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磬便松了手,把吃的都给她。
“是我喜欢的人。”叶崇磬说。
粟茂茂的动作定格了似的,她盯着手里敞开的袋子。只一会儿,她扬起脸来,对着叶崇磬,问:“你说什么?”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十一)
粟茂茂合上手里的纸袋,紧紧的抓着,一对眼睛,闪着清辉。那清辉让叶崇磬忽然觉得,眼前的粟茂茂,都不再是那个幼稚可爱的孩子了。是了,他只当她是一个幼稚可爱的小妹妹的。想到这里,他揉了下眉心。
他并不打算跟茂茂在午夜的街头继续讨论,只是温和的说:“我还有事情。茂茂…”
粟茂茂看着他,纸袋在她身侧晃着,可见心情已经很激动,需要克制,才能对着他。
叶崇磬摇了下头。
粟茂茂忽然又笑了,举起袋子来,说:“我不耽误你——这个我就拿走了,回家要是被盘问,我就说是跟你吃夜宵了。我走了!”她说着转了身。
“茂茂!”叶崇磬叫她,“开车小心!”
“知道啦!”粟茂茂爽脆的答着,“到家会给你电话的。”
叶崇磬直看着粟茂茂开着车子离开,上了车。
他没发话,司机就等着。
叶崇磬慢腾腾的一个一个的输入着数字。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这么久了,她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接起来。他记得她在电话里说的那间酒吧…
“喂…”那软绵绵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叶崇磬险些就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拨错了号码,随即他便意识到:她喝醉了。
他问:“你在哪儿?”
她含含糊糊的,半晌才说:“…秋千…”
“你等着我。”叶崇磬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去外交部老宿舍。”

叶崇磬下了车,先看到的是屹湘开的那辆车子。前挡风玻璃碎了,玻璃没散。他在车边站了片刻,心里一阵紧张,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不是车子的其他部分完好无损,而玻璃破碎的方式,很显然是被什么砸的…他回身寻找着屹湘。
他疾走了几步,往大院南面走去——那儿,有秋千架——他的脚步慢下来…高高的秋千架下,有一团黑影。
“屹湘?”他叫出声,再走近些。果然是她。
抱着秋千的屹湘。
叶崇磬蹲下来,顿时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她坐在土地上,牢牢的抱着秋千,像抱着抱枕似的,下巴贴着秋千的坐垫,看到他,挣着想坐直了,却把秋千弄的乱晃起来,人也跟着翻倒在一边,她却呵呵笑着,两条修长的小腿乱舞着…叶崇磬一把拉住了她。
“叶崇磬!”她说,“你来啦!”
崇磬看了看四周围。
她喝醉了,这是…怎么回来的?
车子成了那样,还就扔在楼前。
“…别告诉我妈…我喝酒了…”她乱糟糟的小脑袋,凑过来,只差一点点,就拱到了他胸口处,又缩回去,捂着嘴,“喝酒了…不过,我可没喝醉。”
叶崇磬无奈的看着她。
糊涂成了这样,还是这么的…惹人怜爱。
她是不喝酒的。
喝那一点点的米酒,又勉强,又无状…
她的电话响了。
“喂…”她不知怎么把地上的手机抓在了手里,“喂…秋千…我在秋千这里…”
电话铃音还在响着,就只见她对着话筒讲话。
叶崇磬哭笑不得的,从她手里抽出来手机。
是潇潇打来的。他便没接。待铃音断了,将手机先装在了自己口袋里,把她拉起来,问:“能走吗?”
