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看到她,惊讶于她的脸色,急忙安慰询问。
她微笑摇头,眼泪却滚滚而落…
屹湘将杯子里的冰水喝光。
透过杯底,整个餐厅都变了形,让她觉得有些胸闷恶心。
她急忙将杯子放下来。
“她过来跟你说什么?”叶崇碧从远处看到陈月皓,加快脚步回来。
屹湘指了指两张戏票,拿起筷子来继续吃菜,淡淡的说:“没什么。这是她在学院参演的戏,说有时间的话捧个场。你有兴趣吗?”
崇碧拿过戏票来,反正两面都看了看,说:“好久没去看戏了,去一趟倒是可以。”她也只是一说,戏票放下来,关心的还是屹湘——她看起来可不像是收了两张戏票的气色——“你没事吧?”
屹湘抬眼看她,微微一笑,说:“你看我像有事吗?”
崇碧擦着手。
在卫生间里忽然觉得不对劲,出来的匆忙,手指上还沾着水。
“这段寝食难安的日子过去,我倒是要越来越好了呢——你看,姑姑身体恢复的好,跟多多相处的好…惹上官非,就有人明里暗里帮我,柳暗花明、因祸得福,说的都是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呢?过不了半年,还升级做姑姑,一下子就有两个侄子…”筷子夹了一颗小笼包过来,已经有些凉了的小笼包,入口硬了很多。她细细的嚼着,对崇碧说:“要了东西又不好好吃,你这是要怎么着啊?”
崇碧却伸过手来,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说:“我吃。”
“那就快吃啊。”屹湘抽了手回来,微笑着。
“你这样,我会不消化。”崇碧也微笑着,“湘湘,在我面,不用装坚强。”
屹湘低头,盘子里的半颗小笼包露出粉色的馅儿来…她咬了下牙。
眼泪差点儿落下来,可还是笑着,只是说不出话来,也再吃不下东西了。
崇碧默默的看着屹湘。
她从未想过会亲眼目睹屹湘经历这些。
她不是屹湘她没有办法深切的体会到种种的痛苦和无奈,明明可以哭却要忍着,明明可以放弃却始终坚持,明明看到终点了却依然告诉自己有希望…甚至,明明是绝不愿意从别的女人那里获得的信息,也要云淡风轻的接受,还要咽下去。
“最热的时候要过去了。”回去的路上,她望着河岸边散步纳凉的人,说。
屹湘没有回答。
她沉默的好像跟空气融为了一体。
“最热的时候过去了,这样就意味着,收获的季节该来了。”崇碧继续说,“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屹湘转身拥抱崇碧。
崇碧重重的吸着鼻子,闻到屹湘身上的香气。
暖暖的。
她总奇怪屹湘身上怎么会有这样暖暖的味道。
现在大概是懂了。
因为她是屹湘,会给人无数力量的屹湘。
她像太阳。
她就该是暖暖的。
崇碧使劲儿的吸着鼻子。
“你要怎么办,湘湘?”她问。
秋天,秋天马上就要来了。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的秋天都会如期而至…崇碧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她十分的想说那个名字。那个名字总是梗在她们之间,谁也不肯先说出来。
“现在哭过了,回家就不准掉眼泪了,知道吗?”屹湘说。
崇碧擦着眼角,说:“…别管我,让我哭一会儿…”
她说着,果然索性哭起来。
无声无息的,眼泪却迅速的浸湿了手帕…
车子穿过松林,天才黑透。老橡树的木屋华灯初上。
屹湘等着崇碧平静些,才拥抱她一下,说:“到了。”
看着她,微笑着说:“都要做妈妈的人了,怎么可以说哭鼻子就哭鼻子?”
