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糯糯,看糯糯!”
她这是得意显摆,想让大家看看她这么会跑。
一旁围观伺候的丫鬟仆妇并嬷嬷一个个都忍不住笑起来,少不得夸赞一番自家糯姐儿实在是乖巧能干,同龄的哥儿姐儿哪个像她这么口齿清晰走路不摔的!
萧正峰一早有事儿出去了,阿烟一个人在家忙乎,将早吩咐丫鬟们做好的五彩香囊分出去,又给糯糯也佩戴上一个。香囊里是朱砂、雄黄、香药等物,一则是图个好看,二则也是避邪驱瘟的。
这边忙乎完了,萧家老宅里传来消息,说是老祖宗带着一群媳妇要出门去看龙舟,想着带糯糯去。其实阿烟早已想到了这个的,将糯糯打扮妥当就送过去了。
糯糯也喜欢这个老奶奶,她人小,但是也有了小心眼,知道这个奶奶纵着自己,比爹娘还疼自己呢,便喜欢去老奶奶跟前凑。
这边糯糯送过去了,阿烟便继续命人布置,早早地先煮上了蓄兰汤,又命人挂了菖蒲做的蒲剑以及五色桃印等。那边灶房里准备了用菖蒲和雄黄泡得药酒,以及用五色丝线捆绑的粽子。
其实她这几日身上一直有些懈怠,总觉得浑身不利索,想着或许是天气转暖的原因吧。她已经离开了燕京城几年了,乍这么暖和,倒是不自在。
到了晌午时分,萧正峰那边回来了。他也是最近几日筹备着军中事务忙晕了,今天走进家门便觉得不对劲,看着挂着的那个什么菖蒲剑,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雄黄味,以及路边的小厮丫鬟们那个神情,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刚走进门,便见阿烟迎过来,笑盈盈地道:
“今天是端阳节,我准备了五彩丝线的粽子,还有雄黄酒。等吃过饭,再用蓄兰汤沐浴。”
蓄兰汤里用的是香草、艾草、菖蒲、银花藤、荨麻、野薄荷等,恰能驱除毒邪,令人体轻神旺。阿烟想着他这些日子也忙得不轻,今日既能早回来,好生洗个澡,自己再好好给他按摩下腿脚。
萧正峰无声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阿烟对自己这个晌午的安排,越听越是皱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花梨木桌上放着的那壶雄黄酒上。
他走过去,端起来闻了闻后,皱眉,若有所思地看向阿烟:
“喝这个,你行吗?”
阿烟坦然一笑:
“左右不过两口,没什么大碍的。”
萧正峰凝了她那如花笑颜片刻后,越发皱眉,不免责备了句:
“怎么如此没心没肺!”
阿烟微怔:“今日这是怎么了?”
萧正峰抬手,随手竟将那雄黄酒从窗子泼出去了:“咱不喝这个了!”
阿烟诧异:“端阳节是邪佞当道、五毒并出的日子,都要喝这个的。”
萧正峰挑眉:“前几年咱在锦江,也没见喝这个啊!”
阿烟不免笑叹:“那里民俗不爱这个,咱就入乡随俗了呗。”
萧正峰低哼:“什么邪佞当道、五毒并出的,我不怕。”
她才是那个最烈的毒,自己早已无药可救沉沦其中甘之如饴。
有些事儿,也不想挑破了,只盼着别出什么岔子,两个人好好过这辈子。
阿烟见他这么固执,也是无法,只好拉着他一起吃粽子。
萧正峰却偷了一个空,命人把菖蒲剑什么的都去了,这才回来坐下吃粽子。
一时夫妻二人说起话来:
“糯糯呢,怎么不见人影?”
平时这个时候小家伙不应该是缠歪上来,巴着她娘不放,自己根本凑不过去的。
阿烟轻笑:“一早跟着老祖宗去看龙舟了,怎么,平日里烦,今日不在了,倒是想了?”
