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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生银就往南边河堤那里跑过去了。
福宝站在原地,琢磨了下,总觉得不对头,生银是这么好心的人吗?不是。
黑灯瞎火的,她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跑过来找王婶,福宝觉得不像。
福宝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今晚上值夜的是自己爹顾卫东,还有萧定坤也在,如果生银起了坏心想要搞破坏,那连累的就是自己爹和顾卫东了。
大队长说了,柴油机是金贵的东西,一千块钱呢,万一坏了,还不是萧定坤费劲来修柴油机?
谁知道生银到底按的什么心。
这么想明白了,福宝就背着小竹筐也跟着生银跑过去。
生银走在前面,听到福宝后面的动静,冷笑了下。
她捏着手心里的玉,冷笑一声,福宝啊福宝,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但是我就是要让你栽坑里。
她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当然是有缘由的。
因为她记起来今晚平溪生产大队会出一桩大丑闻。
李大爷的儿子李金来其实一直都勾搭着她家隔壁的王寡妇,今晚李金来值夜,王寡妇趁机跑过去和李金来私会的。
后来李金来的事在这晚被当晚值夜的无意中撞破了,宣传出去,人人笑话,戳着寡妇的脊梁骨骂,李金来也被李大爷痛打了一通,然后急着给李金来说媳妇。
李金来性格软弱,没办法,被逼无奈之下答应了。
寡妇见李金来要娶媳妇,羞愤得没脸见人,直接喝农药一六零五自杀了。
王寡妇死了后,李金来愤怒至极,红了眼,直接拿着刀去砍讥笑寡妇最狠的,为此酿成了平溪生产大队有史以来最恶性的一桩惨剧,轰动全区,甚至这个案子给上报到了省里面。
杀人后,李金来自己去派出所投案了。
他一开始确实是对寡妇确实有些意思,但到底是知道难娶进家门,加上他爹那里逼着,只能是放弃寡妇,可是没想到寡妇忍受不了周围人羞辱的话语以及被人唾弃的鄙视,刚烈自杀了。
从寡妇死了的那一刻,他就想和寡妇一起死。
生银当时年纪虽然小,但是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她就想利用一下,利用这件事让福宝栽坑里。
也是巧了,今天街道上听说福宝过来给顾卫东送吃的。
那很好,她就引着福宝过去,过去撞破王寡妇和李金来的奸情。
到时候她推波助澜传出去,把这件事闹大了,李金来第一个恨的就是福宝了。
福宝蹑手蹑脚地跟着生银往前走,只见生银鬼鬼祟祟的,专门走偏僻的小路走,福宝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她不知道存了什么坏心,我怎么也得看看。”福宝这么想着,继续跟着生银走 ,没一会来到了沟渠尽头,这里面有一片棒子地,棒子秧才窜到了人膝盖那么高,周围都是树,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她再想找生银,却已经看不到了。
当下纳闷了,心说生银躲起来了?
看看周围都一片漆黑,她突然有些怕怕的,想着自己还是赶紧过去河堤找自己爹和萧定坤吧,今晚怎么也要让他们警醒着些,千万别着了坏人的道道。
谁知道刚要走,就听到棒子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一种声音。
她大惊,想着这怎么哼哼唧唧的,和夜晚爹娘在炕上的声音有一点像呢?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而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把她拉向一旁。
她都没来得及惊叫,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那是一双坚硬的大手,手上隐隐有柴油和机器的味道。
定坤哥哥?!
他见她认出了自己,便放开了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说话。”
福宝知道事情不对劲,本来有些害怕,但是现在萧定坤来了,萧定坤一来,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有了萧定坤,她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她乖巧地点头,嘴唇紧紧闭着,生怕泄露一点声响,后来干脆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萧定坤看她这懂事的小样子,在她耳边低声嘱咐说:“乖乖福宝,你先出去那边大路上,不许过来,知道吗?”
福宝纳闷了,诧异地仰脸看他:“可是,我想看看生银她——”
萧定坤不知道怎么对付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干脆沉下脸:“听话!”
福宝懵懂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点头。
定坤哥哥是好人,对自己很好,他说得一定就是对的。
福宝很听话地抬起小腿,赶紧往那边大路上跑。
萧定坤目送福宝跑到那边大路上,这才放心,再回过头,刚才面对福宝的笑意已经没有了,黑色的眸子中浮现出嘲弄的光,他捏着那块石头,对准了棒子地对面的某处,然后精准地扔出。
小石头滑过夜空,扔在了对面树丛中。
树丛中发出一声惊叫:“啊!”
