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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自来熟的人,所以很谨慎的和史高飞聊了小半夜,在确定对方并非虚情假意之后,才在列车到站之后直接买票,应邀赶来了江口市。
史高飞对于大蜥蜴的情伤不感兴趣,自顾自的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和我联手做一番大事业吧!”
大蜥蜴在史高飞的注视之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其实我只想找份工作填饱肚皮……”
未等他把话说完,史高飞抢着又问:“蜥蜴,你说说你都有什么本领?我会跟着我儿子去捉鬼,你会什么?”
大蜥蜴终于敌不过水蜜桃的诱惑,低头咬了一大口。三嚼两嚼的吞咽了,桃子汁溅上了他的脸,伸出长舌头一卷鼻尖,他很客观的答道:“我会弹吉他,刷墙漆,修电脑,抻面条,还在工地食堂里做过大锅饭。”
史高飞这么一听,感觉大蜥蜴的特长仿佛全和“事业”二字扯不上关系。弯腰抬手托了下巴,他有些失望,心想除了自己的儿子之外,其余的外星人在地球上全都堕落了。
因为史高飞不再说话,所以大蜥蜴默默的吃了许多水蜜桃。
当天晚上,他留宿在了史家。客房里的空调坏了,夜里热得让人躺不住,于是大蜥蜴在客厅沙发上安了身。连着坐了几天几夜的硬座,他也累极了,一觉睡过去,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现了原形。史高飞半夜起床出去撒尿,回来之后强行叫醒了佳琪,鬼鬼祟祟的带她出去看蜥蜴。大蜥蜴只穿着一条花布大裤衩,睡得仰面朝天张着大嘴,分叉舌头软绵绵的耷拉在了嘴角外。
史高飞打开了一只小手电筒,一边从头到脚的照着大蜥蜴,一边小声问佳琪:“你怕不怕?反正我是不怕。”
佳琪愣怔怔的看了半天,末了答道:“壁虎嘛,怕什么?我小时候和爸爸住老房子,老房子里总有壁虎。”随即她弯腰抓住了大蜥蜴甩在一边的大尾巴:“你把他的尾巴掐掉,他很快还能再长一条。”
史高飞把手电筒交给佳琪,然后弯腰开始去掐大蜥蜴的尾巴,掐了又掐,始终是掐不断。大蜥蜴睡得太沉了,在梦里被他掐得痛不欲生,然而硬是醒不过来。最后还是佳琪阻拦了史高飞:“你别掐了,尾巴断了一定很疼。”
史高飞松了手:“好吧,那我就不掐了。不过佳琪你看,有条大尾巴也挺好玩的,只是穿裤子不方便,幸好他白天还能变成人,要不然就得在裤子后面开个洞,但是又很容易露出屁眼儿和蛋。”
佳琪基本同意史高飞的一切高论,狗腿子似的连连点头。哪知史高飞一转念,忽然又有了新想法:“不对,蜥蜴屁股和人屁股是不一样的!”
鬼似的缓缓伸出两只手,史高飞自作主张的扒掉了大蜥蜴的花裤衩。佳琪举着小手电筒低头研究了半天,最后抬头告诉史高飞:“什么也没有。”
史高飞跟着看了看,的确是没分出大蜥蜴的公母。抱着肩膀在客厅的冷气中打了个寒颤,他和佳琪心满意足的回卧室睡觉去了。
如此过了一夜,到了翌日上午,白大千又来了。
他给女儿带来了许多新鲜水果,又嘱咐她不许再吃垃圾食品。因见女婿依然是无影无踪,他十分不满的问道:“小飞现在既不去公司上班,也不在家照顾你——他每天到底是在忙什么?”
佳琪坦然的答道:“哥哥和蜥蜴星人出门找工作去了。”
白大千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蜥蜴星人到底是谁?”
佳琪想了想,感觉自己说得挺明白:“就是一只大蜥蜴啊!”
白大千开动脑筋思索了一番,隐隐的明白了些许:“哦……小飞养了一只蜥蜴?”
佳琪摇头笑道:“小飞没养,蜥蜴自己什么都能做,早上还给我们煮了皮蛋瘦肉粥。”
白大千听到这里,感觉女儿已经和女婿一起疯了,自己也有要疯的趋势:“蜥蜴还能煮皮蛋瘦肉粥?!”
