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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爱丽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笑道:“夫君言重了,我哪有不舒服,行了,夫君快和表妹商量商量,什么时候给她个名分,这么不清不楚的,对表妹也不好,我和姝娘还有事儿要谈。”
说完,不用她多做什么,那帮子宫人都很有技巧,轻轻松松就把肖文一家子挤出去,还关上了院门。
肖家一家子不由怔住,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想到这次许爱丽如此强硬。
肖文皱了皱眉,低声道:“娘别担心,她都嫁到咱家了,难道还真能结下什么仇不成?也就在院子里闹一闹,不会出去丢人现眼。”
他看着紧闭的院门,冷笑了声,就带着娘亲和表妹出去,虽然被刺了下,可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担心,人都嫁过来,是他们肖家的媳妇了,难道还能玩出花样?
许爱丽一回屋,就沉下脸,郑重地看着姝娘,低声道:“姝娘,你帮帮我,我不回国公府,肖家夫人这个身份虽然地位低微,可对我很有用,我现在只希望让肖文看我的脸色过日子,我要他一辈子起不来,只能指望我!”
许薇姝顿时哭笑不得,这又何苦?跟这么个渣男纠缠什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痛快
许薇姝心里头再难受,再别扭,也抵不过许爱丽的决心之坚。看着她那张脸,到底连劝说也说不出口。
李敏那几个女官,到并不觉得丽娘的想法有什么不好,她们都是给人当正妻,或者将来总会是正妻,一想到丈夫会为了外面来的狐狸精那么对待自己,就不由满腔怒火。
可比起和离,重新开始,她们到宁愿当个堂堂正正的管家奶奶,哪怕丈夫不喜。
许薇姝只好承认,但凡能考上女官的女孩子们,性情还是彪悍的紧,真正贤良淑德,只想做贤妻良母的可没有几个,到是一个个想着晚几年成亲,再向上爬几级。
许爱丽是认真的。
姝娘也只好替她把账本盘点清楚,一笔一笔列出肖家挪用的嫁妆。
这才多长时间,许爱丽的铺子利润就让肖家挪用了将近六万两现银。
其实,丽娘也不是没察觉到,只是当时他不在意这些罢了,贴补嫁妆给夫家,不算大事,先不说肖家私底下做生意赚了银钱,最后大部分还是给他儿子,就是丈夫拿银子出去打点,结交贵人,扩展人脉,或者将来考不上科举,也能谋个好出路,她也跟着受益。
现在却不同,吃了她的,都得给她吐出来。
“就当我借给夫君你的,利息就不用给了。”
肖文恶狠狠地瞪着许爱丽,一时间连吃了她的心都有,这么一摞账本甩到他眼前,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哪里还有脸在京城读书?
许爱丽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会还,现在身体还没养好,虚弱得很。稍微动一动就出虚汗。她也不愿意花费太多时间在已经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她出了书房,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砸杯子的声音,顿时浑身舒畅,身体也轻了许多。
出了门,也没回房间,直接上车去郊外的庄子,许薇姝替她请来的那一串医生也带着。从秋爽斋调拨过来的一串下人也跟着。重新坐她最喜欢的马车,穿她最喜欢的衣服,戴漂亮的首饰。浩浩汤汤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好轻松!”
许爱丽吐出口气,对腻在她车上的姝娘笑道,“当然不是不难受。想起肖文还是很恶心,但你放心吧。我现在确实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以前国公府的丽娘。”
肖家的人还想拦,可看到他们这般气势汹汹的,肖文自己都举棋不定。何况那群下人!
他终究眼睁睁看着妻子出了肖家大门。
许薇姝猜测,他大约并不太当回事儿的,说不定还想。自己这几日做做姿态,多去几趟。表现一下温柔体贴,丽娘就会主动顺着台阶下来,乖乖回肖家。
她猜对了。
肖文甚至想得更多些,也更果决,目光落在自家表妹身上,心疼的不行,还是叹气:“莲儿,我先送你回老家住一阵子,别担心,过个一两年我就接你回来。”
他表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日
许薇姝就接到消息,肖家那个表小姐回老家去了,只有一辆马车带着她走,连她本身带来的行囊都没看见。
“活该!”
