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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柏:“……”
福宝没再看李健柏,不过想着他那别扭的样子,心情很不错。
李明栓和孙燕红当然高兴,表示欢迎,李明栓甚至说起来;“对了,福宝,你大名叫啥?”
福宝:“大名?我就叫福宝啊……”
孙燕红一愣,想了想:“诶呀,你都上中学了,叫福宝好像不合适。”
其实福宝这名字听起来挺有福气的,一听就舒服,可是如果上学了,大名依然叫这个确实不太合适。
福宝想想也是:“那,那我回头得起个大名。”
孙燕红点头:“对对对,取个吧。”
李明栓却沉吟了一番:“我记得你爹识字也不多是吧?”
福宝:“嗯。”
李明栓:“那我给你取一个,可以吗?”
福宝一听,惊喜不已,她当然是愿意的,毕竟她爹憋足了所有的力气取的名字也就是“跃进跃华胜天”这样的,还有生金生银,那都是去公社里找懂字的人取的,取出来却是“金银”这种。
福宝小时候还不懂,现在长大了,读书多了,她觉得金银用在名字里不好听,太直白了。
她连忙点头:“好啊,李叔叔,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爹娘如果知道是李书记给我取名字,一定很高兴。”
李明栓沉吟一番,低头想了想,最后道:“这年头,太文绉绉了不好,但是太直白了,我总觉得缺了几分韵味,要不就叫丹阳吧。丹,取一片红心向Ge命的意思,丹阳又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前途无量。”
福宝听了,自己默默地念了几声:“顾丹阳,顾丹阳……”
她自己是很满意的:“李叔叔,这好,我家里哥哥叫跃进,跃华,胜天,我叫丹阳,又能顺下来,又是个姑娘的名字,而且丹阳……本身也挺好听的!”
早晨红彤彤的太阳,听起来寓意就好。
孙燕红看福宝自己喜欢,也是高兴:“我也觉得丹阳挺好的,大气,比那些红啊丽啊什么的好。”
只一个“丹”字,就比“红”听着好了。
取了名字,吃了饭,孙燕红又把家里书架上的书都翻出来,挨个给福宝看,看福宝喜欢哪些。
“你别不好意思,尽管拿去,看了再还就行,你就把这里当图书馆!”
福宝倒是不着急拿,借了怕给人弄坏了,反正现在她买了一些书,可以暑假慢慢地看。
这边正说着,李明栓和孙燕红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都得上班去了。
李明栓是得准时上班,孙燕红可以出来做妇女工作,不用坐班,但是下午有个会,得赶回去。
福宝忙起身要告辞。
李明栓看看儿子:“健柏,我等下不过去县委,直接要去其它单位参观,你把福宝送到县委门口,那里有他们的牛车。”
福宝当然不愿意让李健柏送:“李叔叔,不用,我自己认识路。过来的时候孙阿姨带我过来,搭的101路公交车,我可以坐那个过去。”
孙燕红却坚持:“让健柏送你吧,公交车你第一次坐,不熟,健柏熟。”
说着,又对李健柏嘱咐了一番。
李健柏虽然面上不情愿的样子,倒也没拒绝。
这边李明栓和孙燕红急匆匆各自忙自己的了,李健柏揣着兜:“走吧。”
看他那样子,好像不太情愿,很嫌弃自己的样子。
恰好,福宝也不是太喜欢李健柏:“李叔叔和孙阿姨都上班去了,你也不用送我,我有钱,也知道101公交车在哪儿等,自己过去就行。”
李健柏坚持:“说了我送你,我就要送你。”
福宝:“我不用你送。”
她明明自己认识路,为什么要让一个不情不愿的人送呢?给自己添堵吗?
李健柏盯着福宝那坚持的样子。
她明明刚才在自己父母面前还乖巧甜软,一口一个叔叔阿姨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的。
现在父母不在眼跟前,她就马上变脸了。
冷着一张脸,好像自己欠了她八百块钱。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那不行,你不能不让我送,这是我父母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如果不完成,怎么交差?”
