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正义秘书
小丁猫是毫无预兆的进了文县。进入文县之后他直奔县中最高权力机关——县革委会。
革委会食堂的大师傅上街买菜时被流弹打死了,所以食堂已经连着三天完全没开伙。革委会的办公区域也是空空荡荡,红总自顾不暇,人员全都集合去了城外战场,余下的老干部与军代表也是各有心肠。老干部都是被打倒又被拎起的人物,非常的识时务,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大姑娘似的全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军代表的行踪则是无人知晓,大概是看时局失控,也自行遁了。毕竟革命群众天下无敌,打死个把军人不是问题。
人都走了,唯有无心和苏桃无处可去。火车站是被封锁了的,想要离开文县,须得凭着两只脚硬走,并且很可能误入战场吃子弹。于是在小丁猫的敞篷吉普车停在革委会大门前时,无心和苏桃正是并肩站在收发室外吃小黄瓜。猝不及防的和小丁猫打了个照面,两人都偏于木然,嘴里喀嚓喀嚓的始终没断咀嚼。
小丁猫坐在敞篷吉普车里,车是够野的,还披着零零落落的草木伪装,小丁猫却是斯文,照例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衫。一边手臂搭在车门上,香烟在他指间生出袅袅青烟。扭头望着无心和苏桃,他发现两人都瘦了,也都白了,嫩得像两根刚剥了皮的水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并肩站得很整齐。不知怎么搞的,小丁猫忽然感觉苏桃长的有点儿像无心,无心有一双黑到惊人的大眼珠子,而苏桃的黑眼珠仿佛也有扩大的趋势。无心的黑眼睛里藏着一点儿动物的光,人味不纯;苏桃望着前方,眼珠子也是黑得很深远,看谁都像是立足于千里之外。
风度很好的一挥手,小丁猫跳下吉普车:“开门!”
无心和苏桃一起回了收发室,片刻之后无心一个人走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串钥匙。挑挑拣拣的选出一枚打开了革委会大门,他没问什么,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陈大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当真被小丁猫挤下台了。
小丁猫洋洋得意的进了大院,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顾基。对着无心一招手,他笑眯眯的说道:“来,你给我做个向导。”
无心手里还攥着半根黄瓜:“向导?革委会就这么几排房子,没有什么可看的。”
小丁猫单手插进裤兜里,顺势又吸了一口烟:“陈大光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无心无可奈何,只好迈步走去。把小丁猫领到陈大光的办公室中。陈大光的办公室不怕人瞧,因为他学问有限,万事全从脑子里过,房里不存机密文件。小丁猫绕过写字台,一屁股坐上了陈大光的皮面椅子。很舒适的把两只脚架上写字台沿,他摇头摆尾的扭了几扭,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听说陈大光特别好色?”
无心站在门口,忙里偷闲的咬了一口黄瓜:“不知道。”
小丁猫闭了眼睛,心中自觉很亏得慌。陈大光的淫威是很出名的,不用特意打听,种种逸事会自动的往人耳朵里灌。在这一点,他真是比不上陈大光,委屈自己了。
他自怜自怨,一时出了神。无心趁机看了顾基一眼。顾基明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是心虚,不敢去面对他。
与此同时,革委会院门外又来了一辆吉普车。车门一开,下了一名五短三粗的女性。此女名叫丁小甜,正是小丁猫的新秘书。说起来她和小丁猫都姓丁,应该算是亲近的本家。不过小丁猫羞于与她为伍,对她一直尊重得很,半句玩笑都不肯开。丁小甜对于小丁猫的做派十分高看,认定他是一位品行高洁的年轻领袖。
丁小甜知道小丁猫比自己快了一步,所以如今也不犹豫,直接就往大院里走。经过收发室,她隔着玻璃向内扫了一眼,影影绰绰的看里面好像有人,便顺手推开了门,心想这是哪个红总余孽?
然后,她就看见了苏桃。
苏桃已经吃掉了小黄瓜。此刻正是无所事事的坐在小床边上。觅声抬头望向门口,她的辫子乱了,乱发之中,越发显得一张脸是异常白净,几乎给了丁小甜一个惊鸿一瞥的印象。而丁小甜万没想到小小的收发室里藏了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讶异之余立刻起了警惕心:“你是干什么的?”
