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是在梦呓,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彭因坦不太敢惊扰她,让她自己慢慢醒过来…她轻声说:“你能想象吗,那种地方出点事…居然会出那么大的事故…我从来没想过…真的,彭因坦,20岁以后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又一个颠覆,一个又一个幻灭…我绝不相信那是意外。但是你能信吗?我什么都没说。博雅姐姐没什么亲人。她的东西被收拾好也只有一点点。说是连寄都没有地方寄…后来就封存在那里了,跟她骨灰一起。隔了段时间,听说她的朋友把她的骨灰收走了…我在监狱里照常过我剩下的刑期。她们说我没良心。博雅活着的时候对大家都很照顾,大家都还在难过,就我从她的死里恢复的最快…我当然要恢复的快。我得活下去啊…博雅的床空了些日子。要有新人来,我跟管教干部说,我想睡那个床。管教干部同意了…白茶花睡在那个床的上铺。有天晚上,我一睁眼,白茶花在我床边…她是刚上完厕所准备上去,瞪着眼睛看我…灯光很强的,就是她的眼睛特别的亮…她就说了一句话,说:没想到你还挺毒的…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她就爬上·床了。那之后,我们继续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管教干部说有人来探视我
。有人探视我当然是不见的,但管教干部说,是我四表叔。‘四表叔’这个代号,博雅和我提过一次。那是她做卧底时候的行动代号。我就去见了…不和你说那些细节了。没意思的。反正,仇,我替博雅报了;她当年犯的错误,我替她弥补了;案子破了之后,监狱的内幕也爆出来,成了那年一个很大的事件,促成了一段时间的监狱系统整顿…我换了个身份,带上博雅的东西,写了一封伪造的信,去Q市找姥姥了。”
“伪造的?”彭因坦问。
索锁停顿了片刻,说:“人家说了这么多,你就抓住这个重点了?”
“嗯。”彭因坦应着。
“博雅说让我出狱以后照顾姥姥是事实,我也答应了她。剩下就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方式让姥姥相信我…好在我很熟悉博雅的笔迹,下功夫模仿了很久。”索锁说。
“你这个小骗子。”彭因坦捏住她的鼻子,左右拧着。然后他过来,扑到她身上。隔着被子,他都能感觉到索锁在发抖。他连被子拥抱住她,低声问:“想要我不?”
索锁抬下巴蹭了蹭他的,轻声说:“不…你就抱抱我行吗?”
彭因坦钻进被子里去,很使劲儿地把她给抱住了。
索锁轻声细气的说:“彭因坦,我现在想…这个世上还是有因果报应的哦。”
“你不是不迷信吗?”彭因坦摸摸她的脸。索锁的脸有点儿凉。
“遇见你,我开始迷信了。”索锁低声说。
“怎么讲?”彭因坦问。
索锁含糊地说了句什么,他再问,她就不吭声了。过一会儿,他就听见她呼吸沉下去,轻轻叫她一声,她也不应,原来是已经睡沉了…
【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 旋转的木马 (一)

【第十八章·旋转的木马】
彭因坦清晨醒来,索锁还在沉睡中。他摸到手机,已经有电话打进来,是本地负责教堂修复项目的工作人员联系他接洽相关工作的。他起床到外面来接电话,说了足足有一刻钟。等他安排好时间,回来看索锁还没有要醒的迹象,自己先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准备去现场。出门前他给索锁留了字条,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索锁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眼房间里还是暗的,但她马上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她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马上翻身起来拉开窗帘。回头看看彭因坦那张铺的整整齐齐的床上,留了一张字条。她伸了个懒腰,过去拿来看。彭因他告诉她,他去现场了。让她起床之后就给他打电话…啰啰嗦嗦的竟然写了好几行字。
索锁拿着字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喝了一大杯水之后,给彭因坦打电话。他正在现场,似乎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跟她讲着话,听筒里都有回音。索锁拿起放在桌上的小药盒。药盒里的小格子按时间推算应该要少一格的药…她轻声问他早上有没有吃药,他顿了顿…果然是忘了肤。
“那早饭吃了吗?”她问。她睡的也太死了,他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都不知道。“不会早饭都没吃吧?”