福宝:“你就说你完成了呗!”
李健柏:“我为什么要为了答应你的要求向我父母撒谎。”
福宝:“……”
行,让你送。
第 108 章
第108章一切都很美好
福宝现在是平溪生产大队的大红人, 福宝走在街道上, 遇到老头老奶奶一个个都笑得特和蔼, 看福宝比谁都亲, 当然也有的见到福宝就念一声阿弥陀佛。
福宝在暑假结束前, 还特意去看望了慧心慧如。
因为之前有顾卫东捎信, 她们提前做了准备, 日子比较好过, 都储存了粮食, 这样接下来年景再不好也不至于挨饿了。不过这个蕨根粉的事一出, 她们也都跟着上山去采蕨根了。
“还不知道这灾荒到啥时候呢, 能多囤点就多囤点。”
现在慧如有三个孩子了, 脾气比起之前收敛了很多,头发扎在后脑用尼龙兜给拢住,看着和普通的农村妇女没任何区别。慧心有四个孩子了,说话倒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柔声柔气的。
福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便问慧心:“慧心姐姐,你平时经常给小桃子唱催眠歌儿吧?”
小桃子是慧心的女儿。
慧心一听:“催眠歌儿?现在没这闲心!”
福宝这么一问,慧如就想起福宝以前在尼姑庵里时候, 说慧心怎么抱着福宝, 怎么哄她睡觉。
说话中,福宝抿唇笑叹了一声。
尼姑庵里的庵主已经不在人世的, 其它的几位姑子都各自归家,如今能联系上的不过是这两位姐姐, 木鱼声已经远去,姐姐们都归于尘俗之中,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曾经的佛前烟雾缭绕,曾经的细致柔软,随着这日夜劳作淹没在岁月之中。
此时的慧如,口头禅已经不再提佛祖,也不再提阿弥陀佛了,而是张嘴就骂自己那小儿子是“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感慨良多的福宝,告别了慧如和慧心,回到了平溪生产大队,谁知道一进生产大队,就发现哪里不对劲,随便一问,才知道生产大队里发生了一桩大事件。
这所谓的大事件和村口那位能耐人李大爷有关系。
原来是李大爷发现自己家的粮食少了一些,他起了疑心,就开始做记号检查,后来终于确认了,就去找了陈有福,表示自己家里招贼了。
平溪生产大队这么多年了,除了爬到顾卫东家窨子井里却被熏晕过去的聂老三媳妇,都没见过几个贼的,陈有福听到这个,自然重视,赶紧就要捉贼。
可谁也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李大爷的儿子李金来身上。
李大爷气得要命,狠打李金来。
李金来被打了,也不吭声,也不说自己偷粮食干嘛,后来王寡妇却嚎啕大哭,说李金来偷的粮食去她家了。
大家一惊,听着王寡妇哭诉,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王寡妇之前跟着刘招娣一起卖了陈粮,等到灾荒来了,家里根本没粮食,就算是可以去挖蕨根,但是她一个女人家,也没挖到多少,王寡妇又有个儿子在公社里上学,也得供养着,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
李金来和王寡妇以前有一腿,看到这样,就偷偷地帮王寡妇挖蕨根,还把自己家的粮食给王寡妇,让王寡妇做成干粮给自己公社里上学的儿子吃。
这件事一爆出来,整个生产大队都振奋了。
不敢相信,好奇,八卦,老妈子姑娘媳妇大爷叔叔的,一个个都打听起来。
要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的事总是带着一点那么颜色的风流味儿,闲来没事听听,多带劲啊!
