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佟铁河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没有再不停的回头看自端自端安安稳稳的坐在后座上,初时还和容芷云说话,他听着,大概是她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还说到了改天想去买孕妇装……容芷云就轻声的应着慢慢的声音低了,自端睡过去,靠在她妈妈的肩膀上
容芷云和女儿十指紧扣
女儿这样努力,她没办法了她要投降了
再看看铁河,她能体会到他的心被打扁揉搓的那种痛苦——多少双都看着他呢,看他会怎么做;他们对着自端的坚持,都束手无策,把压力全给了铁河这对铁河,并不公平
“铁河,就让阿端试试吧”容芷云声音极轻,抚摸着女儿的额头
佟铁河从后视镜里望着这对母女,默默无声
他想起来,把手机打开立即就有电话进来,正巧是红灯,他接起来
容芷云只听到铁河最后说了句“我马上过去”,便放下了电话他们都没再出声,车子里有点儿闷
佟铁河跟着他母亲的车子后面进了停车场车子停稳的时候,自端已经醒了他回头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想着刚刚那个电话,只是说:“我有点儿事,就不上去了”
“嗯”她应着,准备下车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他说
自端停了一下,没回头
他还要回来……他说的啊,他总是在的
“谁管你回不回,这又不是你家”自端小声的说
铁河听到,就愣了一下
自端也觉得的这么说,竟然是带了一丝别样的语气自己也有点儿掌不住,只想快点儿离开
他清了一下喉咙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迈腿下车
容芷云在和关友梅说话两人看着铁河自端在车内的别扭样儿,都想到刚刚在会议室的状况,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叹过了,又相视一笑,摇头
容芷云心里一动,便问:“铁河有什么事吗?”她发觉铁河自从接了那个电话之后,是添了心事的样子这几天她全副心神都在自端身上,其他的,她都不关心——她习惯了不多问,但若事关铁河,便是事关自端,她问友梅,还是问的着的
关友梅顿了顿,看到自端下了车,轻声说:“是有点儿”她低声在容芷云耳边说了几句话
“严重吗?”容芷云脸色微变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八)
关友梅看她,摇摇头,道:“让小铁去看看吧,先别告诉阿端”她看到自端向她们走过来,微笑着,“上去吧”
“妈妈……”自端看着婆婆,觉得抱歉婆婆总是忙东忙西,现在却要跟着她到处跑
关友梅晓得自端的意思,不在意的笑着,“你这孩子”
铁河从车里出来,一手扶了车顶,跟母亲和容芷云道别
卡关友梅说了句“路上小心”
容芷云没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
自端走着走着,忽然的叫了一声,“妈妈”
桄容芷云和关友梅同时应声
“我怎么,忽然觉得心慌”自端说着,拍着胸口下意识的又回头看了铁河一眼铁河还站在车前,看到她回头,他挥了下手
容芷云听了自端的话,心一突,微笑道:“阿端,你是不是饿了?肚子饿了就心慌快上楼,你陈阿姨一准儿给预备了好吃的”
她一边催着自端快走,一边看了一眼关友梅
关友梅只是微笑,嘴里说着“小陈对着俩孩子的胃可是有生杀大权”,握着自端的手臂,进了电梯
铁河看着电梯门合上,他才上车离开
他得马上赶到去
刚刚在路上,他接到的是他母亲的电话告诉他,顾悦怡打过电话来,景和仰早上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后,医生决定提早进行手术——母亲当机立断,让他不要声张,自己先过去,随机应变
铁河车子开的快了些
上次岳父发病,自端担心的什么似的,一直陪在她父亲身边;他们后来在香港,那么忙碌,她每天仍有几个电话打给她父亲,问候的面面俱到……这会子呢,本来应该陪在她父亲身边的,可她自己都让他们担心
铁河急匆匆地往那边赶这两日,频繁的在医院出入,让他闻到医院的味道,心里便产生了抵触感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除了顾悦怡,还有顾惟仁景和仰身边工作的肖克俭等人也在
手术室的灯亮着,显示手术正在进行中
铁河过去,先和顾悦怡打招呼其他人,他只是照顾到,点了点头
顾悦怡此时的面容十分的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和铁河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他坐下来,在顾悦怡身边的座椅上,轻声的和她说话
“……这阵子他是太忙了,要操心的事也多……”顾悦怡低声,她拿了手帕,拭了一下鼻尖,对铁河点点头,“抱歉,我失态了”
的确是失态了少了几分镇定,也少了几分优雅,虽然仍是从容不迫的态度,但是那份担心和焦虑,明明白白的都堆在脸上
素日里,不见得有多亲厚,这会儿,铁河看着顾悦怡,心里倒生出很多感慨来
他克制着情绪也许他只是想到了自端,想到了自己,在该担心着岳父安危的时候
“阿姨您别太担心”他说他看着手术室的门,门上两扇方方的玻璃窗,透出来冷光,他觉得身上也有些冷意