佳琪理直气壮的点头:“能啊!小飞不让他煮,他非煮。他说他不好意思在我家白吃白睡,还说过几天要找房子自己住。”
白大千抬手抓了抓半长的头发:“蜥蜴还能说话?!”
佳琪猛的一拍巴掌,自作主张的改了话题:“爸!你记得去告诉宝宝和姐姐,哥哥说让宝宝今天回来睡觉,姐姐可以回来,也可以不回来,但是宝宝一定要回来。如果姐姐回来的话,让姐姐在路上买几斤甜瓜,让姐姐买,别让宝宝买,宝宝买的不甜,姐姐买的甜。”
白大千被女儿说出了一脑子乱麻。他叹息了一声,又环视了女儿的新居。看房子和车子,女儿是高攀了;可是看女婿,女儿又是下嫁了。这才结婚几天啊,佳琪也学得疯疯癫癫了。
白大千给女儿提前预备出了一顿午饭,然后回到了市郊写字楼。史丹凤中午吃了一顿盒饭,此刻正坐在电脑前给他PS照片。无心靠墙站在另一边,双手捧着一本翻开了的风水大全,直着眼睛盯着书页,半晌过去了,一动不动,一页不翻。他的脚下噼里啪啦响得挺热闹,是他的宠物大灰雀正在疯狂的啄手机屏幕,而一只稚嫩的小猫崽子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正在盯着大灰雀瞧。
背着手站在办公室里,白大千毫无预兆的开了口:“丹凤,无心,你们说我可怎么办?佳琪硬说小飞往家里弄了一只蜥蜴,蜥蜴还给他俩做了早饭,吃完饭小飞还带着蜥蜴出门找工作去了。”他痛心疾首的一拍胸膛:“佳琪原来不是胡说八道的孩子啊!”
史丹凤天天对着电脑,忙得头晕目眩,对于白大千的牢骚是充耳不闻。无心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反问:“蜥蜴?”
白大千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对了,小飞好像是想让你们今晚去他家里一趟,路上还得给他买几斤甜瓜。”
史丹凤盯着屏幕动着鼠标,心里不想去——一进弟弟的新房子,她就不由自主的要嫉妒兼伤心。眼不见心不烦,去了不如不去。放下鼠标抄起手机,她一心二用的给弟弟打去了电话。电话接通之后,背景声音十分嘈杂,史高飞显然正在大街上。史丹凤随口扯谎,说是今晚自己和无心都没时间过去作客。
扯过谎后,她做好了和弟弟打持久战的准备,不料史高飞十分痛快,答应一声之后便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正是个要务缠身的模样。
这一天是平安混过去了,第二天也还是风平浪静。第三天白大千拎着几样营养品又去探望女儿,结果中午他顶着一头大汗回了来,变脸失色的叫道:“不好了,小飞和蜥蜴跑到大街上卖唱去了!”
史丹凤不在办公室,只有无心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怀里抱着猫和鸟:“你看到蜥蜴了?”
白大千立刻摇了头:“我看什么蜥蜴!我连蛤蟆都怕,还看蜥蜴?是佳琪告诉我的!她还说那蜥蜴有一人多长——妈的你说小飞到底是往家里弄了个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孕妇吗?哎呀我操,气死我了!”
第248章 他们的生活 无心法师4第四季第四部大结局
白大千气得指天骂地捶胸顿足,越想越感觉女儿是受了委屈,每天孤零零的在家里连吃带喝,胖得可怜见儿的。甩着偏分刘海在办公室里大规模的发了一顿牢骚,末了他对无心说道:“今天没生意,你下午去一趟市区,替我看看小飞究竟是养了个什么东西,有没有毒吃不吃人。要是猛兽的话,你立刻想办法把它扔了。”
无心把手里的小猫托给了他:“行,你帮我照顾着猫,我走了。”
白大千抱着猫,追着他做了个向后转:“鸟呢?出门还带着鸟哇?”
无心穿了一条带有大口袋的短裤。弯腰把大灰雀塞进了口袋里,他来不及回答,直接推门走了个无影无踪。
无心挤上一辆公共汽车,顶着烈日跑到了史高飞家。给他开门的照例还是佳琪,佳琪穿得挺整齐,正在往一只保鲜袋里装桃子。无心在门口脱了鞋,光脚跑到厨房喝了一通凉开水,然后抹着嘴走回客厅问道:“佳琪,你知不知道爸和蜥蜴现在在哪里?”
