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mmy跟她解释了一下,她也就平静多了。只是嘱咐我以后骑马要小心——老人家是会啰嗦好多。就算是个美丽的不太像老人家的老人家。但也还好,不像Mummy,简直要给我下禁令,说什么不到21岁不准喝酒不准骑马。难道我在家里还要准备假身份证么…
Anne说她下个周会去北京。问Mummy和我,有没有什么要带过去,或者带回来?
Mummy看看我,笑着问能把湘湘给揣兜儿里带回来吗?
Anne也看着我笑。
她们在商量把我小时候用过的那些小衣服挑选一些寄回去,给Clare的babies…据说是两个男孩子。
那些东西全都放在阁楼里。
她们上去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
阁楼里好多很大的木头箱子,都排在铁架子上。有种很奇怪的香味,我闻到就打喷嚏了。
Mummy让我出去,说小心过敏。
我不想走…她们要处理的是我的东西哎。
Anne问Mummy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箱子。
Mummy说是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位老华侨,过世之后儿女过来处理他的遗产,细软都好带走,这些笨重的家具又不值钱又占地方。她花了很低的价钱都接了过来。
Anne说这大都是上好的箱子。
Mummy笑——我就知道她笑的很得意。我老妈,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门儿精。除了教书她最爱的事情就是投资。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大的收益是她的乐趣…闷死人的爱好。
箱子一个一个的打开,有那么四五个里面都是我小时候穿过的用过的。抖开,那种奇怪的香味就更浓烈。起初有点刺鼻,但是像薄荷那样,可以醒脑似的。
我慢慢的适应了那种味道。
看她们一样一样的翻检着,Mummy东一句西一句的跟讲故事似的,讲我是穿着哪件连体衣的时候会抬头的、戴着哪个帽子的时候说出第一句话的…听的我犯困。也许是赖医生开的药让我迷糊。后来我就歪在那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她们竟然还在说。我身上盖着Anne的披肩,真柔软,也暖和。
看我醒了,Anne笑着问我:“这顶小帽子送给我好不好?”
她手里是一顶白色的绒线小帽子,看那样子应该是谁手织的。
我说好的。
我不知道这些小东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对我来说,它们是再也用不着了。
Mummy拍着几个没有封口的纸箱,让我看看,说我没有意见的话就都送给Clare和潇潇的宝贝们。
我没有什么意见。我问她们,回北京的时候,Clare的Babies是不是该出生了?
Mummy说差不多,应该在新年的时候。她问我是不是很想见到。
我说不知道。万一他们丑丑的怎么办?Ester的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就丑的吓人。
Anne笑,亲了我一下。
Mummy问Anne这次在北京住多久,Anne说到时候再说。公务行程也只是一两天就OK,不过是见几个人吃几顿饭,具体的事情自然有人负责。
我知道她每次去北京都说是有公务,其实就是假公济私去看Vanessa。
我猜她想念Vanessa,就像Vanessa想我。
不过…Mummy嘲笑我说,男人就是会装大方。
Mummy被动过脑之后,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我也越来越爱她。不过这话暂时不要告诉她的好。


番外 多多日记(中)
2011年11月10日/星期四/晴
今天回去上课了。虽然Curley小姐带着全班同学已经到家里看望过我了,还是带着他们给我唱了一首歌,祝贺我康复。
老实说站在那里听他们唱歌,真够窘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既不希望自己受伤,也不希望有这样的待遇。不过看MichaelCook唱歌时候那一脸别扭样,真是吃过什么样的苦都值了。
顺便说一下,自从那次打架事件之后,Michael都快成了我的跟屁虫了。什么Chineseboy这种话,他是不会再说的了。
再顺便说一下,Ester竟然是收养的孩子…说起来话长,Mummy催我上床睡觉了。明天再说。
****************
2011年11月11日/星期五/晴
关于收养这个事情,我是这么跟Ester说的——如果你的爸爸妈妈还不知道你知道,那么你最好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他们亲口让你知道。我也不知道Ester能不能理解我的话,毕竟她才八岁。对,Ester比我大一岁。我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Ester看上去还有点小小的兴奋,一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模样。好像给她妈妈非让她刷过牙才上床、不准多吃一口冰激凌、不准看电视上网超过一小时…这些“超级变态的规定”找到了合适的解释。
Ester是听她父母的朋友们聊天才知道自己是收养的。你看,偷听真不是个好习惯。Ester最喜欢偷听。我早说过了,躲在卫生间里听别的女生谈论Curley小姐、Dylock小姐,或者听老师们谈论私事,都不是好习惯,让她改掉。可她从来没有听进去,还总是要和我说一说,就算我说不想听,她还是会一个劲儿的说。女生嘛,就是这么八卦。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你看现在。
Ester说她决定了,要去找她的亲生父母。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带的东西,随时都可以离家出走。
我问她都要带什么?