崇碧擤着鼻子,鼻子眼睛红红的,看看屹湘,眼泪又上来了。
屹湘忙先下了车,被林间松风一吹,眼睛里的雾气便散了。
她是一定不能再哭的了…
崇碧下车之后在路边溪水里洗脸,要屹湘等着她。说是不想自己这么一副样子出现在姑姑和Allen面前。
屹湘站住一边。
溪水潺潺,偶尔有扑棱棱的几声飞鸟入林的声响,四周围益发显得寂静。
她忽的听到咯咯的笑声,分明是Allen。
跟那Allen一起发出的浑厚低沉的笑,听起来也极为耳熟,只是距离有些远,这笑声又低,听在耳中少些分明。
她脚尖旋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隔着高大的木屋和密密的红松林,看不到什么。
也许是幻觉。
但是心跳猛的急了起来,她忍不住就往前走了几步,手里的包重重的打在小腿上。
崇碧还在洗手,发现她要走,喊了她一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停下来,问。
“什么声音?”崇碧一脸疑惑,拿手帕擦着脸上的水。溪水清凉洁净,擦一把脸,暑气顿消,人也精神了很多。
“多多,还有谁…”屹湘回头说着,脚下却没停。
崇碧怔了怔。
她没听到什么。
屹湘紧张起来,“我去看看!”她往木屋后面跑去。
崇碧想喊住屹湘,忽然也听到Allen欢快的笑声。她先站住了。
屹湘则跑的很快,翩若蝴蝶的身影迅速的顺着弯弯的小径往松林里去了,一会儿,便不见了,那笑声却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崇碧慢慢的走着,在屋子前面站住,听了一会儿,才抬手按门铃…
这样绕着木屋的小径弯弯的十分长,绕到后面去,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屹湘跑的气喘,慢下来。
松林幽暗,旁边开启的感应式路灯只照亮了脚下这一块。
她低头看到自己银色的芭蕾鞋子,在灯光里晶彩闪耀。
她忽然有些怯了,站下,只看着脚上的鞋子,半晌不动。
Allen无忧无虑的笑声远了些,在这儿,就刚刚,她能听到Allen在喊快点快点,过来追我啊…又喊着你逮不到我逮不到我…细细的声音伴着水花声。
路灯熄了,她转了下身。
来时的路也黑了,只能看到木屋里亮着的灯。
她心咚咚跳着,想要沿原路返回,却又不由自主的往湖那边走去…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九)
就听的“噗通”一声大响,她险些喊出来。因为眼睁睁的看着码头的尽头,那个尖叫着大笑着的小小的身影,纵身一跃,抱着膝盖,像颗小水雷一样跃入水中,而跟在他身后追着他的那个高大身影显然是一伸手没来得及抓住,身形一滞,紧跟着,迅速甩脱鞋子和衬衫也跳了下去,这一声更加巨大…
屹湘往码头尽头跑去,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多多!”她惊声叫道。
水花已经消失,涟漪在码头的灯光下一圈一圈的漾着,她跪在码头上,扶着,紧盯着水面。
“多多!叶崇磬!”她的声音迅速被黑黢黢的水面吞噬了似的,显得弱小。
这一刹那的恍惚,令她觉得自己也在被黑暗吞噬。
忽然一个小头颅冒了出来,紧接着,是小身子,和托着这小身子的健壮的男人。
“Vanessa!”Allen露出水面来先看到了屹湘,开心的叫着,细瘦的小胳膊挥舞着,对着屹湘,然后拍着正在凫水往岸边来的叶崇磬的大脑壳,摸一把脸上的水,喊道:“瞧,是叶崇磬!”
