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帮小的出来后,说不准,就有哪个会讨皇上喜欢,倒时,还有自己什么事?
如此一想,再加上家中门客、师爷的撺掇,就连素来最迂腐的七皇子、胆小的九皇子也都动了心思,何况其他?
一个个归京之后便上下游走,日日交际不断,不是赴这家的席、请那家的酒,就是联络臣子、交好众人、买通宫里内宦。就连前些日子被皇上训斥过的三皇子,见这些兄弟们如此不安分,也急不可耐地再度蹦跶出来,可惜的是,他家的正妃不顶用,侧妃有些时候身份地位又不够,一些交际实在无法让女眷们打进去,真真愈发觉得当初自己娶那女子,正是最烂的一步棋!心中恨恨不已。
“来年四月是你六哥、六月十二是你七哥、十月出五是你八哥的婚事…又是三笔份子。”许骄阳一面在册子上记着,一面摇头叹息,“好在咱们如今不缺钱,不然光这些贺礼就能送得你倾家荡产!”
十一斜靠在桌边,见她葱白的玉指提着笔,正在册子上记着什么,不由淡淡弯起嘴角:“辛苦你了。”
“这些倒还好,京中人家大多都是这么过的。”一面说着,一面问道,“工部的事情如何了?圣上交给你的差事,可能行?”
十一点点头,笑道:“如今那雷火炮已经做出了一台,明日一早就拉到东山山谷中去试炮——如今京中人多眼杂,父皇说东山那里清净,平素没什么人去,京中臣子在那边有宅子的正好少之又少。”
许骄阳满是好奇:“那东西威力如何?比起那火龙铳如何?”
“自然不同,只我也没亲见过,从那套册子上看来,那东西一个飞出去,就能轰塌半扇城墙!”
倒抽一口气:“真能如此?”
“可要去瞧瞧?”
眨眨眼,许骄阳笑着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连皇上还没亲眼见过呢,我哪能先得着眼福?明日我要入宫,去皇后那里。后日还要去拜会陈大人家的老太太——七十大寿。后天罗大人家出殡…如今我顶着谭家的名头,‘父母’不在京中,要替皇后、替谭家忙得地方多得是呢。”
十一不动声色地捏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不管她怎么抽、也抽不出去,依旧一副淡定模样道了句:“辛苦你了。”
许骄阳又事好气、又是好笑,直道:“我写不了字了!”十一才颇为遗憾地松开了手。
谭家这一房、被皇后娘娘看中的这个外甥女,倒真真了不得。行动做派上自不必提,分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美人般的模样,偏又极为能干,却又不是那等瞧着就厉害的人。明艳艳、娇俏俏的一个女儿家,却真能做得滴水不漏,所见之人,就没有不夸她的。
如此一个人女子,嫁给十一这个没娘在宫内扶持、没外家在外帮衬的皇子,岂不有些太过浪费了?
当初众位皇子们还没回京,宫里的贵人们就算有心思,也未必顾得上。如今皇子们都回来了,那些自家儿子年岁到了、还没来得及说亲的贵人们,就偷偷打气了主意。
先是把力气往皇后那里使——谭家这个女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要是真等十一皇子,那至少还得两年!可自家的儿子已经十九、二十了啊!只要定下名分,说不准皇上一高兴,来年就能完婚呢!
可兴冲冲地去,却败兴而归。无论这话要怎么说,皇后就是一脸淡淡地皆不应话。显是根本没那个兴致。
有同谭家那一房认得的,便写信与谭家夫人相商,却得了个——“容小女得皇后娘娘青眼留余身边,自要听皇后娘娘的意思。”
还有些与谭家不认识的,转而跑到皇上那里去使力气。话刚开了个头,说道自己所出儿子年岁已经到了,皇上便直接提起“朕记得某某家有个女儿,年岁与他倒是差不多”。若她们提及谭家的女儿,皇上便一挑眉毛:“那个女儿朕知道,性子泼辣大方,是个能顶事的,皇后喜欢得很,早就有安排了。”
转了一大圈后,这些妃子才回过味儿来:合着,皇后娘娘只怕主意已定,连皇上都默许了此事。自己这份力气,还是省省吧。
次日后半晌,有平素在东山砍柴狩猎的农户传回消息,说青天白日的,东山里头一声巨响,一处山头竟凭空落下大半!只怕山上有精怪作乱!
此语刚传出没多久,说这话的人就找不见了。
有那好生事的人想去瞧瞧,可东山那一片大得紧,谁知道说得是哪里?再说,就算进去了,只怕也未必能找到地方啊!
这事传了两三天,因没后续的谣言,便悄悄又散了开来。
当日,十一带人从东山归来,直接入了皇宫,直到宫锁落下前一刻,才匆匆出来回府。次日清早,便又奔赴工部,一钻进去,就再见不着人。
除了十一皇子府上照旧如往昔一般外,谁也不知道这位皇子忙些什么呢。倒是许骄阳平素吩咐府里的厨娘等人,日日煲好各色汤品,一日一、两回地给十一往他办差的地方送。
十一皇子没了动静,其他皇子又跳脱得厉害。等大多皇子的婚事该定的定、能联络得人情都联络得差不多了,皇上一句话送到各府府上——朕命尔等出去这两年,如今归来,能将任上之事得体应答的不过十之一二,如此行径,令朕大为失望!今,既然归京,不如在家好生研习圣人之书,省得公事无所建树、愈发连圣人的话也记不清楚!岂不愧对列祖列宗?
一句话下来,生生给还在兴头上的众位皇子迎头泼下一盆冷水,冰得众人半晌回不过魂来。皇上训斥众人,如此一来,他们除了有差事的需要日日去当差外,剩下的时候岂不都要在家里死读书?不能轻易出门?!