手术并不复杂只是并发的突然,让他们都措手不及了自端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就没断了催促父亲早日动手术若是她得知这么大的事儿,他又瞒着她,不知道会怎么恼他尽管里面手术台上的,是在女儿三十岁了还是会发狠动手打她的父亲,可那是她父亲
他有些出神了
“自端呢?”顾悦怡的声音沙哑看着铁河的神情,她语气里略有迟疑自端……她好久没见了从那日,和仰在家里发火,打了自端——她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惊她以为接下来会有大风波,但是没有竟然上上下下异常的平静她试探的看着铁河,铁河的表情也很平静,更瞧不出端倪
“她这几天有点儿不太舒服没有告诉她”铁河停了片刻,才回答他感受到两道清凉的目光,抬起眼来,往顾惟仁的方向望去果然,倚在窗台处的顾惟仁,分明是听到了他说的,正瞅着他四目相对,两人都不闪避
顾悦怡听到铁河这么说,未免心里一惊,皱眉,问道:“怎么了?”自端的身体一向还好的而且,这种状况,她电话里和佟夫人说的那么清楚,他们都不告诉自端?
惟仁是在听着母亲和铁河的对话,听到母亲问,他心里一提
铁河对顾悦怡点点头,说:“阿姨,自端今天也是在医院检查身体”他没有多说当着顾氏母子,尤其是顾惟仁,他并不想说太多
顾悦怡愣了一下铁河说的太含糊,她一时没办法猜测何况此时她脑中因为和仰,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到别的
“没关系,过阵子会好的”佟铁河语气尽量放缓,“现在不是担心她的时候”
顾悦怡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手术室,说:“这父女俩”
一般的三灾八难,一般的让人操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佟铁河看着地上的光影,一点一点的拖长、一寸一寸的移转陪着等候的肖克俭等人,等的久了,偶尔说几句话,不然就是在走廊的那一端踱着步子,鞋底蹭着光可鉴人的地面,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仍是刺耳;特别护士端茶、送水,隔一会儿,会出现一次——他只觉得焦躁
漫长的等候
他轻声的对顾悦怡说了句,想出去抽根烟顾悦怡点头他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楼梯间里去细看了一眼,没有“禁止吸烟”的标记,便摸了一下口袋他摸了个空
其实他没这个习惯随时在口袋里装着烟
他的烟总是放着垂手可得的地方或者,他有这个意思,陈北也就给他递上来了
此刻他喉咙疼的厉害若是点上一颗烟,说不准,喉咙会被点着了可就是想抽一口缓解一下凝在胸口的那股硬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开,拨了号码,是容阿姨接的,他问了问自端的状况,听说她回来以后吃过饭就睡了,他靠在了楼梯间的墙上——眼睛是望着下面“安全出口”那绿茵茵的标志,在黑黑的楼梯间里,只有那里是那一丝的光线——他刚想收线,听到容阿姨在那边问,阿端爸爸怎么样了?我中午的时候听你母亲说了
佟铁河说手术还在进行,目前状况稳定
他听到容阿姨在那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那你辛苦一下,在那边等着,随时来电话先不要让阿端知道情况稳定了,再同她讲
佟铁河依旧关了手机,放进口袋里
在黑影里,他又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的门响了一下,他没回头,不用回头,也知道跟着光线一起进来的,是顾惟仁门合上,楼梯间里又暗了远处似乎有人在走动,有嗡嗡的回音,之一会儿,消失了
“有烟吗?”佟铁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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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九)
“有烟吗?”佟铁河问
顾惟仁没有回答,他走到铁河的对面,倚在了楼梯扶手上,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烟,超铁河扔过来,铁河伸手接住他没看到底是什么烟,只是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他将烟盒丢还给惟仁再摸口袋,打火机还是没有的他站在那里,两手卡在腰间,顾惟仁的影子淡淡的顾惟仁手臂伸过来,“噗”的一下,他眼前火光一闪,火苗一颗,在他面前,摇曳生姿他凑近了一些,点着了烟
吸了一口下去,烟雾慢慢的从鼻腔里喷出来
“阿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惟仁问
卡佟铁河默不做声指间烟,盈盈一点红光,一会儿深些,一会儿浅些
和顾惟仁这样单独的面对面,在他,这好像是第一次即便是在黑影中,他仍能感受到顾惟仁那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清冷的目光和顾惟仁身上所独具的气质一般,顾惟仁的目光,澄澈透亮,不带杂质
像极了她的目光总能给他带来点儿什么躁动不安的时候,给他一丝清凉;低落郁闷的时候,给他一丝温暖尽管只有一点点,也许她只是无意的,可他觉得足矣
桄阿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顾惟仁问他问的直接而坦荡
阿端……
佟铁河看了顾惟仁一眼
如果是顾惟仁,会怎么样做?
