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少女,却绝对和温柔美丽之类的词语挂不上半点儿关系,当时,小茹看到的,是个看形貌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穿了身青色的紧身长袍,腰悬宝剑,外罩红色大袄,脸色苍白,嘴唇青涩,一头青丝散开,随风飞舞,颇有几分潇洒自在。
乍见这个少女,小茹就皱了皱眉头,不是厌恶,只是觉得这少女身上的气味,让人闻着不太舒服。
虽然她的周身很干爽,可是却莫名地充斥着一种奇怪的血腥味,小茹甚至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少女宝剑上的鲜血。
郭岚显然看见了妹妹剑尖上的血迹,他皱眉,叹了口气道:“杀人了?”
郭欣然摇了摇头,转身坐在青然色的坐垫上,喝了口热茶,才懒洋洋地道:“这个月,戒杀生,茹素。”
郭岚怔了怔,看向随待在一边的管家郭韶。
郭韶自然知道他们家少爷的意思,连忙恭敬起身:“回大少,小姐只是收缴了十三狼的作案工具,并没有杀他们。”
“作案工具?”郭岚好奇地看着妹子,惊讶地道:“什么作案工具?你又不是捕快,再说,现在这种世道,官府哪还顶用啊,你收缴什么作案工具了?”
郭欣然努努嘴儿,没有回答他,到是小茹想起来前天进城的时候,周大夫特意嘱咐她的话,说是辽东郡最近有一伙儿采花淫贼出没,叫什么十三狼的,让她小心点儿,此时脑子里一转念,不由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郭欣然,大是惊讶,不会是向自己想的那般吧?
果然,郭韶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又看了同样是小姑娘的小茹一眼,讪讪地道:“咳咳,小姐把他们给阉了…当然,那是伙儿淫贼,小姐做什么,都不为过。”这位管家显然想努力为自家的小姐开脱,但这句话,还是让郭岚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阉…阉了?”
郭欣然却好像还觉得刺激不够似的,满不在科地摆摆手,说道:“光阉了岂不是便宜了那帮杂碎,本姑娘还碎了他们的四肢,当然,我说他们活着,他们一定会活着,本姑娘可是给他们喂了药,至少十年之内,他们想死也不会太容易。”
郭岚一下子瘫倒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是小茹第一次见到郭欣然,可以说,绝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姐,我没认错,那是郭欣然吧…”
望着楼下的少妇,小茹怔了怔,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应该是她…看来,郭岚希望自己的妹妹做个贤妻良母的愿望,貌似实现了。”
这些年,小茹见过很多江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当年的郭欣然,却是她第一次遇见江湖人,而且,这个江湖侠客,还是个女孩儿,小茹心里好奇之余,到有几分戒备,所以,虽然为了帮郭岚治病,在郭家呆了半年有余,但和郭欣然,却一直保持着疏离的态度。
所以,这会儿再见,也难免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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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孤山
倚着临江楼的栏杆向下望去,烟雾笼罩下,西湖北面的湖中央,有一座山,因为它东连白堤,西接西泠桥,孤立湖中,所以被称为孤山,也叫孤屿,又因着梅花遍地,艳而不妖,也称梅屿。
当然,此时,山中尚无梅花盛开。
“都说这孤山上的梅花好,往年总是有许多文人墨客,待梅花盛开的时节,跑这来说几句酸文,念几句酸诗,我在杭州四十几年,也没觉出这地方的梅花比别的地方好来…”
胡斐看着楼下水边那个凝望着远处孤山出神的少妇,不知怎么的,嘴里就蹦出这么一句话,小茹吓了一跳,猛然转头,恍惚间竟然从胡斐那张圆圆的,憨厚的,老实的脸上,看出几分复杂莫测来,扑鼻而来的酸味儿,大大咧咧的江依没察觉,小茹却是愕然不已。