知道皇上于前几日众人的上跑下窜大为不满,没谁敢此时再露头惹麻烦,别管真的假的,反正都得做出一副“闭门思过、虚心读书”的架势来。
自从卧病在床,就没出过两回门得五皇子听了这些消息,头一次在这次回京后笑得如此畅快,拍着床板笑的眼泪直往外冒:“该!该!还真以为自己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呐?”
众皇子战战兢兢地在家闭门思过之时,唯独十一一如往常,每日早出晚归,就差干脆住到工部那里了——虽然皇上那训斥的话,连依旧在宫中住着的小皇子那里都恭敬听过了,可有差事要忙的人,依旧不能放下手中差事,唯独那些平日无所事事的,才需在家老实“读书”。他这个本就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皇子,自然依旧要以要是为主。
一转眼,就到年下。宫中装点一新,京中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声,瞬时热闹了起来。
皇后趁着过年的喜气,给尚未定下亲事的十一和自家外甥女将喜事挑明。如此一来,只要十一头上的那些哥哥们该娶得都把媳妇娶回家中,最早,他十九那年就能把媳妇也娶回去了!
“恭喜啊,十一,你如今也算是大了。”三皇子这会儿才想起十一来——不能怪他,虽当初多方拉拢不成,可他那会儿还是把这个后起之秀的兄弟看在眼中的。但后来先是自己府上后院的事,后来余下那些兄弟归京,再加上之后父皇训斥的事情,倒让他一时忘了十一的事。
谁让这位爷归京之后就一头扎进工部,再不出门呢?闹得众人除非有心去惦记,不然谁能想起他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别人若是打个胜仗,今后几年内都能以此为依仗,在京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横着走。唯独他?怎么就有本事让人把他彻底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多谢三哥。”十一恭敬垂首。
拍拍他的肩膀,三皇子笑道:“等娶了媳妇后,也好尽快开枝散叶,不然父皇和皇后也等得焦急啊。”说罢,便带着笑容从容向前走去。他府上的子孙缘是差了些,如今只有金氏一个有孩子,不过所幸,前几日查出,姚侧妃身边的一个通房丫鬟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倒是件喜事呢。
应对完宫里这群兄弟,十一方匆匆回府,待他进了许骄阳的小院,却见院子里面摆得乱七八糟一堆东西?
“骄阳,你这是…”
许骄阳闻声回头扫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回,接着吩咐人收拾东西:“搬出去啊。”
脑中“轰隆”一声响,十一呆愣愣地原地木掉了,她要搬…出去?!!

第81章 大破阙云

十一一手抓着骄阳的手腕,人不动,也不出声,就这么定定看着她。眼中带着让人颇为心酸的纠结,想开口问问她,却又怕惹她心烦,想避过不问,又哪里放得下?莫非,她真要弃自己而去?
一旁帮着收拾的丫鬟见状,忍笑从旁道:“殿下,公子如今搬出去,乃是——奉命备嫁。”
许骄阳脸上挂着两片红云,头扭到另一边去,不去看他。闻声,只瞪了那丫鬟一眼。
“备…”此时,十一才回过神来,再度看向许骄阳时,眼中带着一丝热切与不甘。之前是自己误会了,可她这一去,至少也要一年多的功夫才能再回来…可若不出去,也是不妥。
许骄阳这才清清嗓子,低声道:“娘娘在谭家安排了几位嬷嬷,还要准备种种东西、学规矩。好在我对那些还算熟,偶尔也能出来,府上的事情不会耽搁。”她身上如今还挂着十一皇子府上门客的身份呢。偶尔一些事情,还用得上这个身份,出门时也方便。
“缺什么、少什么,就派人来同我说。”说着,十一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在许骄阳要抽手回来接着布置东西的时候,才又开口道,“我会尽快让你回来的。”
猛得抽回手来,转身向屋里走去,指着几个一面收拾一面偷看的丫鬟们道:“这个就不用带了,那个仔细些,别磕了碰了…”
十一爷府上悄没声息地少了个门客师爷,倒也并没引人注意,只有人问起来时,说徐师爷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倒也没人多想。
转过年来的二三月间,皇上兴致颇好地带着禁卫军去了东山狩猎,有传言,那一日东山就似平地起惊雷一般,轰隆声不止,一处小山头竟然凭空不见了。众人心中惴惴,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待皇上平安归京,这才勉强压下些乱人心的谣言。
不多时,又有传言说,皇上入山遇见了神仙,将天上的五雷领交于圣上手中,命他代天行事、平定四方、重振中土之威。
众人正因此事心中忐忑之际,皇上再派十一皇子出京,只带了五千精兵!直赴西北同阙云国相交之处!
此事一处,京中哗然一片。
许骄阳坐于谭府之中、西院绣楼之上,迎着窗子,手中捧着一卷书信。她自重来这一世后,针线一道上竟从没动过半分,如今来到谭府学这些规矩时,也没有特特要让待嫁新妇学这些的规矩。
大成国中,京中贵女素来以洒脱豪爽为美,反没人特特在那些东西上下功夫。针线上的事?家中有绣娘不就成了?因此,这绣阁反倒让许骄阳拿来当成书房使了。
放下手中书卷,看向窗外微微出神,正算着十一此时应到了何处时,忽然,从窗口上垂下一个脑袋,半黑半黄的头发倒垂着,一对金鱼眼睛反瞪着,惊得许骄阳手一抖,书册就落到了怀里:“作死呢?突然就垂下来,半点动静都没有!”
三丫儿也不恼,双手一个用力,手抓窗棂,半空中一个腾转便钻进窗子:“你这么想他,我替你去看着他?”
恨恨用手中的书册在她头上一敲:“你去做什么?”