屹湘软了似的,一下子坐在码头上,呆呆的看着叶崇磬轻巧的托着Allen往这边游过来,一边游着,一边和Allen在说什么…Allen调皮,被叶崇磬托着,还不老实,不停的拍着水花。两人在水里嬉戏,Allen就像只跟在大海豚身边戏水的小海豚,灵活的在水里翻滚着…他玩儿的很高兴,叶崇磬却不打算让他再继续滚在湖里。他对坐在码头上等着他们却一声不吭像定住了似的屹湘招了招手。
“Hi!”他轻松的将Allen托上去。他正准备上来,Allen回身,伸出小脚丫来,踩到他肩膀上。叶崇磬大叫一声,仰头跌进水里。水一下子没了顶。
Allen笑着,翻身扑到屹湘身边来,回头看。
屹湘抓住Allen。
Allen湿滑的手臂几乎让她捏不住。
她心慌的就像逮住Allen打一顿…
Allen没留意屹湘的反应,只顾盯着水面看,就见水面静下来,叶崇磬还没出水,“咦,他怎么还不上来?”他紧张起来,说着便要挣脱屹湘。
“叶崇磬?”屹湘也觉得不对劲,叶崇磬在水下呆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她牢牢的抓着Allen,紧张的盯着水面。忽然的就觉得手脚发冷。明知道这样叫,水下的人根本听不到,可还是一声声叫:“叶崇磬?”
她回头看一眼木屋,没有人发现他们这里出状况,慌乱间她的包不知道在哪儿、她水性不好能不能把人拉上来…还有Allen,不能让他再下水。
“别拉着我啦…”Allen叫道,声音都变了。
“多多!”屹湘厉声,她用力将Allen推到一边,“你老实呆着别动!”
Allen呆了一下,更用力的挣了一下,喊着:“他会有危险啦!”
“那你也给我在这儿呆着!”屹湘喝止。怕他出危险,死死的捞住他在怀里。
Allen急眉赤眼的吼着让屹湘放开他。
“你呆着,我…多多!”屹湘大叫,“你呆着别乱动!我下去…多多!”
暴发出好大力的Allen,她真的很难对付。
一时气急,她照着Allen就举起手来。
水面上哗啦一声,Allen愣了一下,停止了挣扎,猛的尖叫着“叶崇磬上来啦”。
屹湘一眼看到浮出水面的叶崇磬,仍死拽着Allen,见叶崇磬灵活的动着,完全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一颗心又猛跳起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差点虚脱。手上不由自主的就松了。
“吓死我了!”Allen叫着。屹湘松了下胳膊,Allen立即泥鳅一样开溜,趴在地上,“就知道你没事!快上来啊…”
他快活的语无伦次。
叶崇磬划着水慢慢过来。
“快点快点!”Allen催促着,他伸出小胳膊去。
沾满水珠的Allen,一身晶晶亮的钻石一般。
屹湘急忙拉着Allen的另一只手。
Allen几乎半边身子都探到外面去,叶崇磬握了一下Allen的小手,笑着伸手扶了岸边,长而有力的手臂搭在那儿,缓了口气,才撑住岸边上来。
Allen跳起来。
叶崇磬一转头,口里含着水,忽然对着Allen喷过来。
ALlen被喷了一脸水,嘻嘻的笑着,往后一倒,跌进屹湘怀里去。
“这口水是带上来给你的,居然敢偷袭我。”叶崇磬坐在岸边,长裤紧贴在腿上,上身裸着,顺手就先抓了衬衫穿上,笑看Allen,赞道:“水性不错嘛。”
Allen原本安静的靠着屹湘,叶崇磬一开口,他猛的一下子扑到叶崇磬背后去,猴在他背上。
叶崇磬笑着,说:“哎哎哎,你让我起来…等我穿上鞋…”
小家伙不肯放开他。
他索性对屹湘抱歉的笑笑,说:“担心了吧?”Allen见了他很开心,但是这么跑着一个猛子往水里扎,他也吓了一跳。还好有惊无险。他瞅着Allen,Allen挠挠腮。他就伸手摸摸Allen的头,头发湿漉漉,他说:“快回去洗洗澡擦干。”
屹湘点头,想从地上起来,腿一软,仍坐在那里。
叶崇磬背着Allen起来。小家伙身子很轻。他歪着头看看他,Allen鼓着腮,眼睛亮亮的。他知道Allen是为刚才的事觉得抱歉,可这个倔强的小家伙,对不起是说不出口的…“以后不准这样哦,你这样突然跳进水里,要是没大人在身边,晚上水又冷,万一肌肉痉、挛怎么办?真作。”他托了一下Allen的小屁股,转身低头问屹湘:“怎么样,起的来吗?”也看得出来,她真是被吓到。
屹湘点头。
他伸手拉了屹湘一下。
屹湘起来,站稳了。
看着他,也看着Allen。
突然的,她扬手就打过去,一巴掌贴在Allen的小屁股上。
Allen和叶崇磬同时愣住。
“屹湘!”
