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妮儿将牛肚儿切开放好,小茹细瞧了,见孟妮儿这妮子刀工是越来越精妙,肚仁、厚头、百叶、百叶尖分得清清楚楚,比晓燕还强去不少,不由笑道:“你这妮子,在手术台上总掉链子,可一说吃饭,到来了劲儿。”也不管那丫头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的模样儿,开始吩咐晓燕准备开做。
要说这爆肚儿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是好做的,真想它好吃,原料做法当然关键,要配的作料,却更不简单,小茹想了想,干脆先配料儿,用酱油、米醋、芝麻酱、香油、豆腐乳、虾油,加一点儿葱花、香菜、蒜汁和辣椒油,调成一碗,闻着就胃口大开。
除了作料之外,这爆肚儿要好吃,最要紧的可是全在一个“爆”字上。
水要量大、滚开,火力要极旺。材料入汤,几秒钟便熟。每个部位,需要的时间都不尽相同,如果爆过了火就会老硬。
小茹笑眯眯地,亲自将肚儿仁放入纱布中包裹起来,等水滚得大开了,放入开水中。心里记着时候,因是纱布裹着,所以多等了几秒才提起纱布,孟妮儿怕水汽烫着了小茹,连忙上前提起了纱布将里头的肚儿仁晾干倒入汤盘里。
早有一旁的晓燕递上来了一双筷子,小茹夹了一块肚儿仁,略沾了一下作料,放进嘴里,又脆又嫩,回味无穷,孟妮儿已经等不及,抢着吃了一筷子,惹得晓燕连翻白眼儿。
小茹让晓燕赶紧将这一盘送去老太太那儿,剩下的肚儿就给了厨房的李妈妈,告诉了对方不同位置需要的时间。听得整个厨房里的厨娘们瞠目结舌,谁都不曾想,这么个下水玩意儿,居然如此讲究。
不一会儿,饭菜准备妥当,小茹便扶着婆婆坐在饭厅里,开了一小壶米酒。
看着桌子上五颜六色的美食,尤其是那鲜嫩的牛肚儿,老太太笑了笑,捡了一筷子先尝了下:“可有好些日子没吃过了…不过,还是羊肚儿好吃…”说着,老太太眯着眼儿,嘴里咕哝句——“白如堆雪嫩如花,叫我如何不想他。”
小茹怔了下,莞尔,以前吃这些东西,是因为家里穷,没办法,如今日子好了,到有好些年没再吃过,刚才还琢磨着,自家婆婆是不是还吃得惯,如今看来,人家老太太,倒比自个儿还会吃,还懂行——“咦?江依呢?”
孟妮儿一边儿摆放碗筷,一边儿道:“李家娘子睡了,说是累得慌,今儿中午不想吃饭。”
小茹恍然,昨天晚上,江依那妮子被团团闹得一宿没睡,天擦亮的时候,那孩子才昏昏沉沉睡下,不由叹了口气,心下一软,扭头对婆婆道:“娘,我去喊她起来。”
“去吧,吃了饭,再让她睡。”
江依如今霸占了小茹卧房旁边的客房,窗户打开着,雪白的窗帘迎风飘摇,外面的雪还没有化尽,正是冷的时候,江依的床铺上团成一个小团,脑袋在这膝盖,睡得口水横流,小脸儿也红扑扑的,小茹进了门,一时有些心疼,舍不得叫醒她,却不曾想,刚走进去,江依就猛地睁开眼,蹭一下坐起身,一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惊惶,让小茹也吃了一惊——“怎么…魇着了?”