“盯着他些,别被别的女人勾搭走了啊。”
“那是军中,他们到了那里就要出关去打仗,哪里就有女人?!”
“可当初咱们不也跟着他们去过吗?”三丫儿歪歪头,看着许骄阳,“我在军中大帐里见过女人啊!脱光了衣裳,和一群大兵滚在一起。”
许骄阳愣愣看着她,呆了半晌,才又是一敲:“那是军妓!你什么时候见的!”
“好早的事了。”三丫儿揉揉脑袋,嘴也微微撅起,若不是她不想躲,能让她打得这么舒坦?傻了怎么办?
“你个女儿家,才几岁?也不怕长针眼!”
“京里也有好多啊,我晚上出去逛时见得可多了!”
恨恨抬手去掐她的脸:“日后这些事不许瞧、不许看,记住了吗!”
三丫的脸被扯的几乎都要平了,只能上下上下地点着头。
松开手,又运了半天气,许骄阳这才平下气来,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偏身手好得妖孽,还最爱大晚上出去乱逛,这可真让人没法说!偏许骄阳自己没管教过孩子,实在不知,如此一个丫鬟,要如何教她才不会错。
三丫儿见她不打自己,又开始发呆了,歪头问道:“你这回怎么不跟去?”
瞪了她一眼:“我如今的身份不好出京。”
三丫依旧不解,上下看了看她:“穿回男装不就好了?”话音刚落,头上就又挨了一下,抬手捂着脑袋,三丫儿朝门口跑去,“不跟你说话了!就爱打人!”
见三丫儿落荒而逃,许骄阳脸上才挂出一抹笑意来,随即又看着窗外西北方向,轻叹了一声:如今只怕快到了吧?那些刀剑虽锋、武器虽霸道,可毕竟…他又到了沙场…
十一去西北打仗,如今京中平静非常,那些皇子们自头年间被皇上训斥过后都窝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用功读书”,直到四月份六皇子的婚事,才让京中再度热闹起来。
至于十二皇子,今年开春时已经出宫建府了,十一走之前就将贺礼送了过去,许骄阳也亲去瞧过。
十一这次出京不比往常,如今,几乎所有皇子都在京中、皇上的眼巴前,他这一出去,就打眼了。若这一仗他能打胜…
幸好,阙云国还拿捏着二皇子,若是这次十一过去,二皇子没能救回来,那他就是有再大的功劳、将整个阙云国都端下来,倒时别人也能往他身上泼脏水!
四月六皇子的婚事,许骄阳依旧算是替皇后娘娘出面,身边跟着几个宫中的宫女,一并到了六皇子府上。
入了后院,带新妇进门,见过新娘子,才和一众女客至后面宴席上。
席间,见过几次的几个官家小姐相互打趣说笑着,见贺氏带着一个庶女在不远处的桌旁说话,低声笑道:“他家那个大小姐,这几日的新闻,你们可听见了?”
“新闻?又有什么新闻?”
见许骄阳问,几人低声笑道:“你这些日子不方便出来,自然不知道,她啊——听说这几日从三殿下府中传出几首新诗作,那情情切切、哀哀叹叹,让满京城文人争相追捧,就连青楼里面唱的、颂的,都是呢!”
许骄阳瞪大眼睛,抬手掩口:“什么诗?”
“都是…”一个说着,捂口低声笑了起来,另一个接道:“听说叫什么‘怨妇诗’,你若有兴致,敢明儿我誊抄出来,给你送过去。”
许骄阳没用人送过来,自己转身回去,让三丫儿出去转了一圈就有了。三丫虽不知道那诗词的意思、看见诗句也认不出来,但听见过的东西,让她重读一遍还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听着那里面“只爱新颜色”,“珠黄人不再”云云,许骄阳又是好笑又是好叹,想起上次席间见过的那位侧妃,恐怕,她这诗句能传出来,少不了那几位的“功劳”吧?就是不知道三皇子听见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每过几日,听闻三皇子府上一个妾侍小产了,消息不知怎么就闹得了个满城风雨,倒把之前那怨妇诗的事情压了下去。有人说,妾侍小产,定是那位“才女”所为,也有人说,能写得出那等诗词的女子,定是才情极高的,怎能会做这些事?
吵吵嚷嚷,足足吵到了七皇子大婚之时,才略略降了些温下去。
七月初西北边关传回捷报——十一皇子带五千骑兵出关诛敌,打得阙云国士兵溃不成病,一路追至阙云国国都,轰开城门,打破敌军!竟将阙云国王族皆尽拿下!
阙云国国王带着亲信逃出王城,十一皇子又带兵足足追出了八百里,逼得阙云国国王不得不投降马下,归降大成,随同进京!
捷报传回,众人目瞪口呆,连忙打听——可有二皇子的消息?
宫中没说,那五千精兵中也没有消息传回。众人只好眼巴巴地等着,回家后,对着家中小祠堂里的菩萨拼命拜啊掰,生恐二皇子能被十一皇子救回来。
这次打破阙云国,十一已经捞到了天大的功劳,要是没救回来二皇子,他们尚有一搏之力,可若救回来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回来!”三皇子在书房中转了两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若不让他们回来,要如何行事?自己如今无人无兵,现在就连前朝余孽也都被十一给平了…如今一想,这两年他的功勋实在太高!若他这次回来,那大位自己哪还有争夺之力?!
“殿下,不如,花钱消灾?”一位亲信师爷低声道。
“花钱?消灾?”三皇子疑惑向他看去,“怎么个花钱?又怎么个消灾?”
那师爷捏着一缕胡子,笑着摇头晃脑道出三个字:“长、生、殿!”