王寡妇哭得不要不要的,李金来被家里人痛骂痛打过后,突然那股子劲上来了。
挨饿,灾荒,命都差点没了,他突然不怕了。
怕什么,再这么蹉跎下去,两个人都来了。
李金来就求了家里,要娶王寡妇。
那边王寡妇被大家戳着脊梁骨说,眼看都要喝一六零五了,听到李金来说要娶自己,顿时有了希望,不喝了。
福宝回去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是刚发生的,陈有粮坐在井台上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说完了后,他叹:“哎,我也可以给王寡妇粮食啊,她咋不考虑考虑我呢!”
别人噗地笑出声,一连声呸呸陈有粮,你算老几,人家能看中你?
这件事说笑了一番后,可就过去了。
说到底,大家想想王寡妇,也不容易,自打男人没了后,一个人养大孩子,多少艰难,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况且李大爷是个能耐人,这些年没少帮着村里,人家一个光棍,一个寡妇,相中了看对了眼,好像干脆成了好事也没啥?
大家既动了这心思,干脆反过来去劝李大爷了。
李大爷开始确实很恼火,气得要死,把李金来痛打了一通,后来被大家劝着,也觉得这好像也可以,王寡妇那个人,还算是个持家的好女人,娶进门也不亏。
须知有时候世间许多事都是一念之间,一片秋叶吹过,可能世事就已经变了。
上辈子的王寡妇和李金来在棒子地里偷,被人撞破,名声就坏了,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人,可是这辈子,两个人的事被揭出来恰是大家正为了不用饿肚子而高兴的时候,况且两个人之间虽然暴露了,却相对还算体面,大家伙的看法变了,李大爷那边的想法也就变了。
于是一切就跟着改变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顺利成章了。
李大爷的儿子李金来由胡奶奶做主,娶了王寡妇,王寡妇的儿子跟着进门,但是不改姓,依然继承以前老王家的香火。
这一天,是新媳妇进门的日子。
尽管如今光景不好,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是李大爷家依然雇了吹吹打打的,还给王寡妇做了一身簇新的大红袄,并摆了简单的席面。
鞭炮声中,大家说说笑笑的,饱经沧桑的脸上都带着喜气的笑,还有调皮的小伙子从山里摘来了桑刺儿,故意洒到新娘子梳得整齐溜光的头上:“闹新娘子了,闹新娘子了!”
就有媳妇上前护着新娘子,去呵斥那些小伙子:“你们可等着吧,等你们娶媳妇,饶不了你们!”
大家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在乡下,就都有人闹媳妇,这样才热闹,越闹起来,以后日子越好过。
福宝和陈翠儿手拉着手穿梭在人群之中,脸上一派的欢快,她们今天是负责帮着发糖的,虽然糖不多,也不是什么好糖,只是农村自制的梨膏糖,但是吃在嘴里依然甜丝丝。
她们两个都吃过了,现在舌尖还泛着甜。
“如果天天有娶媳妇的就好了!”陈翠儿一派天真地向往着。
“天天吃糖,把牙要给吃坏了。”福宝想着自己从书上学到的,这么告诫陈翠儿。
“我倒是盼着把牙吃坏呢……”陈翠儿噗嗤笑出声。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那边喊:“新娘子拜堂了,拜堂了,快点来看!”
陈翠儿精神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去看!”
