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这男人的,但凡想要自己了,就是这样。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吧,眸底那么明显的蓝色竟然不曾被外人知道。
她睨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累成这个样子了,你就消停几天吧!”
说着,她起身,走到一旁去了。
竟然是把他置之不理了?
萧正峰收起笑,诚恳地道:“烟儿,回来,我实在是累了,自己不想洗……”
明明是棱角分明的刚硬男儿,如今这么说着话时,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阿烟轻笑出声,一边笑着,一边将一袭长发灵巧地挽成了一个发髻,用一个雪青色喜鹊登梅簪压住,因瞧见今日齐纨从外面采的几朵玉兰花恰好插在瓶里,她便随手拿了一个,插在松散的发髻上。
那边萧正峰见她背对着自己,根本不曾搭理自己,不免央道:
“阿烟……”
阿烟这才回转过身来,重新拿起巾帕帮着他擦拭肩背,不过这一次因为她把头发挽了起来,再没发梢扫过桶边了。
萧正峰半靠在桶上,舒服地用脚踢了踢水儿,笑望着阿烟,却见阿烟松散慵懒的发髻随意挽着,看着很家常,可是又有点懒散的无媚。头上的玉兰花香味儿似有若无,她低着头,因太过费力的关系气息有点急。白嫩的脸蛋儿被浴桶里的水汽熏得仿佛里面的胭红要从细腻的肌肤中渗透出来一般,脸颊边的一缕鬓发因为被打湿了的缘故,贴在她的脸颊边,那缕墨黑湿润的秀发就蔓延出一点勾魂的味道。这么精致水润的一个女儿家,正是最鲜嫩的二八年华,在炕上是那么的柔眉消魂,偏生下了炕,又最是柔婉体贴。
从来没有人这么细致入微地伺候过萧正峰洗澡,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
萧正峰喉咙动了动,浓眉微挑,哑声问阿烟:
“真的不和我一起洗?”
阿烟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手指轻轻拧了下他身上的肌肉,谁知道那里太结实了,竟寻不到下手的地方。无奈,她只好睨了他一眼:
“我这几日恰好来了月事,不方便。”
萧正峰听到这个,显见得有些失望,大手捏住她柔嫩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萧正峰是久经沙场的,胸膛肩背上都有些陈年的伤痕,虽过了些年头早已淡了,可是依然能看出当时的惊险和灿烈。阿烟圆巧的指肚轻轻摩挲着那伤疤,想着这男人当时经历了怎么样的场景。
萧正峰挑眉看进阿烟眼里,笑道:
“心疼了?”
阿没说话,继续埋头帮他擦洗。
萧正峰却紧盯着她细致的眉眼,别有意味地道:“真心疼了的话,好生给我揉揉。”
阿烟停下擦洗的动作,抬起手来,给他揉了一把。
萧正峰舒服地眯着眸子,淡道:“用你的峰儿揉吧。”
谁知道这话一出,却见一泼水儿过来,给他浇了个满头。
雾气氤氲中,女人的眉眼儿透着薄怒:“怎地嫁了你这么个下流痞子!”
一时这边到底洗完了,阿烟服侍着萧正峰穿上了干净的里衣,又披上了一件黛青色外袍。那边丫鬟们适时地将饭菜摆在了小桌上,等着他们食用。
阿烟挥手,命她们先下去了,她和萧正峰坐在桌边,两个人紧挨着,一起把晚饭吃了。
萧正峰此时确实是饿了,他吃得很快,吃完之后,灼灼的目光便盯着阿烟:
“睡去?”
阿烟扬眉笑看着他:
“怎么还是一副这个样子,都给你说了的。”
萧正峰浓眉动了动,倒是颇有些委屈:
“我只搂着还不行吗?”