玉珍幸灾乐祸地嗤笑道,“什么女人都想当狐狸精,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本事!”
许薇姝沉下脸,心下对肖文的印象更坏。
这人本来是渣男,如今却连大部分渣男也不如了,好些渣男至少对待自己的‘真爱’,那是表里如一,一爱到底,肖文呢?
他为了自家表妹,间接杀死自己一个孩子,而且毫不在意,反过头,稍微影响到他一点儿,他为了利益,就能忍下一切,连心爱的表妹也能委屈了。
这种人…估计跟他交朋友,都得有十八条命,否则就得时时刻刻小心别让他给推坑里去弄死。
许薇姝这次从江南回来,陛下亲自准假,紫宸殿那边传出口风,陛下和皇后说话时,竟然提起她来,还说要亲自给她说媒。
能让陛下劳动金口的,那最少也得是宗室,要不然就是重臣。
英国公府的门楣按说不低,嫁皇子皇孙做正妻也没问题,只是现在毕竟不比以前,许薇姝能让陛下金口玉言惦念两句,想不让人侧目也难!
不过,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是天大的荣宠,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简在帝心’?
许薇姝一下子就火了。
说她一下子变火,还是有点儿不太妥贴,她本也是京城名媛,大红人。
只是,现在的名气堪比当年的施红袖和李巧君。
许薇姝心里头对皇帝替她做媒什么的,既不大相信,也不太担心。
估计皇帝也就和普通人说八卦似的,随便一提,他现在一大堆事儿压在心里,不说别的,只说江南,就是一块儿心病,估计转头就把许薇姝给忘到天边去。
再说,即便皇帝给做媒又怎样?皇帝又不是疯子,更不是个刻薄人。
至少对无害的人,并不刻薄,相反,这个皇帝最近几年总是到处挥洒他的仁心,特别喜欢施恩,他要是亲自给许薇姝做媒,必然给找个五角俱全的好亲事。
许姑娘可不怕嫁人,虽说不那么乐意,可她总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差。
再说,即便真碰上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让他好好活不容易,让他死,也不是那么难。
许姑娘如今学菩萨,四处寻功德,变成个实打实的好人,但那也抹杀不了她当年杀神屠魔的恐怖名声。
趁着如今变红了,许薇姝也学李巧君的手段,办了几次小宴,把虽然还没养好身体,却急需放松心情的许爱丽拉来作陪。
人在风光的时候,总是有特权,能让别人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京城这群闺秀是最会看人眼色的姑娘。
一看许薇姝的架势,便知道她是想让自家堂姐散散心。
把气氛炒热,随时随地,让人如沐吹风,那是京城中名门淑媛的必修课。
别以为她们都和原主一样,几乎算是让父母给宠坏了,骄纵任性,人家该高傲的时候,能比任何人都高傲,可该平易近人的时候,也能放下身段,哪怕是个贫家的农妇,也照样能结交。
现在,许爱丽就享受了一把同样的待遇,人脉不用自己主动去结交,人家自动绑上蝴蝶结上门,虽说都不是一流人家,在京城中也不过寻常。
可这些人的作用绝对不小,保证能让丽娘即便生活在庄子上,也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
许爱丽也不觉好笑,她当年做姑娘的时候,参加个宴会不容易,且质量也不高,肖氏可不是个愿意为庶出的女儿打算的好嫡母,那位现任英国公,也不是个细心体贴的,更没多看重女儿。
若不是国公府当年立下的规矩好,所有儿女都受极好的教导,她们这些庶女,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成亲之后,许爱丽每每想到这些,就不免脸红,她们一直享受许薇姝父亲最好的照顾,受益匪浅,可当初竟然还会讨厌姝娘讨厌的厉害,从来都觉得她差阿蛮远矣。
尤其是阿夏…真该劝劝那孩子知道好歹。
许爱丽一边享受自家姐妹的好意,一边叹息,回头送走了客人,姐妹凑在一处说悄悄话,丽娘一口气,眼睛都不眨一下,把药全给吞了。
