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饭菜不算坏,起码是很合陆家人的口味。陆雪征坐在一旁,正要对何将军客气两句,哪知何将军端起茶杯,往饭碗中到了半杯温茶,然后用筷子搅了搅,端起就吃,也不要菜。陆雪征就听一阵稀里呼噜,何将军瞬间便是吃饱喝足。
放下碗筷抬起头,何将军望向了对面的金小丰。
何将军的眼神有些忧伤,虽然眼前只有一个金小丰,但是他却看到了沙场金戈、铁马冰河。曾经伴他度过无数难关的喇嘛老友如今音信皆无,他盯着眼前这个形似的赝品,心中感情激荡,一时间竟是快要落下泪来。
然而金小丰像个不通人情的动物一眼,一边咀嚼一边抬眼看他,看过之后垂下眼帘,又挖了一勺子米饭送进嘴里。
何将军发现金小丰是个寡言少语的家伙,于是主动想要找些话说;可惜他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性格,所以思来想去的,他开口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不会用筷子吗?”
金小丰捏着勺子一愣——他在家里时常是用勺子吃饭,因为吃的更痛快。莫名其妙的看了何将军一眼,他低下头去,闷声答出一个字:“会。”
何将军居高临下的又问:“有家庭吗?”
金小丰摇头:“没有。”
何将军也摇头,因为觉得这样不合情理:“应该有了。”
金小丰咽下一口米饭,言简意赅的答道:“我跟干爹。”
何将军想了想,转向一旁的陆雪征:“你耽误人家成家立业了!”
陆雪征放下筷子端起温茶,好脾气的喝了一口,然后微笑,心里颇想把何将军踢出去:“他从小跟着我,我们这就算是一家了。”
何将军傲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金小丰身边,毫不客气的在他那光头上摸了一把:“你这脑袋是怎么了?为什么不长头发?”
金小丰皱着眉头躲了一下——男人头、女人脚,素来是能看不能摸的。金小丰知道自己这个脑袋与众不同,故而对它格外关照,除了陆雪征,不许别人碰。
但他此刻也不好和何将军翻脸,只得是低声答道:“小时候生瘌痢,长不出。”
何将军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金小丰的肩膀。肩膀
宽厚结实的像一堵墙。
赝品就是赝品,何将军想,问一句答一句,是个没有头脑的闷葫芦,哪像自己那位老友?聪明睿智、温和慈悲。
陆雪征含笑旁观,觉得眼前情景十分有趣。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倒要看看何将军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而浮想联翩的何将军并未作出更多举动,他心里难过,这就要告辞离去了。
陆雪征送他走到了院门前,一路都是沉默无言。何将军从卫士手中接过手杖,这时转身问他:“我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雪征望着何将军的眼睛,轻声说道:“斯大林万岁!”
何将军这人心思细密,导致反应变慢。听闻此言,他先是啼笑皆非,一分钟后咂摸出了其中的嘲讽意味,这才忽然变了脸色,出言斥道:“混蛋!这叫什么话?!”随即拔腿就走。
陆雪征没有挽留,站在上方欣赏何将军的豪华汽车。
待到何将军的汽车开远之后,陆雪征转身走回院子,见丁朋五盘腿坐在草地上,正在和他那个贴身保镖侃大山;而李纯和哑巴一头大汗,忙里忙外的擦洗汽车。停住脚步一指丁朋五,陆雪征大声说道:“你们两个东西可是够奸的,全会指使别人干活!”然后他继续向前走去,经过汽车时又头也不回的说道:“李纯,笨蛋!”
丁朋五嘿嘿的笑,还是不肯起身帮忙。李纯这时已然知道自己中计,不过汽车这样臊臭,他看不惯,忍不住就要大干一场。
陆雪征径自回到楼内。这时金小丰已经坐在客厅,无所事事,单是坐着。陆雪征走到沙发后面,弯腰在他那光头上亲了一口,然后笑道:“没想到啊,我这傻儿子还挺招人爱!”