苏桃站起了身,垂头答道:“看大门的。”
丁小甜又问:“你多大了?”
苏桃盯着地面,感觉自己和前方的陌生人之间隔了一层薄膜:“十五岁。”
丁小甜还要继续盘问,不料无心拎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的走了回来。丁小甜目光如电,立刻转向了他:“你又是干什么的?”
无心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是看大门的。”
丁小甜审视着他:“一扇大门要两个人看吗?”
无心隐约明白了她的心意:“哦,我们两个拿一个人的工资粮票。”
丁小甜看了看无心,又扭头看了看房内的苏桃:“你俩是什么关系?”
无心晃着手里的钥匙串:“我俩是……对象关系。”
丁小甜没想到无心会做出如此不堪入耳的回答。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她不再多说,向前走去寻找小丁猫了。
无论是谁占据了革委会,无心和苏桃的日子总还得过。小丁猫和丁小甜在办公室里开了个小会,及至散会之后他们出了来,发现院内薄烟缭绕,却是无心和苏桃在院子角落里拢了一堆火,正在烤麻雀吃。小丁猫走到苏桃身边,脚步顿了一顿,然而最终没停,还是继续前进了。
丁小甜和小丁猫上了一辆吉普车。在小丁猫身边坐稳了,她有感而发的说道:“丁同志,革委会看大门的人,是一对……”
她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词来形容,但语气是温和的,因为自知站在正义的一方,最清白最纯洁,所以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罪恶:“女的才十五岁,男的我看怎么也得二十多了。他们公然在革委会大院里搞流氓活动,我认为影响很不好。”
小丁猫微微颔首:“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
丁小甜坚定的答道:“我认为男的该负主要责任。他年龄大,很可能是他别有用心,迷惑了女孩子。”
小丁猫慢条斯理的继续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丁小甜想了一想,随即答道:“先把他们隔离开来,再对那个女孩子进行教育,让她迷途知返,重新做人。”
小丁猫轻飘飘的一拍巴掌:“丁小甜,你的思路很对,可以按照你的主意来办。”
因为丁小甜不会伺候人,所以小丁猫看她是可有可无。红总还在县外虎视眈眈的意图反扑,小丁猫忙着布置战线,便把县内事情全交给丁小甜处理。丁小甜带了两名战士回到革委会大院,直接让人把无心绑了。
苏桃登时红了眼睛,先是张开双臂挡在无心身前。及至她被战士一下子搡开了,她转到无心身后,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腰:“你们干什么?我们不是红总的人,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丁小甜平心静气的说道:“这位小妹妹,你不知道你已经被他拐上了岔路吗?”
苏桃厌恶的望着丁小甜:“没人拐我,我是自愿!”
丁小甜看了她的顽固态度,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对着两名战士做了个手势,她开口说道:“我看你年纪还小,所以对你采取柔和的手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名战士开始押着无心往外走。无心临走前还想对苏桃耳语几句,可是战士们力大无穷,一阵风似的就把他拥出去了。无心暗暗叫苦,又恨白琉璃不务正业,大白天的也跑出去看人打仗。
及至战士把无心押向革委会的办公区了,丁小甜才转向苏桃。无心一走,苏桃就垂了眼皮,木雕泥塑似的在地上一站。丁小甜看出她是铁了心的要往邪路上走,便从身上的军用挎包里掏出一本红宝书,恭恭敬敬的摆在窗前放置信件报纸的小桌子上:“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抄红宝书。我要让毛主席思想的光芒照亮你头脑中的阴暗角落。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纸笔,你等着吧。”
丁小甜对苏桃很感兴趣,甚至生出几分怜惜。派人把纸笔送到收发室了,她转而去审问无心。无心只说要见小丁猫,除此之外一言不发。丁小甜看他软硬不吃,心中十分恼怒。既然自己不能触及他的灵魂,只好退而求其次,触及他的皮肉。拎起皮带走到无心面前,她把对方的小白脸子打成了满脸花。无心没骨气,疼了就叫,叫得荡气回肠,如同春夜闹猫。两名战士忍不住嘻嘻笑,唯有丁小甜怒发冲冠,笑不出来。
她认为无心实在是太罪恶了,罪恶的苗子,就该连根铲除,不留余情!