“…”
江依难得地收起一向妖孽的表情,委委屈屈地瞅了小茹一眼,咂咂嘴儿:“梦见郭欣然…”
小茹一愣,哭笑不得地觑她一眼,摇头道:“…江依,那孩子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但她不是随随便便就挥刀砍人的女魔头,你要不惹她,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招惹你…”
“你又不是没看见…”江依打了个哆嗦,猛地抓住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哼哼唧唧,期期艾艾地道,“我以前哪怕在强盗堆里走过,照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可那天,我真是怕了…”
小茹沉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江依的脑袋,温声道:“别想那么多,等郭欣然的事儿一了,把团团接回去,你便再也不用见她,只当陌生人就是…好了,起来吃饭,我弄了新鲜菜色给你吃…”
“我不饿,不想吃…”
小茹哪能由着她,硬是抢下被子,拉着她起床,眉头却皱起,她也万万没有想到,杭州那样的江南水乡,居然也会发生在乱世里也少见的厮杀场面。
和胡斐江依一起,躲在胡家的屋子里,隔着窗户,眼睁睁看着那精致美丽的花园,片刻功夫就变得血流成河,再看见郭欣然手执寒光凛凛的宝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挥手砍人,小茹其实也被吓着了,她不是怕死人,哪个医学院的学生会害怕死人?只是,本以为只在话本小说电影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场面,清清楚楚地跑到眼前,哪怕明知与自己无涉,这次仅仅是意外,以后大概再没机会碰上,却依然免不了心跳加速…小茹这个陪着婆婆见惯了乱世人命如草芥的,都会心惊胆颤,何况是江依?况且,江依还无奈地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要不然,早些让李家那小子把他媳妇接走算了,现在这样儿的情况,这妮子哪还有心情参加什么大会诊…“…你不是说自己不饿吗?你刚才不是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看着江依那死丫头,口口声声叫嚷没有胃口,口口声声不屑地问这些下水怎么能吃?却把满盘子的牛肚吃得一点儿不剩,甚至还跑去抢了孟妮儿晓燕她们的饭菜,一直吃到小肚子溜圆儿,倚在椅子上,撑得直哎呦。小茹的眉心直蹦。
“唔…东西恶心,吃着还不错…”江依打了个饱嗝,“一会儿弄点儿给团团吃,贿赂贿赂那小子,以后也好为我在郭欣然那儿说几句好话…”
小茹瞪她一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兰芝急匆匆冲进门,脸色发白地喊道:“夫人…外面,外面医馆闹起来了…”
小茹见她吓得嘴唇发青,急忙示意孟妮儿递过去一杯水,温声道:“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说是,说是…有老汉牵着头牛,在咱们医馆里横冲直撞,还叫嚷着要夫人去给他的牛治病,然后就跟东城的曹掌柜起了冲突,医馆的两个伙计去拉架,还被打破了脑袋…”
小茹一愣,到了京城之后,人们只知道她是给大夫,却没多少人知道她也是个兽医,不是小茹不想打起兽医的招牌,只是每一次说起自己是个兽医的事儿,唐老爷子就吹鼻子瞪眼睛,再加上小茹最近忙得厉害,医馆都不常去,也就没再提起这一茬儿…今天怎么有人跑他们医馆来给牛看病…刚吃了牛肚,就冒出头病牛,今天这事儿,到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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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公子(一)
小茹摸了摸嘴角,站起身道,“江依,跟我去看看。”不管是粗俗的还是文雅的,是老的还是少的,只要是男人在打架,只要把江依往前面一戳,保准一切风平浪静,那些男人们会变得比小绵羊儿还斯文一百倍…江依抱着肚子,昏昏沉沉地歪在椅子上,眼睛张开条缝隙,瞥了窗外一眼,翻了个身,咕哝:“…不要,冷。”
“你这妮子,事儿还真多。”小茹摇摇头,让晓燕拿来个裘皮披风给她裹上,怀里再塞上个暖炉,自己也罩上件儿斗篷,这才拉着江依走出门去。
外面积雪未化,几个粗使丫头正拿着扫帚扫雪,每个人手上都带着毛手套,身上穿着棉衣,虽然有新有旧,但总的来说,至少没有冻着,这些在外面干活的丫鬟们也都挺壮实,身上有肉,小茹看得暗自点头,看来家里的管事还算尽责,丫头们的衣食保证得不错…一边儿走路,小茹一边儿低声问跟在身边的兰芝:“今年冬天怎么样?这么大的雪,庄里的房子没事儿吧,粮食可有富余?”