金小丰讪讪的笑,无话可说。
正当此时,丁朋五走进客厅,开口笑道:“干爹,那个金世陵先生来了!”
陆雪征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走了出去,步伐极其矫健。而金小丰坐着没动,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陆雪征在院内迎接了金世陵。
两人站在太阳下聊了三十分钟,然后陆雪征快步回房,咚咚咚的跑上二楼;片刻之后又下来了,这回就随着金世陵出门上车,一路绝尘而去。
他一走,金小丰也上楼回房。点检一番之后,他发现陆雪征方才带走了一沓子现金。
当晚,陆雪征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说是今晚要在外面过夜,不回家了。金小丰接了电话,态度还是好的。
第二天,陆雪征还是没有回来,及至到了夜里,连电话都没有了。
第三天,外面依旧没有陆雪征的消息。丁朋五去金家找了一次,发现金家目前只有三个小孩子镇宅,问起爸爸去哪里了,一个个沉着小脸,一起摇头。
惊的过去了,到了第六天中午,金世陵把陆雪征送了回来。
陆雪征和车中的金世陵道了别,随即神采奕奕的跑上百十来级石阶。干儿子们都不在家,陆云端拉着苏家栋走出来,也是正要出门去逛。迎面见到了他那不让人省心的父亲,陆云端微微蹙起眉毛,仰头问道:“爸爸,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你出去玩是可以的,但是总要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吧?哥哥一直很担心你呢!”
陆雪征被儿子说的无言以对,索性虚心微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陆云端不说自己是去看斯蒂芬妮,只答:“我和家栋出去走走!”
陆雪征让开道路,眼看两个孩子大踏步向前走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得人心。不过要依他的本意,他直到现在也还是不愿回来的——这回和金世陵不见天日的混了许久,他觉得自己真是见着尤物了!他在对方身上花掉了所有的精力与金钱,可是依然感觉意犹未尽。
可惜金世陵不肯奉陪了,在日以继夜的床上鏖战之后,金世陵说自己“受不了他”了。
陆雪征进房洗漱沐浴、更衣上床,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之后坐起身,感觉后腰那里隐隐有些做酸。隔壁房间有了开门响动,他想大概是金小丰回来了,便欠身喊道:“小丰!”
房门又响了一声,却是没有回答。可能是金小丰没有听到,推门走了。
第四天第五天波澜不(惊?)

第175章 灰心

陆雪征接连六天没有见到金小丰,心里倒是有些想念对方,不过此刻实在是周身疲惫——白天还好,没想到一觉醒来之后,反倒腰酸背痛起来。
非常惬意的在被窝里伸了伸腿,他不肯承认自己老了,闭上眼睛便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金小丰听到了陆雪征那一声呼唤,不过充耳不闻,径自下楼去吃晚饭。
他知道干爹爱玩——年轻的时候就是如此,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表面上无牵无挂,其实暗地里一直没消停过。那一笔一笔烂帐,从二十岁开始到如今,算起来没头没尾,让人也懒得去提。可是话说回来,金小丰知道归知道,但两人的关系毕竟是今非昔比,就算不说年龄,不讲家庭,只论自己对他这一片真心——他为了给干爹多弄几个养老钱,留在天津冒了多少危险?那是个天下大乱的时节,城里城外乱成一窝蜂,他像个傻大胆似的,就敢硬着头皮出去讨账要钱!当时人家要是人多势众把他当街剁了,他死了都没地方说理报仇去!
至于从天津到上海的一路艰险,也就不用说了,看俞振鹏到香港时那个破衣烂衫的德行就能知道!
他做这些,都是自愿的,一点也不委屈——为干爹做奉献,有什么可委屈的?干爹要是受了苦,他会比自己吃苦还要难过。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爱他!