会和他一样矛盾,会和他一样痛苦,会和他一样优柔寡断,会和他一样不断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把她牢牢的抓住,不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逃跑,无论是哪一种形式?会嘛?
佟铁河狠吸了一口烟
顾惟仁则很冷静
刚刚他看到佟铁河独自而来的时候,心里便有了担心听到佟铁河和母亲说的话,眼见着佟铁河那般镇定自持的一个人,在等候景叔叔手术的过程里,掩饰不住心头的焦躁他的心越来越沉
他知道自端的身体状况他很想要关心自端,可是自端,当他的关心可能成为她的麻烦,他只能回避
“铁河,”这里太暗,惟仁看不到佟铁河面上的神情,佟铁河越沉默,他便越觉得焦灼“我只是关心阿端”
关心阿端
佟铁河知道不然也不会这样直接问他
佟铁河吸烟的动作停止了手垂下来,红莹莹的一点,在慢慢的烬燃
惟仁呼吸着这弥漫着淡淡烟味的空气,胸口又闷又痛
“阿端,到底是不是出了问题?”惟仁再次问
佟铁河用手指掐灭了烟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佟铁河说
惟仁沉默片刻,问道:“有危险?”惟仁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冷心内那隐隐的不安,竟然是真的?
佟铁河喉间灼痛
从顾惟仁的话里,能听得出他深切的担忧
有危险?危险不止一点
她……可能,有很大的可能,我,我们,会失去她
这个时候,是顾惟仁,为什么反而是顾惟仁,令他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他很讨厌这种奇怪的感觉
顾惟仁对着沉默的佟铁河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佟铁河刚刚说的话不会让她有事
“那,我能信任你吗?”顾惟仁问他记得那个早上,佟铁河阴沉的表情,掷地有声的话语佟铁河不要放了景自端,佟铁河不信任他顾惟仁,佟铁河心疼自端受苦……佟铁河与他眉眼相对,言之凿凿
“铁河,阿端……终是选择了你我希望你能给她幸福”惟仁慢慢的说这些话,他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很久了阿端,最终是,选了这个男人他看着阿端为他哭,看着阿端为他伤心,看着阿端为他受苦……他已经无能为力阿端选了她要走的路那条路上不管有什么,阿端都有有勇气承担;而他,只是阿端身后给她祝福的力量
佟铁河呼吸粗重
“我是不是能信任你?”惟仁没打算放过佟铁河,他继续问他也需要一个答案“你要知道,虽然她选择了你,但是,如果她有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帮助她我,即便今后不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哥哥”
哥哥……这儿很暗,佟铁河不必担心自己因为这个词汇而产生的震动而掩饰情绪
“铁河”惟仁叫着铁河
“我会尽我所能”佟铁河说
顾惟仁听了他的回答,半晌没有说话
这也许是他能从佟铁那里得到的最接近于承诺的一句话他知道,佟铁河其实没有必要对他有什么承诺;可是佟铁河说了——他能不能理解为,佟铁河,对阿端,是承诺了永远?
顾惟仁不去想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样的痛楚的感觉这不是现在才开始,当然也不会现在结束这是一种绵长的痛楚慢慢的,这痛楚覆盖下的安慰和安心会渐渐的浮出来
他看着暗影里,铁河高大的身姿想到了一个问题
“铁河,你去过东京?”