瞧她说的:“我的芭比…芭比的衣服…去年圣诞节奶奶送我的娃娃香水…Dolly做的肉丸三明治…你说呢,这些行不行?”
她连出门需要带钱都不知道,更别提还会想到她是不能走着去洛杉矶的了。哦,据说她的亲生父母住在洛杉矶的一个什么地方。
我说你需要机票。
她这回才想起来,说:“可是航空公司不会卖票给我的!”
是呀,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个…我们才七八岁,哈?!
但是有一件事我没有和Ester说,我觉得好像跟她说了也没有用。
那就是,其实…如果你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没有见过的人,你是不会想念的。
但一旦你拥有过,又失去,见到过,又分开,那就不一样了。
想念,是蛮复杂的一种大脑活动。
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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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12日/星期六/阴
昨天晚上机票已经订好了。两张。波士顿飞洛杉矶,下午两点。我本来想订更早些的,可是Ester说她起不来。
女人。
机票是用Mummy的信用卡支付的。黑掉她的账户太容易了点。我本来准备更费事一点的,通过她的秘书室账户订票。但是没想到只试了几次,就破译了她的账户密码。既然这么快,我干脆就又订了酒店房间、车子…然后顺便看了一下最近一两年Mummy的收支状况。我想就算Mummy随后知道她被我花掉这么多钱,应该也不会太生气。
我特意避开了汉莎航空的航班。前两天Mummy刚刚说过汉莎最近几年罢工的频率有点高。我问过她,那是不是表示德国的劳工法对工人权益的保护程度还是蛮高的?她当时又笑着说了那句被她最经常用来打发我的话——自己查资料去。我想她大概还是比较满意我能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她的表情就像是“真不愧是法学院终身教授的儿子”…哈哈,尽管在我这个年纪,要考虑到这个问题,还是有点古怪。
Ester的爸妈People先生和太太以为我们要去镇上的SallySmith家做客。我也是这么跟Mummy说的。于是Mummy和People太太通电话时说,到时候让Abby负责接送我们,People太太就答应了。
Abby带着我去接Ester,Esther的妈妈Emily还特意让我们带上她制作的烤饼——烤饼很好吃。在我们摆脱Abby去机场的途中,烤饼被Ester吃掉了大半。我尝了一下。老实说这让我有点愧疚。EmilyPeople一向待我很好。而且她各种点心做的实在是高明,也总不忘让Ester带到学校请我吃。
我有点良心发现的问Ester要不要回家?我们毕竟还没有离开波士顿。
她坚定的说不要。
于是我说那照计划进行吧。
她眨眨眼说好。然后她就跟在一个栗色头发跟她同样穿着粉色上衣的女人身后,看上去,真的很像那位女士的…小尾巴什么的。
我好想笑。
上飞机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头等舱很舒服。空乘也挺漂亮。
我想,这次我们能这么顺利的登机,那么我下次也能很顺利的买到导弹…暂时不考虑这些。空乘给我们端来了饮料,我一边喝可乐一边开始问Ester她亲生父母在洛杉矶的住处。她从她那个小包里拿出手机来,在里面搜索了一下,告诉了我一个地址。
我原本应该问的再详细一点,但是可惜的是我当时太困了…如果仔细确认一下就好了,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
那个地址位于贝弗利山。我对酒店派来接我们的飞机的管家说出我们要先去那里。那位管家听完之后看了看司机,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他们两个穿的都是黑色西装,酒店职员那种款式,很容易认出来。司机问了管家一句什么话,管家请他开车。
我很好奇他们俩的表情。所以管家坐在前面不住的从后视镜打量我和Ester的时候,我并不是觉得被冒犯,而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Ester在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好像她是第一次出门一样…呼,她是第一次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出门啊。
我想,当年的那位罗密欧可真有勇气,想带一位从没有离开过城堡的年轻女士离开她的家,这是多大的风险?
爱情!