这一巴掌打出去的时候已经收了力气,还是听着一声脆响。
屹湘从叶崇磬的背上把Allen给拉过来。Allen却不要给她抱,拽着叶崇磬。
两个人拉锯战一样,Allen亮晶晶的眼睛瞅着屹湘。
屹湘被这眼睛和那表情给刺激的,双眼发痛。
无数的言语都涌上来,只是一句都说不出。
叶崇磬轻轻的将Allen拉回来,照旧背好了,说:“你瞧我们俩这一身湿。”
屹湘松了手,转身走在前面。
她走的很快,也没有回屋里,而是往平台走去…
叶崇磬知道她需要平复下心情,暂时不去打扰她。他光脚走在桥上,走着走着,拍拍Allen,回头悄声说道:“以后绝对不可以这样。”
Allen自己揉了揉屁股,也悄声说:“又不痛。”
“嘶!”叶崇磬看着这个小皮猴子,真让人头疼,“等下记得跟Vanessa说对不起,告诉她以后不会了。”
“好…可我们只是在玩啊…”Allen皱着眉。
叶崇磬将Allen的小身子往上托了托,背的更牢靠些,说:“她怕你出危险。”
他不能跟Allen说,不能连你也有事…
Allen不吭声了。
等叶崇磬把他放下来,他甩着一身湿淋淋的衣裤便冲进屋子里去,那样子把里面的邱亚拉和叶崇碧都吓了一跳,待看到同样湿淋淋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叶崇磬,才明白过来。邱亚拉立刻就要逮Allen,Allen笑着在屋子里跟邱亚拉绕圈子,跑着跑着,他开了半扇门,跑到平台上去…屋子里的大人们看着他冲过去攀着屹湘的颈子,在她脸上使劲儿亲了一下,又钻回来,一路跑上楼去,邱亚拉忙着追上去…崇碧看看外面的屹湘,又看看哥哥——站在那里,地毯上马上积了一小滩水,她无奈的拿了毛巾给他。
叶崇磬擦着头发,见妹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也就笑笑,进去自己房间换了干松衣服出来一看,客厅里空空的。
屹湘仍坐在外面平台上,没有要进屋来的迹象。
他心里就一沉。
平台上那一对躺椅,他不知道在那里消磨了多少时间,以至于那对躺椅,虽然是一对并列,可无论何时看到,都会觉得寂寞而又孤单…
“哥?”崇碧在餐厅里叫他。
叶崇磬过去。
崇碧递给他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
他晃了下杯子,一饮而尽,说:“再来一杯。”
崇碧本来是靠着台子专注的看他,见他这么说,就又给他添了一杯。
其实天气这么热,就算是在晚上下水,也不至于着凉,她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哥哥需要一杯酒。
叶崇磬看着杯子里浅金棕色的酒液,说:“我等下就走的。”
“湘湘今天问你是不是在本市,我没说在也没说不在。”崇碧解释。屹湘的直觉,有时候真让人措手不及。她看看哥哥,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我还有工作,去书房了。”
叶崇磬歪了下头。
崇碧走之前,说:“陪她坐会儿就好了,她要想知道什么,自然会问你。”
叶崇磬等崇碧走开,才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身上由内到外的暖起来。
他推开拉门走出去,屹湘听到声音,抬头看他。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十)
他坐到她对面的躺椅上,先开口说:“刚才怪我。”
屹湘按住额头,“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实在是太紧张了。
压抑的情绪,没有办法释放。
“情理之中,别自责。”叶崇磬却说。看到Allen跳下水去,他都紧张的马上跟着跳下去,何况是她。更何况今时今日,与往时往日又不同。“小孩子难免顽皮,以后看紧些。”他说。
屹湘点头,手仍没放下来,遮住半边面。
叶崇磬移开目光。
他想她大概是落泪了。
真该早些离开这里…
“我等会儿就走,本来不想进来,总觉得不太放心。”他望着湖面上粼粼波光,说。他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做。
马上要飞华盛顿,揭下来要去香港给那个收购合并的案子收尾、签署合同,然后回北京,会有一系列的重大活动,都在等着他…可是他却义无反顾的绕道来了这里。
屹湘半晌没有说话。
轻缓的呼吸似遇到些阻滞,听的出来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叶崇磬正想要站起来,她问:“让邬家本撤诉的条件是什么?”