屹湘对着他,重重的点头。每一下,都很重。
“能。”她说。说完便转身,这一转,就像乏力的陀螺一样,歪向了一边。
叶崇磬叹了口气,只好扶稳了她。
醉醺醺的,她的身体沉重了许多,不再像平时看上去那么轻盈。
叶崇磬跟屹湘慢慢的走着。
她“哎哟”了一声,站住了。
“怎么了?”他问。
已经踏上了楼前的青石板路。
“疼。”她翘起了脚。
叶崇磬看着她脚上的那只黑色缎面芭蕾鞋,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做,她就单脚跳着,坐在了楼前的台阶上。一伸手就将鞋子脱了下来,竖起鞋子,一颗豆大的沙子,便滚落在地上。
“看!”她擎着那沙粒,给他瞧。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他笑,想拉她起来。她却干脆连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一对光脚,印在石阶上。那圆嘟嘟的小巧脚趾,嫩豆瓣似的…叶崇磬移开目光,只说,屹湘,地上凉。
她却觉得热。全身都热烘烘的。光脚踏着石板,清凉舒适。
就这么坐着,在清凉中,她也清醒了一些似的。
叶崇磬看她慢悠悠的晃着腿脚,也暂时不再催促她。
屹湘的手掌心里,那颗沙子滚动着。手心痒痒的。她出神的看着这颗沙,吸了下鼻子,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崇磬浓眉耸动一下。
她又吸了下鼻子。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她可娇贵了…”她的手不动了,沙粒也在她手心固定住了。
她的喉咙有点儿发紧。
“然后呢?”叶崇磬问。
“然后…我忘了。”屹湘眨眼。她呼了口气。头没有那么沉了,但还是晕。
叶崇磬看看屹湘,又看看她手里的沙子,慢条斯理的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想要娶一位真正的公主做妻子。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心目中那样‘真正的’公主。于是他很不开心的回到自己的王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找不到那样一位公主了。有一天晚上,风也大、雨也大,城堡里来了一位要投宿的美丽的女孩。她说自己是公主,可是她的模样很狼狈,没有人相信她是公主。于是,老国王便想了一个办法,试试她是不是真正的公主。老国王就让宫女在她睡觉的床上,放了一颗豌豆,又铺上十二层褥子。第二天早上,他们问女孩,昨晚睡的舒不舒服啊?她说,一点儿都不舒服!他们问,为什么呢?她说,褥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的我身上疼死了,都睡不好觉了…于是,大家就知道了,她是真正的公主。王子得偿所愿,终于娶到了一位真正的公主。”
他讲的很慢。
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听过这个故事,却完全凭着记忆,捏合出来了头尾。
他讲完了,自己都觉得好笑。
在这么一个晚上,对着,醉意朦胧的她。
他侧了脸——屹湘正直愣愣的瞅着他。
“故事听完了,上去休息吧,公主殿下。”叶崇磬说着就要拉她起来。
屹湘攥住了他的衣袖。
她面色绯红,呼吸是有些急促。
“屹湘…”
他看着她的模样,有瞬时的怔忡,缓过来,心跳便骤然加速…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十二)
她的睫毛在簌簌发颤,攥着他衣袖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揉着、揉到她的手心里去。
叶崇磬将屹湘托了起来。
又轻又快的,屹湘像坐了升降机似的,飘然的起了身,却不动身,望着叶崇磬,目光迷离而朦胧,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叶崇磬的衣袖被她攥着,那脆弱的一线牵绊,本是很好挣脱,他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任她无意识的揉搓着他的袖子钮子,揉搓的一塌糊涂…他就在她细碎的动作里,平抑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是醉了的…
屹湘摇摇晃晃的,目不转睛的,瞅着面前这个男人。高高的、直直的、白杨树一样的男人…这么高,她得翘着脚,站在石阶上,才能够到他吧?
