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重重地又点点头,和彭因坦一起告辞离开。
彭因坦走在她身后,见她一言不发,他也不出声。她的影子在正午的阳光中短短的、胖胖的,像是脚下踩了个灰色的气球…他们上了车,他才看看她,说:“回家再吃饭,还是吃饭再回家?”
“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索锁说。
从门诊大楼出来,她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但还是像从沙尘间走了一趟,脸上灰蓬蓬的。不过还没等彭因坦答应,她就说:“我饿了,吃完饭再回吧。”
“吃什么呢?”彭因坦问。
“黑子猎回来的那些野味…”索锁说着,就见彭因坦睁大了眼睛。她笑起来,“逗你的!看你的脸,僵成什么样了。”
“到底吃什么好呢?”彭因坦看她这么努力想让自己轻松点儿,不忍心不配合。“去吃馄饨?”
“有点儿远。”索锁说。
“那我回去给你煮。”彭因坦说。
索锁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而笑,说:“回家吧,家里好几种馄饨呢…我来煮。省得你把我好好的馄饨,煮的汤不是汤、馄饨不是馄饨的。”
“一锅咸粥,吃起来味道好不就行了?”彭因坦微笑着,加速前进。
他们很快回了家。索锁果然煮了两碗美味的虾仁馄饨来,两人吃饭的时候,就坐在暖暖和和的厨房里,静静地吃。
“姥姥喜欢吃。”索锁说。
“明天去接姥姥吧。”彭因坦说。
“嗯,好。”索锁抬眼看看彭因坦。
她最近几天,已经有些适应他坐在自己对面吃饭了。虽然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往往还是会觉得不真实…可他的存在,就让一顿饭成为一段安静而美好的时光。
“你先睡一觉吧。”吃完饭,彭因坦见她要收拾碗筷,就说。
索锁眨眨眼,说:“家务还是轮流来做比较好。”
彭因坦起初没有听出这句话有什么来,可仔细再一琢磨,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他站在索锁身边,看她洗干净两只碗,陪着她上楼去。
阳光特别好,从斜顶倾下来,床和沙发各有半边被阳光霸占住。
索锁和彭因坦各据一边,都歪着,看着对方。
“睡吧。”彭因坦说。
“好。”索锁说着,闭上眼。“你在想什么?”
彭因坦安静的出奇。从跟医生正式谈过了病情,他了解的清清楚楚了,比之前要冷静多了。
“在想…其实刚刚走进诊室的时候,很希望医生说,之前都是误诊,你不过是有宝宝了,或者就只是最普通的囊肿。”彭因坦说。
索锁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彭因坦来到她身边,他也躺了下来。但她没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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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主这段病情做下说明:
首先,受专业所限,虽然尽可能查阅资料,文中所述难免有所不足,这一点还请专业人士或知识丰富的各位读友多多包涵,如不吝赐教,不胜感激。
其次,很抱歉写到这里,文的调子并不轻松。尤其赶上春节,可能更令人不快。但文的设定从开始就是这样的,不会改变。
我始终相信现代医学的进步,也相信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病人和医术高超的、有仁爱之心并且负责任的医生会创造医学上的奇迹。
最后,正像昨天有位读友留言所说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请大家也都多多保重。
谢谢大家。
第十九章 如果明天 (四)
“怎么可能误诊。这种医院的科室主任,经过那么多人的手,什么手段都用了,来个误诊?”索锁声音里竟然含着笑意。她手和彭因坦的手扣在一起,安放在两人身体之间,有那么个妥帖的位置,让她心都跟着安稳起来…“不过…你这种想法,我也有过。是在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没完全清醒,想着…应该是做梦吧,梦的太真实了。”
彭因坦看着她颤动的睫毛,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拨了拨。
索锁怕痒,躲了下。
“讨厌。”她娇嗔。
彭因坦微微一笑,说:“你运气不错,至少遇到了位好医生。父”
“孟医生人是很好的。”索锁低声。
很难得的在精湛的医术之外,身上还保留有老一辈医生的风骨和悲悯之心…她转了下脸,下巴搁在彭因坦肩上皆。
“那就听她的话吧。”彭因坦说。
索锁没吭声,就是下巴又挪了挪。
“听她的话。”彭因坦说。
“你是复读机吗?说好了在我想明白之前,不准干扰我。”索锁睁开眼,捏着彭因坦的鼻子左右乱摆了一会儿,抬起身来咬了他被她捏的发红的鼻头…“不准!”