黑影中屹湘的目光仍然有她该有的犀利和敏锐。
“出来做生意的,难免有求到人的地方。邬家本也不例外。”他说完,等着屹湘继续问他。
她一定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见邬家本的经历不是那么愉快,不过能达成此行的目的,其他的也就可以不计较了。
邬家本在跟他会面的时候说叶先生我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你在美国生活多年,该知道这样做很冒险。
他对邬家本说,那你也应该知道既然我能来,就是有诚意把问题解决好,你只要回答接受还是不接受条件。
跟董家有很多合作的邬家本,面对着优厚的交换条件仍然咬的很死。仿佛有很多的仇恨,也有很多难以解释的怨毒。
他虽然没有跟邬家本接触几回,看到他露出这绵里藏针的一面还是有些心惊。
他做好了应付邬家本开出更高条件的准备,不料邬家本突然说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他下意识的以为邬家本是在以退为进。
邬家本接下去说,合作多年,一向佩服董夫人气度和董先生为人,何况董家仍在难中,若我捞这样一票,不是落井下石,也是趁火打劫--请转告董亚宁先生,我记得他当年助我之恩,也记得这回董家和永昌有难没有拉我下水的情谊,但这回不是我报答他的机会。因为他不开这样优厚的条件,我也预备撤诉了。
邬家本离开的时候看着他,微笑,说叶先生,山高水长,总有再见的一天,谢谢。
他总觉得邬家本最后句谢谢有些蹊跷…也许另有缘由。
他看着屹湘,想,一定是另有缘由。
还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他想象不出,也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希望屹湘不为之所困…
“这回其实没帮上忙。早知道,我也不用拐这个弯过来一趟。”叶崇磬说。
屹湘握在一起的手,紧了几分。
“是亚宁托我的。他说的,托别人他也不放心。再说我行动比较方便,还有崇碧的关系。”叶崇磬看着屹湘。
董亚宁的托付固然是一反面,但是没有亚宁的托付呢?
他要做的也是一样的。
屹湘没有抬眼看他。
她握在一处的双手,忽然张开。
细细的手腕子,仿佛不堪承受这突然的张力…
叶崇磬说:“亚宁事情原本很快的。他的意思,不接受缓刑。不过具体的,还要看将来法院怎么判。”
“不接受判缓?”屹湘问。
“说还是进去蹲几天来的痛快。”叶崇磬复述董亚宁的原话。
屹湘险些要笑了。
像是董亚宁能说出来的话。
他那样的人,让他被这样那样的拘着,会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可是董亚宁,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这么会开玩笑,好像所有一切仍然在你掌握之中…她同叶崇磬对视着,在默默的相视中,两人同时叹息。
屹湘站起来,慢慢的走到湖边,扶着围栏。
过了好久,叶崇磬站到她身边。
“他受不了的。”她轻声说。
并不是说他受不了那环境。
没有他承受不来的苦楚。
只是他,哪儿还有那样的身体?