虽然胡斐一句话都没有涉及到下面那位郭欣然,但是,他这个一向从容平和,胸怀宽广的男人,忽然因为在西湖里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座岛,而编排上那些斯文 读书人,显然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但是,要说这人和郭欣然有什么暧昧,小茹一时间倒是不大相信,谁不知道胡斐一向洁身自好,那么多年别说妾室,连青楼楚馆,都是决不去的…
江依却没有小茹那么多的心思,听了胡斐的话,她扬了扬眉,嗤笑一下,道:“你知道什么,按姐姐的话说,这就是名人效应,这孤山梅花之所以有名,据传,全是因为那位大诗人林和靖。当年,林和靖曾独居孤山二十年,还留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咏梅名句。”
说着,江依脸上露出几分陶醉的神色:“听说…他爱梅如妻,视鹤如子,一辈子没有成亲爱人,死后就葬在了孤山的梅树下。这才是真的名士,怪不得能吟出脍炙人口的诗篇,你这不懂情趣的男人,怎么能了解孤山梅花的动人所在…”
小茹脸上僵了僵,古怪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心里不知道,这丫头是真这么想,还是故意气胡斐来了?梅妻鹤子?倒真是千古佳话,不过,据小茹所知,这也只是个传说故事罢了,那林和靖就算一不小心跟自个儿一样,能与动物交流,也不会把它们真当媳妇儿子来看,无论,他有多么喜欢。
小茹喝了些酒,有了几分醉意,倚在栏杆上,神思便不觉飘忽,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本叫《绝色杭州》的书,里面的一些关于林和靖的言论,小茹很喜欢,就如书中所言,如果真是因为林和靖终身不娶,方有‘梅妻鹤子’之说,那么,一个终身只爱草木禽羽的人,能写出《长相思》来吗?
小茹握着酒杯,细细思来,居然能想起当年看过的长相思,“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帝同心结未成,江头潮难平…”
这些虽然不可考,但是,小茹却觉得,就如书中猜测,那林和靖想来也是有眼泪的,也是有爱情的。梅可爱,鹤可爱,但终究是人最可爱。
小茹低下头,望着立在水边,望着孤山,已经几个时辰纹丝未动,目光悠远的郭欣然,脑子里不觉想,这位侠女,如此看着孤山,不知道想的是绝人情爱的隐士,还是那增人情爱,有了正常味儿的隐士?要按小茹想,做隐士不要紧,那是种生活态度,纵使不欣赏,也用不着去反对,但真要绝情绝爱,那可就不是人了…
这时,天上忽然开始飘雨,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地面上,由小到大,不一会儿,就惹得楼下行人四处奔走,那立在湖畔的郭欣然,似乎一时茫然,过了好一会儿,知道衣服湿了,才皱皱眉,迟疑着转过身,欲寻避雨的地处…
“小二哥,你去取一把雨伞,送去给湖畔的那位夫人…”胡斐怔了片刻,忽然站起来,抓了把碎银子塞进店小二的手里,笑呵呵地说道。
“好嘞,小的马上就去。”
看着店小二因为得了横财,一脸欣喜地拿伞下楼,小茹眨了眨眼,大大方方,仔仔细细地盯着胡斐看。
小茹的目光也未免太灼热,胡斐想装作没有发现都不行,脸上不由渐渐发红,苦笑道:“好小茹,我的好妹子,你别这么看着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什么了?”小茹板起脸,“我还没开口呢,你这是想不打自招?说说吧,您老人家和我这位旧识是什么关系?看郭欣然的打扮,这些年,她也成亲了吧。”
看着郭欣然,小茹的脑海里勾勒出郭岚的容貌来,他们兄妹长得不大像,郭岚脸上的线条很柔和,五官温润,而郭欣然,则始终是一副飒爽泼辣的模样,五官带着一股子倔强,小茹再一次把视线搁在已经撑起伞,正举头向临江楼张望的郭欣然来——不过,此时此刻,不说容貌,她到和自己的兄长多了几分相似…
其实,郭岚不是第一个小茹无法治愈的病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作为大夫,哪怕是所谓的神医,面对病情束手无策的时候也有很多。
但是,郭岚却是唯一一个让小茹想要去祈求奇迹发生的病人,小茹在给郭岚治病的第二天,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这个男人得的是一种古怪的早衰症,外面没多大变化,好像很年轻,但体内器官,却不明原因的快速衰竭着,这种病,别说现在的医疗条件,就是换成二十一世纪,那也没有办法…