之后,就见有人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树丛乱动。
而伴随着这个声音,对面的树丛后面那哼哼唧唧的声音突然停下来了,在安静了片刻后,两个人影匆忙从树林里跑出来。
衣衫不整,夜色中甚至能看到一片花白,一男一女用衣服捂着脸羞耻地往外跑。
那一男一女快速地窜出去后,凌乱地套上了自己的衣裳,惊恐慌乱之中终于发现不太对劲,怎么没人拿着大棒子喊捉奸要打他们?
最初被捉奸的恐惧慢慢散去,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谁,是谁在那里?”
他们不跑了,他们回来,想找到那个偷看他们办事的人。
对面树丛里正是生银,生银屏住呼吸藏在那里,她正纳闷怎么一晃神的功夫福宝就不见了,结果她就被什么东西给打到了。
那块石头恰好打在她的膝盖上,让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她眼泪直落。
一男一女正是李金来和王寡妇,如同上辈子一样,这两个人都有了私情,并且相约在这块棒子地旁边。
王寡妇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本来是非就多,如今和李金来偷着私会,没想到还被人撞破。她是豁出去了,怎么也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偷看她和李金来。
如果不弄清楚,估计第二天那人就要把这事给抖搂出去了!
一对从惊恐羞耻到愤怒的男女如狼似虎一般冲过去,冲到了生银面前。
他们准备着和对方拼了,可是冲到生银面前,当他们发现这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时,两个人诧异地看着生银。
“生银,你偷跑来这里干什么?”王寡妇之前的惊恐不安已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愤怒的目光:“都是邻居,你一个小孩子,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你娘,是不是你娘指使你来的?”
王寡妇和聂老三媳妇是多年邻居,既然是邻居难免磕 磕碰碰,两个人大致来说相处的可以,但是彼此也有点间隙,这种间隙还来自于多年前聂老三家修墙头往外扩了半指头占用了王寡妇家的地儿。
你进半指头,我就少半指头,农村里对这个忌讳,王寡妇对着聂老三家骂了半天,最后由当时的大队长出面说合,总算是让聂老三把砌了一半的墙拆了。
从那后,彼此表面上还算和气,其实心里恨不得掐死对方。
现在王寡妇看着生银,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平时露出了什么马脚,以至于这聂老三媳妇竟然暗地里派了生银过来撞破自己的奸情。
她想想这个,气得哪,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生银。
她掐着腰怒骂:“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要不要脸?这还是一个姑娘家,跑来偷听别人干事?你想怎么着,明日个给我嚷出去,让别人笑话我?你这个小贱,你娘不是东西,你也不是东西?”
旁边的李金来吓到了,赶紧扯住她:“你小声点吧,小声点吧,让别人知道了,咱两都没命!”
生银本来膝盖钻心疼,龇牙咧嘴的,还被王寡妇这么当场抓住骂,一时也是有些懵了,她赶紧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没听到!”
然而王寡妇信吗?
王寡妇揪住生银就要痛打。
倒是李金来拦住了,凶狠地威胁了一番生银,要生银绝对不能透露出半点来。
“如果走漏了风声,这件事我就找你,我到时候肯定饶不了你!!”
李金来一个老实人瞪起眼来很凶,特别是在生银看来,这可是上辈子拿着刀砍人的人。
她瑟瑟发抖,心里恨得要死,可是只能连连点头。
怎么好好的这件事竟然落到了她头上?
以后李金来和王寡妇的事如果泄露了,李金来岂不是头一个找她??
那她?
生银惊恐地望着李金来,几乎不敢细想。
她现在只能祈祷,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千万别让外人知道,千万不能!任何人都不能传出去,她必须拼命为李金来和王寡妇保守秘密。
等到这两拨人终于各自离去了,萧定坤才过去,终于在大路边上找到了蹲在那里拄着小脸发呆的福宝。
福宝全程懵:“定坤哥哥,刚才到底怎么了?他们吵什么?”
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萧定坤:“定坤哥哥,他们是不是在干坏事啊?”
萧定坤:“是。”
福宝纳闷了:“他们干什么坏事,为什么非要偷偷地跑来这里干坏事啊?”
萧定坤:“不知道。”
福宝蹙着柳叶小眉头,利用自己不多的见识努力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们是不是小偷啊?”
这种龌龊的事,萧定坤当然不愿意让小小的福宝知道,事实上生银竟然设下这种不知廉耻的计划,也实在是让萧定坤大开眼界。
在福宝面前,他当然要瞒下。
于是他点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福宝;“他们想做贼,结果被抓住,刚刚定坤哥哥教训了他们一番,他们已经决定改邪归正了。”
福宝纳闷:“是谁啊?是谁要做贼?你怎么不让我去看啊?”