福宝也不落后,赶紧跟着陈翠儿往前面挤,新媳妇还盖着红盖头,新郎官咧着嘴笑得傻乎乎,李大爷和李大娘穿上了十几年前做的细棉布衣裳,笑呵呵地坐在那里等着儿子媳妇对拜。
新郎官新媳妇对拜,送进洞房,又有一群年轻小伙子要过去闹洞房,还有人要让新郎官给大家点烟什么的。
周围的乡亲们起哄,看热闹,吃糖,一派欢庆,饥荒的阴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是福宝十二岁那年的平溪生产大队,这一年生产大队里发生了很多大事,有喜有悲,有苦有甜,许多人的命运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福宝很多年后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她那早已经辍学的宝妮姐姐竟然交了好运,被矿上来的人选中,去矿上上班了,从此成了吃公家饭的。
宝妮姐姐走前的那天,抱着福宝哭了好久。
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把自己从麦垛窝窝里找到的福宝,也不会忘记福宝对自己说的话。
她太幸运了,这次谁也没想到能把她招去,幸运得她就是想哭。
她说是福宝把幸运分给了她,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机会。
那一年,福宝和顾胜天陈翠儿他们进入了公社里的初中,在那里开始了三年的初中生涯。
一开始是六个同学一起去上学,后来王柱子不上了,陈宝家也不上了,只剩下她,福宝,顾胜天,以及咬死牙也要坚持上学的生银。
三年的初中生涯后,她又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本县的第一高中,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那一年她十五岁。
十五岁的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认为自己只要努力,这个世界就把握在自己手中。
第 109 章
第109章高中生涯
甜水县第一中学的教室里, 老师在给大家布置着这一周的作业, 而学生们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外面阴云密布, 冬雪正在漫天洒下。
这场大雪已经陆续下了一周了。
顾胜天靠着窗户, 望着外面那天, 开始发愁了。
他们这种从乡下到县里来读书的孩子, 平时都是从老家带干粮, 用五颜六色的尼龙网兜, 一人带两兜子, 那是一星期的粮食。
每天早上把用尼龙网兜拢着的干粮交到学校厨房里, 中午下课后自己去取自己的, 拿到手里热乎乎, 正好就着咸菜吃。
今天是周六了,下午就该放学回家,这个时候娘应该已经着手和面,准备给自己和福宝做下一周的干粮。
可是这种天气,咋回去啊?
听老师说, 外面街道上都结冰了,厚厚的一层冰,人走上去能直接打滑。
还听说, 县外头的路上的冻雪有些化开了, 路成了稀泥路,前几天有辆牛车经过, 牛蹄子打滑,直接翻车到路边沟里去, 伤得不轻。
这两天刮大风,山上的石头往下滑,把路又给砸烂了,路边大树都倒了几棵。
于是公社里让人封了路,说是为了防止进一步伤亡,路先不让走了,等到大雪停了,就赶紧派人去清雪清石头。
这么一来,可愁坏了进城出城的,特别是这群孩子们。
这个周末家是没法回去了,没干粮吃可咋办啊!
其实顾胜天手头有几块钱,是他娘塞给他和福宝的,让他们万一遇到个事买点吃的。
可是钱是有,粮票却没有了。
没有粮票,外面的那些国营饭店都不卖给他们啊!
台上的老师姓牛,牛老师看看底下心不在焉的学生,叹了口气:“同学们,干粮省着点吃,熬一熬,等外面路通了就好了。”
同学们却有些听不太进去,谁愿意饿着肚子听教导啊。
总算下课铃声响了,顾胜天蔫蔫地走到了福宝跟前:“福宝,咋办啊!”
福宝但是很淡定,她把刚刚做的笔记收拾好,又把课本文具盒放在了书桌下面,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道:“省着点吃,以后咱两一顿吃半块干粮。”
刘桂枝给他们蒸的干粮挺大一个,正好一顿吃一个,一天吃两顿两个,现在只能是吃半个了,这样可以多熬几天。
顾胜天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他又不能飞着回家拿干粮。
这时候陈翠儿也过来了:“你们还有多少干粮?”
福宝算了算:“还有六个,我和胜天哥哥两个人省着点,一天吃两个,够吃三天的。”
这么一想,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手里有些钱,福宝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去黑市换点粮食。
陈翠儿叹气:“我比你们好点,我从家里背来的棒子粒,可以去换干粮。不过也不多了,换棒子面干粮,只能换两天的饭量了。”
他们不但可以自己带干粮,也是可以从家里背粮食的,没加工的粮食拿过去找人家换干粮,比自己做干粮稍微亏点,但是这样能吃个新鲜。
顾胜天一听:“得,本想着你是个大户,可以让我们靠着吃吃,没想到你比我们还惨!”