佳琪装了满满两大口袋水蜜桃,装得干净利落:“宝宝跟我走,我去给哥哥和蜥蜴送水果吃。”
把水蜜桃和几瓶冰镇矿泉水放到一只大布兜里,佳琪又道:“蜥蜴喜欢吃樱桃,可是樱桃太贵了,哥哥舍不得给他买。我想给蜥蜴买,蜥蜴是只好蜥蜴,哥哥把他的尾巴扭伤了,他也不生气。”
无心伸手掏了掏口袋,只掏到了一把零钱,无法资助佳琪买樱桃喂蜥蜴。伸手替佳琪拎了沉甸甸的大布兜,他跟着佳琪出门下楼。小区位于市区中的黄金地带,出了小区大门再走一站地的距离,便到达了市中心商业区。因为都是直来直往的大街,所以佳琪走得轻车熟路。十几分钟之后,她带着无心进了一条长长的地下过街通道。过街通道因为不见天日,所以脏兮兮的阴暗凉爽。在通道靠墙的一侧围了一圈花红柳绿的青年男女,无心和佳琪走近了,只听到最后一声“嗡”的琴弦响。
佳琪率先穿透了人墙,无心拎着大布兜紧随其后。当着一圈观众的面,他没敢叫爸,只对着大蜥蜴点头一笑,然后打开布兜放到他们面前:“我们带了桃子。”
史高飞和大蜥蜴本是站在墙壁前,此刻见无心和佳琪到了,史高飞立刻有了笑模样,蹲下身在大布兜里挑挑拣拣。挎着吉他的大蜥蜴最爱吃水果,所以见状也跟着弯了腰。无心蹲在一旁陪伴着,只见两人面前摆了一顶小草帽,草帽里面扔了零零碎碎不少钞票,面额全在一元到十元之间。
围观的观众们站得很稳当,并未因为史高飞和大蜥蜴吃水蜜桃而离去。一个烟花烫齐刘海的女生开口问道:“帅哥,你们不唱啦?”
史高飞吭哧吭哧的啃桃,咕咚咕咚的喝水:“累了,等会儿再唱。”
女生笑嘻嘻的又道:“等会儿让我点首歌行不行?”
史高飞一摇头:“不行,你点的我都不会唱。”
女生听闻此言,芳心大乱,被他我行我素的傲人风采所倾倒:“哎呀,我可以专点你会唱的嘛!”
史高飞埋头吃桃,不回答了。吃着吃着他忽然抬了头,对着无心说道:“宝宝,天气太热了,你和佳琪回家吧,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大餐。”
无心“哦”了一声,乖乖的拎着大布兜和佳琪回家了。
夏季的天又长又热,无心和佳琪无所事事,又没有一直胡吃海塞的肚量,所以吹着空调犯了困,他们东一头西一头的睡在了一张大床上。正是睡得舒服之时,史高飞和大蜥蜴却是提前回来了。
佳琪睡沉了,无论如何不肯醒,并且伸胳膊伸腿的占据了大半张床,于是史高飞把半睡半醒的无心扛出了卧室,要和儿子亲热亲热。大蜥蜴热坏了,把身上的T恤一直向上卷到胸口,他肚皮贴地趴在了立式空调前方,想要截留冷空气。
无心闭着眼睛歪在沙发上,含含糊糊的问道:“爸,你回来得真早。”
史高飞当他是个小婴儿,挠挠他的肚皮,挠挠他的脚心,同时眉飞色舞高声答道:“宝宝!爸爸明天不去地下通道了!下午有个酒吧老板带我们去了他的店,要我们每天晚上到他店里去唱歌!”
无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嗯?”
史高飞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问我和蜥蜴以前是干什么的,还问我和蜥蜴是什么关系。嘿嘿嘿,我当然不会实话实说了,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和蜥蜴已经组成了银河系同盟军吗?”
无心渐渐的坐直了身体:“嗯?”
大蜥蜴也慢吞吞的瞟了史高飞一眼,但是涵养很好,并未作出反驳。
史高飞高声大气,连说带笑:“我呢,告诉酒吧老板,说我和大蜥蜴是好朋友,以前是在家里吃闲饭的,现在决定联手做一番事业,自食其力了!”