“回夫人,一切都好,庄上的房子头年就重新修过,火炭也都按规矩发下去了,因为去年咱们庄上最早用了水泵,旱灾倒没多大影响,所以家家有余粮…”
回了家正赶上过年,又要陪着婆婆,又要安抚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江依,楼易还不在,小茹到今天才抽出时间来问一下庄里的情况。
兰芝的话一落,晓燕就接了口:“药园里也还好,晓燕本以为今年天太冷,除了暖房里,外面有些药材可能过不了冬,却不曾想,损失倒不算大。”
小茹点点头,要园她到不担心,当初建的时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再说,现在家里最主要的产药地在后山的山谷,那里的药材生长得比一般地方要好得多,就是药园真毁了,她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小茹主仆几个加上一路低着头打呵欠的江依,走到离着医馆还有不少距离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小茹皱了皱眉,快走了几步,从后门儿进去,绕过病房,直接去了大堂,一进屋,才发现整个大堂挤了十几个病人,一眼看过去,屋子里几张供病人们闲坐喝茶的椅子都倒了,几个药篓子也散在地上,一老一壮的两个人正扭打在一起,小伙计头破血流,欲哭无泪…小茹愣了下,里面打架的两位居然都是熟人,穿着打了补丁的旧棉袄的老汉,是离楼家有三里地的代村儿的一个老牛倌,因为他老婆的腰椎有些毛病,孟妮儿隔三差五地都要去他们家看看,另外一个也是熟人,是东城曹家当铺的掌柜的,他是经常要跑到自家医馆里给他的小女儿买雪花膏,其实,小茹在城里的药铺也有卖,可这人就认准了医馆,非要大老远跑过来,还说这边儿的正宗,一时到闹得医馆里的伙计们对他印象很深…这俩人揪耳朵,抠鼻子,拉头发,打起来很有几分不相上下,棋逢对手的意思,别看那老汉年纪比曹掌柜大,可是也许常年做农活,力气上曹掌柜比不了,不过曹掌柜年轻,身体比他灵活,一时间,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小茹哭笑不得地咳嗽了一声儿:“两位,请停一下可好?”
听见小茹的声音,那老汉一扭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女神医,你可来了,快看看小黄吧,小黄可是申老爷家的牛,要是有个万一,我老头子几条命也赔不起…”
他话音未落,就见曹掌柜的又是一巴掌上来,嘴里冷哼道:“你个老不要脸的,楼夫人是女神医,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怎么会给个畜生看病,你这不是骂我家闺女是畜生?”
他一句话出来,周围的病人全乐了,连伙计们也笑了。小茹听见那仙子下凡四个字儿,倒是一阵恶寒。
这会儿在这医馆里的都是破平民百姓,不是那些权贵子弟,对牛之类的家畜大多都很看重,甚至有的人家把自家的耕牛看得比人还宝贝,有些老板们,存半辈子的银钱,就是为了养一头耕牛,他们可不会看不起会给牲畜治病的兽医,相反,还相当敬重。
大夏朝的兽医地位也比较高,皇家专属的医官里,也有兽医,医术好的,品级那是一点儿也不会比御医低,虽然像唐老爷子那些比较传统的老大夫们,很有些傲气,总对自己一个医术还不错的大夫,动不动自称兽医,非常看不过眼,经常要数落几句,可他们也不会阻止小茹去给牲畜治病。
此时,医官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小茹会不会给畜生治病,但是对曹掌柜莫名其妙地跟人家来为牛求医的老汉扭打上了,甚是不以为然,看曹掌柜的眼神儿也很不对,刚才还有人出口嘲讽,说他欺负一个老汉,太不像话…但他一开口,大家伙就都乐了,医馆里会留下来看热闹的病人,多是常来的,对曹掌柜也算了解,谁都知道他最是宝贝自己的小女儿,那是中年得女,曹家三代唯一的一个女孩儿,兼自幼体弱多病,还温柔可爱,长得漂亮,知书达礼,更是被曹掌柜疼到了骨子里,平日来医馆,大多是为闺女求药或者买一些护肤品,五句话里,到有三句是说他家的闺女,所以说,一个爱女成痴的爹,无论为女儿做出什么事儿来,都是很容易让人原谅的。
小茹的火气也下去了,可是,他们在医馆里打得不可开交,闹得一团乱,那可不行,小茹向后踢了江依一脚。
“…就知道欺负我…我来这儿,又不是来出卖色相的…”江依嘀嘀咕咕,磨磨蹭蹭了半天,终究还是把帽子往下一拉,露出那如花美貌,捧着暖炉,懒洋洋地道:“两位i,你们要是再打下去,可要把我家姐姐的医馆打烂了,赔银子还是小事儿,这些药材都毁了,万一过来一个急症儿病人,没有药,出了人命,你们俩担待得起吗?”