车开了好久才到贝弗利山。地址上那个号码终于成了印在门牌上的。虽然从大门口看,我想搞不好第一次来的人的确会跟赖医生那样不小心就把车开进马厩了,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位管家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去按门铃。我说当然。他就下去替我们按门铃了。
我和Ester在车子上等了好久。不知道那位管家在和看门人说些什么,老半天才回来,而且脸上有老为难的样子,对我说:“请稍等。”
我倒是知道不管谁家也不可能敞开大门儿的欢迎一个突然跑上门来认亲妈的孩子。不过等待的工夫,Ester突然跟我说:“Allen,我想尿尿。”
我瞪了她一眼,说:“憋着。”
“憋不住了…”Ester脸红的很。
这确实是憋不住了的迹象…
我发誓这辈子没这么窘过。
人家还没有邀请我们进门,我就坚持进去,并且威胁人家说…如果不让我们进去,我就要当街做出不得体的行为来了。
看门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我不知道他是想要憋笑还是怎么的,反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好在这时候他手上的对讲机响了,他跟管家说斯特恩先生请这两位先生小姐进去喝杯茶。
感谢上帝!
Ester一声不吭的一直抓着我的手。一开始是甩也甩不开,进了门之后是拉也拉不住的就冲过去找卫生间了。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人家家里的女管家。
她称呼我为先生,问我喝什么,然后请我坐下,说斯特恩先生马上就来。
这间客厅有点像Anne家的客厅,但是没有Anne家的大,也没有Anne家舒适。
Ester回来了,那位斯特恩先生还没有来。
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我对Ester说这所房子好丑。
Ester有点呆。她好像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哦…我忘了,我们进来的时候,她根本顾不上看着房子是什么样的。
她问我:“Allen,我们等下能见到他们吗?”
这我哪儿知道…但是我们的确是在人家的客厅里了。要是等下不会被拎着丢到大街上去的话…“应该能见到吧。”我想我当时语气应该很确定。Ester那么盯着我,我要是不确定,怕她会哭出来。
“爸爸妈妈会担心吗?”她问。
这会儿想起来的爸爸妈妈,一定是People先生和太太喽…“那还用说?!”
从家里出来我的手机就没有打开。我告诉Ester她的也不要开。因为一旦开了,我们俩的行踪就会暴露。可是Ester时不时的会开机上网…好吧,其实我有一点点希望,Mummy他们能快点找到我们。
我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客厅门打开进来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穿着红绿格子裤灰色毛衣的胖老头儿…我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到过他。
“下午好。”他说。看着我们,笑眯眯的,“有什么能帮你们的?我是大卫?斯特恩。”
我转头看着呆头呆脑的Ester,小声问她:“你确定?他看起来有八十岁了。”
听完我跟Ester的来意,老头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们有那么好笑么,好歹大老远的从波士顿赶过来的呢…不光是他,站在他身后的女管家也笑的厉害。
我觉得我的头发要竖起来了。
Ester更是快哭了。
斯特恩先生这才很认真的说:“我想你们找错了人。”


番外 多多日记(下)
Ester立刻哭了起来…哗,女人的眼泪在关键时刻是很管用的,斯特恩先生立刻过来把她抱起来安慰她,但是仍然坚持我们弄错了。
这时候女管家说有警察来了。
斯特恩先生说请他们进来。
一起来的还有Ester的爸爸妈妈,当然还有Mummy。我得说他们来的还真快。照我的推测,最快他们也得在今天晚上才能找到我们…Ester的妈妈抱着她大哭。我Mummy…呃…Mummy一手搭着她的拎包,一手掐着腰,非常冷静的打量了我一下,确定我没事之后,跟斯特恩先生握手。
Mummy她今天穿的非常正式,头发也作的非常漂亮,还戴上了平时不戴的钻石首饰——我知道她打扮成这样,是为了出席她为合伙人之一的律师楼举办的午餐会的,不然我也不会选今天出门。
Ester的妈妈还在哭,爸爸还在大呼小叫——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为什么Ester总是会做乌龙事了——Mummy提醒他,我们不能再打扰斯特恩先生了。于是Mummy跟他们一起带我和Ester离开了斯特恩先生的家。回了我预先定好的酒店房间。他们带Ester去了另一间房间,解决他们的问题;Mummy让我坐好了等着她,她还要打几个电话。
她没有第一时间骂我,这让我有点不安。不过她打电话的空当,没忘了叫客房服务。这间酒店的中餐厅非常有名,可以列入北美中餐馆TOP10。这个我订酒店时候就知道。她让我先吃东西,我就先吃了。其实味道也就那样…我吃完了,Mummy电话还没打完。
我想她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就坐下来先记录这一天的经历了。
等下她会骂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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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13日/星期日/多云
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不知道。反正睁开眼睛就已经在床上了。被窝很暖和,不过有种陌生的味道,就是酒店才会有的那样的。我知道Mummy整晚在我身边。她没有打呼噜,但是我知道她在,因为也有她的味道。从我有嗅觉的记忆开始,她身上就有的味道。
早上是她叫我起床的,说Ester的爸妈带她过来道过别了,他们要先一步回波士顿。
“我跟他们说你还在睡觉。等我们回家,再通电话。”Mummy说。然后她坐到床边,摸着我的头发,说:“我们下午的飞机回家。”
我说,好的。
仍然没有一句责备。难道这事情会这么过去?