他爱干爹,干爹也爱他。干爹最爱他,同时还可以和小白脸出去鬼混六天。金小丰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他不怨恨金世陵,因为金世陵没有本事把干爹困住六天;全是自家干爹不做脸。
他也不想和陆雪征认真去谈这件事情——他口才不好,在干爹面前尤其差劲,一定说不出什么眉目;而且干爹不会容许他干涉自己的私生活。
陆雪征早就说过类似的话,不许金小丰控制他。
如果陆雪征只是和金世陵调情逗趣,那金小丰顶多是看不惯而已。可是陆雪征和金世陵一走六天,这就有些过分了。
现在金小丰有些摸不清自己在干爹那里的份量。坐在餐桌前吃了两大碗饭,他那脸上一派自然,丝毫没有显出异常。陆云端倒是抱怨了父亲两句:“嗬!饭都不吃了,除了玩就是睡!”
金小丰脑筋一转,饭后避开丁朋五等人,私下告诉陆云端道:“干爹这几天在外面,给金世陵花了几万块。”
陆云端是个大孩子了,心里什么都懂,这时就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随即皱起眉头小声说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呀?这样的钱攒上几笔,够他娶个老婆啦!斯蒂芬妮的爸爸怎么是这种人?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做这种事情,够无耻的!”
金小丰说:“我倒不是心疼干爹花钱,反正钱都是干爹的,他有这个自由。但是现在家里比不得在天津的时候了,有出无进,坐吃山空,干爹把钱花在那种人身上,实在是不值得。”
陆云端想了想,然后说道:“哥哥,等明天爸爸醒了,我想办法敲打他两句!”
金小丰摇头笑道:“你别管,当心干爹生气。一会儿干爹要是能醒,哥哥去说吧。”
陆云端严肃的告诉他:“行是行,不过如果他不听,你就别多说。他要是真生气了,你快躲到我房里来,我保护你。”
金小丰在干爹的后院点燃了一丛小火苗,并没指望着这一从小火苗能烤的干爹回心转意,只是希望一旦干爹大发雷霆了,双方的矛盾也能有片叶子遮盖着;旁人问起来,总不至于哑口无言说不出原因。
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他搬把椅子坐到干爹床前,也没开灯。陆雪征的呼吸声音在黑暗中轻轻浅浅的持续着,他抽了抽鼻子,能够嗅到对方肉体的气味——很熟悉,很温暖,让他松弛了神经,快要犯困。
如此过了不久,陆雪征一个翻身,果然醒了。
床前这个黑黢黢的金小丰把陆雪征吓了一跳:“哎哟!”
随即他看清了对方的身形轮廓,这才立刻安下了心。掀开被子坐起来,他抬手一摸金小丰的光头,口中含糊的咕哝道:“怎么坐在这里?”
然后不等金小丰回答,他自顾自的走到洗手间内,哗哗的撒尿。
一泡尿撒出去,陆雪征倒是精神起来。接着凉水洗漱一番,他拿过毛巾满头满脸的擦了一气。披着睡袍回到卧室,他那眼前一片光明,是金小丰已经打开了电灯。
陆雪征挺高兴,走过去弯腰抱住金小丰,又歪着脑袋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他的嘴唇很软很凉,在金小丰的面颊上吮出“叭”的一声轻响,可见他的心情是十分不错。一屁股坐回床边,他问金小丰:“儿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傻呢?”
金小丰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因为此刻不比寻常,竟然是不敢正视他,垂着头说道:“干爹……您这些天……玩的好吗?”
陆雪征听了这话,不禁失笑,探头盯着金小丰问道:“怎么?干爹陪着金世陵,我的罗汉不高兴啦?”
金小丰把持心神,不肯被对方那三言两语哄住:“干爹,您能不能……别这么玩了?”
陆雪征到了这时,才听出他话风不对,是有备而来。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坐直身体问道:“小丰,你是什么意思?”
金小丰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直视了陆雪征的眼睛:“干爹,我只爱您一个人,希望您也只爱我一个人。”
陆雪征沉默片刻,末了盯着金小丰说道:“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金小丰听到这里,一颗心不由得向下一沉。他早就知道这些道理在陆雪征面前说不通,如果哀求管用的话,他真能跪下来做出哀求。
“干爹,应该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这样的!”