顾胜天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陈翠儿的爹是陈有福,大队长,不管庄稼地里收成怎么样,她爹都是有工资的,这日子就比一般人过得好,而且陈翠儿两个哥哥现在都在大队里干活挣工分,她家不缺粮食吃。
而顾家的两个哥哥,顾跃进征兵才被征走,还没有什么进项,顾跃华没被选上当兵,本来想下地干活的,谁知道宝妮在矿上升了职,能管点事,就想办法招工的时候把顾跃华也招过去了。
按说顾家两个儿子都出息了,从庄稼地里走出去了,应该宽松,可是两儿子还没见回头钱呢,指望不上。顾卫东手里是有些活钱,但是不敢明面上花,只是塞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看看自己买点啥,再说福宝节俭,觉得自家蒸的粮食挺好吃,还是自己带干粮蒸着吃。
陈翠儿白了顾胜天一眼:“哼,你就知道打趣我,这都要挨饿了,你还这么说!”
福宝听着这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无奈地摇头:“咱都要挨饿了,我觉得还是别吵吵了,咱想想办法吧。”
这么说着,她很快地做了打算:“翠儿,你把你手头的棒子粒先别换粮食了,跟着我们吃我们现在的,咱省着点吃,先熬几天,等回头看看情况不好,咱再把你的棒子粒换成黑面窝窝头,这样子还能多换一些。”
走到最后一步,还是不能回家的话,那就只能用钱去买黑市干粮吃了,那个太贵,不是万不得已福宝不舍得。
现在越大了,她就越知道父母的难处,家里三个哥哥,以后都要想办法娶媳妇的,没钱娶不上媳妇,娶不上媳妇就得打光棍。像陈有粮那种,四十多了,也没个媳妇,一个人冷锅冷灶的,越混越没劲。
陈翠儿当然听福宝的,其实几个孩子从农村来到县城里求学,吃喝都不容易,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一起伙着吃的,到了这要挨饿的关头,当然更是患难与共。
于是几个人就商量着,顾胜天过去学校食堂取蒸干粮,福宝和陈翠儿回去宿舍拿咸菜,到时候几个人回教室一起吃。
旁边的生银正好路过他们,笑了笑说:“怎么,没干粮吃了?”
生银考初中那一年考得很不好,栽了大跟头。
不过她死来活赖就是要上初中,上了初中后,听说特别刻苦地学习,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总算现在勉强也考上了高中。
上了高中后,生银跟得吃力,班里六十个学生,她只能排到四十多名,不过却就是坚持风雨无阻地上学。
聂老三媳妇那里当然是想让生银辍学,赶紧帮家里忙的,那是生银也不知道用了啥法子,竟然说服了聂老三媳妇。
对于这件事,福宝是有些纳闷的。
现在高考早停了许多年了,可以说对于农村人来说,读书其实是没什么用的,交了大运可以征兵或者去矿上,但是一般人真没那好运气。
自己和胜天哥哥是因为爹娘那里就是想让自己有文化,但是聂老三媳妇显然不是这一种人。
不过福宝也懒得操心生银的事,对于她来说,只要不妨碍她的事,她都不会太过操心。
陈翠儿听到这话,一看生银笑嘻嘻的,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故意说:“怎么,你给我们干粮吃?”
陈翠儿和福宝关系特好,好到两个人跟亲姐妹一样,但是她和生银就不太对盘了。
她私底下曾经和福宝说,总觉得生银想躲在阴沟里的耗子,暗地里谋划着啥坏事。
哪怕生银一本正经地学习,她都看着不爽快,觉得这个人不是好人。
现在几个人正愁吃饭的事,听到生银这么问,她当然更没好气了。
生银一听,抱着手里的书本,笑了:“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我就知道最近天气不好,上次回家,多提了一尼龙兜的干粮,足够我再吃一周了。人哪,没有远虑必有进忧。你们一个个家境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混到挨饿的地步?”