那脉脉细雨中,她含着泪,那样跟他说对不起他心疼如刀割他忍着,对着她微笑,他还是要给她最美好的祝福他知道这一生,他将没有办法再对着她说,爱你他拿着“意愿”的木牌,那黑黑的碳素,将随着他手上的力度,印在浅黄色的木纹上,连同他的心愿——可是他没有下笔,因为只是一个抬头间,他看到了一个新鲜的笔迹
回家
只有两个字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苍劲有力的字,简体中文
他盯住了那个祈愿牌他回头,看到她,定定的瞅着他,背景是白色的墙壁、褐色的木柱、黑色的砖瓦,和纷飞的细雨,朦朦胧胧的,水墨画一般……对他忽然的回头,她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看着他,他只好微笑——扫过四周,没有熟悉的身影一个也没有,除了她
可是那两个字,那个祈福牌,跳进了他的眼睛里,落进了他心里他想过把这个猜测告诉自端,可是看着自端,他没有说她是在“回家”;而如果,那真的是佟铁河,他一定是在等着她“回家”等着,一直在等,也会一直等下去的像他过去所做的那样只不过,佟铁河等到的是拥有她一生;而他,是等到了拥有一生的回忆
佟铁河说:“是的”
是的竟然是的果然是的
惟仁此时感受到的震撼,堪比当初,自端在他面前,为了铁河,痛哭——在他意识到,她的心终于转向了铁河的时候,他除了痛苦,还有祝福,也有担心——可是,假如佟铁河,同样的,全副身心都交给自端呢?
站得久了,顾惟仁觉得腿有点儿酸雨季要来了吧,他身上的伤疤又开始折磨他他听着佟铁河的回答,手臂抱在了胸前
“阿端不知道?”惟仁问
佟铁河没回答
那短短的一段时光,记忆里,一片又一片的阴雨,灰蒙蒙的
“该告诉她铁河,阿端,她有时候很傻的”惟仁轻声的说话出口,语气虽然是经过了克制,但是那份疼惜和宠溺,还是隐隐约约的带了出来这是渗入骨髓的疼惜和宠溺他轻咳一声,说:“她认定了的,会一直坚持下去”
一直到,再也坚持不了
是傻,真傻;坚持,真坚持
“铁河,对她来说,现在,你是她最重要的人”惟仁说
不然,她不会靠在她妈妈的怀里,痛苦的说,佟铁河要的不是她;她不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孕育他给的生命而眼睛里含着幸福的光辉;她不会转身背对着佟铁河,一脸的倔强,满身的坚强,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牵挂……对她来说,佟铁河已经是长进生命里的人,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了的了他平静的认清而且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知道了,佟铁河,也该知道的啊
佟铁河转了身,他拉开楼梯间的门
“铁河,”惟仁叫他
佟铁河停了一下
“有危险,和她在一起就好了”惟仁说
佟铁河不肯说,所以他还不知道,她到底现在有什么样的危险那,是她和佟铁河的事佟铁河说他不会让自端有事他相信佟铁河是想要并且会尽力做到的但,自端要的,也许只是和她一起度过难关的力量而不仅是一个只会拖着她的手往前走的人,就算是,他深深的爱着她
爱着她
这个判断,令他心头的痛楚加一点,再加一点……痛过之后,应该是安心吧
门在他面前合上刚刚透过来的光线迅速的消失了
顾惟仁觉得累
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他一身夏装,整洁漂亮,其实不能这样不顾仪态的坐在这里但此时,连佟铁河都离开了,这儿静的连飞虫都没有一只,他总能够掏出一支烟来,吸几口气
佟铁河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走廊里的亮光其实只不过是一支烟的工夫,他却觉得很漫长;就好像他和阿端缠绕在一起的岁月,应该算是很久了,他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想着阿端,看不见的时候,想的厉害
“佟铁!”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只是转了一下身他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是她
她身后,还有他母亲
廊顶的灯光还是强的有些刺目佟铁河眯了一下眼睛
卡她走的不快,冲着他直直的过来了他细看她,身上穿的暖和,脸上,尚算镇定,也没有他预想中,可能上来便会对着他发脾气——他看了一眼母亲
关友梅轻轻的摇了摇头
“爸爸怎么样了?”她问
桄“还在手术中”他看一下时间已经过了预计的时间,手术还没结束,他不由得有些紧张他扶了她手臂,“中间通报的都是状况良好你,别担心”
她收了一下手臂,没吭声
他便知道,她还是有些生气,他瞒着她了—— 嗯,她才不会生他母亲的气,她只会气他
“过去吧阿姨和惟仁在”他说着,眼睛往楼梯间方向瞅了一眼,顾惟仁还在那里呢顿了顿,又说:“大伯也说了会过来”
“阿端,过去坐下等”关友梅开腔了