第82章 第一美人

十一皇子押解一干阙云国的皇族入京,名义上说,这些人乃是请回来做客的,可人人心中都知道,这些人乃是被本国皇子抓来的战俘。阙云国连同北面的胡国,几乎年年犯边,闹得西、北两地尤不平静,每年间,多少粮食送到那两处去?又有多少人家的壮丁死在这两处?更不必提大成国每年在这两处上的花销,更是如流水一般。
如今,一朝破敌,自上而下,人人弹冠相庆。
人人翘首期盼大军早些回来,然,半路上的十一一行,却遇上了异状——有人劫路!
面前这些蒙面人,无论是阙云国的死士,又或是什么人派来扰乱众人的匪徒,都决计不能轻易放过。
十一抬起手来,冷声下令:“杀!”
随军押解的,都是从京中带出的那五千精兵,他们在塞外一路奔袭,不单大破阙云国国都,更追杀数百里,活捉了阙云国国王。如今已然是身经百战。再加上他们身上所配无坚不摧的利刃、并那些火龙铳——虽这种铳装填起来十分缓慢,然力道十足,且几拨人轮流射杀时威力奇大无比。
而雷火炮虽然威猛,却是攻城之利器,放到此时反倒不得用。
那些黑衣人猛一相杀,便是一惊,那些官兵手中拿着的古怪东西,火光一冒、发出惊天的巨响,便有人应声倒下!胸口、身上,都被打出明晃晃的血洞!
再有那些官兵手中的利刃,一刀下来,自己手中的利器便如豆腐似的应声而断!
这还怎么打?!这哪里打得起?!
黑衣人急忙退后,来时数百人,退时竟然剩下不过半数。急急忙忙来、又急急忙忙退。
十一抬手收兵,并未穷追猛打,如今这里地势复杂,不似关外那般一马平川。那些人不是死士就是杀手,便是追上了,用途也不甚大。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还余一口气的黑衣人:“拿下,带回京中审讯,仔细别让他们咬舌自尽。”
押解的队伍又长出不少去,车子上拉着那些直接被轰杀死的黑衣人,并一众伤者,通通关进劳车,一并将人运送回京,并派人快马加鞭将有人劫车之事传回。
派出人手回京报讯后,十一再度下令:“加快速度,尽快归京。”
这次的事情,阙云国的皇族、国内瞧着自己再立功劳的人都会动些心思,路上耽搁得时候越多,麻烦也会越多,尽快将人送回京中才是最上之选。
“今日又有消息传回来了,说十一殿下带得人已经到了鹿城附近,离着咱们京城不远了呢。”一个丫鬟进门向许骄阳报道。
许骄阳坐在窗边,正在翻看十一王府上刚送过来的账册子,并十四皇子出宫建府的礼单。
闻声点点头:“只怕他们此时已经出了鹿城,快回来了。”
那丫鬟眨眨眼,似有些话想说,到底又咽了回去,一犹豫间,却不想被许骄阳看了个正着:“还有什么事?”
“是…”那丫鬟想了想,低头咬牙道,“京里都在传,说这回进京的阙云国皇族中,有个什么公主,乃是阙云国国王最宠爱的女儿,是他们阙云国第一美人…”
挑起眉毛,许骄阳好笑道:“他们莫非都在传,说那公主要跟了十一不成?”
那丫鬟干笑道:“都是那些人混说,咱们殿下决计不是那等人。”
许骄阳不以为意,摇头笑道:“就是那国王真有心让他的女儿嫁入咱们大成国,皇上也未必应允,就算真赐给了十一,最多也是个侧妃。”不是她心中如何笃定,而是那乃是敌国王女,身份非同一般,若是个不得宠的儿子,说不准皇上为了安抚阙云国百姓的心,娶也就娶了。
可如今的十一身份不同,除非他想压住十一的势头,不然,断不会让他明媒正娶个敌国王女回来,就算做侧妃也不可能。
若说放在前几年,十一还没如今的风光时,若二人年岁相当,倒还是有可能的。可放在如今——皇上手中的精兵,是十一带着。工部建造那些利器的方子,除了皇上外,就只有十一知晓,这等身份、这等信任,皇上若为后事打算,也决计不可能如此。
此事许骄阳没必要同个丫鬟细细分明,那丫鬟也就当许骄阳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已经和十一皇子定下婚事,因此才不担忧这些,便也放了心了。
许骄阳所在的谭府没人敢当众议论此事、十一王府中也没人说这等闲话。可挡不住京中的人乱传乱说。
十一那几个兄弟们知晓此事后,心知他回京后,必会压在众人头上,此时自然极尽所能的想法子往他头上泼脏水。那些话一时传得神乎其神,就好似二人已经暗通款曲了一般,就差连孩子都被他们传出来了。
不过三日的功夫,十一便带兵回到京城。浩浩荡荡的车队中,塞着阙云国的俘虏。让满京城的百姓争相张望,可一个个看过去,女子倒也有,但那里来得什么阙云国第一美女?
倒是其中一架车子,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而十一皇子却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并不在车中。一下子,众人都当那车里坐着个美人呢,闹哄哄的就想得见里面人的真容。
可那车上围着布、挡着帘子,哪里看得清里面的情形?
一些游手好闲的闲汉们,从街边小贩那里随手拿来鸡蛋、白菜、萝卜,就朝那车子丢去,恨不能砸开车板,好瞧瞧里头人的模样。
一个丢,便有一群跟着丢,车边的侍卫一个没瞧见,就有人把鸡蛋丢进了车中,正砸到什么人头上。
“哎呦”一声传出,让围观的闲汉先是兴奋得不能自已,随即又听里头有人怒喝:“把外头的刁民都给本王抓起来!”