十只嫩豆瓣似的脚趾支撑着身子,多半的重量都朝着他倾过去。她松开了攥着他袖口的手,轻轻的,抚在了他的下巴上。
手指下,那温热绷了一下。
她笑了,翘起脚来,是了,这样,她就和他一样高了。
和他一样高了…
她滚烫的脸,滚烫的嘴唇,一下子印在了他的脸、他的唇上…他微凉的脸,微凉的唇,让她亲起来,觉得无比舒服。一下一下的,她柔软润泽的唇瓣,调皮的,啄啄这里、啄啄那里…叶崇磬先是被她弄的怔住,紧接着脸上便像被留下了火苗,一处一处的燃着,她呼吸的微风一吹,便连成了片。
他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却使了蛮力出来,索性勾住他的颈子,半张半闭的眼睛,泻出了星光似的,美而诱惑…叶崇磬顿了一下。
屹湘趁机随势而上,柔柔的唇便含了他的下唇…这一吻便没有了尽头似的,她用力的吸着他身上的那一点点微凉,微凉的气息越来越弱,代之而来的是灼热…这灼人跟她身上的热像两股角逐的力道,一进一退,一退一进…这力道逐渐的缠在了一起,他却猛的将她推开。
她一对眸子迷糊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
“你…”她喃喃的,眼睛里充了泪似的。
他搁在她背上的手,带着她往旁边一挪,她便靠在了凉凉的墙壁上。
“屹湘,你看着我。”他低声。扳过她的脸,“我是叶崇磬。”
“叶崇磬…”她重复着这三个字,“我知道,叶崇磬…知道…”她含含混混的回答。
她身上的味道有些浑浊。酒气浓烈,浓烈中又有她那独特的香气,这么混着,竟又是深深的、深深的诱惑…叶崇磬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的吻了下去…她的手臂下意识的缠紧了他的颈子,开始是怯怯的、渐渐的便是带着些蛮力的,回应着他的亲吻…而他的唇齿极是有力,她的唇很快燃起了火辣辣的痛感,这痛感在迅速的扩散…她的手扯着他的后襟儿,明明是痛着,却倔强的不肯放弃。
仿佛此刻,她便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是好好儿的,好好儿的一个人,好好儿的一个女人…
他将她搂在怀里,转了个身,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隔着他柔软的皮鞋,他灼热的体温传导过来,传到她身上去。
她抱着他的腰。
有力的、柔韧的腰肢,她细细的手臂,恰好能够量过来。
她的手扣在一起,像只小树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她的半边面颊,恰好贴在他胸口的位置,几乎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热乎乎的心跳。
她不知怎么的,眼前简直黑了,突然间松开手臂,往后退去。
叶崇磬拉住她的手腕子。
她光着脚,在门前的石板上倒退,“嘭”的一下磕在铁门上,冰冷的铁门,激的她一哆嗦。
她喘着气,混乱的摇头。
他走进了她,她推开,不住的摇头,一只手握成拳,捶着胸口,狠狠的捶着。
叶崇磬抓了她的手,“屹湘!”
她摇头,凌乱的发丝甩着,扫过他的下颌,刺痒。
“对不起…”她说。艰难的,很艰难。她头晕,唯一知道的是,她不能这么做。想走开,身上的力气又好像不够了,于是只能被他这样扶着…她摇头。晕眩。再摇头,晕眩的更厉害了…眼前是有些重重的人影,黑的、灰的,向她压过来,重重叠叠的、围绕着她,她的手乱拨着,想要把这些人影都拨开…
叶崇磬定定的瞅着她,她的手臂在身前乱舞,眼神散乱。
她混乱的不成样子,让他胸口发闷。
他无声的将她拉近。
她的手肘立刻撑在他胸前。
叶崇磬看着她。
她身子发抖,在他手下的细瘦的身子骨,总蕴着无穷的勇气和力气似的身子骨,此时在发抖。
他皱起眉。
“…嘘…别出声…”屹湘瑟缩了一下,手指比在唇间,那红的不可思议的嘴唇,一张一翕,“不能说…”她刹住了,似是有些惊恐的,抬眼看着他。整个人,看上去迷糊又懵懂,又充满了恐惧。
她抬起手来,抓住自己的头发,“头疼…我头疼…”
“屹湘。”叶崇磬身上的热已经退了。他想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可她使劲儿的推拒着他。
“不能说…不让说出去…”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连声音都在颤,“…你也会嫌弃我的…”