小茹尽力了,半年里,她查了许多医书,找了许多同道,连头脑灵活,满脑袋鬼主意的江依,都被她找了过来。一帮大夫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用尽了一切手段,还是无法治愈…要是换了其他病人,小茹既然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哪怕失败,她也只是有些遗憾,但是,面对郭岚,小茹却觉得,这么一个豁达,开朗,善良的人,就此早亡,实在是可惜的很…甚至郭岚去世多年之后,小茹追忆往昔,还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胡斐脑袋有些疼,欲言又止地看了小茹一眼,才讷讷道,“小茹,咱们遇见欣然小姐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小茹皱了皱眉头,其实她本来只是对胡斐的作为有点儿奇怪,觉得他很可能和郭欣然有些关系,到没别的想法,但此时,被胡斐的模糊言语弄的,倒真有点儿担心了:“胡老哥,咱们认识多年,要是换了其他人,我绝不会多管,不过,我叫你一声胡老哥,你喊我一声儿妹子,我可要提醒你几句,现在嫂子正大着肚子,没多少时间就要生了,你可别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哪儿跟哪儿啊,我的好妹子,你就别胡斯乱想了,其实…”胡斐的话音一顿,咳嗽了声,叹了口气,把后半截儿话又给吞了回去。
江依眨了眨眼,听了这么半天,到现在,才咂摸出点儿味儿来,惊诧地瞪大了眼,愕然看着胡斐:“肥肥哥哥,难不成,你瞒着家里的母老虎出去偷腥儿?”
胡斐一瞬间被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拍了江依一巴掌,还来不及开口斥责,楼下忽然起了一阵喧闹声。
三个人同时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袍儿的男人,正在大街上纵马狂奔,这地方人流密集,又下着雨,雨声稍稍掩盖了马蹄声,一时间便闹得许多人惊呼连连,鸡飞狗跳,无数货摊儿被撞翻在地…
眼见那黄马驮着蓝袍男子倏然而至,突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声想起来:“青青,快跑!”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站在路中间,手里还攥着个风车,这会儿似是被疾驰的马骇得呆了,连躲也不晓得躲,眼见就要丧生于马蹄之下…
小茹一来离得比较远,二来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瞅着风景如画的杭州就要染了血腥,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马匹狂奔而过,小茹吓得心肝儿一颤,待尘土过去,战战兢兢地睁眼,却见大街上并没有她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面——
郭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搂着那小女孩儿站在道边儿,此时正举目看着停也不停一下,眼见就要飞驰而去的蓝袍人…此时此刻,小茹仿佛从她的眼里,又看到多年前那杀伐决断的目光,想也没想,小茹开声儿道:“莫伤了那马…”
那为所欲为不知规矩的人伤了也罢,死了也罢,那无所谓,可那蓝袍人骑的那匹黄马,小茹却一眼看出来,那是匹好马,要是伤了,未免可惜。
郭欣然似乎一怔,却随即一抬手,不知道飞出去个什么,那马上的蓝袍男子却是身体一震,骨碌碌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他一只手里还攥着缰绳,又硬生生让那马匹拉着跑了几步,这才哐当一下,砸在地上,那马也停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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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赠马
整个大街上一片哗然,那摔下马背的蓝袍男子,看样子有一些身手,居然一个翻身,骨碌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
这是,因为落马,蓝袍人脑袋上遮雨的斗笠掉了,有人认出了这个敢于在大街上不顾他人死活,纵马狂奔的年轻男子,所有声响消失了片刻,才有人惊呼一声——“呀,这不是林二爷?”