陆雪征站起身来,不耐烦的一挥手:“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还管起我来了?”然后他低头转向金小丰,压低声音怒道:“我知道你爱我,这话你也说过很多次了,我又没有老糊涂,自然记得住!我一切全由着你,你看我们现在——他妈的上床夫妻、下床父子,这也就够可以了吧?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是不是还等着我像个娘们儿似的伺候你呢?”
金小丰焦急的仰起头来,一时间真是不知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干爹,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雪征一指门口:“你给我滚!”
金小丰脸都红了:“干爹,您听我说——只能是上床夫妻吗?长长久久总是夫妻,不好吗?”
陆雪征看他还敢犟嘴,气的扬手就甩了他一记雷似的耳光:“你给我滚!”
金小丰被他打的合身一晃,耳朵里嗡嗡直响,一时几乎失聪。抬手在鼻端抹了一下,他看到了鲜红的鼻血。
这一巴掌截住了他语无伦次的所有心声。闭嘴又看了陆雪征一眼,他起身便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卧室。
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陆雪征木然的站在当地,知道金小丰这是真滚了。

第176章 山下山上

陆云端清晨起床,没有看到金小丰,以为哥哥有事,早早走了,便没在意。
他本打算让金小丰在出门时开车载上自己,免得自己还要走长路去见斯蒂芬妮,然而金小丰消失不见,他无可奈何,只好去找丁朋五。丁朋五忙忙的吃过两口早饭,然后就领着他快步向外走去——不快不行,陆云端想方设法的暂时甩掉了苏家栋,而苏家栋像狗似的,别的本事没有,就专会追踪陆云端。
两人一路走到汽车房,发动汽车驶上公路。丁朋五无所事事,开始扯起闲话:“云端,昨夜楼上是怎么了?”
陆云端没听明白:“怎么了?没怎么啊!”
丁朋五说道:“你就知道睡!我夜里听到楼上‘啪’的响了一声——”他思索着一皱眉头:“像是打人的声音!”
陆云端听闻此言,立刻紧张起来:“是么?后来呢?”
丁朋五转向他诡谲一笑:“然后我出门瞧了一眼,正好看到金哥从楼上快走下来。哎,你说是不是金哥惹了干爹,干爹把他给教训了?”
陆云端听闻此言,大惊失色,可是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什么来,只道:“丁哥,我不去找斯蒂芬妮了,我要回家。”
丁朋五很觉好笑:“你玩你的,管他们呢!”
然而陆云端不肯听话,一定要回。
陆云端刚一下车进院,迎面就见苏家栋飞奔而来:“少爷,你去哪里啦?”
他很不耐烦的一把将对方推了个踉跄:“别烦我!”然后继续向内跑去。
气喘吁吁的进了门,他就见父亲蹲在客厅内的一片阳光下,正在摆弄两只小猫。小猫围着他喵喵乱叫,娇声娇气嗲的要命,全成了绕指柔的模样。停住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极力平顺了气息,随即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爸爸,哥哥呢?我想让他带我下山!”
陆雪征没抬头,低声说道:“不知道。”
陆云端一看他这个态度,心中便知丁朋五那猜测十有八九乃是真的。想到楼上一巴掌,楼下都能听到,他不禁怒气勃发,不知道哥哥被爸爸打成了什么样子——自己没理,还不许人说,还打人!
但是他也并没有大闹,继续伪装天真:“哥哥今天怎么走的这样早啊?他是不是很忙?”
陆雪征温柔的抚摸小猫后背,声音却是冰冷:“不知道。”
直到此刻,陆云端才走到父亲身边蹲下来,探头问道:“爸爸,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你……你和哥哥吵架了?”
陆雪征抬头看了他一眼,陆云端迎着父亲的目光,就见他面色黯淡,眼睛下面隐隐透出青晕。
陆雪征垂下头去,继续摆弄小猫:“没你的事!让丁朋五带你下山去玩!”