她还是想尽快把身体养好,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
“我不为肖家,也不为肖文。”许爱丽笑道,“你放心,肖文他再舌灿莲花,难道还能哄了我?我又不是贫家出来的无知少女。”
这几天,肖文的身段放得极低,还会作秀,一天两次去庄子上接自家夫人。
许爱丽有时候出门,他还骑马护送,远远吊在马队后面跟着,一根就是一路。
他或许是想造一造舆论攻势,尤其是在丽娘和这么多贵女结交的时候,让这些人看看自己的情深意重,反衬丽娘对待夫婿多么傲慢无礼。
问题是,这招一般情况下才管用。
反正丽娘这些日子,半点儿压力也没感觉到,那帮女孩子根本只当肖文不存在。
也是,就他那点儿手段,放在见多识广的女人面前,还真不够看。
在圈子里混,别的就是见识不到,渣男总要时不时冒出几个来。
京城培养出来的这群彪悍闺秀,就这点儿让人安心,一个男人能哄了她去,必然是她愿意让人哄,等她不愿意了,寻常男人就是花样百出,一样白搭。
许薇姝的假期,大部分都消耗在陪丽娘她们玩上,另外一小部分,让毛孩儿帮忙,准备安顿从江南那边,千里迢迢奔赴京城的小乞儿们。
阿生按说早该来的,毕竟许薇姝她们碰到瘟疫,在外面耽误那么久。
但疫病也把他们给阻住,一群小乞儿身体病弱,就是许薇姝在的时候,给多做了好吃的营养品滋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补得回来,好几个年纪小的,都没熬下去,这一行人走得越来越慢,最近才刚刚到京城。
这阵子全在山上调理身体,毛孩儿他们还是挺高兴,山上的孤儿大部分都是逃难来的,成分差不多,阿生一行人想融进去也容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培养
阿生他们的适应力真的很强,这群孩子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就在京城混熟了,见缝插针地涉入各个角落,融入了京城这一池水之中。
论适应能力,毛孩儿还比不上他。
不过阿生他们都特别听话,也很乖巧,对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有一种特别的珍惜。
山上的生活别的不说,只是每天都能读书识字这一点儿,就足以让阿生‘敬畏’。
读书识字,他连想也不敢想的。
他带来的那帮孩子里面,也有调皮捣乱,根本坐不住,不爱学习的,根本不用温瑞言操心想办法,他自己就把那几个小家伙管得老老实实,乖乖学习,哪怕不想求个功名什么的,好歹也要多识字。
不识字将来会吃亏,阿生在道上混了那么长时间,对这个相当清楚,不认识字,你就处处受制于人,立个契约都不知道会不会被骗,做生意也数不清楚银钱,看不懂账本。
没机会也就算了,现在有机会,谁还愿意当睁眼瞎?
这日难得日头好,许薇姝去山上把毛孩儿,阿生他们一伙儿人带下来,穿戴整齐,一起去逛街。
虽然养了好些日子,阿生这几个孩子的气质还是没培养出来。
他们都是最底层出身,想要彻底洗脱身上的自卑情绪,还有各种不好的习惯,让人看着不舒服的地处,除了读书之外,还是要接触正常的生活。
许薇姝闲来无事,就带着阿生出去逛街,大大方方地去商铺买那些只有上层社会的人才能买的东西,量身定做漂亮的衣服。不只是为了欺诈而演戏,而是真真正正地和贵族人家的公子哥儿交流接触。
这些事儿,走出一步很难,真走进去了,就会发现那些公子哥儿们并不难应付,他们也是各种性子都有,扒开他们身上披着的皮。骨子里和大部分普通人也没太大区别。接触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大气。
许薇姝是想把这些孩子培养成自己的臂助,这会儿可不会吝啬。该下的本钱都要下。
阿生做得,比许薇姝想象中更好。
一开始出门上街,还能从他身上看出一点儿畏手畏脚的样子,没多长时间。小家伙已经能甜言蜜语地哄骗那些商户,便宜卖给他们各种小玩意。
“饿了没?”