丁小甜忙着拆散流氓情侣,拆得全神贯注,以至于忘了去干正事。及至到了翌日上午,小丁猫四处找不到她,只好亲自又来了一趟革委会。刚一进院门,就见苏桃坐在窗前桌后,正在低头写字。
小丁猫心中一动,又看四方无人。一推门进了收发室,他轻松的问道:“写什么呢?”
苏桃停了笔,站起身答道:“抄红宝书呢。”
小丁猫笑了:“很要求进步嘛!”
苏桃沉着脸:“丁小甜说我如果不抄书,她就不给无心饭吃。”
小丁猫向苏桃逼近了一步:“她还说什么了?”
苏桃面无表情的答道:“她还说无心是流氓,说我被流氓骗了。”
小丁猫继续逼近:“那你到底有没有被他骗呢?”
苏桃不看他,盯着地面答道:“他不是骗子。”
小丁猫溜了房内一眼,见窗户上方横着一根铁丝,挂了一块白布充当窗帘,白布如今被拨到了窗边。心中忽然躁动了,他上下又把苏桃打量了一番。忽然转身拉拢了窗帘,他一手捂住了苏桃的嘴,另一只手开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苏桃先是一愣,紧接着吓得手舞足蹈,对他又打又踢。而他此时却是下了决心,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得了!
用自己的两排肋骨承受了苏桃的双拳,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苏桃拦腰抱起,扔到床上去了。
第174章 受伤的小丁猫
小丁猫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感觉自己胸前这两扇薄薄的排骨,快要被苏桃的拳头击塌了。
他没想到一个靠稀粥黄瓜麻雀度日的小丫头,竟有如此的神力。他的裤腰带在搏斗中已经解开了,苏桃的衣裳却还是森严壁垒,只有衬衫领口被他扯脱了一枚纽扣。小丁猫把她压在身下,极力的想要将她双手反剪着捆绑住。然而苏桃趴在床上猛然一撅屁股,当场把他拱到了床下。落地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他在刹那间又翻上了床。气喘吁吁的怒道:“叫吧,叫吧!我看你能叫来哪位救兵!”
苏桃没有余力喊叫了,也知道小丁猫所言非虚,世上除了无心之外,当真是再没有人肯救自己。一张小床被两人压迫得吱嘎作响。仰面朝天的看小丁猫压过来了,她亮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齿——好像横亮了一把大刀似的,她对着小丁猫狠狠一抬头,一排好牙当场磕上了小丁猫的下巴。
小丁猫哀鸣一声,抬手去捂痛处。苏桃趁机拼命推他,小丁猫如落浪中,颠颠簸簸的上下乱摆,无论如何不能控制苏桃;想要去撕苏桃的裤子,新的确良又太结实。苏桃感到一只手就在自己的下身乱抓,当即伸手下去,用指甲狠抠小丁猫的手背。小丁猫把手一躲,苏桃摸到了一条热烘烘硬邦邦的东西,这东西不是她的,就必然是小丁猫的,她连想都不想,对着它便挠了一把。在小丁猫的惨叫声中,她的手指触到了一丛乱毛。顺势合拢五指抓住了毛,她大叫一声狠命一揪。小丁猫惨叫未停,痛嚎又起。而苏桃抬手一瞧,就见手上抓了满满一把毛发,黑亮亮的打着卷儿,发根上还染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小丁猫捂着下身翻滚下床,痛苦之余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根本性的大错误——裤子脱得太早了!
苏桃喘着粗气坐在床上,眼睛和脸都是红的。向下看到了小丁猫的半裸体,她这才知道大男人和小男娃不是一回事。她只见过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所以面对着龇牙咧嘴的小丁猫,她感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厌恶和刺激。小丁猫双手捂着的东西红通通的,让她想起了扒了皮的小麻雀。
小丁猫在地上躺了半天,末了抹着眼泪爬起来了。
“好,好。”他是个整洁利落的人,一边对苏桃含泪发狠,一边有条不紊的一层一层提裤子。先用白色裤衩兜住了他胯下的挂彩秃鸟,再把白衬衣的下摆抻平。最后提起裤子,他把白衬衣平平整整的扎进了裤腰里:“苏桃,你敢这么对我!”