叶崇磬抚着她的额头和面颊,汗湿。她的牙关咬的咯咯响。
他轻声的说:“好了,不说…好了…我在这里,别怕。”
他平和的声音,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她精疲力竭的,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他怀抱着她,被那温热侵蚀着,只觉得自己是被什么缠住了。如此的紧密,让他觉得闷,且热。想要扯开,却密密的不透风。心里是觉得有种危险在靠近似的不安定,可无论如何,此时他是不能放开的…他静静的将她拥抱。
他说:“屹湘,别怕。”
她想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却是没有了力气。
终于,她迷迷糊糊的倒在了他怀里。
如此安定温暖,而似曾相识…

眼看着那对依偎在一处的身影,在单元门的吊灯下,远远的隐在灌木丛后车中的那对眼睛,始终一瞬不瞬的。
那身型高大的男人,将轻盈娇小的女人抱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来,按着电子锁。一搂亮着灯的人家应了门,男人轻松的敞开了铁门,小心翼翼的进去。
随着脚步声,楼上的灯一盏盏的亮起,又一盏盏的灭掉。
好一会儿,又有一个窗口亮了灯,紧接着,是旁边的窗口…
董亚宁的手在方向盘上,真皮的纹路,跟掌纹摩擦着。缓缓的,他抬手摸着自己脸上的那道伤疤…伤疤的纹路,总是那么清晰。
他又看一眼,窗帘被拉上了,那窗口暗了…他冷笑了一下,转动了车匙。
车子引擎声响细微的,像女子清透的呼吸声。
出大门的时候,警卫对着他敬了个礼。
他扬长而去。

陈月皓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隔了帘子跟董亚宁说话。她轻轻柔柔的说着,总也听不到董亚宁一句回应。不过那水声,好像就是回应。她说的很起劲儿。
“…对了,我明天要去一个品牌旗舰店的开幕仪式,你给我点儿意见,看我穿哪件礼服合适吧?”她原本是坐在化妆台边,这下蹦下来,说着:“我先穿那件给你看…第一次穿郗小姐设计的裙子呢…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要是你也觉得好,我就穿这件去…”
董亚宁关了花洒,正听到这句话。
他扶着墙。
过了一会儿,才抹了一把脸。水渗进眼角,眼睛微痛。他出来,抽了毛巾擦脸。
陈月皓开了浴室的门,问他:“好看吗?”
董亚宁晃了下脖子。
“好看吗?”她又问。低了头,扯着裙子的下摆。是她穿惯了的嫩黄色。柔亮的色泽,软和的质地,很贴身。她转了个圈,忽然想起什么,跑到更衣间去拿了一对板鞋来,就蹲在地上换,笑着说:“看我这样混搭…明天就要去这家鞋店…郗小姐说,要是这样穿,别致有趣…怎样?”她站起来,双脚交替的踏着步子,一会儿,没听到董亚宁的回应,她抬头,见他直瞅着自己,那眼神,直勾勾的…她停住了,问:“好看吗?”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十三)
董亚宁沉默着。
他抱着手臂。只一条浴巾围在腰间,身上肌肉纠结的,看上去是性感极了。
“剪刀呢?”他问。
陈月皓怔了一下,说:“我去给你拿。”
她快速的离开。脸上是不自觉的烧了起来,忍不住以手作扇,扇了两下。鼻尖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她进了卧室,在梳妆桌的抽屉间慌乱的扒拉着,终于找到了剪刀,正要转身,发现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身后。
“给。”她说。平着将剪刀递给他。
他只盯着她身上。那眼神让她热,也让她紧张。
慢悠悠的,他从她手中抽走了剪刀。
她手心一空,还停在那里,木偶一样站着。
董亚宁后退了半步,从上至下的看着她身上的这件裙子,好像要格外花费些时间,好好儿的将这件裙子看明白似的。
陈月皓的颈上、肩头都渗出了汗,她轻摸一下锁骨处。
“别动。”他说。
裙子随着她动作的变化,微微抖动着。软绸的宽腰带上细碎的水晶闪闪发光。