许薇姝失笑。正好走到暮春堂,“去吃饭,我记得今天教坊司的人来演新戏。”
一进暮春堂的大门,商秀巧就满脸堆笑地迎过来:“姝娘来了?今天正是时候。教坊司的周大家唱花木兰,马上开始。”
这还真值得听听。
教坊司排了花木兰的戏,舞台剧那边且不说。论唱功,周大家算是最好的之一。
许薇姝直接领着阿生找了二楼视线好的座位坐下。也没去包间。
她对面不远处,也有几个文人,为首的正是安郡王方容,他最近根本没用高哲的身份,就是自己在京城走动,他现在想躲也躲不成了,陛下让他去江南的事儿,人尽皆知,能从江南走一圈回来,难道还不能出门交际?
除了方容,高伤也在。
他没穿他的甲胄,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长袍,越发显得削肩瘦腰,肌肉线条细腻又漂亮,就是脸上多多少少带了几分不耐烦。
但凡人看了,总忍不住多瞧两眼。
在场的都是文人士子,也没那么多心思,要是换了对京城局面有些了解的官员,肯定会一瞬间想一大堆——对忠王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飞将军高伤,怎么会成了安王的座上宾?
难道忠王真的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连前任太子都认了,这是要收拢前太子的人脉?
还是那位前太子,现任福王还不甘心失败,居然派儿子拉拢忠王的人,而且有成功的迹象?
许薇姝一过来,方容,高伤,和他们身边这些文人士子,就都注意到。
没办法,姝娘的容貌,在黑夜里也不会失去光彩,只要是男人,见到美人就少不了要多瞧两眼。
这会儿,方容正品鉴一幅画,是一簇雪白的芍药,是‘玉盘盂’。
画得美极了,晶莹剔透。
他一边欣赏,一边点头,看一看许薇姝,又看一看手中的画:“肌肤细腻,晶莹如玉,胜过牡丹。”
说着,就在纸上落笔,写下前朝的一首诗——“旁招近侍自江都,两岁何曾见国姝。看尽满栏红芍药,只消一朵玉盘盂。水精淡白非真色,珠壁空明得似无。欲比此花无可比,且云冰骨雪肌肤…”
他声音未落,高伤的脸上一僵,故作不经意地抬脚往他鞋子上踩去,结果一脚踩在袁琦的脚上,震得他足心一麻,差点儿跌桌子上面。
高伤气鼓鼓地低着头。
方容和颜悦色地和一干才子交流,很快就让这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把他当做知音。
高伤都不能不承认,这位安王爷确实有魅力,才来京城这么短的时间,甚至大半时日都在养病,可上到皇帝,达官贵人,下到寻常小官,就没一个不说他好,也不是没有道理。
尤其是这家伙那一张嘴,把死人说活了也不是不可能,连自己有时候都很难把他当对手看待。
只要一想到,这样一个人,手下还握有高哲那般阴险毒辣的谋士,哪怕所有御医都说他活不长了,高伤还是觉得,这人会是个巨大的威胁。
说了会儿话,送走了一众才子,高伤咳嗽了声,刚想开口道——若是安王爷没别的吩咐,他就告辞,便看见方容站起身,拖曳着长袍,向许薇姝走过去。
一句话噎住,高伤咬咬牙,跟着过去。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人特别自然地把披风取下来,罩在姝娘细瘦的肩膀上:“怎么出门也不多穿件衣裳,秋寒露重,小心着凉。”
他的声音也极温和。
许薇姝笑了,站起来行了个礼,:“谢王爷。”又冲高伤道:“高将军近来可好?”