彭因坦搂住她柔软的腰,有点小心翼翼的,索锁觉察,贴着他的身子,看他。
“别乱动了。”彭因坦也看她。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随着她的小动作,钻进他鼻子里来…他脑中不禁生出点绮念来。
“你怕什么?”她问。她的脸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心情的波动,这时候红起来。
彭因坦手慢慢在她肩背上下滑了滑,说:“我怕我一冲动起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恶果。”
索锁发呆似的看了他一会儿,脸伏在他胸口处。
彭因坦拍拍她的肩膀,问:“伤心了?”
“没有。”索锁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不是想惹你伤心。就是担心你会不舒服。”彭因坦说。
“嗯…”索锁戳戳他的胸口,“不让我胡思乱想,你自己倒是够能胡思乱想的…什么嘛。”
彭因坦气的咬住她的头发扯了扯。
两个人笑成一团。
“好了,不理你了。你去那边睡。”索锁拿脚碰了碰彭因坦。
“我就在这睡。”彭因坦说。
“那好。如果有点儿什么意外,别怪我;小心我揍你。”索锁说完,翻身背对他。
彭因坦老老实实地躺了一会儿,并没有如期听到索锁匀净的呼吸沉下去,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屋顶有风经过,风像是有脚,会踩着屋顶的瓦片,发出独特的脆响,而院中松涛、远处海浪…都随风携至。如果是在个宁静的夏日午后,会有阵阵蝉声吧…彭因坦想的出神。不知道到了夏天,这里又会是什么样的?
他也翻了个身,手臂揽过索锁的腰,让她偎在自己怀里。毛毯盖到身上,两人都暖暖和和的。
索锁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你可真是…”
“什么?”彭因坦问。
他的呼吸喷在她颈后,暖暖的。
“你在想什么?”索锁问。
“我在想,难怪你会说不怕意外。”他低声说。
索锁轻轻咳了咳,故意的,像跟他讨论这个话题还是有点尴尬的样子。
彭因坦语气里有一点点并不十分明显的忧伤。她心就像坐了滑梯似的一路向下…她轻声说:“这下倒好…省事了。以后说不定只能养只狗当儿子了。”
“要不我当你的狗儿子吧。”彭因坦说。
索锁笑起来,回手摸摸他的脸。
“不。”她说。
“为什么?”彭因坦手臂紧了紧,问。似乎很不满意。
“你太挑嘴。我怕养不起你这样的狗。”索锁说。
“太伤自尊了。”彭因坦放开她,说。
索锁笑的身子发颤,转身过来,亲亲他。她笑的眼角飞泪,他不得不抬手给她抹一抹。
“人家连狗儿子都肯做了,你还不要养。伤心了,怎么补偿我?”他继续开着玩笑。
索锁搂着他,笑道:“明天接姥姥去,我们赶大集、买年货。给你买糖瓜吃,行吧?买新鲜的五花肉,给你做红烧肉吃…这总行了吧?”
“也不知道欠了我多少顿红烧肉了。”彭因坦也笑着说。
索锁嘴巴扁了扁,说:“肉食动物。”
“睡吧。”彭因坦拍拍她。
他手势不轻不重,像哄个婴儿入睡。
索锁往他怀里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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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因坦和索锁一早起来就开始准备去接姥姥。快过年了,他们特意去采购了很多蔬菜瓜果还有其他食物当年货带上山
tang。姥姥和师傅们看到她们俩一起来特别高兴。彭因坦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才把车上的年货全都搬进庵里,定敬师父笑逐颜开。
他们接了姥姥下山,定敬和静心送他们出来,也送了他们一些庵里自制的面果子。
姥姥上了车,等彭因坦开出来好远了,才说:“锁儿,你生病了吗?”
索锁一惊,忙说:“没有啊。”
“那你脸色这么差?”姥姥说着,又看她。但也看不出什么来,她就说:“前两天做了不大好的梦,可能是我心里不安宁,老怕你有什么事。没病就好,小心些身体。快过年了。”
“知道啦,姥姥。”索锁笑着说。
彭因坦也笑,说:“姥姥,您是想她了吧?才几天不见,就想成这样。”
“是哦,平时一天到晚儿的就我们娘儿俩在家里,形影不离的。一时不见,闪得慌。”姥姥笑眯眯地说。
“姥姥,跟您商量个事儿。”彭因坦说。
“什么事儿?”姥姥看着他。
坐在彭因坦身边的索锁这时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转脸看着彭因坦,彭因坦对她笑笑,看了眼后视镜,问:“您把索锁嫁给我好吗?”