然而其实萧正峰并没有怎么碰,他随意攥着,开始的时候指还在轻轻揉捏,后来那带有薄茧的手指头便渐渐不动了。
阿烟仰起脸儿去看,却见萧正峰闭着眼睛,浓眉紧锁,气息平稳,鼻翼微微动着,显见得是睡着了。
他刚才和自己那么说笑,其实是早就累得不行了,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硬撑着而已。
阿烟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越发贴紧了他,又体贴地将他垫在自己脑袋下的胳膊搬出来,帮他放好了。
劳累了这么几天,也该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当萧正峰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胳膊被身边的女人搂在怀里。她像抱着一个宝贝般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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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的冬天来得迅疾而猛烈,塞外的北风裹夹着风沙就那么直奔而来,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阿烟的屋子里也开始烧起了暖坑,要不然可受不了,半夜睡觉鼻子都发红。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沄狨对着大昭的几个城池不知道攻了多少次,有几次甚至几乎的手了,但是萧正峰制定的这个守望相助的办法到底是管用,一方有难他方支援,倒是把沄狨打得措手不及。
沄狨吃了几次亏后,也学乖了,开始试图把他的兵力分为几拨,来一个声东击西,想着把萧正峰骗到其他地方去,他要趁机攻打。然而萧正峰简直是就跟在他身边有个奸细似的,似乎能将他所有的心思和东向都掌握得透彻,竟然是死活不上他的当。
这么几次三番后,沄狨的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二十万,损兵折将不说,还没什么进展,一时将士们都有抱怨之意。天气冷了,谁也不愿意吃着沙子喝着北风在这里打仗啊,更何况打来打去人死了不知道多少,仗却没赢过一次。
沄狨在吃了几次亏后,忽而改变了策略,带着二十万大军龟缩到一处去过冬了。
好好的,人家不打了。
这下子,就连料事如神的萧正峰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望着地形图在那里琢磨,这沄狨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正峰当日几乎茶饭不思,在那里对着一个地图研究。一直到了傍晚时分,阿烟见这人怎么还不回来用晚膳,便派了萧昌过去问问。
萧正峰见了萧昌,才想起自己答应好的今晚要回去用晚膳的,昨日家里养着的一只鸡竟然不小心撞到铁铲上就这么给死了,于是阿烟趁机便说要把这只鸡给炖了,做一个蘑菇鸡汤,还特意提醒了自己,好不容易吃一次自家养的鸡,让他早些回来,也好尝尝她的手艺。
就这么骑马往家里赶着的时候,恰好收到了来自燕京城的信,他打开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当下蘑菇鸡汤也不喝了,他速回到了军中,在这夜幕降临之际把众位将士全都召集进来,并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如此忙着,一直忙到了辛时七刻,他才回家去了。到了家里正屋,却见屋外面的两盏灯笼还亮着呢,在北风里动荡着摇摆。正屋的窗户里也透出昏黄的亮光,显见得是家里的女人还等着他呢。
他心中难免有愧,忙大步进了屋,却见阿烟正坐在炕沿边,低着头,手里拿着东西在绣。
“给你姐姐绣的小衣服,不都已经送过去了吗?”
阿烟的姐姐顾云前些日子来消息,说是生了一个姑娘,母女平安。
为了这事儿,阿烟也是替她姐姐高兴,虽说只生了一个女孩儿,在这个年头还是要生个男娃才好,可这次生产顺利,并没有伤了身子,年纪还轻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当下见萧正峰这么问,便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我想着天冷了,给你做个手套,戴在手上,免得冻了手。”
萧正峰望着昏暗的油灯下,低头做针线活的女人,一时有些恍惚,便做到她身旁,将她手中的活儿接过来放到了一旁,揽着她柔声道:
“如今这日子,你是很喜欢的,是不是?”
阿烟将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笑着点头道:“是。这里的日子简单自在的,没什么拘束,就我和你,你每天去军中忙碌,回家来就吃我亲手给你做的饭菜,这样子真好。”
萧正峰听闻,默了下,却是笑道:“以后咱们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过这样的日子。”
阿烟听到这个,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什么:
“怎么,现在的形势不好?”