大蜥蜴已经自食其力了好几百年,如今听了史高飞的话,他微微的感觉有些委屈。但是因为已经看透了史高飞的本质,所以他通情达理的继续保持沉默。
无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终于彻底清醒了。直愣愣的望着史高飞,他真怕对方是受了坏人的骗——反正他是从来没听史高飞正经的唱过歌,不知道凭着当今的市场行情,史高飞的歌声究竟能够价值几何。
史高飞迎着他的目光,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揉搓了一下,背对着大蜥蜴又道:“我儿子越长越像我了,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是大眼睛。”
探头在无心的眼皮上亲了一下,他望着儿子的黑眼珠说道:“可惜啊,后来爸爸的脸越长越大,眼睛却是不变了。”
无心眯着眼睛望着史高飞,心里想象着他十七八岁的模样,想来想去,他末了只想象出了一个巴掌脸的大眼贼。
“爸。”他懒洋洋的开了口:“明晚我陪你去酒吧。”
史高飞把他揽到胸前左右的摇晃,晃了片刻之后忽然停了,推开无心说道:“我还得再上街一趟,给蜥蜴买双新鞋。蜥蜴的凉鞋太旧了,穿过之后脚好臭!”
大蜥蜴猝不及防的又成了靶子,当即羞愧的爬起了身:“不不不,我自己去买。”
史高飞已经走到了门口:“算了吧,你又没什么钱。宝宝跟我一起走,爸爸顺便给你买香芋派。我的遮阳伞和太阳眼镜呢?宝宝你的裤兜里怎么一动一动的?哦,是鸟。”
无心一手拿着遮阳伞,一手拿着太阳眼镜,裤兜里还探出了一只灰扑扑的鸟头。手忙脚乱的穿了鞋,他跟着史高飞出门了。而大蜥蜴独自坐在地板上,只感觉自己是落在了史高飞的手掌心里,于情于理都不能逃、也逃不脱了。
无心随着史高飞去了一趟商场,吃过香芋派和汉堡包之后,他独自回了市郊写字楼,告诉白大千道:“没有什么蜥蜴,和他一起卖唱的是他的朋友。他朋友的外号叫蜥蜴。”
屏风外面的史丹凤听了,立刻起了疑问:“小飞卖唱?”
无心立刻绕过屏风向她汇报:“还有一个酒吧老板,要请他和蜥蜴去店里唱呢!”
史丹凤敲着键盘嗤之以鼻:“别听他吹,他会唱个屁。”
无心没敢替史高飞说话,因为心里也是打鼓。翌日傍晚他又进了城,随着史高飞和大蜥蜴一起去了商业区的步行街。街上有一家“星野原咖啡西餐酒吧”,上下共有二层楼,正是史高飞和大蜥蜴的目的地。
无心始终只是尾随。史高飞和大蜥蜴进门之后去见酒吧老板了,他占了个小小的座位,点了一杯果汁慢慢的喝,一边喝一边留意店内环境。一杯果汁被他啜饮到了底,史高飞和大蜥蜴终于又露面了。从员工通道中走上了酒吧一角的低矮台子,史高飞和大蜥蜴分别坐上了高脚凳,另有一名年轻的小服务生弯腰为他们整理麦克风电线。大蜥蜴抱着吉他垂着头,衣裤全是灰扑扑的半旧货,唯独一双新鞋缤纷绚烂,姹紫嫣红之余嵌着荧光绿,并且还比他的脚丫子大了一号。此鞋凝聚了史高飞对他的关爱与友情,不穿是不行的,穿了又像个变态。无可奈何的缩到史高飞身后,他把两条腿扭成了麻花,极力的把脚往暗处藏。
史高飞对着麦克风吹了口气,大蜥蜴一甩手也拨动了吉他琴弦。酒吧大厅里的人声静了一瞬,同时史高飞开了口,正是大蜥蜴最钟爱的一曲《青城山下白素贞》。
无心静听了片刻,发现史高飞扶着麦克风浅吟低唱,竟还有着清澈的大男孩声音;要说唱功,谈不上多好,但是也绝不跑调,慢悠悠的把他和大蜥蜴全唱成了温柔迷离的背景。
一曲终了,有人鼓了掌。史高飞回头和大蜥蜴说了几句话,又遥遥的对着无心一笑。
如此唱一唱歇一歇,史高飞一晚上唱了五首歌。下了台子之后走进员工通道,他和大蜥蜴去办公室签了三个月的合同。
无心在史家住了一夜,翌日上午回到了写字楼。独自进了九楼的出租屋,他把猫崽子和大灰雀一起放在了茶几上。
白琉璃始终是不肯做猫,蹲在玻璃烟灰缸里,他东啄啄西啄啄,自得其乐的不理人。小猫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看,看着看着伸了爪子,想要碰他一下,哪知他猛然回头,一口正叨上了猫爪肉垫。小猫立刻缩了爪子,喵喵叫着对着他一呲尖牙。