郭欣然却径自俯下身,将那小女孩儿抱了起来。
那女孩儿似乎受惊过度,这会儿呆愣愣地看着郭欣然,一双大眼睛里毫无神采,竟像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郭欣然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好孩子,别怕,已经没事了…”
小茹远远地在临江楼上看着,她索然听不清郭欣然在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她温柔妩媚的神态惊的不轻,江依更是手一抖,把酒杯给扔了,难得居然也没有因为酒渍污了衣服大惊小怪,只是随手拿了方手帕,擦拭了下了事:“姐,我记得上一次见她…她杀人可是如切菜一般…这才几年啊,女魔头变成女菩萨了?”
“你说谁呢?”胡斐似乎很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楼下的郭欣然,这会儿一听江依的话,脸上登时一黑,恶狠狠地刺了江依一眼,怒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欣然小姐一向仗义疏财,有菩萨心肠,你知道不知道,欣然小姐这些年帮了多少人?索然在南方的名气不大,但是,北方各大城市,哪个地方受过欣然小姐的恩惠?她的岚园里,可是收留了许多孤寡老人和被遗弃的残疾稚子…”
岚园?原来岚园是她的?以前北方只有一个叫归云庄的类慈善机构,后来又出来个岚园,当初小茹了解到这些,还挺惊讶的,原来这个时代就已经有慈善机构的雏形存在了?
小茹怔了怔,不由笑了,前些年小茹也弄了个救济社,主要是在南方,北方还没有波及到,也就是收留一些残疾人,稚童和得了重病的病人,不过,是挂在慈心医会的名下。表面上看不出小茹参合,毕竟,这种很得人心的事儿,还是让一帮有名望有资历的神医出马的好。
当然,做这些,小茹肯定也有一星半点儿做好事的心思,单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想要培养人才,而且,慈心医会很多年轻大夫们出师之前,要进行大量时间,各个致力于研究的神医们研究出新药来也需要人试药,救济社的人天然对慈心医会的大夫们很信任,每一次新药出现,他们都很积极的主动要求参加,根本不用慈心医会的到付们许什么条件,做什么保证,这些年,慈心医会的年轻人进步快,救济社可说是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
倚着栏杆,看着楼下郭欣然,小茹的眸子闪烁了下,不知道这位昔年杀伐无数,看得人头皮发麻的侠女,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穿了粗布衣裳,头发凌乱,额头冒汗的妇女,就挤到郭欣然身前,一脸的悲喜交加,惶恐难言,想来是那女孩子的母亲。
郭欣然一伸手,将孩子送到她面前。
那妇女满面是泪,一把搂住孩子,紧紧地抱着,一叠声地道?“谢谢夫人!要不是夫人,我家丫丫…我家丫丫…”一句话没玩,就失声痛哭,哭得周围的老百姓们也是心酸不已,全都义愤填膺地瞪着那个罪魁祸首,只是似乎很忌惮那人的身份,倒也无人起哄。
那位林二少,这时才缓过劲儿,晃晃悠悠地立好,眯着眼睛,拍了拍一身精致的蓝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原来是个小娘子,胆子倒不小!害大爷我摔了一跤,瞅瞅,这衣服都脏了,怎么着,你说该怎么赔偿我吧?”
“扑哧…”
小茹失笑摇头:“还真狗血…”小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算是是不是地遭遇狗血事件,单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儿,在乱世结束之后,还真没遇见几回!