陈翠儿心道我呸,这是故意笑话我们呢?
她心里冷笑一声,故意说:“都是一个村的,你借给我们点干粮呗,我们都快饿坏了。”
生银看看福宝,再看看陈翠儿:“你们也有沦落到这一天的地步啊?想吃粮食就求我,不然就饿着呗!”
陈翠儿:“瞧你这得意劲儿,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谁稀罕,谁稀罕啊,饿着也不稀罕吃她粮食!
生银噗嗤笑了:“实话告诉你们,这路可能还得再堵几天,你们能熬就熬吧,饿晕了可不要说我这个同村不讲情分。”
福宝看着生银那样子,笑了下:“生银,谢谢你的好心,不过你放心,我们有粮食吃,还不至于求到你头上。”
说完,拽着气哼哼的陈翠儿就走。
陈翠儿:“这人是不是找抽啊?谁求她了,是她跑到咱跟前找事,没事就显摆她有粮食,显摆她有粮食就是不借给我们吃?这是故意气我们呢!”
福宝叹了下:“对,她就是故意气你的,所以你为什么要为了她生气?”
陈翠儿:“这人可气!这人看着就让人想抽她耳刮子。”
想想就生气,特别是生银脸上那笑,那种幸灾乐祸,看你倒霉,我特意跑到你跟前显摆显摆的那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福宝:“得,你为了这么一个人犯得着吗,平心静气,先吃了东西,回头好好学习,考试的时候名次靠前,把她压得死死的,那才叫出气呢!”
陈翠儿当然觉得福宝说得有道理,不过她还是心里来气。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当她气哼哼的时候,福宝总是能最理智地分析到事情的最根本,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也不会对谁恼火。
她歪头,看着福宝,纳闷了:“福宝,你咋就没脾气呢?”
福宝:“我就是觉得犯不着,犯不着的事,干嘛生气呢。”
陈翠儿:“我要是知道不该生气就不生气那还好了!诶!”
不过陈翠儿很快就自我安慰自己,福宝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是的,不一样的。
福宝十二岁那年因为发现蕨根能吃,名声大振,成为了小名人,对外宣传的名义是她懂知识懂科学,但是平溪生产大队的人都觉得,她是天生自带福运,是尼姑庵里供着的小菩萨,是降落到平溪生产大队护佑一方百姓的。
尽管大家还是叫她福宝,还是会和她开玩笑说这个小姑娘真好看,但心里却是把她当个福星来看。
福宝自己倒是没太当回事,该干嘛干嘛,心气平和,会在早上提着马桶去倒脏水,会在吃完饭后帮着家里刷锅洗碗,当然也依然会背着竹筐上山找野味割草捉虫子什么的。
慢慢地,大家也就觉得,福宝和大部分小孩子一样,就是个普通小姑娘。
但是陈翠儿却觉得,是不一样的。
福宝长得和其它乡村孩子都不一样。
今年十五岁的福宝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褪去了童年时代的婴儿肥,她生得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精致得仿佛美术课本插图里的古装美人儿。
比如现在,她含笑望着自己,杏仁眼儿如同春雨之后深山里的一汪泉,清澈柔和,让人看了后心里原本烦躁恼怒的心便慢慢平静下来了。
细想想,好像是啊,这个世上有许多可气的人,但是那本来不关自己的事,何必生他们的气,气坏了自己才叫不值当呢。
陈翠儿顿时心平气和了,拉着福宝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宿舍。
两个人是同村,又是一个宿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很多东西都是混着用,比如洗澡的胰子,都是买一块两个人慢慢用的。
同宿舍的商向红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她虽然也住校,但家是在城里,回家就方便了。
她看陈翠儿和福宝从床底下掏袋子,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着她们的咸菜,便说:“你们干粮还够吃吗?如果不够,我看看从家里带来点,大不了回头你们再还我。”
福宝感激地望向商向红:“向红,谢谢你,不过我们现在还够吃,真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我可就不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