铁河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她和容芷云在客厅里,声音已经够低,可仍被自端听到——自端说,她躺下,本以为休息一下就好,可是仍然心慌——她立即就说要来医院,怎么拦也拦不住,况且也不好十分的阻止容芷云虽是担心自端,并不方便跟过来;于是她陪着自端来刚刚上了车子,自端就同她讲,说得了确切的信儿,反而心不怎么慌了还跟她说,妈妈,现在,没事;一直到孩子生下来,都会没事
她只觉得难过极了
能了解自端的心意,能了解自端的坚持她,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的那点儿心思,在这几十年里,她都不曾忘记过她真真的觉得,她没有看错了这个孩子——可她什么也没说她不愿意说出来这些即便是,铁河同意了自端的决定,让她尝试,在紧要的关头,她也不会让自端一意孤行
关友梅看着铁河
或许,她这个做婆婆的是存了私心但铁河,铁河今后,只有自端了她想到了这一点,会觉得欣慰,又在此刻,会觉得无比的酸楚和难过
可还是得微笑着
对铁河和自端来说,他们的日子还很长这一点点的困难,比起日后的岁月和可能遭遇的暗礁,也许根本算不了什么铁河有自端,自端有铁河,他们有未来——会有吧,尽管,她看着,这对别扭的孩子,还在别扭着
自端没让铁河扶着她,只挽起婆婆的手
她的手凉
关友梅安慰她,“阿端,你爸爸可厉害呢”
“嗯”自端应着
她记得爸爸说过,他属猫的,九死一生的事经历过几回了,都闯过来了……她吸着鼻子她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顾悦怡,在她和婆婆打过招呼之后,轻声的叫了声“阿姨”
顾悦怡点头
关友梅推了一下自端,示意她去对面的长椅上坐,自己拉了顾悦怡的手,在这边坐了
佟铁河给自端倒了一杯热水,默默的坐在自端身边他的手臂撑在腿上,活动着手腕子右手心处,新的伤疤,还有点儿痒,他揉搓了一下她看到,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他
粉嫩的手掌心里,一枚红色的金属盒子
他盯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她手指上那枚素环,也带了伤
她并没看他
见停了这好一会儿,他都没伸手去拿这盒喉糖的意思,她手便一握,就要收回这个时候,却被他大手一捉,连手带糖,一并握在了手心里她的手攥紧,往回夺手,他不让,稍稍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将那糖盒顺利的取了出来
她抽回手来,依旧握着那杯热水
他忽然很想抱她但是他没动只是把糖盒打开,取了一枚出来,含在了了口中初时有点儿苦,他轻咂了一下舌,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眉一翘他知道就算这颗糖,一苦到底,他也认了
她轻舔了一下唇角
她临来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只是妈妈那里,仅有这一种她看着配方,便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个口味的他就是这样,嘴巴挑的厉害,味道怪一点儿的东西是不吃的可是她给了……她轻咳了一下
他伸手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温热的手掌心,隔着她的棉衫,感受的到她背上的纹路,瘦瘦的,若不是衣服穿的厚,她还得怎么单薄?要怎么补,才能把她补的像点儿样子?像以前那样,脸上、身上都稍稍的带点儿婴儿肥……他出神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搁在她的背上;她觉得尴尬,稍偏了一下身子,脸上是热的他意识到,转脸来看她……就是很想,抱她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们抬眼,有穿了防护服的护士小跑着经过他们面前,手里端着托盘,看得出,是血袋她用脚踢开手术室一侧的按钮,手术室的门向两边退开,她急忙进去
走廊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自端不由自主的提起了一口气
铁河低声:“正常的”
隔了不一会儿,又有的医生和护士一同出来,护士照旧小跑着离开了;医生则走到了顾悦怡面前
顾悦怡站了起来
医生沉着的说:“手术中出了一点儿意外,病人大量出血”
顾悦怡低呼
自端一下子抓住了佟铁河的手臂
只听到医生继续说:“潘主任正在尽力抢救病人是Rh阴性A型血,医院的储备本来就少,又是紧急手术,医院的备用血液已经用光,正在在从血站急调血液……病人家属里,有没有Rh 阴性A型血?”他的语速在加快
顾悦怡脸白了
“医院已经通知捐血志愿者赶来”医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以防万一,请问,家属里,有没有血型匹配的?”
“我”自端松开了握着铁河手臂的手,她竟举起了手,像小学生那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佟铁河一把拉下来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