“吃了。跟他们一起吃的工作早餐。”彭因坦笑着说吏。
“那好。”索锁说。
彭因坦说中午回来跟她一起吃饭,她问他在哪里。要他不要跑来跑去了,“我过来找你吧。”
彭因坦说:“我还是说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吧。他们总要请吃饭,说招待好我们是应该的。我看干脆就装作咱们腻在一起好了…省得他们破费,我还不自在。”
索锁听了就笑笑。
答应了他,他就挂电话了。
索锁边倒水,边想,彭因坦真的不是个玲珑的人。这种需要交际应酬技巧的情况一出现,他就不喜欢了。当然要他应付可能也会应付的来,可他哪儿是乐意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呢…啧啧。真是一点都不随和。
她又喝了一大杯水,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位置正好是彭因坦昨晚躺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好了没有…她就昨晚像做了一场梦。虽然是噩梦,但是后来竟睡的特别踏实。身边这个人给她的那么温暖的胸怀,似乎可以抵挡一切的不幸和危险…
她看看时间,忙起来把房间收拾了下,赶紧去洗了脸。时间倒是还早,她在酒店里等了一会儿,距离午饭时间还早。
她在手机上查找了下路线,从酒店步行到教堂,大概也只需要一刻钟。她带好手机和随身的小包就出了房间,到前台再次确认了下路线,出发去教堂。
白天走在小城的街道上,感觉跟夜晚完全不同。街道还是平整,人·流车辆都不算多,很清静,只是天有点灰蒙蒙的,空气也有点呛人的味道。她走着,想到彭因坦说,这要跟帝都魔都那爆表的气味相比还差得远,就想笑…她走的并不快,边走边看着路边的店铺商号,不想错过什么新鲜玩意儿。走到教堂附近时,她站在马路对面看这破旧的建筑,还是有点吃惊。
虽然从图片资料里已经知道这建筑物保护的并不好,到实地考察感觉一时之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尤其从现存的建筑体来看,能看得出来当初是非常宏伟的建筑群的。
索锁观望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看四周围的建筑。比起这破旧的教堂来,周围的新建筑显得耀武扬威。这些倒是没什么新鲜的,反倒是另外一座看上去也已经很破败的建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所建筑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因为有人居住,并不像教堂那样看上去就是废弃物。倒是进进出出的人,拎着菜篮提兜,让这里是烟火气十足的样子…索锁走进了些,在大门口石壁上发现了字迹斑驳的铭文。
这是所建于1891年的建筑,原本是一所教会医院。
“索锁!”忽然间听见人叫她,她忙回头。
果然马路对面,彭因坦正冲着她大喊呢。索锁跟他挥了挥手,让他在那里等着。她走到路边,左右看看,等没有车了,沿着人行道快速穿过——彭因坦就站在路边等她。但看样子这个穿着绿色防寒服,像是刚刚登山回来的家伙,这时候可不怎么高兴看到她…她跑到他跟前,仰着脸问:“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里面工作的?”
彭因坦一把拉过她来,让她站好了,皱着眉问:“你还来问我?我不是让你在酒店呆着不要出来吗?”
“闷死人。”索锁说着,往他身后看看,“进展顺利吗?”
“顺利个P呀。”彭因坦没好气地说。
索锁瞪眼,“喂!你说脏话!”
彭因坦撇了下嘴,说:“准你说,不准我说?”