江依说着,一个冷眼儿飞过去:“还不撒手?”
她的声音也不算高,不过,无论那老汉还是曹掌柜,居然都呆愣愣地停了手,不光是他们俩,事实上,一瞬间,整个医馆鸦雀无声。
小茹扑哧一笑,心想,江依这张脸,她这个看后世美女看得已经审美疲劳的女人都招架不住,何况是其他人,有一副好皮相,果然有用处啊!想着,走过去把江依的披风整理了下,又把帽子给她戴上,这才一转头,对那老汉道:“代叔,您的牛病了?”
小茹一连问了两遍,那老汉呆滞的眼神儿才又泛起神采,到底是牛更重要些,顾不上跟曹掌柜纠缠,搓着手快走两步,冲到小茹眼前道:“女神医,您快跟我去看看吧,可了不得了…”
小茹一路跟着老汉走出门,就见一辆破旧的车上,卧着头牛,看样子还是小牛犊,黄色斑驳的毛发,闭着眼,很瘦,屋子里闹腾这么厉害,这牛一动不动,小茹叹了口气,笑道:“你叫小黄?我们家现在来了个老黄,以后到可以见见,就是不知道你俩相处不相处得来?”
小茹走过去,摸了摸那头小牛犊杂乱的皮毛,双手贴着它的脖子,一路往下摸去,在肚子上停了下,拍了拍,低声道:“肚子很胀?”
“咦?”
老汉怔了怔,惊讶道,“塔睁眼了,小黄居然睁眼了,我这牛可有三天没动弹没开眼,一点儿草料都没吃…公子说得果然不错,您真是女神医…”
一群跟着出来的病患们都惊讶地看着狂喜的老汉,此时,那头看起来病病歪歪的瘦牛,果然睁开眼,把脑袋凑到小茹的手掌心,低哑的有气无力地哼哼了几声儿,那曹掌柜迟疑地看着小茹,惊讶地道:“女神医,您真会给畜生看病?”
小茹扬扬眉,笑了:“怎么?我不像个兽医?”
曹掌柜看着浅笑的笑容,再看看在她身边老老实实,目光中甚至流露出祈求和痛苦的小黄牛,愣了半天,才傻呵呵地摸着脑袋干笑:“…哈哈,女神医果然不愧是女神医,天下万物都治得…”
一堆病人面面相觑,见曹掌柜一脸羞赧的模样,全哈哈大笑起来,那老汉的脸上,却一点儿笑模样没有,紧张之色甚是浓烈,期盼地看着小茹道:“…女神医,我这小黄,可还有得救?”
小茹一时到没开口,而是一路开始摸这头牛的身子,摸了摸耳尖,又摸摸尾巴,才叹了口气,问道:“代叔,可看过其他的大夫?”