——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公主车中能坐男人?这想也知道决计不可能!有那机灵的掉头就跑,几个跑得慢的被随后追来的士兵拿下,直接押走了。
车队来到宫门口,三皇子带着余下皇子在此相应,六皇子见押解俘虏的队伍中果有一辆车子裹得掩饰,早就听见传闻,此时心中兴奋难以自已,趁着三皇子同十一说话的功夫,几步向那车子走去,嘴里还故意说道:“听说十一弟艳福不浅啊,这车上如此严实,莫非真有阙云国第一美人?也让哥哥开开眼界。”
三皇子闻声,只道:“老六,不许胡闹!”却故意拦着十一不让他过去,含笑劝道,“十一莫要介怀,你六哥最爱玩笑。”
十一冷眼看着六皇子同八、十这几个往常就同自己不对付的兄长们一同围了过去,不应声,也不加阻拦。
就见六皇子一把拉开帘子,随即人就愣在了那里。
身后的八皇子、十皇子连声问道:“怎么?莫非被美人惊得不会说话了?”便也往里凑去。
就见一人猛得拉开帘子,气势汹汹地站在车上,瞪着下头三人,狠狠点头:“好、好,老六、老八、老十,你们几个真真好得很!”
三皇子愣了下,此时听见那人说话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几步,恭敬道:“不知二哥在车上…老六他们本是想和十一开个玩笑…”
“我知道这次我被俘之事,定成了京中的笑话!可你们几个竟拿本王比作女子…我便是死了,也是你们的兄长!今日之辱,我决计不会放过!”说着,反手从车上摸出一条矮凳,朝着老六几个身上就打去,三皇子上来拦阻,也挨了足足两三下,偏他是哥哥,就是被打了,也没人敢还手,几人只能抱头鼠窜。
十一冷笑一声,见二皇子再打下去就会见血了,这才对身边侍卫道:“劝开几位殿下。”
他身边带着的,多是从南下时就跟在十一身边的侍卫,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分开几个除了会点花架子外什么拳脚功夫都没练过的皇子还不简单?
刚刚分开众人,皇上的谕旨就到了,来不及换衣裳,只得整整乱了的衣帽,一群人方狼狈进宫。
皇上先是以上国之姿见过阙云国国王,这才命人带进换过衣裳的二皇子。
二皇子自知理亏,也知道就算十一皇子当日见过自己狼狈的模样,如今既然是他打破阙云国救自己回来,此时自己也万不能让人将自己当成狼心狗肺之辈。因此,入了殿中就是一通哭诉,先是说当日自己如何不该、阙云国如何侮辱自己,直说道回来的事时,才话锋一转,指着前头站着的三皇子。
“父皇,儿子千不该、万不该,可也是父皇的儿子,可才一进京、到了宫门口,就被老三带着几个弟弟侮辱、他们还骂儿子不出车子,是个娘儿们!父皇,儿子可是他们的亲哥哥,他们竟然如此辱骂儿子…”
几个皇子一听,立时变了颜色。六皇子忙解释道:“父皇,莫要听二哥胡言乱语,儿子是听说十一弟带回了个美人,才以为那女子坐在车上…”
二皇子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们辱骂兄长,竟还敢说我是胡言乱语?!”
“父皇,儿子确实是听说十一弟带了个美人回来,还是阙云国第一美女…”
皇上在上头听了几句,硬是被他们生生气笑了。也不搭理那几个狗咬狗的,指着十一道:“十一,你这回进京可带了什么阙云国第一美女回来?”
十一恭敬上前一步:“回父皇的话,儿臣此次归京,只押解了阙云国国王、并少许皇族,及半路出来劫车的人犯。阙云国皇族中女子只有阙云国皇后、阙云国国王的一个妾侍,两人皆年过五旬。此外,还有阙云国国王先皇之妻,听闻其年轻时倒是有阙云国第一美女之妻。只她今年已经七十有余,若是几位兄长有心一见…”说着,朝六皇子几人扫了一眼,“儿臣这就让人将她带上殿来。”
皇上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六哥他们如此想见,那就带上来给他们开开眼,若是哪个瞧中了——阙云国素来不禁寡妇再嫁,想来阙云国国王也不是不通情打理的人!”

第83章 清荷凋零

大军凯旋,京中热闹非凡、举国相庆。
皇上虽没再立太子之位,然平素时常将十一皇子带在身边,凡有重事、要事,也必等其到后方再做决断。如此一来,谁还不知此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犒赏三军、派军入驻原阙云国国都,立新督府。等等事宜过后,眼见已然快至年底了。
许骄阳自十一归京后,便没多少功夫出府见他,不过偶尔换上男装,去十一皇子府上一坐,便匆匆回来。
一来,十一太忙,平时根本连在府里的功夫都少得很。二来,许骄阳这里也是一般忙碌,她虽上辈子学过宫里这些规矩,刚回来的那会儿行动做派也是不错,可偏偏的,这些年随着十一南来北往几个来回,为了生怕被人看出来,可是着实认真改了一通。
好在,她学的那些行动做派,大气却不粗狂、随意却不粗鄙,皇后派出宫里嬷嬷板了一阵之后,就又给扳了回去。
这日一早,眼见就要进腊月了,许骄阳正在谭府里琢磨着过一阵子送进宫里、送到各处的礼物单子,三丫儿忽然推门进来,一面拍着身上的雪,一面朝里面走。
几个丫鬟闻声连忙迎了过来,拿巾子给她擦脸、擦手、擦衣裳、擦鞋子,就差把她扒光了直接换一身。
“怎么又从房顶上回来?这大雪天,也不怕摔下来。”许骄阳一脸的好笑,瞧着自己身边的这群丫鬟伺候这丫头,倒比伺候自己这个正经主子还要紧似的。
三丫甩甩头发,从胸口掏出一封信给许骄阳:“大个让我给你的,说是小皇子的情书。”
几个丫鬟捂嘴低头偷笑,接着给三丫儿鼓捣身上带着雪水的衣裳,装作没听见的。
“以后少同刘栓学说话,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心中羞恼地拽过书信,许骄阳随口说道。
三丫儿颇为为难地歪头琢磨了一会儿:“可他给我背山豆子回来了。”
“什么豆子?”