萧正峰想起自己那软糯糯的小东西,不免笑道:
“如今长大点了,不是小娃娃了,有点小心眼,精灵古怪得很,没她在跟前腻歪,咱们也能清静说说话。”
说着这个,不免想起最近忙,倒是有几日不曾有床笫之事,看看外面天色这白花花的阳光,他眸光炙热起来。
“这大热天的,容易犯困,等下咱两一起歇歇。”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声音低沉下来,别有意味。
都是几年的夫妻,哪里能不明白他这个“一起歇歇”什么意思呢,抿唇笑而不语。
第 251 章
这一日端阳节,夫妻二人也没喝雄黄酒,也没吃五彩粽子,就这么落下了珠帘儿,遮上了屏风,窝在正屋里没怎么出门。
几个早已经伺候惯了的丫鬟哪里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最近这些日子将军实在忙得紧,有时候一整夜不回来也是有的,难得今日在家,自然少不得腻歪些。
外面锣鼓之声若隐若现,晋江沿岸传来呼叫声,外面龙舟赛正是热火朝天。由于阿烟早已经传出话来,今日是端阳,赏了大家雄黄酒和粽子并各自五百文钱,凡是不当值的,都可以自行出去看龙舟赛了,只需要记得不惹麻烦就是。
大家自然高兴,那些一时身上无事的都各自去了。
齐纨和鲁绮两个各自带了几个小丫鬟,一个在这里随手伺候着,另一个却是准备兰汤等物。这么热的天儿,屋子里的牙床震荡得厉害,谁都知道怎么回事,等下将军和夫人少不得要沐浴的,说不得还要一起洗的,该准备的总该准备妥当。
还有那被褥等物,经了香汗淋漓的牙床对垒,怕是也要拿过去重新洗了。
齐纨这边整整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屋子里的各样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才算停歇下来。她低着头默默地进去,请示起来,若是现在要洗,则带着小丫头们奉上各样物事,并伺候宽衣沐浴等。
平时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抬头的,齐纨这种训练有素的更是眼皮都不敢动一下。
只是今日齐纨忽听到榻边的夫人也不知道怎地,忽而就哎呦了声,她心中微震,下意识地看过去。
却见夫人身着一袭薄软绢质中衣,上面绣着粉艳艳的牡丹,此时半遮半掩地露出纤细的胳膊,那胳膊上有香痕遍布,就跟被蚊虫蜇了一般,看着触目惊心。
夫人因穿得衣衫单薄,如描似削的身段隐约可见,此时她正低垂着颈子软软地靠在将军怀里,双颊晕红,娇美羞怯,情意绵绵。
而将军呢,则是低垂着头,将夫人抱在怀里起身。
他是看都没看身后一众人等,只是哑声低道:“去浴房洗吧。”
于是齐纨低头,恭敬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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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房里,阿烟慵懒地半眯着眸子,任凭这男人伺候着自己。往日里其实都是自己伺候他,心疼他在外面辛苦,有时候连菜都恨不得帮他夹了呢。只有这个时候,她心安理得地享受那男人的服侍。
萧正峰一边帮着她洗那一头青丝,一边随意这么问:
“前几日你说身上懒懒的,今日我看着,倒像是没什么精神。”
阿烟半躺在那里,感受着男人粗粝的手指插过自己发根的味道,舒服地哼唧了声:
“是了,总觉得没什么胃口,身子也没劲儿,想着应该是天热吧。”
萧正峰听到这个,顿了下,挑眉道:
“请大夫过脉了吗?”
阿烟摇头:
“初十那天太医院的孙大夫会过来给我过脉,到时候再说吧。”
萧正峰皱眉:
“那还要再过五天呢,万一有个不好呢,还是请大夫看看吧。”
说着这个的时候,他将手搭在了她手腕上,眯着眸子试着号下她的脉。习武的人,多少懂些的,只是肯定不如人家大夫精通。
他这一手搭下去,却觉得竟是个滑脉,不由睁开眸子凝着阿烟:
“上一次你月事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种事儿他自然该是记得的,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憋得难受。
阿烟听他这么一说,微皱了下眉,淡道:“自从生了糯糯,月事一直不太多,上个月初二倒是来过一点,很快就没了。”
萧正峰听着这个,倒是有些不确定了,剑眉皱着。
阿烟见他这么问,自己也有些惊疑,一时不免想着,听说怀了身子后,也有些妇人是可以来些许一点落红的,难道自己便是这种情况?