“彭因坦!”索锁叫起来,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彭因坦笑嘻嘻的,看到姥姥也笑嘻嘻的,又说:“您把索锁嫁给我,以后我来照顾她,我们一起孝敬您。”
“嫁出去,就好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我可不要打扰年轻人。”姥姥笑着说。
“姥姥,您听他的呢。彭因坦,你好好开车。别瞎说。”索锁说。
彭因坦笑着,看到前头的路标,想起来道:“前面该右转了。今儿大集,车多人多的,等会儿下去,千万慢点走。别挤了碰了的。”
他的注意力被越来越密集的车流转移了,车子开的很慢,还要躲避在几近停滞的车流中突然横穿马路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他把车停好,跟姥姥和索锁一起下了车,朝集市走去。索锁搀着姥姥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还没有进入集市,路边摆着的小地摊就一个接一个了。东西是琳琅满目,他看的饶有趣味。
索锁跟姥姥走的很慢,不时要停下来看看,她一回头,就看彭因坦走在两步远的距离外,一脸的新鲜劲儿,不禁莞尔…她听姥姥问:“因坦刚才说的,不是开玩笑吧?”
她转回脸来,不过是低着头,装作在看路边地摊上的纺织品,说:“您听他的呢。”
“我听他的口气,可不像是瞎说。因坦爱说笑,可是正经事不会说笑的。”姥姥说。
索锁不语。
姥姥看她这样,又是在外面,不好一个劲儿地问。恰好这时候彭因坦上来,也搀了她,问道:“姥姥,咱们揭春联去吧?”
集市的东边入口处一片红火,一连串是许多卖春联的摊位。
姥姥笑着点头。三个人过去挨家看看,选了一家字迹最为周正典雅的揭了几幅。彭因坦很少逛集市,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他抱着春联又去买灯笼,买完灯笼又买花…本来花是不需要买的,姥姥和索锁说家里花房养着的那些,到时候搬到房里来就行了。可是他看到花好看,又起了很好的名字,忍不住就买了一盆,还是索锁劝着,他买了盆不大不小的“欢天喜地”。
索锁嘲笑他没见识,他也不生气,照样见了什么好玩儿的都上去看看。
不过他们并没有逛很久,买到了需要的东西,也就打道回府。
等彭因坦把东西都放车里,看到了卖烟花爆竹的摊子。索锁见他迟迟不上车,目光一扫,看出他的意图来,就说:“算了…我和姥姥年年都是听邻居家的爆竹声过年的。我别的不怕,就是有点儿怕这个。”
“那买烟花。”彭因坦眼睛亮亮的,“就是车里放不下了。回头买,买了给你送家去。走,上车,回家。”
他高高兴兴的,上车听索锁说:“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男孩子是都喜欢这些。”姥姥听了他们说的,笑道。
索锁微笑道:“他可都快三十了…彭因坦,你电话响。”
彭因坦正琢磨着怎么躲避开拥挤的人群把车开出去,就说:“你帮我接一下…谁打的?”
索锁把手机拿起来,看看来电显示,说:“姥姥。”
彭因坦不经意的微微皱眉,刚想说不要接,索锁已经把电话接通,送到他耳边。
他只好先熄了火,接过手机来,“喂,姥姥。”
第十九章 如果明天 (五)
索锁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来,就见姥姥指了指车外。她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地开车门下了车,关好车门,在到后面把姥姥给搀下来。她弯身跟彭因坦挥挥手,指指车前的地摊。彭因坦点点头,她和姥姥转身往前走。
“姥姥,买什么?”索锁问。
姥姥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在一个卖泥老虎的摊子前站下了。这摊前围的多半是小孩和家长,都对着摊子上摆的大大小小的泥老虎一副乐滋滋的样子,讨论着大的好还是小的好、这个好还是那个好…姥姥微笑着拿起一个小的泥老虎来,轻轻一动,泥老虎“嘎咕嘎咕”响,索锁就说:“老板,来两个!”
姥姥笑起来,身边一个小朋友立即叫道:“姐姐是土豪!”
他妈妈拉了他一下,说:“乱讲话…不好意思,小孩儿不懂事儿。”
索锁弯身跟小朋友笑笑,说:“小朋友乖,姐姐送你一个。”
“啊,不用的。不是不给他买…什么玩具到他手里都是几分钟就拆了。这手工做一个也不容易,不好浪费的。”这位妈妈笑着说。她见儿子喜欢,掏出钱来付了,跟索锁道谢,说:“谢谢你。你很喜欢孩子啊?”