”不顺利?”索锁看他脸色不佳,又问。
“现场状况有点复杂,不过应该可以应付。”彭因坦拉过索锁的手,问:“你在那边看什么呢?”
tang“哦,那个啊…”索锁回身,指了下自己刚刚在看的那座楼。她顿了顿,因为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所老建筑正面全貌。除去因为使用和维护不当所导致的那种肮脏和破败,这其实是一所很漂亮的老建筑…“我在看它。很好看啊,是不是?”
“嗯。”彭因坦也在看。其实他提早出来,就是想要过去查看下里面的情况的。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索锁站在那里。
“你也有兴趣?”索锁看了彭因坦,问。
彭因坦说:“来,带你看看教堂里面。”
“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去不合适吧?”索锁有点犹豫。可分明她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彭因坦工作的…
彭因坦嘴角一弯,笑道:“我让他们都提前回去了。就只有在这里看更四五十年的老爷爷,没生人,你甭怕。”
索锁被他一语道破,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彭因坦拉着她往教堂里走,碰了碰她肩膀。
“干嘛?”索锁皱眉。
“是我怕生人多了看到你,行了吧?人多的地方我才不要带你去。”彭因坦笑起来。他抬手敲了敲小侧门,站下来等着里面人来开门。
索锁轻轻哼了一声,说:“姥姥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你给姥姥打电话了吗?”彭因坦突然转过头来问。
索锁被他问住,而且她果然是没有打电话给姥姥的…可是她嘴硬,就说:“那又不能告诉姥姥,我跟你跑出来…我不想撒谎嘛!”
“你这个小骗子。这会儿又不想骗姥姥了。”彭因坦说着,门一开,他对开门的老爷爷笑着说:“倪爷爷,我带我媳妇儿进去参观下行吗?”
索锁忙过去打招呼。就见开门的是位头发雪白、衣着洁净的老者,正对她微笑。她低头进门时看到老者手上垂着的银色十字架,回过头来看彭因坦。彭因坦跟老者说了几句话,拉着索锁往里走,低声说:“老先生守着教堂半个多世纪了,很让人尊敬。”
“嗯。”索锁点头。
“姥姥到底说我什么了?”彭因坦忽然接上这个茬儿。
索锁正跟着他走在被踏碎了无数块的方砖地上,被这么一问,条件反射似的回答:“醋缸。”
说完了,她吸了口气,甩开彭因坦的手就往前走。没几步就听彭因坦在她身后笑起来。教堂空旷的院子里,他的笑声又突兀又响亮…索锁站下,跺了下脚,急道:“你够了啊…别在这儿不庄重…喂你听见没有?”
彭因坦半点儿都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走到台阶上了,掐着腰笑的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索锁站在他面前,心虚地看看大门口的倪爷爷正筒着手往这边瞧呢,赶紧过来一巴掌捂在他嘴上,拉着他往里走。
彭因坦走进教堂里,才拉下索锁的手来,说:“行了行了,不笑了还不行吗?”
“你还笑!丢人不丢人啊?”索锁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往里走。
她很快就不出声了。教堂里面空间很大,虽然四壁破败、门窗朽烂、雕像残缺…还是看得出来当初建造时的用心。如果这所教堂被好好修复,一定会重现当年的辉煌的。她不知不觉走到圣坛前,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圣坛。
彭因坦站到索锁身边,说:“本来这里都有塑像。你看角落那堆,就是圣母像…后面那里,原来有一架非常棒的管风琴。都毁了。”
索锁叹口气,说:“那你要努力工作,把这里都修好。”
“经费给的不是很足。我量力而为吧。”彭因坦说着,揽了索锁的肩膀。他看看她,轻声问:“你喜欢中式的婚礼,还是西式的婚礼?”