苏桃站在床边,弯腰捡起了领口掉落的纽扣。一侧的麻花辫子散了,她像个疯子似的,从乱发之中看人。
小丁猫想到自己连苏桃都打不过,几乎悲从中来:“好,好。从今以后我有话不和你说,我找无心说!”
苏桃攥着自己的纽扣,胸前两个正在发育的毛桃子全被小丁猫狠狠的揉搓过了,现在正痛得厉害。气喘吁吁的望着小丁猫,她绝望的想:“没活路了。”
慢慢的收回目光,她的呼吸和心跳一起紊乱。沉睡已久的头脑忽然苏醒了,她茫然的发问:“这是个什么世道?还讲理吗?还有理吗?”
“如果无心死了……”她哑着嗓子开了口:“我也死去。”
然后她抬眼正视了小丁猫:“什么破世界,我才不稀罕!”
小丁猫狞笑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敢说现在的世界破?”
苏桃也冷笑了,冷意很足:“我说了,什么破世界!呸!破世界!”
她一强硬,小丁猫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要说打,他没有余力;要说不打,未免又太轻饶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苏桃,他不认为自己是强奸未遂,倒是感觉苏桃给脸不要脸,导致自己失了恋。
小丁猫给苏桃下了禁足令,又让人看守了收发室。白琉璃偶然回了来,先是发现苏桃一个人站在地上,直着眼睛发呆;他不明就里,飘出房去,在革委会大院的一件办公室里找到了无心。
和无心一相见,他就傻了眼:“啊!你怎么了?”
无心被人吊在了房梁上。抬眼一看白琉璃,他奄奄一息的怒道:“你还知道回来?我当你在战场上又死了一次呢!”
大中午的,烈日高悬,阳气极足。在这个阳盛阴衰的时候,白琉璃想要用念力截断悬挂无心的粗麻绳,可是试了又试,却是力不从心。无心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白琉璃,现在我不用你,等到了夜里你再来。桃桃呢?我一晚上没回去,她怎么样了?”
白琉璃如实答道:“她好像是刚起床,头发都没有梳。”
无心一闭眼睛:“你到她身边去吧,如果有人欺负她,你能保护就保护她,不能保护了,就马上来告诉我。”
白琉璃躲在了房中暗处:“夜里我救你走。”
无心把眼睛睁开了一半,很不信任的斜瞟着白琉璃。白琉璃的确是有本领,不过他的本领显然不大适合救人越狱。就算白琉璃能把他从空屋子里放出去,可接下来的路,还是得让他和苏桃自己走。整座县城都是联指的地盘里,无产阶级专政无处不在,即便他们跑去穷乡僻壤了,凭着他们来历不明的身份,照样会被村民抓起来扭送去大队部。
“白琉璃……”他忽然小声开了口:“你想不想回家?”