“狗血?什么狗血?姐,难不成谁中邪了,你想要喝狗血…急用吗?急的话,不如用北北的…”江依迷糊地看着小茹,把小茹又给逗的一乐,道:“别胡说,小心北北咬你…”这妮子总是喜欢欺负北北,一点儿没有主人样儿。“我就是觉得,这种桥段不新鲜…”
不新鲜?难道现在京城治安很差,经常有人在街上纵马狂奔伤人外加调戏良家妇女?没注意啊,江依诧异地挑了挑眉,她那些手下,可是不停地夸赞说——京城乃是首善之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许做不到,但大街上一向秩序不错,很少有人捣乱。
小茹不在理会江依,看了眼双手握拳,紧张兮兮的胡斐一眼,又扭过头去,关注起下面的情况。
郭欣然对那蓝袍人是毫不理会,挥挥手,打断了妇人的千恩万谢,让她离去。一张脸冷冷淡淡的,似乎刚刚流露出来的温柔一下子又消失了,不过,她现在这副表情,到稍稍符合一些小茹和江依对她的印象。
林二少见没人理会自己,又一挑眉,道:“哟,小娘子,难道你是聋的?没听到大爷的话?”
郭欣然这是才淡淡扫了他一眼,但仍未答话,大大方方地把落在地上的雨伞建起来,转身看了临江楼一眼,点头致谢,又看了看天色,这时的雨已经不大了,不过,还是。
眼见着郭欣然就要走远,那林二少脸色一变,快步追上去,厉声喝道:“站住!摔了本大爷还想跑?你做梦呢——”华为罗,他便伸手抓向郭欣然的肩头…
小茹一皱眉,诧异的道:“这人是傻子吗?他明明被人用颗石头子打了下来,居然还敢伸手?”
“姐…你怎么知道他是被郭欣然用石头子打下来的?”
小茹一怔,这才想起来,刚才是路过被差点儿波及到的一只野猫告诉自己的。郭欣然动作很快,江依和胡斐可没见到她是怎么动手的,随机打了个哈哈道:“就是听郭岚说,他妹妹从来不带暗器,我就猜测,她可能随手捡了块儿石头…”
好在,经意也好,胡斐也好,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楼下的好戏上,刚才江依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这会儿已经兴致勃勃地又让小二上了几碟点心,看戏看得不一路虎,倒是胡斐半天一口茶水也不曾喝,整个人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事情跟小茹想的一样,郭欣然当然不可能被抓着。她头一偏,躲了开去,旋即轻巧地上前一步,右臂一震,横肘撞向林二少的胸口,趁着他伸掌相挡的时候,左手一伸,扣住他的右腕,也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扭,就听见喀嚓一声…
小茹一吐舌头,眼见着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林二少已经半跪在地上,头上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流,面孔扭曲,显然疼得很厉害…
不过,他倒是挺有毅力。居然没有呻吟一声,显然,郭欣然也有些惊讶,第一次睁眼看了那人一眼,勾了勾唇角,道:“…你功夫不错…品行不好…”
那人脸色清白交错,被人一招放倒,这还叫功夫不错?傻了半响,脸上的轻佻这会儿是一丝不见了。他半句话也没说,竟然站起身,一扭头,拉着马就要走,显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不是一般为非作歹的富家公子哥儿,却不曾想,郭欣然居然一伸手。扣住了那人的肩膀。
林二少吓了一跳。勉强回头,呐呐道:“你,你还想怎么样?”
郭欣然抬头看了一眼临江楼,才一本正经地冲着林二少说道:“我陪你过招,这匹马,算我的报酬。”
“什么?”