他空着的那只手,沿着她的肩、胸、腰际线一路游走,渐渐向下…分明是如羽毛般的轻缓,却让她的呼吸一分一寸的紧了起来,大气不出半分。他的呼吸声气息可闻。身上带着刚刚出浴的清水味道,清晰却又浓烈,让她心里发慌。
他看了她一眼。
慢慢的、慢慢的,竖起的剪刀,尖锋向下,贴着她的皮肤,从上面,轻轻一下,剪了一道口子。
陈月皓张了嘴,困惑的看着他。
董亚宁手一松,剪刀被他丢下,落在地板上。一声巨响。他低头,手指捏在那道口子上,狠狠的,一用力,丝绸在他手间,“嗤啦”一声脆响,裂开了…陈月皓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呼。董亚宁充耳不闻,仿佛还不够,再一用力,裂口到了底…他手一撒,两片裙子撒向了两边。
陈月皓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裙,礼服被他扯烂,她呆若木鸡。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就被董亚宁一下子掀在了床上,她听着他粗重的喘息,晕了一样,脑中那件碎掉的美丽裙子,就像催情的药似的,让她的身体瞬间燃起了火。
董亚宁一步跨上了床。
陈月皓低喘。
他还没算完,她的衬裙在他手下也成了碎片。裂帛之声,声声入耳,带给她的,竟然是无尽的战栗和刺激…他的手终于掐在她的腰上,她仰头笑了一下。
“也别这么急嘛…那裙子…”她勾着他的颈子,贴上了他的身。他腰间系住的浴巾,在她手伸过去的一刻,也烫的惊人。“你让我跟人怎么交代?”她喘着,轻声说。
他不声不响的,将她压住,动作粗野而又蛮横,让她发疼。
他就是这样的人,好像只知道怎么让人热、让人疼、从来不知道怎么疼人…却在这个时候,总是让她特别的想疼他。
她仰着头,嘴唇贴在他的胸口、颈间、下巴处,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唇,她就有些焦躁。在他的臂弯之间,她焦躁的像只钻来钻去找不到合适位置休憩的泥鳅…
偏偏,他揉的她浑身发烫,就要在他掌心碎掉了似的,她无奈的、几乎心碎的等着他…最后的一刻,他忽然停住了。
她急喘,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董亚宁专注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说:“记住,在我面前,永远别那么穿。”
然后,他站了起来,踩着那件碎掉的礼服,从容的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的衣服。
陈月皓傻了一样,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只听着董亚宁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
门关上了,公寓里静了下来。
陈月皓盯着天花板。床头灯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圆圆的一团光影。
她盯着盯着,从床上翻身起来,迅速的提起那条浴巾裹在自己身上,往浴室去,慌乱间脚下一绊,她便跪在了地上。
膝盖酸痛。
她抚着膝盖,坐在地上,身下是那件被撕碎的裙子,她握住,明黄的色泽,向日葵般的明媚。
郗屹湘说的,她极少用这样明艳的色,却独独这件用了明黄色的,适合了陈小姐。
郗屹湘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
她的助理说,郗小姐最近很忙,很少亲自照顾客人的,可她去选衣服的时候,郗屹湘恰好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还是照顾了她一下。
她说她穿着好的,她都带回来了。
陈月皓看着、看着,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董亚宁走出去,待上了车,便拿了电话出来。
他等着接通,就说:“出来,我在俱乐部等你。”

佟金戈一看到坐在吧台边喝着酒的董亚宁,就叫了声“董哥”,没照往常,不打招呼就坐下。
董亚宁倒了一杯酒,推给他,说:“坐。”
佟金戈清了下喉,坐下来,等着董亚宁先开口。
董亚宁觉得金戈今天特别的安静,转头看了看,果然穿的也特别的整齐,他便问:“你这是刚开完会出来?”