白琉璃一扬头,蓝色的眼睛斜睨天花板:“我不想。”
无心知道他一贯不通情理,所以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嘀咕:“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们带桃桃回大兴安岭吧!其实我真不愿意走这一步,在那地方住久了,桃桃非变成野人不可。”
白琉璃一言不发,因为他在外面混得很开心,看人武斗看了个不亦乐乎。
白琉璃回了一趟收发室,发现苏桃坐在窗前,正在写字。附回到了白蛇身上,他爬上了苏桃的大腿。把一个圆脑袋昂到了苏桃面前,他忽然发现对方含了满眼的泪。
苏桃对着白琉璃的黑豆眼睛,满心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惶。撅起嘴唇亲了亲白琉璃的脑袋,她哽咽着小声说道:“你要真是白娘子该多好啊!你是白娘子,水漫金山淹了他们。”
一滴泪水滴在了白琉璃的头顶上,白琉璃忽然通了一点人味。冰凉的绕上苏桃的脖子,他一吐信子,有心施法现形安慰安慰苏桃,可又怕把苏桃当场吓死。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用嘴巴触了触苏桃的耳垂。
如此混到了傍晚时分,丁小甜来了。
丁小甜听小丁猫说苏桃发了疯,坐在收发室里造谣生事,他亲自去看望她,结果被她挠了一顿。丁小甜看苏桃是相当的可人疼,并且因她年纪小,所以也必定是受了小白脸的蛊惑。思及至此,她不打算去找苏桃的晦气,倒是认定无心是个臭流氓,恨不能像杀臭虫似的一指头将他碾死。未等白琉璃前去救人,她先让手下的小将把无心押了出来。反革命流氓犯的大铁牌子往脖子上一挂,无心糊里糊涂的就混在一大队牛鬼蛇神之中,排队游街去了。他被吊了小半天,胳膊几乎脱臼,下午又挨了一顿揍。此刻苦不堪言的走在街上,他深深的低着头,因为唉声叹气的太过明显,又被身边的红卫兵抽了一皮带。
在无心游街的同时,小丁猫坐在临时下榻的招待所里,也是愁眉苦脸。嘴角叼着一根香烟,他脱了裤子,一手捏着自己的命根子,一手捏着个浸了酒精的棉球,忍痛擦拭龟头上的创伤。苏桃的爪子真是厉害,把他的小肚子挠破了好几处,左一道右一道鲜红的,一碰就疼,还没法向别人诉苦。他真有心不要苏桃了,可无论是杀了她还是放了她,都让他感觉可惜。咝咝哈哈的吸着凉气,他疼得挤眉弄眼,心想自己还是太纯洁、太稚嫩了。好在当时只解了裤子,万一脱成精光,非被苏桃挠成烂桃不可。
“我是个秀才。”他又暗暗的想:“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可能是长得不如无心好看,但也差不许多,不至于他是苏桃的宝,我就是苏桃的草。看来问题全在苏桃身上,年幼无知,不识好歹。我先关着她,等养好了伤再和她算账!”
思及至此,他没了心事。拉开抽屉找出一把小剪子,他比了比下身两边毛的长度,发现自己算是被苏桃用手揪成了阴阳头。嚓嚓嚓的修剪一番,他放下剪子提起内裤,抚平衬衫系好外裤。畏寒似的抱住肩膀,虽然面前没有敌人,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保护了自己的肋骨。
无心死去活来的游了小半夜的街,末了回到革委会的空屋子里,倒头就睡。丁小甜见收发室里还亮着灯,就想去和苏桃谈一谈心。然而苏桃像个老蔫萝卜似的,也不软也不硬,丁小甜说,她就听;丁小甜不说了,她面无表情,也不出声。
丁小甜看了她这样子,莫名的很痛心。出了收发室,她斥退身边随从,独自在革委会大院里散步沉思。正是入神之时,眼角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她扭头一瞧,却是发现了一只大猫头鹰。
丁小甜只在画报上见过猫头鹰,如今看到了活的,就很好奇。猫头鹰蹲在墙头上,一动不动的也去望她。双方对视了片刻,猫头鹰振翅而飞,丁小甜依然保持着扭头瞪眼的姿势,却是已经中了猫头鹰的迷魂术。
第175章 所谓感化
收发室已经熄了灯关了门,革委会大院里也是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光明。等在大门口的人被蚊子咬得狠了,忍不住走进院内去寻找丁小甜。结果到了一堵围墙附近,他们看到了一个雕塑似的黑影。
“丁秘书?”有人开了口:“你看什么呢?”
丁小甜扭头面对着墙头,一动不动。
一只手轻轻的拍了她一下:“丁秘书?”
因为她始终是没反应,所以轻拍渐渐转为了重拍:“丁秘书!”
丁小甜一哆嗦,如梦初醒的转向了来人:“怎么了?”
对方恭敬的对着她微笑:“没事,刚才看你一直对着墙头发呆,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丁小甜这才感觉到了脖子的酸痛,落了枕似的,将要不敢动:“你们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那人撸起衣袖,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表:“两个多小时吧!”