“山豆子。”
许骄阳皱着眉头,还待问,一个丫鬟问道:“可是你那些天在院子里头拿落叶烤着吃的?”
三丫点点头:“可好吃啦,你们要不?”
摆摆手:“你自己留着吃吧。”说着,许骄阳拿着书信转身走进屋里。
十一送来的书信并不长,里头更没什么浓情蜜意甜言蜜语,几句问候,随即便提道,相请自己去幽水居赏雪。
想想两人确是多日未见了,再加上那院子里的景色不错,如今正值大雪之时,过去瞧瞧到也好。
提笔匆匆回信,让刚刚擦干净了的三丫儿再把信送回去,看着那群丫鬟一脸心疼地看着三丫儿跃上墙头,笑道:“她就是在家也呆不住,不如等她一会儿回来,直接让她换身衣裳。”
丫鬟们连忙点头:“正是,还有热汤!”
“她不爱吃姜。”
“知道,厨房里有热热的高汤,我去取来煨在茶炉上。”
“带些肉回来,没那个她哪里喝得下汤?”
“是了,还有点心…”
三丫儿人娇憨好逗弄,偏身手又极好,这些丫鬟们跟她混熟后,都喜欢得不得了,天气好的时候,就爱看三丫儿在院子里头练功,时候一久,竟然都拿这个傻丫头当女儿养了。
许骄阳只在一旁笑着,也不多说什么,随她们忙去。
三日后,外头的积雪甚厚,许骄阳并没骑马,乘着车子出了谭府,换上男装,一路到了幽水居之中。
白雪皑皑,将这处院子遮得严严实实,冰冷的水面早就冻住了,上头铺了一层厚厚白雪,让跟来的三丫儿一见眼睛就亮了起来,恨不能立时冲上去,被许骄阳反手拉住了。
十一提前一晚到此,见她们来了,连忙迎了出来,陪她一同向里走去。
“这几日忙得好些了?”不然哪有功夫来这里?
十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来年又要忙了。”说着,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停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父皇为咱们定了日子。”
许骄阳愣了一下,随即略有些不自在的问道:“何时?”
“来年八月二十二。”
“来年?八月?”许骄阳愣了下,疑道,“怎么定在了来年?你上头不还有几个哥哥?”她记得,九皇子似乎还没定下要娶哪个呢,怎么会这么快?
十一的嘴角微微弯起:“父王前日和母后、太后,将几位哥哥的婚事都定下了,没定好人家的也定好了,日子也安排妥当,只差下旨…还有九哥那里,过两日他亲家主母会进宫见其生母,商定亲事。”
“没提早说好?”
十一点点头:“父皇刚定下来的人。”
许骄阳又愣了半晌,方回过味儿来:不会是皇上急着让他成婚,这才临时给九皇子选了个人吧!
这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已。
皇上确是急着让十一成亲,选定好日子,才反着给八、九、十三位皇子定下日子,直到定好之后才想起——自家九儿子好像还没定下妻子人选呢?
这才急匆匆地叫来九皇子生母,商议其婚事,直接拍板定下了人选。
春节过后,京中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十四皇子、十五皇子这一年出宫建府。此外还有四位皇子要娶媳妇。
按十一的年岁,本应至少等到来年才应该娶亲的,可皇上急、他自己也急,这不?就跟他三位哥哥赶到一起了。
京中的人家都在等着看这三位…啊不,是四位爷的婚事是个如何热闹法。九皇子直到过年前两日,才急急忙忙地定下婚事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来。偏偏,他的婚事又定在了五月间,让连他自己、带新娘子一家都急得不行。
相比起来,反倒是八皇子、十皇子,因为是自幼就定下了婚事,两家早有准备,倒是不算太赶。
京城之中这一年,几乎月月有喜事、月月有炮竹之声,好似年下的喜气一直延到了全年似的。
三皇子府中,院里芭蕉轻动,晃着金黄色的光。耳听着外面街市上又是吹打、又是鞭炮的动静,许清荷侧坐窗前默默汤泪。
“今日春宵一刻尤闲浅,岂知他日相弃难堪长?如今这翻热闹,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低声缀泣几声,又咳嗽了两声,方又叹息道,“事件之人多薄情,看破红尘不过是转瞬之间…”
一面诉,一面泣,她想不通、想不透,为何好端端的,他就忽然连面也不见地将自己关到了这里?
家中无人来问、宫里的婆母也不予理会,府中那些素来相好的姐妹们,也都没人过来探望过自己,这莫非就是墙倒众人推?
这究竟是为何?自己到底哪里错了?男子之薄情,真真叫人心寒…还不如皈依佛门,来得清净,也免得这世间纷纷扰扰,红尘乱心。
心中如此想着,人却恍恍惚惚,动不能动、行不愿行,就这么歪坐在窗前。
恍惚间,似乎见到自己身着大红的衣裳,同蟒袍在身三皇子对站堂前。又一恍惚,那人身上的衣袍竟然隐隐变成了龙袍。一样是大殿之上,自己依旧身着红衣,与他并立在上,受天下人的膜拜。
分明自己从没起过这等念想,却又为何会梦到如此情形?