第十八章 旋转的木马 (二)

索锁愣了下,说:“怎么扯到婚礼了…”
她目光转了转,避开彭因坦的目光,就觉得这教堂忽然变得比实际上要大上许多倍,空荡荡的四面透风…好冷。
她缩了缩脖子,彭因坦给她扯紧了围巾。
“这怎么叫扯啊?”彭因坦把她的脸扭回来,让她看着圣坛的方向,“我今儿一早上来了,站到这儿就想,要是哪天,随便能在哪个我工作过的地方举行婚礼,都特别有意义…我一男的都会想,你一姑娘家没想过自己婚礼会是什么样?别唬我。”
“没唬你。”索锁说。
彭因坦眉抬了抬,看她不想说,轻轻哼了一声纸。
索锁还是没说。
“那你现在想也来得及,就想咱们俩要举行个什么样的婚礼吧。”彭因坦微笑着说。
索锁手肘捣了捣他肋骨,问:“你这算干嘛?”
“非正式求婚啊。”彭因坦小声说。
“还真是非正式的…连个戒指都没有。”索锁也小声说。
彭因坦笑起来,说:“戒指还不容易吗?心意、心意。”
“什么鬼心意…工作么,不好好工作,瞎琢磨什么呢…咦,那个是什么?”索锁拉了彭因坦的手往旁边走。两人沿着教堂破败的墙壁走着,不时抬头看看碎的不像样的彩色玻璃窗。宗教画虽然已经被裂痕和尘土破坏的很难辨认原貌,但还是有种让人心宁静下来的力量…索锁边走边看,偶尔问问彭因坦问题。
彭因坦走在她身后,听她问,就回答她。
索锁听到快门响,以为彭因坦在偷·拍她,回头看时,却见他背对着自己,正仰头拍摄教堂的穹顶——穹顶的彩绘早被用油漆胡乱刷的不成样子,只看得出原来的底色是天蓝,有天使和圣母像…油漆是黑红色的,看着就更触目惊心。
“真难为他们怎么够得着那么高的地方。”索锁轻声说。
彭因坦笑笑,说:“永远不要低估人的破坏力。内心的魔鬼被驱动的时候,人能造成多么大的破坏,是很难估计的。尤其当这些人再发展成为一群人。”
索锁又看了一会儿,问:“饿了吗?”
“早上吃的多,这会儿还不饿。”彭因坦说。
“走,我们去吃饭。你该按时吃饭…对了。”索锁站下来,回头瞪着彭因坦。
“干…干嘛?”彭因坦被她瞪的一阵心虚。
“我还没骂你。早上出门怎么会忘了吃药的?”索锁眉头皱的紧紧的。
“哦这事儿啊…吓我一跳,我以为怎么了呢。就急着出门忘了嘛…又没有很不舒服,谁记得吃那玩意儿啊。”彭因坦笑嘻嘻的,见索锁还打算说他,他手指按在她嘴唇上,说:“得嘞,媳妇儿,我等会儿吃双份儿还不行吗?”
“哪儿有吃药吃双份儿的?”索锁打开他的手,“你就瞎糊弄吧…以后胃再不舒服,没人理你。”
“好好好…好,听你的,不糊弄…中午吃什么?”彭因坦问。
“你想吃什么?”索锁问他。
“我还想吃面。他们给我介绍一家面馆子。就在酒店旁边的,说是那家的老师傅手艺非常好。我们去尝尝?”彭因坦问。
索锁答应。
两人走出来,跟倪爷爷打过招呼出了大门。等了一会儿才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彭因坦上车说了目的地,不一会儿也就到了。
索锁下车看看,果然隔没多远就是他们住的酒店,她边走边问:“下午几点开始工作?有时间回去睡一会儿吗?”
“不用。还剩下没多少了,我再做几个测量就可以了…下午我留下点时间去看下那个医院旧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提个方案,这个医院跟教堂原先是一起建的,保护也该一起保护。”彭因坦进店坐下来,把菜单交给索锁,说。
索锁扫了眼菜单,看看他,问:“医院旧址为什么保护的这么差劲?”