北狄的大军一直在边境骚扰四处攻打,萧正峰这些日子和敌人也有过几次干戈,双方各有耗损。不过好在萧正峰事先早已做过万全准备,虽则朝廷竟一直不曾理会,军粮器械也并不短缺。
萧正峰早就知道自己怀里的这女人是个敏感的,如今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明白了,想着她果然是通透,当下也不隐瞒,搂着她温声将如今的形势说来。
“朝廷哪里能放着敌军压境置之不理呢,其实还是新皇刚刚登基,朝中诸事乱作一团,派兵前来支援又涉及到人选粮草器械等,他一时抽不出精力来罢了。今日我得了消息,如今皇上终于派了兵马过来。”
阿烟仰脸望着他:“派的是哪一个?”
其实这么问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多少感觉到了。
还能派哪个呢,如今威武大将军是新皇身边最大的依仗,孙雅蔚又是成了新皇的皇贵妃,如今的皇帝,除了威武大将军还能信哪个?
只是威武大将军要坐镇燕京城,自然不能亲自来,怕是要派他的亲信过来,或者干脆是自己的儿子。
果然,萧正峰拧眉道:
“这一次皇上派了二十万兵马前来抗击北狄军,带兵前来的是孙奇芳,威武大将军的嫡长子。”
阿烟听着,不免点头:“是了,他这是要扶持自己的儿子呢。”

第 163 章

阿烟听着,不免点头:“是了,他这是要扶持自己的儿子呢。这个儿子我之前也听说过的,素来不争气的,烂泥扶不上墙。”
萧正峰眯起虎眸,沉声道:
“不错,他想借着这一次机会,给自己的儿子捞点本钱,混一个资历。”
阿烟皱眉:
“这个孙奇芳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素来不学无术,威武大将军为此极为头疼,他就这么带兵前来,身边可是有人扶持?”
萧正峰垂眸看了眼柔软无骨地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点头道:
“你猜的都没错,这一次威武大将军还派了自己最为倚重的两位将军过来,为左右将,辅佐他的儿子。”
阿烟回忆了一番,这场仗她是有印象的,当时的时局和如今略有不同,最后的结局她却是记得清楚,孙奇芳惨败,被北狄人杀死,将尸体挂在战旗上。北狄军侵入了大昭境内三百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还是萧正峰带领残兵旧部,给了北狄军一记重击,就此名动天下。
与此同时,京中朝局震动,燕王将登基没多久的太子赶下皇位,自己登基为帝。齐王自请离开燕京城,并发下誓愿永不踏入正阳殿。燕王就此放心,于是派了齐王带领兵马,支援萧正峰,双方齐心协力一起抗击北狄,就此将北狄赶出大昭。
之后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王驾崩,天下大乱,大乱之中有将士用箭将正阳殿的牌匾射下来,从此天下再无正阳殿,齐王登上正阳殿,就此登基为帝。
后面的那一段,倒是阿烟从市井中听到的流言八卦罢了,那个时候的她已经远离了燕京城。
阿烟修长的膀子搂着这男人的腰,靠在他怀里仰脸望着这男人刚硬的下巴,想着接下来怕就是要开始战乱了。
这个男人想来也是明白如今的形势,是以刚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轻笑了,柔声道: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咱们以后日子长着呢,如今到底年轻,便是吃点苦也不算什么。”
她蹭了蹭他的胳膊:
“再说了,只要一直跟在你身边,无论怎么样,我都觉得好。”
她这样的话,可真是能把七尺男儿的心都化成水。
萧正峰眸中深远,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咱们如今手头的银票,都在京中有分号,这个倒是不怕的,带着就走。其余的金银,我都分别藏在几处,暂时也不必考虑。如今我担心的倒是粮草问题,如果这位孙奇芳来了,我必然受到排挤,军中我储存的那些粮草,若是就此便宜了这人,岂不可惜?”
阿烟想想也是:
“那要如何?”