萧定坤黑着一张脸:“福宝,人家做贼的人也是要面子的,现在人家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如果继续追问,他们是不是会很难受?”
福宝一想,愧疚了:“定坤哥哥,你说得对,那我,那我不问了。”
萧定坤:“这就对了,以后不该问的,千万不能问,不该好奇的,千万不能好奇。”
福宝赶紧点头。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做贼的也是要面子的,她得记住了。
萧定坤看着她那乖巧的小样子,这才点头:“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去,我在这里看着,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跑。”
路的尽头就是进生产大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福宝:“嗯嗯嗯!”
经历了今天生银和小偷的事,她是有点被吓到了,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第59章 第 59 章
第59章四月庄稼地里忙
这一晚生银偷鸡不成蚀一把米,没能让福宝撞破李金来和王寡妇的奸情, 结果反而是自己撞破了奸情, 当下心里也是气恨得厉害。
以后王寡妇出事, 如果李金来怀疑福宝泄露消息, 肯定第一个冲过去找福宝,那顾家肯定就要倒霉了。可是现在,竟然是自己撞破了这个奸情,又被李金来和王寡妇一顿威胁。
如果以后他们两个的奸情真得传出去,事情如同上辈子那样发展, 王寡妇自杀,李金来愤而拿刀砍人,那怕是李金来第一个要砍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 生银缩了缩脖子。
她重生而来, 知道以后许多事的发展轨迹, 肯定是要凭着这些先知先觉而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让自己成为人上人的。
但别说她年纪还小, 就算她再长大一些,也不可能对付一个不要命发疯砍人的李金来。
她能怎么办?
她有那么多想法那么多抱负, 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就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她只能为李金来和王寡妇那一对奸夫□□保守秘密, 并且盼着他们能够一直隐瞒下去,或者干脆修成正果, 反正千万不要像上辈子一样,一个自杀一个发疯。
偏偏她娘一点不知道她这心里的苦楚和无奈, 那天惦着脚从墙头上往那边瞅,一边瞅着一边嘀咕:“这王寡妇怎么回事,我看着她成日鬼鬼祟祟的,倒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该不会是偷奸养汉了吧?”
生银从旁听了,心惊肉跳,忙说:“娘,王婶婶挺好的,她不会偷奸养汉吧。”
聂老三媳妇一听女儿的话,就来气了:“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吃我的穿我的,我说那王小贱人一句,你竟然还帮着她说话?你是谁家的啊?”
说完这个,想想更来气:“你才多大,你知道偷奸养汉吗你就帮她说话?”
生银不敢得罪她娘,只好努力地忍着,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
聂老三媳妇本来就不太顺心,那头猪最近自己费尽养,结果怎么也不见上膘,她心里不痛快,难免就要找个人来骂,男人骂了也没意思,儿子不舍得,之前有个福宝可以打打骂骂,现在福宝没了,当然就只能对着生银这个女儿骂,于是可把生银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了,她还不算:“你也警醒着,看看那个王小贱人都和谁来往,有啥事都得给我说!”
生银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可是她哪能真得把王寡妇的事说给她娘听,她娘知道了肯定大肆宣扬,到时候王寡妇遭人嘲笑奚落,被逼上绝路喝一六零五,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生银没办法,只好帮王寡妇瞒着,偶尔间碰到王寡妇那里有什么不对劲,也想办法给她娘解释:“她没和谁来往,她就是过去看看浇水的。”
谎话说尽,总算是把她娘给糊弄过去了。
糊弄过去后,生银简直是想哭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好的一个小孩子,竟然还给王贱人和李金来隐瞒他们的奸情!
