚盐政司的人过来,说是山里出事了,让大人你快快过去一趟!”
齐二见此,自是皱眉:“可曾说详细?快请人过来!”
那盐政司派来的是一个小厮,进来之后气喘吁吁的:“大人,山里雪崩了,不少人都在山里呢,咱们盐政司也有人在山里丈量,怕是都被埋雪里去了!”
齐二听得这消息,脸色大变,当即也顾不得顾嘉了,匆忙骑马,径自赶去山里了。
而顾嘉这边,她是知道今日齐二休沐,现在她养兄萧越也离开了,她正盼着齐二过来,把齐镇万送过来的好消息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也好让她踏实地感受下这件事。
当然,她也是有些想念齐二了,毕竟这么多日连个话都说不上。
谁知她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等到了日暮黄昏,她也是有些无奈了,跺脚道:“今日不来,以后就不要来了,谁还天天稀罕着你来!”
说完这个,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突然间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声。
她拧眉,走到窗子前,望着窗外。
如今已近腊月,天穹苍茫灰白地盖在这山川枯树之上,雪花犹如柳絮一般飘飘悠悠地自那遥远苍茫处落下,将这远处的山近处的院落全都覆盖在一层银白之中。
这是利州的雪,和燕京城的不同。
比起燕京城来,这利州的雪总觉得多了一份沉重和苍茫。
顾嘉当年追随齐二而来,开始并不觉得利州城的雪有什么不同,一直到那一年山上的雪崩了,齐二为了救个孩子,几乎埋身在大雪之中。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是齐二已经受伤被人抬回。
她是记得当时的情景的,齐二昏迷不醒,她吓得两脚一软,险些跌在那里。
后来照顾了好久,齐二才醒过来。
当时她险些以为齐二会死。
也就是那时候,她领略了这利州的雪和燕京城的不同。
利州多山,山上有了积雪,一个不小心会雪崩的,雪崩就会死人。
这不是燕京城里那种坐在楼台上抱着暖炉观赏着的雪。
顾嘉为什么急着促进这山民们闹事,急着想让这盐矿的事谈妥,就是不想拖沓下去。
她怕她和齐二之间的婚事不如意,也怕齐二又受上辈子那样的罪。
本来燕京城里传来了好消息,盐矿的事也都谈妥了,一切是那么地顺遂,她觉得这辈子的事情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的。
但是现在,她看着这雪,想着那久久不至的齐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些事情,她没办法改变?
顾嘉深吸了口气,倚靠在窗棂上,吩咐顾穗儿说:“去让王管事进城去,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务必要过去齐大人家,打探下消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怔住。
如果齐二真得有个好歹,王管事这时候就算能侥幸进城去,也没办法把消息传出来的。
那她还是要等到第二天了。
她注定是要煎熬一夜了。
烦躁地出了一口气,她闭目沉思,突然间想到了。
她应该过去山里那边,也许能打听到消息,若是真得雪崩了,必是有人知道的,齐二是盐政司人人皆知的同知,因这段日子谈赔偿的事,他在山民之中是有口皆碑的父母官,若他真得出了事,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
想到这里,顾嘉再也沉不住气了,当下命令霍管事背了马车,她要出去,过去那边盐矿看看。
霍管事听说这个,都傻眼了:“这么大雪,姑娘你真要去?”
顾嘉颔首:“对,我要去,备马。”
她知道自己是不理智的行为,这个时候应该安分地守在家里,不应该到处乱跑,可是没办法。
她就是没办法守在这里等消息。
沙漏里的每一滴沙滴下都要太久太久的时间,她徒劳地守在窗棂前,望着外面的大雪,眼睁睁地看着天黑了再等到天亮吗?
只不过这片刻的功夫,想一想齐二可能像上辈子一样遭受雪崩之苦,她就没办法安静地留在这里。
她甚至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
哪怕是没有任何用处,她也想过去,想看看,想让自己做些什么度过这让人煎熬的一夜。
她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以至于王管事并没有敢再说什么。
从顾嘉凝重的神情中,他感觉到顾嘉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做,当下也不敢阻拦,连忙命人备马,又选了庄子里最好的马把式,并两个年轻的小厮骑马跟在后面护着,万一有个什么,也好能顶上用的。
顾嘉就在这大雪之中离开了庄子,往那盐矿中出发而去,可是待到赶到这山脚下时,却见苍茫大雪,远山渺茫朦胧,仿佛隔着一层雾隔着一层纱,待要去打听,却是万径人踪灭,哪里有什么人烟。
顾嘉让那车把式在这山脚底下停着,又让两个骑马小厮顺着山脚下四处查查,听听动静。
只是过了那么一个时辰后,两个小厮都回来了,却是谁也没打听到任何消息,更不要说是雪崩的动静。
撩开车帘子,看那飘飞雪花被北风吹着扑打进车厢内,有那么一片落在她唇角上,那是刺骨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