“这个比教堂的情况复杂多了。解放后的产权一改再改,现在乱的要命。就成了谁都不管了,住在里面的什么人都有…太乱了。好好儿的建筑弄成这样。”彭因坦皱着眉,把身上挂的摄影包放在桌子上。
索锁点点头,指着菜单上的三色猫耳朵给他看,问:“想尝尝这个吗?”
彭因坦说:“好。这个不错,我好久没吃了。以前有个师傅做的特别好,我爷爷和爸爸都爱吃,经常晚上叫师傅家里做去…我有时候遇上就跟着吃,挺好的。”
“那好,就给你点这个。”索锁转头对服务员说,“一碗三色猫耳朵,一碗剪刀面…先不要别的,谢谢。”
她等服务员走开,把面汤给彭因坦推到面前,拿过勺子来看看,放到他碗里。
“这儿的碗碟都大,点多了吃不完会浪费的。”她说。
彭因坦笑着看她,说:“我本来还想说,要不要照菜单子上的面全都来一样,哪样好吃吃哪
tang样。想想没敢说,怕被你打的这顿都没的吃。”
索锁笑了,喝了口面汤。有点碱味,挺好喝。
她把彭因坦的药盒从包里掏出来放到他手边,看着他把饭前该吃的吃了。彭因坦吃完药,面还没上,就跟索锁说:“我出去买点儿东西,几分钟就回来。”
“要买什么?吃完饭再买…彭因坦!”索锁叫着他,他已经走了。
“你等着我回来…不准偷吃我的!”他出门前还回头叫道。
小店里人也多,他这么一嚷嚷,好多人停下来看向索锁。索锁恨的牙痒。彭因坦出门之后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她独自坐着等面上来。彭因坦说就去几分钟,索锁看着表,两碗面陆续上来,又等了两三分钟他才回来,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就把外衣脱了。索锁看他一头的汗,递了手帕给他。
“好埋汰。”索锁皱眉道。
彭因坦泡了一上午的现场,尘土飞扬里钻进钻出的,这会儿一出汗,脸都要花了。她这么说,他却笑笑,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吃呗。”
“再不回来都凉了…你缓缓,不然一会儿又闹胃疼。”索锁等着他。就是这面热气腾腾的,味道又鲜又香,很是诱人。她看彭因坦夸张地咽了口口水,笑起来,“真服了你…也没见你以前多爱吃面食…慢点儿吃!”
索锁拿着勺子作势要敲彭因坦的手,可看着他舀一勺猫耳朵含在嘴里大快朵颐的开心样子,她忍不住又笑出来。忽然有种自己这是在教训饭桌上抢着吃东西的小孩子的感觉…她不知不觉看着彭因坦就发了呆,等回过神来,彭因坦喂了半勺猫耳朵给她,趁着她吃,拉过她左手来,给她手指套上一个东西,然后他像没事儿一样继续吃,眼睛还瞅着索锁面前这碗剪刀面,眼巴巴的等着她回答:“你那碗好吃吗?”
索锁收回手来,看着左手中指上多了的这个细细的金戒指,好一会儿才问:“这什么?”
“戒指。”彭因坦说。
“我还不知道这是戒指!”索锁低声。眼瞅着这金灿灿的小玩意儿…细也是真细,像是几股金线拧成了一股绕在手指上,不仔细看都要看不见似的。合适也真合适,被他推到手指上,就紧紧贴在那里了。
“我刚才忽然想到的,你身上都没什么东西代表你现在是我的人。难怪什么陈公子浮公子的不把我放眼里。来不及买钻戒,这个先凑合着。回去给你买大的。”彭因坦说着,催索锁吃面,“再不吃要坨了…你不吃我吃了啊?”
索锁没出声。
彭因坦吃着吃着,抬头看了她,就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伸手过来拉了她的手,问:“你是不是真的嫌小?”
索锁咬了下嘴唇。
彭因坦就说:“别不高兴了。不是跟你说了嘛,回去给你换大的…得鸽子蛋那么大?”