陆云端站起身来,答了一声:“哦。”
陆云端看他父亲气色不善,所以没敢盲目出头,怕父亲在气头上,揍完哥哥再揍自己。
出门找来丁朋五,他偷偷的让对方开车下山,带自己去找金小丰。丁朋五闲着也是闲着,一口答应下来。俞振鹏听闻此事,吓的也挤上车来——都走了,他也得走,他不敢留下来独自陪伴干爹。
丁朋五发动汽车,一边往公路上拐,一边挠着头发笑道:“金哥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这怎么又把干爹惹恼了?幸亏今非昔比了,否则金哥怕是要没活路!”
陆云端坐在后排座位上,搂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苏家栋:“哥哥原来也被爸爸打过吗?”
丁朋五思忖着答道:“有过一次,很早之前,那时候还没有你呢!然后金哥就走了,走了能有多久来着?”
俞振鹏回忆一番,末了摇头:“忘了,好像走了能有好几年。”
陆云端听了这话,吓的汗都出来了——他自从到了这个家开始,身边就是父亲和哥哥,如果生活中没有了哥哥,那他虽然已经满了十三岁,但也还是要在地上打滚大哭的!
丁朋五在大街上乱逛了半天,并没有找到金小丰的蛛丝马迹。中午,这四人吃了一顿四川菜,吃饱喝足之后,打电话把李绍文叫出来了。
李绍文地面熟,单枪匹马的上了阵。丁朋五等人就在咖啡馆中坐下来,乐得避暑休息;陆云端心如猫抓,稳不住神——如今天下太平,交通顺畅,哥哥还不是说走就走了么!
而李纯听到这个消息,又见众人倾巢而出,把干爹独自留在家里冷落着,便独自上山,打理家中生活去了。
丁朋五等人在咖啡店内吃了一顿漫长的下午茶,到了天色见黑之时,李绍文来了。
李绍文一身一头的大汗,抬手让侍者给自己送来一杯加冰苏打水:“找到了!”
苏打水没有即刻就来,所以他端起丁朋五的杯子,喝了一口冰咖啡:“人在半岛酒店,我去的时候他正在餐厅里吃龙虾呢,NND还挺会享福!”
陆云端急促的吁出一口气,一颗心是回归原位了。
在半岛酒店的房间里,陆云端见到了金小丰。
房间不算很大,装饰的却是美丽。金小丰坐在床边,半边脸还在隐隐泛红。陆云端伸手抚摸了他的面颊,又低声问道:“爸爸打你哪里了?”
金小丰摇头笑道:“只打了这一下,没什么。”
他越是云淡风轻,陆云端越是感到心疼:“哥哥,你不要难过,我回家去说爸爸。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不能分开啊!”
金小丰垂下头,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云端,干爹就是那样的脾气,我从小跟着他,我全明白。”
他明白,可是别人不明白,甚至连陆雪征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明白。所以话说到这里,就很难再继续下去了。如果再继续下去,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他不是没挨过干爹的打,当年陆雪征不打则已,动手就是往死里暴打,相比之下,这一巴掌实在是不算什么。金小丰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灰心难过——他知道自己是得寸进尺了,可这就是人性,在爱情上面,就是要得寸进尺的啊!
他嘴笨,现在脑子也有些乱,所以一切心情全讲不出。拉住陆云端的小手攥了攥,他抬头说道:“云端,这里房费不便宜,也许过一阵子我会另搬住处。你乖乖回家去,不要惹他生气。”
陆云端脸都白了:“你、你不回家啦?”