整个上午过去,她宁可看电视上的无聊新闻,也不跟我谈谈。以前她可很喜欢和我谈谈。不想谈的可是我。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Mummy等飞机起飞之后,跟空乘要了一杯香槟酒,才问我。
我本来应该说没什么的。可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不生气?
Mummy反问:“那你也觉得我该生气了?”
我不说话。
她说她不生气的时候,通常是最生气的。照这个规律,我还能全乎着已经是上帝保佑。
Mummy说:“我知道你故意留了线索给我,好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发现你们离家出走到了哪里。所以我确实没有很生气。但是我有一点伤心。你可以信任我的,对不对?”
我还是不说话。
Mummy叹了口气,问:“告诉我为什么会帮Ester离家出走?”
“Ester说她是收养的小孩。她想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我说。
Mummy看了我好一会儿,说:“知道了。”
她把香槟酒喝了。
我看到她的手在发抖。这种状况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我有点害怕的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我解开安全带站到座位上,搂着她的脖子。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搂着她。
然后我听到她说:“小混蛋。”
好了,终于骂我了,这说明她原谅我了。
我们没有再谈话,直到回到家里。
Abby在家门口等我,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实说一天没有看到她,我有点想她。
家里一切都是老样子。温暖的让我想马上倒地打滚儿…Bobo今天看到我,就倒地打滚儿了。
真开心。
回家真好。
Ester也这么说。晚上她给我打电话了。
Mummy在睡觉前照例过来给我晚安吻。在她离开的时候我说了Mummy我爱你。她对我笑了笑,说我也是。
她站在那里,说:“Ester的亲生父母在俄罗斯。她的养父母原本打算在她成年之后告诉她的。但是不巧的是他们的朋友显然有点大嘴巴。”
“那我们昨天去的是哪里?”我问。我就知道这事儿不对。
“斯特恩先生的女朋友,现在是很红的女明星。Ester父母的那两位朋友,当时在谈论她。”Mummy笑的有点儿过于开心,多多少少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恼死我了,可是又没办法——不过,她还说:“我很为你骄傲,Allen。但是以后不要这样了。在看到你以前,我想过最坏的状况。”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我说。
她出去的时候,我小声说,而且,以后我也不会离开您的。
这句话她大概不会听到的。
正像我也不会跟她说,Ester的想法,我也曾经有过。可是我比Ester幸运。
妈妈一旦丢了,也许很难再找到。
但当你看到她,只需要一眼,就知道,就是她。
我想Mummy早就明白,她只是不揭穿我,还总是给我机会…所以我想,这辈子只要她活着,或者在我活着的时候她还活着,对我来说,Mummy就是唯一的。
就这样吧。
****************
2011年11月15日/星期一/晴
Mummy说这个周末她会在家里请Ester一家晚宴。
我好讨厌必须穿的那么整齐坐在那里两个小时…可谁让我惹祸了呢。
然后她在我出门的时候忽然很正经的跟我说:“多多,你能不能考虑以后娶华裔女孩子?你老妈我还是觉得那样的一对比较顺眼。”
我丢了一个大白眼给她,说:“Ester只是好朋友啦。”
她好像不太相信。
拜托…Ester人高马大的,我们看起来像一对嘛?以后说不定她都会比我高呢…你知道,俄罗斯人种,有可能的。
臭潇潇晚上跟我通电话了。他说我们新年的时候会见面的。我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想他,他却笑的好开心似的。
臭潇潇真是个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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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18日/星期五/阴
Mummy今天和Vanessa通电话的时候笑的太过火了,揉着肚子说岔气儿了——能不岔气儿嘛!我在楼上做功课,都听到她的笑。
Anne也在,刚刚从北京回来,带回来好多吃的。
我做完功课下来,吃驴打滚儿,听Mummy跟Anne讲笑,好像跟董亚宁有关…董亚宁好像收集了什么东西,旧衣服什么的。
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变穷了?那他会把他的马卖掉吗?