她当然不甘心的。
生银努力地想了想,她怎么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白石头。
她相信这块白石头是不同寻常的,那个萧定坤当时想要自己的命,他看到这块白石头就放过了自己。
闭上眼睛,握着衣襟里那块白石头,静下来心来细想。
如今还没到要做棉絮买卖的时候,但是她没事可以给她爹娘吹风,让他们开始注意这个买卖,怎么也要把这笔钱捞到手,发一笔财。
至于发财前,她还可以做什么?冥思苦想半晌,最后她终于想到了。
她应该想办法凑过去知青点,让霍锦云喜欢自己,去走福宝上辈子的路子。
如果霍锦云喜欢自己,也许会像上辈子帮助福宝那样帮助自己。
只是,自己必须想办法避开萧定坤。
那个人就不是人,他是一个疯子。
她要去巴上霍锦云,把不知道上辈子事情的福宝留给那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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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过去就是五月了,一进五月,顾家的孩子都盼着端午节了。
农村孩子一年到头没个零嘴吃,也只有盼着过年过节能趁着风俗吃点好吃的,几个小孩子早就掰着手指头算过了,距离过年还远着,根本不能指望,过年前最后一个能当回事有指望的节就是端午节了。
端午节是吃粽子的日子,粽子那是好东西,甜甜糯糯的,谁都想吃,比棒子面窝窝头还要好吃很多,里面还有甜腻腻的大红枣。
福宝和顾胜天跟着哥哥姐姐们早早地跑到河边摘苇叶,要尽量摘宽苇叶,摘回来放在盆里用清水泡起来,准备着端午节那天包粽子吃。
苗秀菊早就准备好了糯米,糯米好吃,比白面还要好吃,一年只有端午节舍得吃一次,到时候家里二十一口人,每人一个粽子,吃个香美。
福宝以前在尼姑庵的时候还小,尼姑不让她吃粽子,后来过去聂家,等她长大一些能吃粽子了,但是聂老三媳妇也不待见她了,不让她吃。
是以到现在,她还没吃过粽子,有一次她出去拾柴,正好看到水井台上一个小孩子吃粽子,那小孩吃完粽子后,舔舔苇叶上面粘着的糯米就把苇叶扔在一边了。
她看到苇叶边角那里还粘了一粒糯米,心疼那粽子,想着怎么不舔干净。
甚至有一瞬间,她想拾起来舔一舔。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丢人,别人会笑话她。
现在看着那糯米粒粒饱满,晶莹剔透地泡在水里,再看看那散发着清香的翠绿苇叶,心里也觉得美滋滋的。
她也能尝尝粽子的滋味了,想起这个,唇边便不自觉带上了笑。
她在顾家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
到了这一天,苗秀菊粽子包好了,二十一个胖粽子,每一个都用绿油油的苇叶包着严严实实,一想到拆开这油绿苇叶后里面喷香的糯米和甜美的大红枣,孩子们都禁不住流口水。
苗秀菊看看家里的人:“齐全了吗?”
顾胜天举手:“我爹在知青点呢!”
苗秀菊:“去把你爹叫回来!”
说着,她开始叨叨了;“多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今天是端午节?好意思磨蹭着在人家知青点,别让人笑话大过节的想沾人家便宜!”
过了饭点还在人家那里,人家让他吃还是不吃?
这年头大家都缺一口吃的,在粮食上就得特别在意,可不能让人误会了去。
苗秀菊这些年虽然穷,但是也穷得有骨气,没求人施舍过,也没沾过别人便宜,她爱要面子。
她当年最要面子的一件事是,娘家来人了,她给人家盛稀粥,生怕人家知道家里锅已经见底了,不敢用勺子刮,只能侧着勺子慢慢地舀。
旁边几个孩子听说要去叫顾卫东,都有些不舍得,眼巴巴地瞅着那马上出锅的热粽子呢,浓郁的香甜味儿都钻进鼻子了,能多闻几口是几口,谁舍得离开?
最后还是福宝自告奋勇:“我去叫我爹回来!”
苗秀菊嗳了声:“还是福宝懂事,快点去吧,等你和你爹回来我这里粽子才出锅。”
福宝听了,赶紧跑着过去知青点了。
萧定坤就在知青点,她和萧定坤很熟,不过知青点她还是第一次来。
知青点位于村子的最南边,原本是生产大地的办公处,后来房屋倒塌了就废弃了,知青下乡后,陈有福就带着大家把那边房子重新拾掇拾掇,又把院墙修起来,正好给知青们住。
那一排房舍都是土坯的,上面是茅草桅杆混着泥做的顶子,因为才盖的缘故,还算比较新,屋顶上也没长草。
福宝过去的时候,才走到屋舍后面的那排杨树林,就见杨树底下一个女知青正坐在石头上看书。
现在入了五月,天暖和了,她穿着一身蓝色布裙子,扎着两个大辫子,干净好看。
福宝认出来这个女知青就是当初和萧定坤一起的,还曾经帮着萧定坤作证的那个。
福宝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女知青挺好看的,比平溪生产大队的姑娘媳妇都好看。
福宝心里琢磨着,人家怎么就那么好看?
正想着,女知青孙丽娜也看到了福宝。
一看到福宝,孙丽娜也想起来了。
当时萧定坤还特意看了一眼福宝的,可能是因为福宝长得好看?
虽然好看,但年纪还小,就是个小孩子。
孙丽娜看过去,只见福宝正用憧憬羡慕的眼神望着自己,好像自己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她喜欢生产大队的农村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当下笑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过来做什么?”