“是啊,喜欢。”索锁摸摸小朋友的头,看他一副精灵的样子,对自己眨眨眼,她又一笑。
“来,儿子,跟姐姐和奶奶再见。咱们买别的去。”这位妈妈笑着跟索锁和姥姥道别,一会儿就带着孩子走了。
索锁拿起泥老虎来,也学着姥姥刚才的样子,捏一捏,“嘎咕嘎咕”响…她笑笑,说:“真好看。我小时候玩儿不到这样的玩具呢。”
“这有什么。像我小时候,比这还精细的,一个铜子儿买好些。后来就不兴了…多少年没见了。”姥姥笑眯眯地说。
索锁和她又挑了两个泥老虎,付了钱,转到旁边看人画糖画去了恍。
“因坦想带你回家见他爷爷奶奶是不是?”姥姥看着糖画艺人用糖稀绘着凤凰,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嗯?”索锁意外。她随即就想到大概是彭因坦趁便跟姥姥先说了。
果然姥姥说:“嗯,在庵里闲聊的时候,因坦跟我说的。”
“哦。”索锁应声。
“你怎么想的?不想去吗?”姥姥问着,看看索锁。“因坦说你不太积极。他要先征求下我的意见…说是想让我先同意,把你嫁给他。”
索锁抿了下唇…这个彭因坦,釜底抽薪的本事很大的。一贯先走姥姥路线,给她个措手不及。
“我说呢,你嫁不嫁他,得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也先得能放心才对…因坦说他可以当着菩萨的面发誓,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姥姥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出来。“这小子,嘴里喊着蜜呢。我倒是没答应他。”
索锁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在翠竹庵,她没跟姥姥和彭因坦在一起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不过就是去后面厨房跟静心师父忙着收了会儿面果子,这彭因坦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你真不想去见他们家里人?”姥姥问。
索锁喏喏。
“你们是打算长远在一起的,这一关迟早要过。我看因坦的意思,竟然是要快点和你结婚的…我心里有点儿不踏实。不是对他不放心,是不知道除了他,他家里都是什么情况。你了解么?”姥姥问。她真有点忧心忡忡的意思。
索锁忙安慰姥姥,说:“不是完全了解。只有爷爷奶奶没见过,其他人都见过面了。都是很好的人。”
“那就好…以前也听他说,爷爷奶奶是很疼他的,不至于反对什么吧。”姥姥说。
糖画艺人画好了凤凰,被人拿走了,又开始画马。
“马年了。”姥姥说。
“嗯。”索锁点头。
“到年你也二十八了…姥姥也不催你。因坦要是想让你见他爷爷奶奶,你也让他见见你妈妈。你妈妈毕竟有点年纪,看人看事还是准的。
姥姥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周全。”姥姥说。
“我知道。我会带他见的…那,姥姥,我跟他去趟北京?”索锁问。
她心砰砰跳的厉害。
姥姥主动提起的,她顺水推舟提到去北京,姥姥应该不会怀疑什么,可是她还是有点紧张…真是越来越弱了,从前撒个谎,也没这么害怕…她当然是要去趟北京的。她母亲没有时间过来,当然也没有要她为了自己的事特为跑一趟的道理;何况她去,主要是拜托她事情的,理应她登门造访。
“去吧。早去早回,这就要过年了。年前谁家不得忙呢?”姥姥微笑着,目光始终落在糖画艺人手上。
“两天,最多三天就回来。”索锁说。
“好。不用担心我。我能招呼自己。”姥姥拍拍索锁的手。
索锁看到糖画艺人这马就缺马尾巴了,在他即将画完的一刻,抢先说到:“老
tang板,这匹马我要了!”
“好嘞!拿上!”糖画艺人拿竹签往马上一搁,随即揭起,一匹活灵活现、四蹄奔腾的糖马就被送到了索锁手上,“马到成功,大吉大利!”
“谢谢老板。”索锁笑着把糖马交到姥姥手上。
姥姥却说:“你拿着。马到成功,意头好。”
索锁微笑。
姥姥虽然没说什么特别的,听得出来,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自己这一去,到底能不能被彭因坦家人接受的…她心里酸涩,但绝不能表现出来,被姥姥发觉。在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前,她既不能跟姥姥承认自己跟彭因坦回京,不过是去见见她母亲而已。她还得另找时机,跟姥姥说明自己的情况。
“我看你呀,现在喜欢小孩子喜欢的不得了…以前怎么没觉得?”姥姥问道。
“咹?”索锁又一惊。
“我说你现在喜欢小孩。早上下山的时候,你看着人家背着奶娃娃,看的差点儿跌跤。”姥姥笑道。
“哦。”索锁转开脸,看着旁边摊子上高高挂起的彩色印花布。
“到了一定岁数呢,是会喜欢孩子。喜欢人家的,不如疼个自己的。早点儿结婚,生个孩子,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圆圆满满的,姥姥也就放心了。”姥姥说着,可能她描绘的这幅景象自己都觉得满意了,不自觉地笑起来。她拉着索锁的手,“有阵子,我都怕你嫁不出去。瞧瞧,担心了这么久,总算是没白白担心。”
“姥姥您真是的…我会嫁不出去啊?您瞧瞧我这人才!”索锁拿袖子擦擦鼻尖。
天冷,冻的她鼻子都红了,鼻涕水妖溜下来…
姥姥看了她就笑,说:“还人才?鼻涕虫!”