我的同学Jack,他的爸爸破产了,就把家里的纯种马卖了。Jack很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跟他说,欢迎他随时来家里骑我的马。他听了说谢谢,却好像更难过了。
我要不要问问叶崇磬,董亚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问Vanessa呢?
呃…好难开口。
今天又是阴天,天气很冷。好像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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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21日/星期一/大雪
今天下了很大的雪。没想到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会这么大。放学回家之后开始下雪的,外面很快就白了,很好看。
叶崇磬来了。
Mummy因为下大雪被阻在路上,叶崇磬给我做了晚饭。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纽约。告诉我如果喜欢的话,周末去纽约玩。
跟他聊天真有趣。我喜欢跟他聊天。
他和我说他的实验室里新出的机器人,问我要不要一个,算新年礼物。
我想了想,没说要,也没舍得立即说不要。
回头问问Mummy和Vanessa再决定。
我问叶崇磬有没有交女朋友?
他只是笑。
其实我是听Laura和Jose提到过他。上周她们和Anne一起来过。Jose说不少女人追求叶崇磬的,有一个谁谁谁,自家的公司被收购了,也还是不放弃他…可是他好像都没有意思结束单身。
这是为什么呢?
唉…大人们总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的时候。
哦,其实我也是,不该偷听他们讲话…不过无意当中听到的,不算吧。
我可不想跟Ester似的。
Mummy很晚才回来,进门大叫着“这鬼天气”,可是心情看上去还是很不错的。尤其见到叶崇磬、还吃了叶崇磬煎的牛排之后。
外面雪下的好大,Mummy让叶崇磬留宿。
他睡在我隔壁的房间。
他能留下来我还是很高兴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睡前我去他房间跟他道晚安。他说他还不困,我就跑去把相机拿了,给他看我最近拍的照片。
一张一张往回翻,翻回在北京拍的那些。
他很安静的跟我一起看。
有一张照片,是我翻拍的,不过还是很清晰。
他问我是怎么调的焦距啊什么的。
我告诉他,试着拍了好多张才成功的——照片里Vanessa和董亚宁还很年轻,很漂亮,也有点陌生——“Vanessa说他们在唱一首歌…”我应该能想起来那首歌是什么,很熟悉的,可是偏偏想不起来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叶崇磬问。
啊对,就是这首歌。
“很好听。”他说。
嗯。我也这么觉得。
我问他,董亚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没有。最近亚宁还不错。
他没有说很多,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错,就不错。
“你还会带我去潘家园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有点担心,以后他不会跟从前那样喜欢我、带我玩了。比如,臭潇潇家的宝贝,会是他的外甥…还有其他的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会。”
然后他把我拎起来,送我回了房间。
“还可以带你去很多有趣儿的地方。”他关上房门之前说。
他说“有趣儿”,舌尖一定是翘着的吧?
我学着说,还是学不出他说的那个样子…明天再问他到底怎么发这个音吧。
今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能见到Vanessa了。


番外 遗失的美好(一)
郗屹湘觉得,董亚宁的光头很好看。
她会这么想,并不因为这个男人是跟她的缘分从无到有到生死不离,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而且她终于还是陪在了他的身边…而是即便此刻她是头回见他,也会发自内心的认为,董亚宁这光头是她见过的第一好看。
很少人敢、或者很少人能这样堂堂的亮出光光的脑壳来。原因不外乎三千烦恼丝一旦荡然无存,那毫无遮挡的脑壳无论是什么样的形状,都一览无余…董亚宁满身的疤,脸上也有,可奇迹般的,他那脑壳却甚是光滑。圆润饱满的一颗脑袋瓜子,实在是好看。
“秃瓢儿要是都跟我这么英俊潇洒,准保满大街都是。”
她是说好了马上要出门,却站在那儿先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倒也没夸他好看,这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但也许是她甚少专注于他的眼神让他察觉,他摸着光头说。他说着便笑起来,嘴角弯弯的。胖了些,这样笑着,嘴角的纹路也没有几条。她就顺手摸摸他的下巴,粘一会儿…天气很冷了,他身上温乎乎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拥抱。但她克制住了这一黏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