萧正峰眯着眼睛,淡道:
“我已经吩咐下去,趁着他们还没来到,先将这些粮草和重要器械偷偷运出去。到时候他来了,若是敢为难咱们,咱们就带着细软离开这里,只留给他一个空城,也没什么可惜的。”
阿烟却是想起到了最最重要的:
“那这里的兵马呢?”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明白那些兵马虽然只有四五万,可都是萧正峰每日操练过的精兵,也都是誓死跟随萧正峰的,就这么扔给孙奇芳那个混账,实在是替他心疼,也替那些将士惋惜。
萧正峰听到这个,笑了下,抬手摸了摸阿烟的脑袋,却没再提这个事儿,只是笑道:
“这个暂时动不得,过些日子再说吧。”
夫妻二人说了这么一会子话,阿烟忽想起什么,歪头问道:
“你用了晚饭吗?”
“没呢,本来想等着喝你熬的鸡汤,谁知道忽想起什么,倒是耽搁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让荼白过去灶房随便做点什么吧。”
无奈轻叹了口气,阿烟道:“就知道你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鸡汤我也没喝,如今现再锅里用慢火温着呢,我这就让她们拿过来。”
萧正峰不免笑了:
“你这是等着我一起吃呢?以后不许这样,不然时候一长,难免对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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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果然说得没错,三日之后,他已经正式收到了文书,说是威武大将军之子孙奇芳为此次北下的元帅,负责抗击北狄事宜,并将统一接管锦江,吕阳,襄阳,贡康等处的防卫。
这个消息一来,其他几处的守将也都纷纷炸锅了,他们知道那个孙奇芳是个书生,并不懂得打仗,如今要他们听令于这么一个货色,哪里肯呢。
由于这些守将都素来敬佩萧正峰之才能,此时纷纷送了信函前来,问起此事,萧正峰都一一回信了。
又过了七八日,那边孙奇芳的先头部队到了,来到之后,萧正峰先去迎接了。谁知道那先头部队的偏将竟是孙奇芳的族弟,叫庞利明的,这位庞利明来了后,先是吩咐萧正峰收拾好驿站,并开始指手画脚,要他命人杀鸡宰羊好生招待元帅。
萧正峰自然一一照办了,还把姿态放得很低,态度恭谨。
这个情景,别说是孟聆凤冯如师,便是那位知军大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暗地里说道:
“如果不是萧将军,北狄军早已入了大昭境内肆无忌惮了,这个威武大将军的公子爷还没干什么事儿呢,就摆起这么一副臭架子来了。”
其他人深以为然,都为萧正峰不值,好好的大将军,如今却要伺候起燕京城里的纨绔公子爷来了。
然而萧正峰这个人,却是安之若泰,默默地接受着对方的诸般挑剔,并尽量满足着对方的要求。
如此一来,等到孙奇芳终于来到锦江城的时候,他纨绔的恶名已经传遍了锦江城,人们都知道这位公子爷不学无术,仗着父亲身在高位竟然谋了一个镇北大将军的封号,并身为这次的主帅前来。
可怜的孙奇芳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用那样的眼光看他,他只是看着这里古老而久经风沙磨砺的城墙,他感叹于这里的穷困,望着街道上萧瑟的人流,他越发叹息:
“果然是化外之地。”
此时二十万大军停留在城门外安营扎寨,由他带来的左右二将代为坐镇军中,而他自己径自入了锦江城,下榻到驿站,却见这驿站里竟然是舒服整齐干净,且有上好的酒菜等着他。
他眼前一亮,这一路行来,连口酒都没能沾上过,他嘴里都快没味了。
一旁的长随是个精明的,见此情景,忙道:
“元帅,行军在外,不能饮酒。”
可是孙奇芳哪里能管得了这个,他鼻子动了动,满意地道:“这是我素日最爱的酃酉录酒,难得这么荒僻的边野之地,竟然有这等好酒!”
当下也不听阻拦,就这么上前,坐在那里,大吃大喝起来。
而在另一边,军中的孟聆凤抱着大刀,眉眼森冷地对着萧正峰:
“你竟然偷了我的酒去给那个纨绔子弟喝!”