佟金戈心想下半夜一两点了叫我出来…什么开会,开西半球的会呢?他看董亚宁脸色不善,陪着笑,说:“不是,不是哥哥您叫我出来吗,出来见您我不得穿整齐点儿?”他腆着脸笑。心里多少有点儿打鼓。不知道董亚宁来意如何?大半夜的把他提溜了枪械俱乐部来。通常董亚宁就只有在需要静心的时候才来这儿呢。董亚宁的这个习惯,他是知道的。所以有什么正经事,又不想正经谈,他们都乐意陪着他在这儿消磨一下。通常,事儿也就谈成了。
“哦…”董亚宁拉了腔,“见我,穿整齐点儿?你还真TM拿我当回事儿。”
“那是。”金戈正正经经的说,“这么晚叫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我扰着你春梦了?”董亚宁喝了口酒,问。
“瞧你说的。我今儿在我们老爷子跟前儿呢。”他说。
“好,那就好。”董亚宁又喝一口酒。
佟金戈摸不着头脑的,也不往下说了。
董亚宁停了一会儿,问:“那…你来和我说说,她怎么就住到外交部老宿舍楼去了?”
佟金戈“啊”了一声,说:“那事儿啊…你怎么知道了?”他好像是松了口气,正要拿酒杯,就听董亚宁“咣”的一下,将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拍。他顿了顿,才拿起酒杯来,看看董亚宁那张阴沉的脸、和发红的眼,问:“怎么?”
“你干的好事儿!”董亚宁一字一句的。捏着手里的杯子,要捏碎了。“芳菲知道?”他问。
佟金戈没回答。
“芳菲主使。”董亚宁自问自答。
金戈放下酒杯,说:“不关芳菲事,当时她找住处,我琢磨着,你那儿不是闲着也闲着?又说不卖,租给谁不是租?别人租的,就她各色?再说了,亲是亲,财是财,另说另道嘛!我不就…自作主张了嘛…”
董亚宁头顶滋滋的冒着汗。
他不出声,金戈才越看越觉得心惊,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董亚宁双手扣在一起,撑在鼻尖儿处。
静默良久,金戈才说:“这事儿要是办的不对了,你尽管说。大不了我唱白脸儿,给你撵人就是了…总不至于到这一步吧?打她回来,你们不都一直相安无事的?前回我还琢磨,不定哪天你们又歌舞升平的…”
“金戈。”
“嗯?”佟金戈就见董亚宁慢慢的转向了自己,不禁愣住了——董亚宁的脸上,那表情他从未见过。阴冷是阴冷极了,可是,有种很痛苦的东西,硬是被压在了那阴冷之下。董亚宁是极力的不想表现出来。金戈忍不住就拳头捶了下桌,说:“这TM到底是怎么码字事儿啊?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她,放不下就抓回来啊,要死要活,在你就是一句话。干什么这样,让我们看着都累?”
“我放不下她…”董亚宁呵呵的笑了。那阴冷到发青的脸上,笑容一现,看的很是骇人。
金戈只觉得有些心惊。
“有些话我从来没敢问过你。大男人的,说起来,都嫌酸。”佟金戈喝光了酒。
董亚宁给他倒酒。
“我也只是零打碎敲的知道点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来的,知道她那时候不太像话…可叫我说,既是你喜欢了,倒也没什么;就是家里那关难过,也总会过去。我如今也看了,她也是狠角色;想必发起狠来,能把人给弄疯了…她可给你做绝了?”
狠角色。做绝了。
“金戈,”董亚宁慢慢的说,“我不会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