高伤猛地低头,讷讷半晌,才支吾了声:“…好。”
“别的到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忙。”方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姝娘给他倒了杯茶,他就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叹道,“江南的案子,陛下交给我处理,即便还有两位叔父协助,这两日也忙得焦头烂额,连陪你出游都顾不上。”
方容眨眨眼,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我听说英国公这阵子有意替许公子请封世子,正替他谋求江南的空缺,若是这桩案子处理完,说不定真能有缺,姝娘要想帮忙,我还能给他举荐两个江南那边来的幕僚。”
话虽委婉,听在别人耳朵里,就和直接告诉许薇姝,他能帮许茂竹谋一个缺,不用等科举取士结束,何等的理直气壮!
高伤:“…”
别说高将军,就是许薇姝,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那么一点儿洋洋得意。
明知道许薇姝和许茂竹的关系不怎么样,还说这种话,明显是为了逗弄这位高将军。
深吸了口气,她把那些杂七杂八没用的东西抛开,第一时间捕捉到最有用的信息——江南的案子是方容全权负责,忠王和义王只是协办,忠王好歹派了高伤过来,义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许静岩可能犯蠢了,涉入其中。
案子其实和许薇姝无关,但江南一动,就说不得影响到施家,而且,她那个便宜爹许静岚,在江南埋下很多伏笔,万一牵出来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一个看着并不傻,但总部做聪明事的叔父。
许薇姝本身,很有心帮国公府从即将抄家灭门的处境解脱,问题是她越来越觉得,她除非马上能谋朝篡位成功,要不然,国公府绝对洗不干净,里面隐藏的问题,随便有哪个爆发,就是天大的灾难。
如果因为许静岚涉入江南的那点儿贪污弊案被抄了家,好像还是最好的结果,反正法不责众,最多现在的英国公府让人当软柿子挑出来捏一捏。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管这桩闲事了。
方容喝了茶,顺手还给满眼好奇的阿生递了盘点心,也不顾忌许薇姝在,就对高伤道:“江南的案子不难审,证据都是齐全的,人证物证都到了陛下眼前,现在的问题是,要办到什么程度。”
朝中权贵向江南伸手,截留税银,那都是经年累月的事儿,不知道多少人牵扯了进去,这案子不办不行,再不办,朝廷库房里都要空得跑老鼠,军费拿不出来,和延国那边冲突频发,皇帝不安心,可真要严办,从上到下得有多少人丢官弃爵,抄家灭族才算了事?这个度,不好把握。
一连数日,好些位高权重的官员称病,明显是不想沾手这种麻烦。
就说忠王和义王两个,面对这事儿,也是退避三舍,根本连碰都不乐意碰。
皇帝把差事直接交给方容,只让他们协办,除了防着这俩儿子做错事,恐怕其中也有,不愿意让他们陷入太深的缘故在。
方容伸了伸腰,笑道:“算了,慢慢来,本也没想着尽善尽美。”
江南的案子太大,牵扯太广,本也不可能一次就处理完,这会儿只要把最大的私盐商人挖出来,灭了那条线,再把江南这两年的税银弄到手,也就算大功一件。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作死
暮春堂的台上已经开始吹拉弹唱,周大家一开腔,便可见功力深厚。
周大家到不稀奇,许薇姝也常常看她的表演,听她唱曲,到是两个在台上腾转挪移的男孩子很显眼。
他们明显是兄弟,长得有七八分像,一个有二十几岁,另一个只有十四五,两个人都拿着长枪,配合的很默契,舞得虽然都是花活儿,看着像花架子,但就算是架子也摆得很正。
许薇姝自己没怎么练武,但她有眼力。
当年在归墟,子虚哥哥逗着她玩,就随手做几个傀儡,让他们耍十八般武艺。
那段时光,许薇姝一度痴迷,到后来于武学上的见识,堪比王语嫣。
现在看到这一双兄弟,许薇姝就觉得两个人的枪法,基本功扎实,而且不是没见过血的那种,就算不是在杀场上锻炼出来,大约也不缺少实战经验。
现在这么两个,在许薇姝的眼中也能算高手的年轻男子,居然于暮春堂上登台献艺,还献得很高兴,只从他们亮晶晶的眼睛,舞动的黑色发丝,额头上的汗珠就能看得出,两个人志气高昂,尤其是那个孩子,台下一鼓掌,他的动作就更飘逸,更好看。
阿生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肌肉紧绷,上身前倾,双手攥得紧紧的。
许薇姝失笑,摸摸他的头:“回去好好习武,将来咱的武功练得比他们好。”
阿生难得脸上一红,到有点儿害羞。
许薇姝又叫了蜜饯来给他吃。
这孩子喜欢吃甜,好像山上的孩子们都喜欢甜味,方容和高伤也挺爱吃的。
一边往嘴里塞蜜饯,高伤低声道:“怎么还不来?”