无心在茶几前席地而坐,心里默数自己的亲人:白琉璃在烟灰缸里,姐在楼下公司里,爸在市区新房里。天下太平,万物安好。
自然而然的盘起了双腿,他隐约记起自己似乎也曾做过许多年的僧人。双手扳着膝盖闭了眼睛,他效仿小沙弥念佛经,前仰后合左摇右摆的晃了一圈。
晃过之后坐正身体,他无声的微笑了。虽然永生不死,但在人间,他也有他的轮回。
俯身把下巴抵上了茶几表面,他轻声说道:“白琉璃,我心里真清净,真快乐。”
话音落下,他被小猫一爪子挠了个满脸花。
三道红伤纵贯了无心的面孔,他算是暂时破了相。史丹凤急急忙忙的上楼给他疗伤,他也不抚今思昔的发感慨了,哭丧着脸坐在沙发上,他一边骂猫一边把脸埋到了史丹凤的胸前。史丹凤捏着个小棉球,虽然知道他是个奇异的品种,不怕猫挠,但还是想要给他擦擦伤口。可他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她的怀里,搀不起扶不起的,并且宣称自己疼得厉害,晚上要吃一盘对虾补一补身体。
史丹凤气得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吃对虾就说吃对虾,你少跟我装模作样!真是的,越来越烦人了。拱什么拱,一边呆着去!还拱?还拱?哎呀,还敢咬人……不许闹了,一会儿白大师该回来了……别闹……你别乱扯,我自己解……”
无心的兴致是忽然生出来的,而且一瞬间便野火一样把他烧成了身不由己。史丹凤要带着他回卧室去,可他急得抓心挠肝,竟是连一秒钟都等不得了。抓起沙发上的一顶大遮阳帽,他摸索着扣住了烟灰缸里的白琉璃,算是让他非礼勿视。
白琉璃蹲在乳白色的遮阳帽里,轻轻去啄帽子里垂下的线头。帽子外面正卷着惊涛骇浪,沙发吱吱嘎嘎,人也哼哼唧唧。通过透明的玻璃茶几往下瞧,他能看到无心的一只赤脚——那只脚踏在光滑的地板上,正在一蹬一蹬的借力。
无心是个懒蛋,很少做出如此卖力的姿态,所以白琉璃看得饶有兴味,甚至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恨不能在他的脚趾头上狠啄一口。
良久之后,沙发上的两人鸣金收兵。噼里啪啦的互相亲了十几个嘴之后,史丹凤下楼去了,无心则是去洗了个澡。
白琉璃蹲在帽子里打了个盹,清醒之后发现帽子没了,窗外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无心裹着一条毛巾被躺在沙发上,睡得如同挺尸一般。拍着翅膀飞到了无心的胸膛上,他来回踱了两步,最后收拢翅膀,在无心的肚皮上蹲下了。百无聊赖的望着天,他一点一点的往前回忆,一直回忆到了上百年前。
他不是个很有感情的人,理智也匮乏。先前在山里和无心吵架的时候,无心总说他太任性。他不知道无心的评价值不值得相信,无心总是没个正经,谁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准?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也许能让他信上几分,但他又从来不肯听别人说话。
白琉璃难得的做了一次自我检讨,可惜这次检讨并没能触及他的灵魂。他低头啄着毛巾被上的线头,越啄越来劲,最后就把检讨的事情给忘记了。
无心当晚吃了半盘子对虾,把猫崽子捉住又揍了一顿,然后带着白琉璃出了门,专往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走,想要捉些不成气候的小鬼给他吃。
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史高飞打了电话。史高飞刚刚出了酒吧,向儿子讲述了两件事:第一,他发现了一家物美价廉的小吃店,现在正和大蜥蜴在店里喝啤酒吃烤蘑菇;第二,今晚在酒吧里,有个女的想请大蜥蜴出去吃夜宵,大蜥蜴不为美色所动,凛然拒绝了。
他说这话时,大蜥蜴拿着一串烤蘑菇坐在对面,欲言又止的抬起头又低了头,感觉自己这点隐私全被史高飞出卖了。史高飞并不能体谅他对自己这种爱恨交织的心情,只自顾自的仰头灌了半瓶啤酒,然后对着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酒嗝。