林二少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谁找你过…”眼见他一开口,郭欣然的眸子内闪过一抹冷光。急忙把剩下的话止住,心里大叹倒霉,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马,当报酬?这女人以为自己是金子铸的?眼珠子一转,转了话头,竟变得斯文起来。“夫人看上在下的马,在下也是甚感荣幸,不过,我这匹马野性难除,就是我,喂养了它整整三年,它也不大听我的话,所以嘛…我怕它不肯跟夫人走啊…”
说着,林二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得色,都说野马难驯,这匹马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难驯,这疯女人眼力不错,可这主意打的却不对了。
郭欣然眨眨眼,点点头道:“你放心,它肯定会走的。不过,不是跟我走…”说着,一转身,冲着临江楼的方向,高声道:“女神医,欣然今日把此马相赠,以报答神医昔年照顾之情,请女神医不要推辞…”
小茹听见这忽然而来的清清朗朗的声音,眨眨眼,愕然地看着郭欣然,呐呐道:“郭欣然却是变了很多,她以前可没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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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相似
小茹见胡斐瞪着一双大眼,惊讶地看着自己,耸耸肩,起身向楼下走去,胡斐似乎也想跟着,只是站起来踟蹰半天,终究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还是又坐下了。
一出临江楼,江依便正了正面上的面纱,撑起雨伞,其实,此时天上飘下来的细雨,已经不足以打湿衣衫。只是,江依这女人,无雨时还想撑一撑西湖绸伞,装一装窈窕淑女。何况是在这细雨如丝的浪漫背景下——
多少年没见了?三年还是五年?小茹笑了笑,她和郭欣然从来不熟悉,所以也没有特意去记一记上一次见面的时间,只是,时光这种东西,果然是能改变人的,昔年飞扬张狂的女孩子,已经有了稳重成熟的风韵——“好久不见——欣然——”
视线从郭欣然的发髻上掠过,落在她明媚无双的脸上,小茹不明白,为什么胡斐坚持称她为欣然小姐,很明显,这女孩儿已经嫁人为妇,不再是闺阁里的千金了:“你这份大礼,我可有点儿受不起呢。”
“怎么受不起?我看你刚刚挺喜爱这匹马的。”郭欣然笑了笑,冲着小茹一扬眉,居然露出几分肆意,“刚刚要不是你开声,我一准儿已经打折了它的腿,助纣为虐的,哪怕是个畜生,我也不会轻饶。”
林二少见这两个女人都没看他半眼,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话,讨论的还是自个儿的马,心里一恼,他何曾被这般轻视过?只是随即想到那女人的身手,满肚子的怒火立即消融,说起来,这也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嚣张,什么时候得夹着尾巴做人,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小茹一眼,长得很行,挺秀丽,不过,身体柔软无力,一双玉手柔软无骨——这个,想来不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一个弱女子,想把自己的马骑走?
林二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的轻蔑,紧闭了嘴,立在旁边儿,准备看一场热闹。
“哎,马不错,可是我家里有一头倔驴。若是知道我选了新坐骑,那头驴肯定要发脾气的——”小茹此时却不知道林二少的心思。只皱着眉头,把视线落在那匹土黄色的马上。刚刚虽然也看了,也知道知道这是一匹好马,但毕竟离得远,看不那么清楚。这会儿才注意到,这是一匹瘦马,一身土气的黄,看着不显眼。但脖颈上的鬃毛却是黑的,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珠,似乎有些无神,显出几分呆气,却又分明透着一股子倔强的野性,彰显着,它虽然屈从于人的马鞭,却还没有屈服——
不知怎么的,似乎已经遥远的记忆再次侵入心头,小茹轻轻向前走了两步,那林二少看了郭欣然一眼,嘀咕了句,“要是被马踢伤了。可莫要再找我麻烦——姑娘,这马是我从草原上带回来的。是匹好马。不过,它的性子是又烈又倔,凶猛得很。连我伺候了它三年,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一个月里,都要被它踢伤几回,旁人更不能骑它,姑娘还是悠着点儿,别靠得太近才好——”
小茹的神情却有些恍惚,看着这匹马。不觉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她也养过一匹小马驹,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那一年,高小茹十二岁,是本命年。父亲很高兴,他那一帮五湖四海的战友们,也都纷纷为小茹喜欢动物。便特意把一匹小马驹的生活起居,拍成了录像,把录像带邮寄了过来。这份礼物果然得到小茹的欢心,哪怕现在,小茹还隐约记得。那时候看着那匹像精灵一样,浑身雪白的小马驹,到底是怎样的开怀,小茹高兴坏了,渐渐地不再满足于看录像带,一个劲儿地向父亲要求。她想要那匹小马驹,非常非常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