“我们村的老赵给看了,说是麻脚风,已经病得很严重,他也只能试试,到给开了副药,可是我喂了几日的药,一点儿都不管用,情况还越来越严重了…”
小茹点点头,轻声道:“我倒是能治,不过,可不能给你白治,是有条件的。”
老汉一听,脸上先是露出喜色,一下子又转了愁容,半天才道:“能治就好,能治就好…要多少诊费,女神医您说吧,老汉我砸锅卖铁,也得把小黄给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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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种马男
小茹摇了摇头,掩唇失笑道:“到用不着你砸锅卖饭,我的条件对代叔来说很简单,就是您不答应,这牛的病我也一定帮您看。好了,这些过一会儿咱们细说。”
说着,小茹把手从小黄牛的身上拿开.皱眉道,“…你们村里的的赵大夫只说对了一半儿,小黄不光是患了麻脚风,还得了瘤胃鼓胀,两病齐来,病势沉重,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你却是要留下些草料药钱,不过,十几文也就够了…”
老汉闻言,长出了口气,到是立在旁边儿的曹掌柜不屑地瞥他一眼,冷笑道: “女种医什么样儿的人物,岂会贪图你那点儿棺材本儿,太看不起人了吧…”
那老汉心情大好,也不去理会他,两个人斗了这么一会儿,对曹掌柜这张碎嘴,他到也有些了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冲着小茹道: “女神医,那可就请您多多费心了。”
小茹点点头,压低声儿,在那小牛犊耳朵边儿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的,本来还半死不活,纹丝不动的黄牛,居然硬是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小茹一转头,和晓燕交代了几句,就让她领着它去牲口棚里安顿。
大家伙再看这黄牛,虽然还是步态不稳,眼珠子也晦暗无神。不过,可比刚才有精神多了,不由啧啧称奇。心道这女神医确实有门道,不光医人的本事了得,就连牲口见了她都长进许多,更有人又把经常跟着小茹的猴子,熊猫,小狐狸犬,甚至是那个不长见的兽王老虎拿出来显摆,一时间,整个医馆热闹得彷佛菜市场一般。
小茹无奈,冲着孟妮儿道:“去把高然叫来,让他坐诊,都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半死不活地做给谁看,他的工钱,可不是白拿的。”
孟妮儿乖乖听话,赶紧小跑着去找高然。小茹却带着那老和一路进了一间医馆的静室坐下。
静室里燃了火炉,银碳的香味还算浅淡,兰芝忙前忙后地给沏了茶,准备了点心,小茹才笑道:“代叔,刚才听你说,你到我这里为小黄求医,是受了一位公子的指点,我琢磨着,这公子可能与我有旧…不知他姓甚名谁,是如何指点而您?”
对有人寻上门来让自己给牲口看病的事儿,小茹本来倒不在意,这会儿证是大会诊前夕,很可能有慈心医会的同僚路过,正好碰上了给了些指引,毕竟,慈心医会的大夫们可从来没有缺少过热心,不过,听老汉提到“公子”两个字,这就由不得小茹不注意。
慈心医会的人,哪怕是年轻大夫,要是一般老百姓遇上了,估计也会称呼一声“大夫”,少有同什么“公子”的,所以,大约不会是慈心医会的人,可是除了慈心医会的大夫们,知道他精通兽医的年轻男子,那可不多见…本也没什么,她的医术经常用,又不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可是前些日子偶遇郭欣然之后,小茹就一直有些忐忑,总莫名地想,郭欣然都露面了,那另一个与郭家牵扯极深,又特别喜欢纠缠不清的人,会不会也冒出来…
小茹还在寻思,那老汉已经笑道:“还到神医有什么难事儿吩咐,原来是此事,那公子也没让老汉我为他隐瞒,说与神医听,当然可以──是前天晚上,老汉我刚给小黄灌了药,看它还不好,就不免唉声叹气了几句,正赶上当时有一位年轻公子,带着两个女眷,在老汉的小院儿里歇脚儿,老汉一时郁闷,便在他们面前发出了几句牢骚”
“那公子也是位好心人,看了我这小黄,就让我来楼家医馆请教女神医,当时我也纳闷,女神医的确是大夫,却不曾听说还会给牲口看病的,但那公子言之凿凿,神态恳切。并且,一再说女神医给牲口看病的本事,在咱们大夏朝都少见,让我务必要走一趟,实在不像是在哄这个老头,我一想,反正路不远,来一趟就一趟,用不了多少功夫,指不定女神医就真会呢,便答应下来,呵呵,现在想想,万幸我是听了那公子的话…不过,那公子倒也没有通名道姓,只是看他一身的贵气,想必不是一般人家,而且身边的女眷,也出落得…很漂亮…”