祖孙俩正说笑,听见车子滴滴响,索锁转头看时,是彭因坦的车子开过来了。他在车子里招手呢…她看看他的笑脸,扶着姥姥穿过人群往那边走去。
彭因坦看着她们慢慢往这边走来,索锁小心翼翼的不让人蹭到姥姥。她和姥姥身材都瘦小,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弱些。他禁不住有些心疼,就是不能这就下去把她们一把拉过来。还好距离这边没有几步路,等她们上了车,后面排成长龙的车子按着喇叭催促,他忙把车开上路。又花了很久才转出这堵成一个死疙瘩似的路口,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索锁剥了个新买的砂糖桔给他吃,他笑笑,指指插在前面的那匹糖马,意思是要吃那个。
姥姥笑着说“调皮”,索锁就不客气地瞪他一眼,说:“这个能吃吗?这是看的!”
“都是糖,为什么不能吃?”彭因坦笑着说。
“不能吃就不能吃…哪儿那么多废话啊。”索锁说。
彭因坦笑着,把已经没电了的手机递给她,让她帮忙插上充电宝。
索锁接过手机来,看看他。
他若无其事地说:“姥姥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呢,没别的事儿。”
索锁没出声。
姥姥听见,问:“是家里着急让你回去了吧?”
“没有的事,姥姥。”彭因坦笑道。
“哪能不着急呢。这么个宝贝疙瘩,好不容易放假了,当然要催着早点儿回去的。”姥姥说着,看看索锁。
索锁笑笑,没说什么。姥姥也就不说了。
彭因坦等到了家门口,把车开进院子里,姥姥下了车,他和索锁把车上东西开始往下卸,才逮着机会单独问索锁:“姥姥跟你说什么了?”
索锁斜他一眼,问:“哈,跟菩萨发誓,哈?”
彭因坦噗嗤一乐。
索锁捣了他一肘子,说:“什么花招儿都能使出来…姥姥同意的。”
“那什么时候走?”彭因坦趁热打铁。
“等我跟妈妈通个电话。”索锁拎着对联年画什么的先上去,说。
彭因坦看着她,说:“我让阿姨来照顾姥姥几天。”
索锁回过头来,对他一笑。
彭因坦有点儿出神地看着她——经历过风吹雨淋的石壁,干净透明的空气,她笑的像这个季节凌寒绽放的腊梅花…真想让这个时刻、这个画面定格。
…
第二天,索锁和彭因坦陪姥姥吃完小年饺子,乘坐晚上的航班回北京。
第十九章 如果明天 (六)
彭因坦想让索锁住到他的小公寓去,索锁却不同意。于是他尊重索锁的意见,另外定了酒店套间,送索锁过去入住。
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已经接近午夜。
索锁坐在沙发上出神。
她有点忐忑。往常不管是在什么交通工具上,她总能饱饱睡一路,这一回她竟然连眼都没合一下刀。
彭因坦见她这样,为免她焦虑,也不打扰她,只不时找出点由头来分散下她的注意力。他明白索锁的心情,忽然间要面对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对她来说可能此时要承受的压力远远大于以往。
他看看时间,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候,索锁坐在沙发上还一动不动。他去给索锁倒了杯温水,转身要拿过去时,却发现索锁已经从厅里离开,走到阳台上去了。
他把水杯放在小方几上,出来,看了索锁一会儿。她背对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她站在栏杆处,望着外面——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此时的街上已经静了很多…但空气质量不佳,即便是在夜晚,辉煌的灯光下,仍像蒙了片纱…他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他轻声问恍。
“那里。”索锁抽出手来,指了指对角的方向。
“怎么?”彭因坦看不出什么来。
“我爸爸以前每次来北京,就住在那家酒店。”索锁说。
彭因坦沉默。
他吻了吻索锁的额角。
“…他不喜欢现在的北京…说这儿的建筑乱七八糟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老东西快毁净了,新东西毫无章法,看着就知道这儿的人多半心慌意乱、无心恋战…好多人撺掇他在这置业。说起码往来方便。他就没放心上过。”索锁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