萧正峰到底处事谨慎,当日就赶紧请了太医院的孙大夫过来给阿烟重新过脉。
孙大夫一经手后,详细地询问了阿烟的日常起居等事儿,最后才确定地笑道:
“这应是有了,看着脉象,倒是有两个月了呢。”
阿烟一时有些呆住,摸着肚子,恍惚间觉得不太真实。糯糯是她盼了许久才得的孩子,自从有了糯糯,也没想着很快非得再要一个,不曾想就这么得了。
两个月了,她自己毫无所觉,今晌午还和萧正峰好一番云里雾里地折腾,也难为了肚子里这娃竟然牢固得很,没出什么意外。
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后怕。
抬头看萧正峰,却见这男人镇静得很,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只是那里详细地问了孙大夫一些事情,这才有礼地将孙大夫送出去。
待孙大夫走了,阿烟坐在那里冷静了一会儿,才想起萧正峰身世的事儿。生了一个糯糯挺幸运的,下一胎呢,未必有糯糯的好运,如果下一胎生出来是个蓝眼睛那可怎么办呢?
萧正峰小时候是蓝色的眼睛,他爹可是带着他好几年的时间流落在西越和大昭的边境上呢,后来更是和逯人混在一起。
他刚才并没表现出丝毫喜悦,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吧。
正胡乱想着的时候,那边萧正峰进屋了,看她心神不定,便坐在榻旁,握着她的手道:
“你自己太大意,也是我粗心了,这都两个月了,哪里能没什么觉察呢。”
他想想刚才自己那一番胡来,当时只想着老夫老妻她是经得住的,便肆意妄为好生尽兴,却万万不曾想到她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
阿烟点头:“也是我大意了,上个月月事就是少,我就没经心。”
萧正峰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倒是笑了下,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胎,这几日糯糯你就少操心。都快一周半了,也长大了,身边的嬷嬷丫鬟也都是靠谱的,平时放开手,别整天牵着挂着的。”
阿烟眸子里有一丝忐忑:“你担心咱这一胎吗,若是不像糯糯这样是黑眼睛怎么办?”
萧正峰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坚毅的唇微抿着,半响之后才淡道:
“没什么,如果真这样的话,那我就自请去边疆,在那里一切都不是问题。”
阿烟垂眸,点了点头。
其实她明白的,如果萧正峰自毁前程一辈子留在边疆一带,这依然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沈越不是说了么,上一辈子是成洑溪查出了什么,几乎毁掉他的前途。
上辈子萧正峰还没儿女呢,如果这辈子有了,并且带有那么明显的标志,根本不需要成洑溪,他就前程尽毁。
萧正峰坐在床边,抬起手摸向阿烟尚且平坦看不出动静的小腹,温和地笑了下:
“要是我父亲还活着就好了,他一定很高兴的。”
阿烟看他在笑,不由抬眸凝视着他。
萧正峰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笑叹了声,摸了摸她的唇角:“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在哪里,我都不至于让你和咱们的孩子受什么委屈的,难道你不信我?”