吃饱喝足之后,史高飞又打包了几串烤蘑菇,带回家去给佳琪吃。佳琪毫无孕妇的自觉,想方设法的四处寻觅垃圾食品往嘴里塞。史高飞给她什么,她就欢天喜地的吃什么。大蜥蜴又是太自觉了,大半夜的进了厨房,他把明天早餐需要的材料预备齐了,又轻手轻脚的擦亮了客厅地板。史高飞和佳琪全没有睡,一起在地板上打了个滚,然后坐起来对着大蜥蜴笑嘻嘻:“真干净。”
与此同时,远在城郊家中的无心也未入眠。他穿着一条紧绷绷的三角裤衩,蹑手蹑脚的潜入厨房,把晚餐剩下的半盘对虾偷偷吃光了。史丹凤睡得天昏地暗,毫无知觉;白大千在卧室规划着自己的大事业,也没留意到厨房里的动静。
白琉璃睡了,猫崽子今天挨了几顿好打,叫得精疲力竭,也睡了。万籁俱寂的一夜过后,天上飘起了小雨星子,史丹凤开了窗户仰观天象,一边看一边打了个喷嚏:“降温了。”
从这天开始,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夏天连个尾巴都没留,让人一步跨进了秋天。几场秋风吹枯了绿叶,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小雪已经落了地。
这一年的秋冬两季过得波澜不惊,公司的生意全做得顺遂,佳琪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大蜥蜴顶住了史高飞的热情挽留,拼了命的搬了家——也没搬远,他直线下降到了史家所在高楼的地下室里。地下室常年对外出租,租客以商业区内的服务员们为主,租金十分低廉,房源也总是充足,唯一的问题是潮湿,但作为地下室,不潮湿就怪了,所以这一点也不值得挑剔。
史高飞抱着一床崭新被褥,跟着大蜥蜴下了楼,从楼外的一侧入口里往地下室走。大蜥蜴的新居只有六七平米大,进了门就得上床。史高飞把被褥往床上一扔,然后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只觉得空气都是冷而湿的,让人一秒钟都不能忍受。大蜥蜴却是怡然自得的跳上了床——作为一只常年在岩洞深处生活的蜥蜴,地下室的温度与湿度都让他感觉十分舒适。铺好被褥之后抓过手机看了看,手机信号乃是满格,可见住在地下也不耽误他和地上的史高飞联络。
史高飞,因为是真心实意的拿他当朋友,所以心里有点难受,很直白的说道:“蜥蜴,你还是跟我回家吧。你看你的样子,惨兮兮的。”
大蜥蜴打定了主意,在床上蹲得很稳当,无论如何不肯再回史家。等到史高飞悻悻的离去了,他跳下床去锁好房门,然后脱了衣服恢复蜥蜴原形。很快乐的甩了甩大尾巴,他关闭电灯趴上床去,自自在在的闭眼睛睡着了。
大蜥蜴前脚一走,史家后脚又来了人——史一彪和赵秀芬带着无数礼物前来做客,一盆火炭似的笼络着佳琪和白大千,且给史高飞小两口一人买了一件貂皮大衣。史丹凤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从头看到尾,连根貂毛都没得到。及至他们回火星镇了,史丹凤憋气窝火的回了家,连着对无心唠叨了好几天:“我倒不是眼红佳琪,我是看不惯他们偏心。平时那些小事我就不提了,可是这回——他们明知道小飞根本不喜欢貂皮大衣,还腆着脸非买不可,不要硬给。我知道我不能和小飞比,可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们就不能问我一句吗?”
此刻正是夜晚,无心先钻进被窝里躺下了,陪着笑仰脸哄她:“姐,你别生气,把钱取出来,我给你买。”
钱进了史丹凤的手,向来是有进无出,于是她对着无心一瞪眼睛:“买什么买!房子都还没有呢,也好意思穿貂皮?”
在史丹凤嘀嘀咕咕之时,史高飞也正在家搔首弄姿。穿着他的貂皮大衣站在穿衣镜前,他看了又看,又抬手在肩膀和袖口之处比量了许久。最后他对旁观的佳琪说道:“肩膀改一改,就能给宝宝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