心思微转之际,又似乎见到自己同他对坐龙榻之上,耳听着山盟海誓之语,再一转念见,就变成自己独坐东宫,见他的日子一次比一次短、从日日相见,到一月不过一两回。宫中佳丽越来越多,自己平素最不喜欢热闹,也不愿见宫外的人,多在东宫独守,直至一两年后,似乎一年间都见不到他一面…
而后,忽然一夜之间,一伙内侍冲进宫中,将自己带至一处凄凄冷冷的屋子,沿途还见到一个宫女跪在他面前,手捧着一个带血的包裹。
而那人…那个曾对自己立下不离不弃誓言的男子,一脸摒弃冷漠地挥手,命人将自己关起,头也不回地愈走愈远…
“呵…”一声轻笑,许清荷回过神来之时才觉出,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满脸的泪痕。
原来,不管他身份如何、不论自己身份如何,都躲不过这番结局?
我本生来便无牵无挂,生在这世间只图对得起这颗本心。如今既然将心所托非人,也受尽了这世间冷暖,这世道,又有何留恋之处?
想着,原本僵着的身子似乎又能动了。
瘦得仿佛大风一吹就没了的人儿,晃晃荡荡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柜前。
剪子?锥子?白绫?还是…
手握着一块金子,许清荷仰头吞下,不带半丝留恋,决然离去。
七月初六,十皇子大婚之日,三皇子之妻许氏暴毙家中。
“晦气!好死不死,偏偏选了今日!”三皇子闻讯,急匆匆赶回家中。好歹名义上还是夫妻,这个家他不可不回。可如此一来,今日十弟的婚事、下个月十一弟的婚事就全都让这个丧门星都给毁了!
本想着,虽如今自己不得父皇重用,可好歹也要联络兄弟之情,虽仍又不甘之心…可若他日真是十一,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此时不和他多多结交相好,又等何时?!可这些盘算,尽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不过,死了也好,两厢都得清净!

第84章 骄阳正好(大结局)

八月的天,还热得紧,身上严严实实裹了几层衣裳,不多时,里衣似乎就湿透了。更不必提头上戴得那一头沉重的金银首饰?
凤冠、霞帔,大红的衣裳,映着娇艳无比的人儿,让人错不开眼去。
京中贵妇齐聚此处,如今人人心里都清楚,别看这一年之中足有四位皇子大婚,可唯独这一位的身份大不相同。十一皇子如今受尽皇上喜爱,皇上身体劳顿之时,不少事情也多由他连同几位大臣相商着处置。
本以为他的年岁尚轻,事情做不到面面俱到,却没想到,这位殿下却最是个虚心请教、不耻下问的。不知就是不知,然也不会一味听从他人的意见,心中自有辨别思量,且行事果断。如此一来,事情到了他手中,便是难题也不再难,皇上心中更是喜欢,依仗之事愈发多了起来。
再说这位马上就要当十一皇子妃的谭家女儿,人品模样自不必提,与京中贵女家眷相处之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妥帖性子,皇后似极为喜欢这个外甥女,时不时就叫进宫中,平素有事,也多是让其代己出面。
如今这两厢合璧,果然是珠联璧合。因此,今日来此的人,自然存着交好心思,比起这一二年娶亲的众多皇子,今日算是最热闹的一回了。
头一日,谭家的嫁妆就运到了十一皇子府,那浩浩荡荡的排场,让人一直念叨到了这会儿。嫁妆里面竟然有那和人差不多高的珊瑚树!余下各色沉甸甸的柜子、箱子,里面珍奇的东西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谁都不知道,许骄阳趁着这回的事情,将一些当初启出来的秘宝加进了嫁妆单子,只是这些东西多和其余寻常嫁妆混到了一起,放在箱底,只有少量的东西拿出来撑场面。至于那些抬着都费劲的金银,此时还放在当初的那个小院子里,等到用时再让十一慢慢启出来使就是了。
许骄阳僵坐在床上,直等到吉时到了,才盖上盖头被请了出去。上轿、上路,耳听着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只觉着自己的胳膊腿都不似自己的了。
她本以为自己经过前一世,再遇上这事并不能让她心中如何动容,可如今到了这一日,才觉出,便是自己在前世经过的再多,到了如今,却也如一般的寻常人家、头回出嫁的女儿一般的心态。
心里带着隐隐忐忑,随着轿子停住,好似心也停住了一般。
贺氏同其他交好的女眷一并到了十一皇子府上,等那轿子入了们,看着那两人对拜,又看着两人进了后堂,待揭过盖头、两人饮过合欢酒、十一皇子出去招待男宾,才得以同余下女眷,进新人房,见见那位新入门的十一皇子妃。
大妆过后,那女子瞧着虽依旧和昔日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相似,却又似乎并不尽像了。如今的新十一皇子妃,面带得体微笑坐于床头,身子由上到下纹丝不动,半垂着双目,带着新妇隐约的羞意,便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要赞叹其绝色之姿。
贺氏忽然心中隐隐有些悔意,若是当初自己并没硬挑开那事,如今在三皇子府上的王妃想必还会是许家名义上的女儿吧?那许清荷真乃蠢笨至极,换成随他是谁,进了那皇子府,就算不得三皇子的喜欢,也至少能有自保之力,再拿讨三皇子喜欢的丫鬟笼络住三皇子,怎样也不会落得如今自杀身亡的结局。
心中恍惚过后,方又看向坐在床头那人。
如此娇艳明媚,带着一身的贵气,浑若天成。如此看来,和自幼长在自己身边的骄阳,却是浑然不同的。骄阳是最直爽、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喜怒哀乐都在脸上。这般大方得体八面玲珑的女子,果真决计不会是自家的那个…
想通这些,心里那自见了谭氏后的隐隐不安,便也彻底放了下来。这般大方得体的举止,莫说自家骄阳,就是后来装作骄阳的人再怎么聪敏,也决计学不来这与生俱来的贵气。
红烛摇曳,前面的人已散尽,骄阳梳洗过后,换上里衣独坐在床头。
不多时,窗子那里忽然传来“咯嗒”一声,一人倒吊着头垂了下来:“小皇子过来了。”说完,不等许骄阳呵斥她,人便又“缩”了回去,再看不见,只剩下那半开的窗子晃荡了两下。
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会儿正端着醒酒汤进来,见那窗子开了,讶道:“窗子怎么开了?”