丁小甜莫名其妙的摇了摇脑袋,真不知道自己站了那么久。回想起发呆前的那一刻,她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只非常大的猫头鹰。
丁小甜等人披星戴月的走了,只留一个人持枪守门。收发室的房门从外面锁严实了,丁小甜给苏桃留了个搪瓷尿盆,杜绝了她以上厕所为名趁机野跑的机会。从玻璃窗里向外看,能够看到大门前的看守者,窗户下方的木头格子是能左右活动的,像个小小的拉门,平时用来从内向外递信,如今苏桃轻轻的打开了一线,把鼻尖凑到缝隙前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
转身回到了小床边,她抚摸了盘在枕头上的白琉璃。白琉璃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去把无心救出来。要说救,他是能救的,但是白天看无心的意思,似乎并不急于得到自由。无心的思想一贯比他复杂,于是他打算等苏桃睡了,自己再去和无心好好商量商量。
然而苏桃就是不睡。
苏桃坐在小床上,平时觉得床太小了,小得让两个人全伸不开腿;可是如今她伸手左拍拍右拍拍,发现床板竟然无边无际,左右全拍不到头。真想无心啊,她徒劳的抽着鼻子,想要捕捉无心留下的气味。
“白娘子。”她轻声开了口:“你要是只小鸽子或者小狼狗该多好啊,鸽子认路,狗通人性,也许还能替我去给无心送个信。我知道无心就在那边的一排空房子里,可我出不去,我没法子去见他。”
她叹了口气:“除了无心,我谁都不想见。我讨厌死那些人了,看了他们我就要吐。我以后要和无心结婚,结了婚就没人能拆开我们了。”
白琉璃游到了床下,沿着椅子一路上行,最后爬到了窗台上,回头对着苏桃嘶嘶的吐信子。苏桃正在东一句西一句的自言自语,忽然见了白琉璃的举动,她不禁一愣,穿了鞋往窗前走。而白琉璃先对着窗户缝隙一探头,随即催促似的转向苏桃,又吐信子又卷尾巴。
苏桃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白娘子,你……你要帮我给他送信吗?”
白琉璃像个人似的,晃着脑袋点了点头。
苏桃睁大眼睛,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是因为走投无路,所以决定相信白琉璃。从报纸上面撕下一条白边,她用铅笔小小的写了几行字,讲清了自己如今的情形。然后用一根毛线把纸条和铅笔头全绑在了白琉璃的身体上,她把木格子窗微微又推开了一点,然后趁着看守者背对自己,悄悄的把白琉璃放了出去。
白琉璃得偿所愿,既安慰了苏桃,又可以去见无心,一路摇头摆尾,急急忙忙的扭向院子深处。正是带劲儿之时,冷不防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只觉尾巴一痛,猛的回头看时,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只大猫头鹰用利爪踩住。大猫头鹰身躯伟岸,目露贼光,一张大嘴堪比金雕,低头对着他的脑袋就要啄。白琉璃最是爱惜自己的蛇身,眼看猫头鹰想要吃了自己,当即怒不可遏,鬼魂还未脱离蛇身,已经对着猫头鹰恶狠狠的发出了一声狮子吼。大猫头鹰不见鬼魂,只见白蛇,一张尖嘴都张开了,忽然脑中起了巨响,一股子阴邪的鬼气直冲胸膛。力不能支的松了爪子向后一仰,它周身的羽毛都炸开了,体积登时比方才又大了一倍。瞪眼张嘴的喘着气,它既享受着周遭的森森鬼气,又被鬼气重重的激荡了身心,几乎当场昏厥。拍着翅膀勉强飞上墙头,它迅速缩成一团企图隐身,真是感觉又痛苦又畅快。放眼再看地面,它只见地上的白蛇凌空飘起,一溜烟的直奔房屋而去。
白琉璃托着白蛇飘到无心面前,发现无心正睡得深沉。一板砖唤醒了他,白琉璃让他看苏桃的纸条。
无心睡眼惺忪的看过字条,又捏着铅笔条在下面写了回信。忽然看到地上白蛇软瘫,尾巴尖鲜红的渗了血,他开口问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