她简直是想上前和这个人拼命了。
萧正峰此时正对着一个地形图皱眉沉思呢,指尖有力地轻轻在桌案上敲打着,听到这个气势冲冲的问话,连头都不能抬,径自将那个地形图翻了一页。
孟聆凤越发恼了:
“我在问你话,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好东西给那个猪狗不如的没用 废物来喝!!”
冯如师连忙追进来了,无奈地拉着孟聆凤道:
“孟将军啊,有话咱们出去好好说,你看将军正忙着呢,你何必这么对将军说话呢?”
这个时候的萧正峰终于抬起头来,淡道:
“昨日还剩下一些羊汤,你嫂子熬的,我喝着真是美味。”
孟聆凤挑眉:
“那又如何?”
萧正峰挑眉笑了,真诚地道:“你要尝尝吗?”
孟聆凤:
“哦……”
冯如师从旁拽着她的袖子:
“我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好极了!嫂夫人熬的羊汤鸡汤都很美味,将军大人实在是有福气,咱们也跟着沾光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萧正峰这些日子忙得离谱,有时候晚膳都不回去吃了,阿烟心疼他,怕他操劳过度对身子不好,就开始想尽法子的为他滋补身子,熬炖了各种可好的饭菜来,会让柴九用瓷罐带着送到军中来。
因为这个,有时候冯如师等人也能沾到一点光,是以知道阿烟的厨艺了得。
孟聆凤有点心动,可是又实在心疼自己的一坛子好酒,于是冷眉一挑,开始讨价还价:
“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必须记得捎上我!”
萧正峰大方地拍板:
“成交。”
于是从此后,冯如师和孟聆凤成了阿烟家中的常客。
她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纳闷:“你不是素来不喜孟聆凤来家里吗?怎么如今倒是大方,她和冯如师是三不五时地过来?”
萧正峰不敢给阿烟说这都是一坛子酒惹的祸,只好含糊地道:
“咳,他们每日在军中也实在是辛苦,真不容易,我想着他们身为我的俾将,我总应该对他们好点。”
阿烟狐疑地盯着萧正峰,却见他右边耳朵轻微地动了动。
于是她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咬唇望着他道:
“行吧,我明白了。”

第 164 章

自从孙奇芳来到锦江城中后,锦江城中便发生了一些变化。城中的防守安排布置,这本是萧正峰一手精心安排的,可是孙奇芳看了后,却有点不喜欢,他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必须重新调整布防。再说了,步防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应该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不应该让萧正峰插手其中。
于是这个孙奇芳和自己的左右将商议了番,左右将虽然认为萧正峰在调度防守方便颇有经验,可是他们也认为城中的布防不能被萧正峰把控在手中,必须设法夺回来。
他们初来乍到,必须大刀阔斧一番,接管锦江城中的一切,慢慢地在军中立下威信,从此后诸位将士才能听令。
于是这一晚,左右将根据以往的经验,又匆忙看了锦江城的地形,连夜赶制了一个边防布局图,交给了孙奇芳。
第二天,孙奇芳拿着这个边防布局图,召来了萧正峰:
“城中的布防平时都是你安排的?”
萧正峰点头:
“是。”
孙奇芳笑了下,摇了摇头道:
“萧将军,我这里也有一份布防图,你看看,可比你如今的好?”
萧正峰抬眼看过去,由于他对锦江城内外的地形了如指掌,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是以几乎是印在心里面的,此时一眼扫过去,哪里兵马布局多少,都是一目了然。
这个守城布局,其实说起来也是好的,只是萧正峰对沄狨是十分了解的,自己能想到的,别人能想到的,沄狨自然也能想到,是以这种布防早已被他舍弃。
他如今的防守之法,其实是借鉴了古时的一个八卦阵法,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互相牵扯,守望相助的,是他花了不少心思研究出来的。
只是这些话自然不好给这位纨绔子弟说,是以萧正峰当下一笑,淡淡地道:
“元帅的这个布防图,周到细致,谨慎严密,极好。”
孙奇芳感觉到萧正峰言语中的不够诚恳,抬头望了眼萧正峰:
“萧将军,觉得这个不好?”