“关紧了,省得有贼。”许骄阳瞪了窗口那边一眼。
不多时,外头果然传来脚步声,推开门后,十一略带酒意的定在了门口,只盯着屋里坐在床边的人,似乎不会动了一般。
丫鬟们忙低着头退了出去,顺手将门闭上。
许骄阳等了半晌,那呆子还傻站在门口,再等了等,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你要在门口站一夜不成?”
十一这才醒过神来,忙同手同脚地进了屋中,见骄阳起身端着那醒酒汤送到面前,抬起手来,连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不知,便一口喝个净。反手放下碗,忽又上前一步,紧紧拉住她的手腕:“你如今,再不想走了吧?”
许骄阳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明白了他的意思,唇角微微挑起:“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我为何还要走?”
十一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抬起手来,缓缓环住她的肩、背:“我虽没什么本事,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许你一辈子,便会陪你一辈子。”
骄阳微微出神,将头也靠在他的胸前,缓缓点了点头:“我亦会助你…”
一语未必,骄阳只觉身上一轻,被人打横抱起,几步走到了床前,心中再度恍然,合着他不仅个子长高了,连力气都变得这般大了,竟能将自己横抱起来…
月色铺满大地,照得地上、树上、房顶子上,处处都是一片银白。
三丫儿抱膝坐在一处屋顶上面,看着那硕大的月亮似乎正在出神。
一人吭哧吭哧费力地爬了上来,见她果然在此,松了口气似地小跑到她身旁,也学着她的样儿抱膝坐下。
过了半晌,那人忍不住问道:“看月亮?可是想家了?”
三丫儿眼中有些迷茫,歪头看看身旁的人:“想吃月饼。”
“月饼?厨房不是还有好多呢?我去给你拿?”
闻声,三丫儿再摇摇头:“小姐说,睡前吃月饼会牙疼。”
那人失笑摇头道:“你倒是真听你家小姐的。”
“她的话,你也得听。”
刘栓再度失笑,点头道:“连我家爷都得听你家小姐的话,何况我?”
说罢,两人一时之间又是一阵沉寂。忽然,刘栓再度开口道:“你家小姐今日嫁人。”
三丫儿点点:“不是嫁给你家小皇子?这你都忘了?”
刘栓咧咧嘴,似乎琢磨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不如你也嫁给我吧?”
三丫儿不解,转头又看看他:“为何?”
“跟着我,有肉吃!”
“我家小姐也给我肉吃。”
刘栓一时气结,平息半晌,小心翼翼地又道:“跟着我,我疼你…”他知道这丫头的脑子有点…可从早前的当作妹妹疼,疼到现在,竟然变作了想把她带回家去…虽说让这丫头当老婆,只怕会家宅不宁,可他就是稀罕上了,这可是没法子的事。
三丫皱起眉头来,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好半晌才道:“春儿姐姐、夏儿姐姐她们也疼我啊?”
刘栓的脸都拧了起来,好半晌,才又道:“跟我在一块儿,我陪你玩、陪你去寻好吃的、陪着你上房揭瓦,不好?”
三丫再度皱着眉头,又歪了歪头:“可小姐让我少跟你在一块儿。”
“为何?!”
“说跟着你不学好。”
刘栓险些吐血,运了几次气,眼珠转了转,他知道,要想让这丫鬟嫁给自己,当然要她家小姐点头才行,可他到底还是想见她亲自对自己点头才甘心…
忽的,脑中闪过什么,刘栓两眼变得贼亮,一把拉住身旁三丫儿的手:“嫁给我,等再过几天,我去给你挖山豆子回来!”
三丫两只本就大的死鱼眼这回瞪得更大,脸上五官扭啊扭、扭啊扭的,半晌,在自家小姐的命令与山豆子之间转了半晌,最终,才得出了结论:“我要三口袋!”
“四口袋!”
“那行,我嫁给你!”就算小姐骂自己,至少山豆子也到手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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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三年便过去了。
身上依旧穿着大红的凤衣,身旁的奶娘抱着头年所出长子,肚子里还揣着刚刚三个月有余的第二个孩子。虽不知老二是男是女,然十一皇子府上已经有了长子,肚子里的这个不论是不是儿子,也都不必太过担忧。
“娘娘,时辰已经到了,您该到前面去了。”宫女过来传话,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
一个月前,先皇离世。先帝死前,并没受什么罪,离世前也并没卧床不起的熬日子。虽身子一直不大好,然并没什么太难过的病症。
就连离世之时,也是一觉睡下,再没什么痛楚,人就没醒过来。
比起前世,因为听说二皇子造反、三皇子已带兵将皇宫彻底掌控在手活生生气得吐血身亡要强得多。
许骄阳记得,几乎是差不多的日子,上辈子自己也是这几天,一面怀着腹中的儿子,一面想到自己穿上这身大红,坐上皇后之位的事情。可上辈子,这皆成了一场空。
然,如今…
百官跪在大殿之下,贵妇亦依照身份跪在后殿。
一步、一步,大红的衣裳拖在红毯之上,两旁都是跪伏在地的百官。台阶之上,便是身穿龙袍的十一,如今的他,威严比三年前更甚,双目不怒自威,浑身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唯独在见到那身穿红衣的女子之时,身上的锐气尽收,仅剩下满满的温柔之意,看着她走到自己身旁,抬手拉住她的手。
果然,在这世上,唯有她,才最适合穿上这身大红,与自己并肩站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