小茹一听,眉头就不觉皱起,心道不会真是那人吧,面上却不露,细问了那公子的形貌,又跟老汉交代了几句小黄的病情,让他七天之后再来把小黄带走,便让兰芝送客。从医馆出去,小茹自己去看过小黄,宽慰了它几句,又交代孟妮儿晓燕和几个喂着牲口的下人一些注意事项,开了药方,在和牲口棚里另外的一头倔驴,一匹只几日间,就被养得神采奕奕的宝马说了几句话,这才步回屋内。
至于这些各各有个性还桀骜不驯的家伙们能不能处到一起,就不是小茹愿意操心的了。
天色不早,金屋西斜。
小茹皱着眉,心不在焉地倚在窗前,此时正值雪化,窗外的冰棱嵌在树梢,园子里几束落落寒梅,粉润的颜色甚是诱人。一凡坐在她的怀里,像模象样地捧着一本画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看进去了,不过,这孩子的确机灵聪慧,现在刚这么一丁点儿,已经像个小大人一般。
“夫人,等来年咱们酿些梅子酒喝,您不是说,梅子能生津止渴,敛肺止咳?”孟妮儿一边儿作绣活儿,一边望着梅树想入非非,口水直流。
小茹失笑,扭头看她绣出来的荷包,居然也很不错了,至少绣的鸳鸯不再是野鸡,不由感慨道:“孟妮儿也大了…”
看来,真到了不能留的时候,虽然以前也觉得她们俩丫头已是应该嫁人,但总因着各种事端放下,这一次,今年是绝不能再拖,小茹按了按眉心,开始寻思楼易那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不说,孟妮儿和晓燕靠着自个儿,也不至于受了委屈。嫁人后,留在身边也方便…只是,楼易的小厮跟班儿貌似都是楼家的下奴,可孟妮儿晓燕,自个儿可不愿意让他们入了奴籍。万一如此,那将来子孙后代,可都脱不开了…要不然,就让楼易去寻外面的清白人家,只要对方老实厚道,对这两丫头一心一意,也不是不行…
想到楼易,小茹心里便有一点儿埋怨。那人过年没回来不说,好几日连封平安信都没有,自家婆婆这几天也是坐立不安,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哪个当娘的,不担心儿子?
而且,那家伙很可能来了京城,可家里楼易偏偏不在,真是麻烦。
小茹一想起来就觉得腻歪的这人,其实在别人眼里,可不讨人厌。甚至连楼老太太,也被他哄得差点儿把自个儿的儿媳妇送出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时把小茹可给吓得不轻。想她好不容易为自己寻了一条在这个世上最好最自由的道路,当时就想,要是自己的正牌子丈夫回来,那没办法,好坏都认了,可哪能就这么嫁给一个很不顺眼的男人,急忙和婆婆敞开心扉谈了许久,索性楼老太太毕竟还是记挂着生死未卜的儿子,也不舍得丢了媳妇,这事儿就不了了知了,但自此之后,一见那人,小茹就免不了心里发毛。
他姓宫,叫寻欢,寻欢作乐的那个寻欢,当初,第一次听见这名字,小茹就觉得,这人不姓李,还真是可惜了。宫寻欢在家里排行第五,也是最末,和那位古龙比下的李寻欢一样,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家世也好,不过,他可比不上人家的痴情痴心。这人还没成年身边就美妾无数,看见漂亮女孩儿,也是见一个便爱一个,从闺阁女子,到风尘名妓,没有他不喜欢的…
可这人在老人们的心里,却与那位县令家的那个王公子不同。当初,楼老太太见了王公子,只数面就把他厌恶得不得了,说这人是个花心的,可不能牵连在一起,否则名声必损,但是,当初在郭家第一次见面,宫寻欢这个家伙当着婆婆的面儿,也是美妾丫环随侍,偏偏老太太还说,这人虽然说不上太好,倒也可算良配。到了后来,甚至觉得小茹年纪越大,而自己儿子迟迟不归,再耽误下去,可是误了小茹的青春,就有心应了宫寻欢…
小茹自然万分不理解,她可没看出那人有哪一点儿好来,整个一某点的种马男形象,老太太却苦笑道:“世间男子哪有不好色花心的,这宫家的公子,至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你看他对跟着自己的女人个个温柔体贴,连他年少的时候的已经人老珠黄的丫鬟,都没有嫌弃,吃穿用度样样费心,这样的人,已经算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