金小丰向他笑了一下:“如果家里有了什么困难,你让李绍文来找我。干爹始终是干爹,家始终是家,我只是……”
他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觉得这是个一言难尽的事情,说不清、也说不得。
陆云端想哭,但是没哭,开始使尽全身力气去拉扯金小丰。
与此同时,李纯预备好了晚饭,正在满楼里寻找陆雪征。
他发现干爹养猫养久了,渐渐的也有些像猫,竟然能够躲的无影无踪。末了,他在楼前台阶的阴影处找到了陆雪征。
陆雪征坐在湿凉的台阶上,正在默默的抽烟。一只灰猫蹲在他的肩膀上,一只灰白相间的虎斑纹猫躲在他的怀抱里。烟头是个橙红色的小光点,在夜色中一明一灭。
李纯蹲下来,低低唤道:“干爹,吃饭了。”
陆雪征没说什么,掐灭烟头随手一扔,然后起身走入楼内。灰猫攀住他的脖子,一条尾巴伸出来,自得其乐的摇摇摆摆。

第177章 两处闲愁

陆雪征和猫过上了。
陆云端并没能把金小丰从半岛酒店拽回家中,所以他转而跑到父亲面前,苦口婆心的把哥哥描述成了一位悲情人物。然而陆雪征听都不听,直接就让他闭嘴。
陆云端在父亲面前向来乖巧,此刻急的狠了,颇想像一般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耍疯撒泼的闹一场,可是两条腿弯了一弯,他咽了口唾沫,实在是做不出那种样子来。
于是他真急了,提高声音怒道:“爸爸啊!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呢?!”
陆雪征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搡到门外去了。
陆雪征不想金小丰——他谁也不理,谁也不想,只偶尔和李纯说两句话。
他觉得愤怒而疲惫,宁愿只和小猫相处。两只猫自从被阉掉之后,一起胖了一圈。陆雪征给他们起了名字,蓝猫叫做小灰,虎斑纹猫叫做小虎。他每天都亲自给小灰和小虎洗澡喂食,夜里两只猫上了床,左一只右一只的,他倒也算是左拥右抱了。
大白天的,他偶然走进了金小丰的卧室。卧室内这几天未经打扫,还保留着先前的模样。金小丰是个干净人,但是算不上多么利落。一件西装上衣扔在床上,地上还躺着两只大袜子。
陆雪征把袜子捡起来,丝毫不嫌的了闻,觉得不臭,大概是要穿没穿,丢在床下的。把这两只袜子卷起来放到墙角衣柜里;他把那件西装上衣也拿起来挂到了衣帽架上。
两只小猫趴在门口,互相舔毛。陆雪征一屁股坐到了床边,心里空空荡荡的,向后一仰,他躺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一挺身坐起来,弯腰去解鞋带——无事可做,索性睡觉吧!
鞋带解到一半,他忽然站起了身——要睡也不在金小丰的床上睡,他回屋去!
陆雪征总是睡,睡的旁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李纯这几天一直留下没有走,这时俞振鹏心里惦记着,就撺掇他上楼瞧瞧。李纯果然推门进了卧室,扑鼻子闻到一股猫骚味,定睛一瞧,就见陆雪征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两只猫蹲在他的后背上,细眯着两只眼睛蜷成一团,表情奸诈的在晒太阳。
李纯走到床前蹲下来,抬手轻拍陆雪征的肩膀:“干爹,该吃午饭了。”
陆雪征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了上,从嘴角挤出答复:“不饿。”
李纯看他从早到晚这么睡,不是个正常的状态,就奓着胆子,陪笑哄他:“干爹早上就没正经吃饭,中午还能不饿?厨房上午买了螃蟹回来,那么大,干爹下去尝个鲜吧!”
说完这话,他又扭头看了那两只猫一眼——两只猫依旧是在眯着眼睛一动不动,李纯简直怀疑干爹是被猫精魇住了。
自作主张的撵开小猫,他运足力气,把陆雪征强行搀扶起来。陆雪征没有反抗,只是低声咕哝道:“我没吃过螃蟹?我不饿。”
李纯看他睡的太久,一头短发东翘西翘,半边面颊也被压的泛红,心里就有些不大好受:“那干爹也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他不说陆雪征一身猫骚,只说:“干爹昨晚睡觉也没脱衣服,在床上滚了一夜,身上看着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