阿烟想想也是,自己也笑了。
假如他能淡泊名利,自己能抛下富贵,能多生个儿女总是好的,既来了,则要珍惜,无论走到哪里,他们有两双手四只脚,日子总是能过下去。
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是幸福。
想明白了这个,阿烟倒是抛却了最初的忐忑,安心地养胎了。
如今心里唯一的担心就是怕过了立秋,萧正峰那边又要出门打仗了。到时候家中诸事只能自己应付,不过幸好的是万一有个不好,萧家那边的大夫人和老祖宗都必然是毫无保留地护着自己的,事情总是能解决。
这一日阿烟正在屋子里随意挑拣些小衣服,都是糯糯小时候穿用过的,想着小孩子家的穿点旧衣服是好事儿。肚子里的这个到时候可以用些姐姐的旧衣。
正挑着时,孟聆凤风风火火地进门了。阿烟又怀了一胎的消息没敢对外声张呢,不过孟聆凤是常来常往的,已经知道信了。
她难得有些失落,特意过来拉了阿烟说悄悄话:
“你怎么又怀上了,我努力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
阿烟笑得无奈:“这个事儿还是看缘分的。当初我成亲一年多也没动静,心里也是着急,后来还说要看大夫,谁知道大夫刚进来,就发现我怀上了糯糯。”
说着间,两个女人难免讨论起怎么才能更容易怀孕这个事儿。阿烟红着脸,压低了声音,把孟聆凤拉过来,向她传授了一些机宜,诸如要放个枕头如何如何,诸如完事儿后要把腿儿翘起来如何如何。
孟聆凤听得恍然,忍不住大声道:“原来要女人躺在那里的啊!”
啊?
阿烟花容失色,连忙看看左右,幸好丫鬟们都是懂事儿的,别说没听到的,便是听到了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她无奈地拉着孟聆凤躲到一旁:“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躺着,站着?坐着?还是趴着?
要说起来她和萧正峰也偶尔为之,但并不会经常。
孟聆凤于是也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往日自己所作所为。
阿烟越听脸色越差,最后张口结舌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样我想是没办法怀孕的吧……”
姿势就大大地有问题啊!
第 252 章
过了端阳节后,齐王这几日一直闲在家里。新皇对他越来越忌惮,便是如今西边战事吃紧,明明他对西蛮一带边境情况最为了解,可是德顺帝依旧不想让他插手的样子。
他也就不提这事儿,为了避嫌,最近连和萧正峰来往都少了,真个是在家里当起了闲散王爷,每日里逗弄下儿子取乐。
如今阿媹郡主小小年纪已经嫁出去了,府里就李明悦和莫四娘各生的两个庶子而已。
李明悦所生的儿子名文轩,如今都已经两岁了,一直养在齐王妃房里,但是显见得齐王妃对于这庶长子并不喜欢。而莫四娘所生的次子文瀚,如今还是学爬的小娃儿呢,因齐王时常歇在莫四娘这边,心里十分偏爱这个孩子。
这一日齐王逗弄着文轩,忽而想起自己的长子来,不免有些歉疚。
莫四娘从旁察言观色,便明白了,笑着提议道:“殿下不如去看看轩哥儿?”
齐王沉吟了下,便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偏心的父亲,可是没办法,他并不喜欢李明悦,当时莫名犯了点错,就此纳了李明悦,后来更是歉疚没能在城乱之时护好她,让她受了那等凌辱,这才又提她做了贵妾。
如今想起来,总觉得一切仿佛是受了算计。对于这个因为算计而得来的长子,齐王心里其实是很复杂的。
当下他到底是起身,去齐王妃的院子里过去。谁知道走到半路,便见前面院墙旁的林子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他不免皱眉,想着自己素来待下人宽容,怎么好好的会有女子在这里哭呢?
他当下也没让人声张,径自走进林子,却见一个女人穿着素裙,跪在院墙下,面对着院墙低低地哭,一边哭,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轩儿,娘好想你好想你,想得每夜都睡不着,娘有时候想想娘做的事儿,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刀,如果不是娘一时糊涂,做了这些傻事,怎么至于连见你一面都不能,只能偷溜出来隔着院墙。”
说到这里,女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低头几乎是趴伏在那里哭泣着道:“轩儿,娘真是悔死了,怎么可以做那种事儿!”
齐王拧眉,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哭泣的女人正是李明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管李明悦的婆子一群人正四处寻找,猛然见了齐王,都吓得跪在那里。
“我等看管不利,这才让夫人跑了出来,求殿下恕罪!”