许薇姝看了他一眼。他就又缩了缩脑袋坐回去,方容面不改色,只嘴唇动了动。
“已经来了,一盏茶之前进的宫门。”
高伤:“…”
今天他的职责,陪安郡王在暮春堂交接最后一份致命证据。这是方容的原话,要不然他也不会亲至,还带着两个兄弟。虽然他那两个兄弟。好像在台上玩得很开心。并不觉得跟他出来出任务是一件苦差事。
高伤不知道方容要接的东西是什么,但他配合方容行动,是皇帝亲自点的名儿。忠王也同意,他自然得乖乖听话。
现在看这位郡王洋洋自得,还时不时地,恬不知耻地让人家姝娘给他倒酒。也不做刚才那身体不好,不宜饮酒。只能以茶代酒和士子们结交的模样了,高伤心里一阵不痛快,哪都别扭,皮笑肉不笑地哼道:“那就好。要是郡王爷您阴沟翻船,办砸了差事,江南之行白去一趟。那可在皇上那儿不好交代。”
方容勾了勾唇角,也不生气。
他向来未算胜先算败。搜集的证据都是分批进京,走不同的通道,出任务的人,彼此不认识,也没有联系,就连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有多少人证物证,也没有一个人能弄清楚,所以,最多就是差事办得不大完美,没有完不成的道理。
要知道,皇帝派他去江南,那是最近的事儿,但他谋算江南,可不是一时半会儿。
从开始往那边埋下钉子,再到下网,再到收网,前前后后六七年都有了。
就是老天爷不允许,也没有不成功的道理,他走一趟江南,除了确实受命皇帝,去干点儿正事儿外,更多是去搅风搅雨,把水搅浑,好让那些证据出现的不是太过突兀。
今天进京的,的确是相当重要的一份的账册,和盐商林家的小女儿和孙媳妇。
林家始终依附江南巡抚张家,日前林家的当家死了,后来家里也接连出事,他们家在江南扎根十年,一直握有皇帝的密旨,有密折上奏的特权,手里头也有很强的力量,这些年来,但凡江南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少有他查不到的。
虽然最近几年,左右逢源,自己身上也染成了黑色,可如今那些官员们一看不好,要卸磨杀驴,斩草除根,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投了方容。
也不算是投靠方容,只能说是交换条件,方容保住林家一根根苗,林家帮忙拔除江南的蛀虫。
这一下的动作稍微有点儿大,京城中的气氛顿时更紧张。
就连以前不明白的,恐怕也知道,朝廷或者说皇帝,恐怕是开始要动真格的了。
小动作自然也就更多。
为了安全起见,方容也没少做戏,没办法,最近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看,他怎么也失去了自由,就不如放松放松,四下游玩,好歹还能起到点儿混淆视线的作用。
当然,要是有美人作陪,那就更好了。
桌子上的玉盘盂实在动人,方容都有点儿蠢蠢欲动,很想辣手摧花摘下来给姝娘戴。
谁让许薇姝的目光总忍不住在那花上流连,毕竟是秋日,芍药的花期那么短,按说早就该凋零。
但这一盆却还是盛放,因为罕见,许薇姝自然就多了几分注意,她以前只是听说大殷朝高明的花匠,能让鲜花超脱季节盛开,让宫里的贵人们在冬日也能欣赏到美丽的花卉。
许薇姝一直以为最多便是暖房养殖那种程度,却不曾想,她也能看到如眼下的‘玉盘盂’这般,比五月开得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