“鸽子蛋哪儿行,得鸡蛋那么大。”索锁说。
“啊,那可不小…我回头数数存款够不够…不够我跟一山挪点儿…”彭因坦一本正经的说。
“发神经了你。”索锁抽手回来,轻声说。
彭因坦看着她,伸手过来摸摸她的额头,笑一笑。
他不说话,索锁反而脸红了。她低头去吃碗里的剪刀面,一根两根的面,含在嘴里,牙齿好像有些酸软,怎么也咬不动…她听到彭因坦说:“你别有压力。我就忽然想送你样东西。我是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这也不值钱。”
“嗯。”索锁应声。
彭因坦又摸摸她额头。她硬是不抬头,他也不勉强,就当做没看到她几乎是要哭了…这顿饭吃的简单又安静,吃完了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面馆子。和进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索锁手上多了样细小的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东西,可偏偏这东西又那么的沉…索锁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彭因坦乘车离开,回现场工作去了,左手才松开些。
冬日午后淡淡的阳光照在手上,细细的戒指上的金光落入眼中,她看着看着,眼前有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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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旋转的木马(三)

她反应很快,回身往后退了退,靠在酒店门口的廊柱上。
这阵眩晕很快过去了,她回身进门。酒店大堂经理看到她,关心地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她摇头说不用。但是她不得不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了很久。阳光透进来,照在她身上,她手里是经理递给她的一杯热水,额头上却不住地冒着冷汗…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一口口把热水喝光,慢慢站起来。回到房间里,她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一点精神。手机在包里响过好几次,她都没有搭理。这会儿靠在沙发上一样样翻看——老吴问她安全抵达目的地没有,还发了张愁眉苦脸的照片问她:好歹你也是我名义上的闺女,别让我担着心好吗?
索锁看到这里就笑。回了段语音信息说自己一切都好。她趴在床上,柔软的床铺让她有点昏昏欲睡。她打起精神来给姥姥打了个电话,听筒里隐约的诵经声让她瞌睡更厉害。姥姥要她这几天没事儿就不用老打电话来问了。
“我在这里,你就不用老惦记我了。在家吃好睡好,好好养养精神…还有快过年了,等我回去咱们俩计划买年货。正好回去那天有大集,可以赶集买点儿东西,又新鲜又便宜。”姥姥在电话里说完,就真挂了围。
索锁摇着手机笑笑,每年跟姥姥去赶集买年货,也是件大事…她算算,离过年也确实没有多久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年好像距离很远。
她看看时间,彭因坦这会儿应该早就回到现场去工作了…她翻了下另外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她母亲打来的,就有点儿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打回去羿。
她握着手机的手摇来晃去的,手指上那细细的金线在微光中晃眼。
她正犹豫间,电话进来,她看看是母亲的电话,只得接了,听着她轻声细语的问着话,她就很简单地作答。
施云晚问索锁哪天回家,索锁顿了顿,说明天就回去了,她说:“那路上注意安全,回家好好休息下的。快过春节了,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索锁说不需要,“就我跟姥姥两个人,过年没有特别多的东西要准备的。我都可以应付的。”
索锁说着,忽然想到母亲这么问她,当然是因为不会跟她过团圆年的意思吧…她毕竟有家庭要照顾的。这么想着,她就沉默了片刻,不料施云晚却说:“我想如果你和姥姥欢迎我的话,能不能过来跟你们一起过年?”
索锁轻声说:“妈妈,不在于这些形式的。”
施云晚说:“小锁,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你一起过新年了。今年难得…我已经跟你严叔叔商量过了,他也同意。”
索锁就笑了。
“笑什么,说话啊?行不行?”施云晚问。哪怕是跟女儿说话,该有些娇嗔的味道,也会一丝儿不错地施展出来。“给你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又生我的气…后来想想也有可能,跟男朋友一起,就不要理妈妈了是不是?可是男朋友还是不会跟你一起过春节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