齐王默然不语地望着跪在那里的李明悦,李明悦猛然间看到齐王,惊得脸都白了,膝行向前,任凭那林子里的荆棘杂枝刮擦着,就这么爬跪在齐王面前,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殿下,殿下,求求你了,求求你让我见见轩儿吧!我实在想他想得受不住,这才拼死偷溜出来,我也进不去这院子,只能躲在这里隔着院墙想想他!”
说着这个时,她哭得几乎哑了声:“可怜我十月怀胎的儿子呢,我都没抱过几日!”
到底是骨肉亲情,女人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又是嚎哭得如此凄厉,一旁人等都有些不忍,有些心软的婆子甚至眼圈也发红了。
齐王沉默了半响后,这才皱眉道:“你也有知道悔改的时候?”
李明悦听到这话,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线希望,跪在那里将头磕在地上,磕得满头是草和苍刺子,额头也都流出血来:
“殿下,我若不知悔改,就亲自挖出这心来给你!殿下,我悔恨得恨不得去死!”
齐王低头,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说完这个,他没再说话,只是挥手命人将李明悦带走,那李明悦哭得撕心裂肺,就此绝望而去,口里还一径地喊着“我的轩儿”。
齐王面无表情地抬脚径自走入了轩哥儿的院子。
走进去时,却见这院子里并没几个人,几个半大的小丫鬟正在廊下打盹,还有几个在那里逗着猫儿狗儿的。一直到齐王走近了,那几个小丫鬟才惊醒,吓得白着脸过来磕头。
齐王脸色越发难看,待走进屋内,却见轩哥儿正在榻下蹲着玩儿呢,脸上脏兮兮的,竟也没人看管。齐王顿时眸中泛冷,厉声问一旁跪着哆嗦的丫鬟们:“嬷嬷人呢?”
丫鬟们面面相觑,并不敢说嬷嬷出去干自家事儿了,只是小声道:“我们并不知……”
这话一出,齐王便是一脚:“你们就是这么照料轩哥儿的!”
这一脚着实用力,被踢到的丫鬟顿时口吐鲜血,倒在那里,其他人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就在这个时候,轩哥儿身边的嬷嬷和大丫环都得了消息,匆忙跑过来,跪在那里白着脸求恕罪。
齐王却只是厉声斥道:“滚!”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原本趴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轩哥儿也是被吓到了,瞪大了惊惶的眼睛望着齐王。
齐王见此情此景,顿时心如刀割!
都是他的儿子,他往日只顾宠着瀚哥儿,却忽略了这个长子,倒是让他受这般委屈。如今这日子哪里是个皇孙过的,倒像是街头市井人家无人照料的孩儿了!
他弯腰,亲自将轩哥儿抱起来,如今这轩哥儿也有两岁多,其实早已晓得事了,约莫认出了这是自己的父亲,便抖着声道:“父王……”
齐王轻柔地拍了拍轩哥儿后背,颤抖着声道:“轩哥儿不怕。”
一边说着,一边帮轩哥儿擦了擦嘴角的污渍。
其实他是把轩哥儿养在齐王妃身边的,这都该是齐王妃看管照料,怎奈这段日子,也是赶上了阿媹郡主的事儿齐王妃那边实在是牵心动肺的闹心,也是齐王妃从来就没太上心过,以至于轩哥儿这院子里竟是这般懒散,并没把个轩哥儿当个主子。
说到底,亲娘犯了错被关押起来,嫡母又不喜欢,眼瞅着这当父亲的也不上心,谁还当回事呢,底下的可不就是越来越懒散,左右才两岁多的孩子,不会学舌呢。
齐王怜惜地亲自搂着轩哥儿,温声哄道:“轩哥儿喜欢哪个嬷嬷?”