福宝见孙丽娜竟然对着自己的笑,顿时更喜欢这个姐姐了。
对于福宝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来说,孙丽娜就意味着外面那个遥远而神秘的世界,也意味着那个世界光鲜靓丽的人。
她还小,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看着孙丽娜,她觉得人家和她是天与地的差别。
隐隐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期望,她希望成为孙丽娜这样得体又好看的人,可以捧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杨树下看。
这和农村女人扛着锄头露着又黑又粗的大胳膊下地干活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听孙丽娜问自己,忙回答说:“我叫福宝,现在六岁半了,我是过来找我爹的。”
孙丽娜:“你爹?”
福宝忙回答说:“我爹叫顾卫东。”
孙丽娜顿时明白了,就是那个黑壮的汉子,因为前一段陈有福说让生产大队的社员跟着知青们学习,就组织了几次小课堂,这人就积极地过来上课,总爱缠着人问东问西的。
孙丽娜想起顾卫东,多少有些看不太起,觉得当农民就当农民,庄稼地里刨食就行了,但这个人心思多,好像总想一些邪门歪道。
况且,他最近好像和萧定坤很聊得来,萧定坤竟然也对他和颜悦色的。
这让孙丽娜就更不喜欢了,她和萧定坤说话,萧定坤都爱答不理的呢。
不过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并没有露出来,她依然温柔地笑着,望着小福宝:“走,我过去带你找你爹。”
顾卫东就在萧定坤屋里,她正好过去萧定坤那边看看。
于是她收起书来,带着福宝进去知青点。
福宝想起她刚才看的书,心里有些好奇:“姐姐,你刚才看的什么书啊?”
孙丽娜:“《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这是讲炼钢的事吗?
福宝一下子对孙丽娜崇拜极了,她本来觉得萧定坤很厉害,知道柴油机怎么用,还会修柴油机,可是现在她发现原来城里来的姐姐更厉害,竟然还知道怎么炼钢。
怀着对孙丽娜的敬佩崇拜,福宝走进了知青们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听到了飘荡在院落的歌,是从戏匣子里发出来的,歌词好像是“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
细看过去,知青们的院子和普通农户人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晾衣绳的衣服比农村衣裳要时尚一些,院墙里更整齐一些,没有养鸡,所以不会有鸡粪的痕迹或者角落里残余的鸡毛。
这时候知青们还没开饭,有几个在院子里看书聊天,霍锦云和几个人一起眯着眼睛听歌。
这时候霍锦云苏宛如在内的年轻人看到了小福宝,都是眼前一亮。
福宝生得实在好看,杏仁眼清澈柔亮,眼睫纤细灵动,莹粉色的小唇儿微微嘟着,像一颗挂在枝头的小樱桃,尚带着小娃儿软糯感的小脸白净可人,就跟城里头喝过的牛奶一样,衣裳穿得也不是特别土,看得出她家里人在她的衣着上是花了心思的。
她应该是第一次来到知青的小院子,新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包括树底下那个放着歌曲的戏匣子。
这一看就是单纯的孩子,单纯得像山涧里站在溪水旁的小鹿,眼睛里能倒映出世间一切的颜色。
现在小姑娘满怀着新奇打量着他们,奶白色的脸颊透着一丝略显羞涩的粉晕,像一朵开在冬天的里柔弱小花儿。
漂亮孩子总是讨人喜欢,霍锦云招呼着福宝:“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要听这个吗?”
说着,霍锦云还指了指福宝一直打量着的戏匣子。
福宝眼前一亮,她是很稀罕这个戏匣子。
以前听胡奶奶提起过城里的戏匣子,但是她没见过。
霍锦云看她那惊讶的样子,就笑了,开始给她解释这戏匣子怎么回事,恰好这个时候苏宛如过来了,苏宛如一个梳着粗辫子,穿着小碎花的衬衫,有一双看起来总是在笑的单眼皮,她笑眯眯的望着福宝,觉得福宝这孩子真好玩。
她忍不住问:“小姑娘,你认字吗?你如果认字,我还可以给你书看。”
福宝想了想:“我还没上学,等到今年过了秋收,我就要去上学了。”
她说话的样子很乖很认真,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霍锦云笑着说:“我好好认字吧,等你能读书了,我这里的书可以给你看。”
福宝听着,自然是期待,一时又想起来孙丽娜看炼钢的事,就想问问,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门开了,萧定坤站在那里:“福宝?你怎么过来了?”
福宝看到萧定坤,顿时笑了:“我是来找我爹的,要吃饭了,我来喊他。”
她没直接说吃粽子,怕万一知青们没粽子吃,听到粽子会嘴馋,以前她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