萧正峰笑:“哪里。”
孙奇芳不悦:
“既然萧将军都说好,那明日本帅就传令下去,锦江城按照这个布局来布置兵力防守吧。”
萧正峰沉吟片刻,点头道:
“是,一切由元帅做主。”
孙奇芳见萧正峰还算识相,当下心中自然是满意,一时等到萧正峰离开了,他对左右将道:
“别人都说萧正峰这个人非同一般,须要谨慎小心防备,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而走出营帐的萧正峰并不知道孙奇芳的得意,他只是心里有些沉重。
按照孙奇芳的那个布局图,沄狨如果来攻,锦江城怕是只能守住五天,五天之后,沄狨必然能破锦江城。
这个时候的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据理力争并抗议,可是这样成功的可能基本为零,只会让孙奇芳越发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从而着力打压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四品将军罢了,官职比起孙奇芳身边的左右将还要低,自己此时还根本不具备和孙奇芳据理力争的能力。
另一种自然是顺其自然,不闻不问,任凭他改变锦江城的布局。
可是那样的话,锦江城必破。
城破之后,守城将士都是死罪不说,这其中城中老百姓不知道多少会因此死在北狄军的刀剑之下,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这个时候的萧正峰不免无奈地叹了下,想着沄狨这个人实在是狡猾,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便干脆龟缩起来,等来等去,等来了这么一个扶不上墙又自以为是的烂泥来对付自己。
心情有些沉重的萧正峰回到自己府邸,一踏入院子,发现这里极为热闹,原来冯如师和孟聆凤也过来了,正在那里满脸期待地等着阿烟做的烤羊排。
其实羊肉乃是皇族所用的食物,在前朝寻常人等不敢吃的,便是今朝并不曾明令禁止常人吃羊肉,可是燕京城一般人家都不敢轻易宰羊的。
如今来到了这化外边陲之地,这里的人学习北狄和西越人的风气,喝羊奶的有,吃羊肉的也有。此时阿烟亲自指导侍女们烤制的便是羊肋排。
这羊排选得是上等的肋骨,外面一层薄薄的膜,质地松软,肥瘦相间,如今经过阿烟的巧手烤制过后,外面香酥脆焦,色泽金黄,里面却是鲜嫩柔软,一口咬下去,外焦里嫩,香酥甜美。
冯如师吃得嘴角都是油,孟聆凤也难得放下了她的大刀,正在那里毫不客气地捏着一根细长的羊排啃着。
两个人见到萧正峰回来了,冯如师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将最后一口羊排咽下,一边站起来笑道:
“将军,你吃,你也吃吧?”
孟聆凤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在军营里萧正峰是上级,该有的礼节她会有,可是离开了军营,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阿烟此时穿着修长素净的云雁细锦衣,头上只随意挽了一个家常发髻,因为太过忙碌的缘故,额头沁出细密的香汗。她见萧正峰回来了,便挽唇笑道:
“今日聆凤去市场,恰好见那里有牧户宰了一只羊,她就买了些回来,我便做了一个九全羊汤,又炒了几个羊肉菜,烤了羊排。你过来尝尝吧,如今天冷,这个最是能御风寒补身子。”
萧正峰原本是满心的沉重,正觉得前路茫茫,不知道该把这锦江城如何处置,如今一回家,只觉得家里面暖烘烘的舒坦,自家这女人笑起来又是如此的赏心悦目,桌上的吃食实在引得人食指大动。
当下他忽而觉得,什么烦恼什么前程什么天下,都是庸人自扰罢了。他萧正峰若有通天之能,自会去兼济天下,可是若他一时困于浅滩,那便不必多思,只独善其身,护住身边的女人便是了。
于是他挑眉笑道:“既有羊肉,怎可无酒?”
孟聆凤听着,眨了眨眼睛:“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