轩哥儿木然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齐王抚着轩哥儿的头发,一时也无言以对。
第二日,齐王到底是解除了对李明悦的看管,让她留在齐王妃的院子里,帮着一起照料长子文轩。说起来也是母子连心,轩儿一想沉默寡言的孩子,并不欢快,和人也不亲近,如今见了亲娘,没几日的功夫便极为亲密了。
齐王见此情景,越发觉得自己这么做到底没错。当下又暗地里布置了眼线留在轩哥儿院子里,一则是帮着看好轩哥儿,二则也是仔细看着李明悦,不再让她闹出什么乱子。
李明悦呢,终于得以来到自己身边,并且很快和儿子亲密起来,她心知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如今儿子就是她手中唯一的筹码,是她反败为胜的关键。
于是如今的李明悦小心谨慎,一方面讨好齐王妃谨小慎微,早晚前去请安陪着说话,甚至还会熬夜亲自给齐王妃做绣品,另一方面呕心沥血地照料亲生儿子,真是照料得无微不至。
齐王看在眼里,渐渐地也就放心了,母子连心,轩哥儿如今在谁手里也没有在李明悦手里好。
其实李明悦这个人做事若是尽心了,做得相当不错,只是要仔细看管别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李明悦重新爬到轩哥儿身边这件事,看在别人眼里也就罢了,看在双鱼眼里,几乎是恨得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双鱼是千防万防,没想到齐王竟然又将那个图谋害自己的李明悦给放出来了!
她咬着牙,一夜没合眼,就那么侧躺在那里,搂着一个偌大的要临盆的肚子,僵硬地一句话都不说。
第二日,不放心的侍女们终于发现,双鱼夫人身子底下见红了,这是要生了!
因双鱼是一胎三个娃儿,齐王和齐王妃早已做好了各样准备,当即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冲来了。
齐王那边也是担心,不免在院子外胡乱走动。齐王妃总觉得长子文轩是个没出息的,一副怯懦的文弱样,并不喜从此收了这个孩子。至于莫四娘那个,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夺不过来的,因此眼睛早瞄上了双鱼肚子里的。
双鱼是乡下姑娘,结实,生下孩子来应该也壮实好养活。
如今双鱼生孩子,齐王妃也是十分挂心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屋子里总算传来了哇哇的哭声,齐王和齐王妃相视一眼,齐王妃是大喜,齐王却是担忧多过欢喜。
少顷之后,稳婆从里面出来,却是抱出来两个襁褓。
原来双鱼肚子里有三个娃,如今一个刚一出生就因为太过羸弱而夭折了,只剩下两个,这两个正好是一个女娃一个男娃,凑成龙凤胎。
齐王虽有些伤心那个夭折的孩子,可是看着如今怀里这一对龙凤胎生得一切正常,便是有些瘦,养养就好了。
当下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到底是没出什么岔子,若是有个万一,少不得要封口了。
齐王妃呢,见其中有个儿子,不免眼前一亮。
就在这夫妻二人一人抱一个在那里欢喜的时候,里面刚生完孩子的双鱼竟然在一群丫鬟嬷嬷的惊惶之中窜了出来。
她半截身子还带着血,整张脸苍白如纸,蓬头乱发地冲出来,直着眼睛噗通一声跪在齐王面前:
“殿下,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儿!李明悦她要杀我们呢!”
一边说着这个,一边整个人都在哆嗦。
齐王和齐王妃面面相觑,那边嬷嬷慌忙劝着将双鱼拉了进去,而屋子里双鱼犹自叫嚷着:
“李明悦要害我的孩子!”
齐王脸上凝重,只是命人好生照料双鱼夫人,而齐王妃则是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刚生完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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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事儿很快传到了阿烟耳中了。
双鱼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叫文润的,如今齐王妃是一心想将文润养在自己名下,奈何双鱼受到了李明悦的刺激,整个人跟傻了似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护犊子地整天要让润哥儿和阿瑶小郡主留在自己身边,根本不容许让人抱走的。
要说她疯吧,倒也不至于,平时说话做事都还正常,就是一提到孩子抱走的事儿,顿时有点发疯。
面对这么一个给自己生了一双儿女的女人,又是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齐王也不忍再刺激她,于是齐王妃抱养润哥儿的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齐王妃意识到这个事情不妙,再回过头来看轩哥儿,哪里知道李明悦更是精明得厉害,人家照样是谨慎小心伺候周到,可就是把轩哥儿牢牢把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