也许,只是也许…他等不到判决执行的时候。
她抓着扶栏。
崇碧说不让她看新闻不让她上网,并不是怕她看到跟自己案件相关的报道。她知道她能经受的住任何对自己的质疑和打击。崇碧是不想她看到那些会令她难过的消息。
“住院了吗?”她问。
叶崇磬点点头,说:“准备手术了。”
她提着的气,等到这个消息。
看看叶崇磬,点头表示知道了。
“早前确诊之后,医生就已经把最坏的状况告诉他了。他不愿意手术,是因为手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见得能解决所有问题,他想尝试非常规的治疗方法来治疗胰岛细胞瘤,但是很可惜,时间不够给他尝试…现在的医疗能提供给他的方案,就只有手术。手术很复杂,结果也很难预料。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做了。”
他说过,董亚宁从未放弃。
他只是不想在未知的状况下,也许仅有的几个月,给屹湘和Allen也给身边的人留下更痛苦的回忆。
“他说多多对他来说,像梦一样。如果不能陪着他长大,那就不如让他记得,他最好的样子。他也可以当做只是做了一场美梦,醒过来,什么都留在梦里了。暂时他就只是多多的董亚宁。”叶崇磬说。
这些,屹湘应该全都领会。
他们两个,就是那样的,互相了解。会按照对方给自己划定的路线,走下去。
“参与手术的都是最好的医生。要尽快的手术,可是他的身体很多问题,得等各项指标恢复到相应水平。医生考虑下个月19号手术,给这些前期准备工作留下时间。他却说,不想在生日那天进手术室。”
屹湘只是听着,叶崇磬说了这么多,她不插一言。
叶崇磬沉默下来。
“我到时间该走了。”他说。
湖面上凉风习习而至,屹湘似被吹醒,转身对着他,说:“我送你出去。”
叶崇磬微笑着看她,这样振作的她,他乐于见到。
“这是我家,你用不用反而像主人?”他笑着说。
屹湘不语。
他不动,她也不动,只是注视着他。
他有点狼狈,仿佛是因为说错了话。
但其实不是的。
并不是不想让她走在身边。但是这样一段路,就算是再长,也终有走到尽头的一刻…于是只好依着她,让她送出来。
“忘了祝贺你。”屹湘说。
叶崇磬不在意的笑笑,说:“不值一提。”
屹湘看他,轻声说:“嗯,还会有更大的案子在等着呢,是么?”
这么大的事,竟也不值一提…那么她的一句谢谢,更加难以出口。
叶崇磬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当他站定,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的将手掌盖在她的额头上。
似乎回到了那么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又是他的眼睛里只有她,薄薄弱弱的女子,轻轻暖暖的柔风…而那日间在他臂弯间飞扬起额发的镶了金边的身影,起初也不曾认真想过,将会在他未来的日子里,留下怎样的印记…
“照顾好自己。”他说。
屹湘拉下他的手。
然后,她轻轻拥抱了他。
对他,她此时用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无力和苍白。于是她决定,什么也不说。
她不是欠他“谢谢”,而是“对不起”。
她知道。
…
叶崇磬上了车,过了好久都一动不动的。
直到Sophie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说不用。
身子这才换了个姿势,顿时觉得手臂发麻,他甩了两下,手碰到搁板,有点疼。
他揉着手,从地上捡起那个掉在脚边的信封来。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空白的。
他反复的看了看,放下。
他拨了个电话,等了好久,以为自己要听到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了,却一下子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十一)
好像心情正好的不得了,问他有什么事。
他听到电话里有回音,也有细微的声响,想要问他是不是在做检查,但是没有问,只是沉默片刻,说:“信我没有交给她。”
董亚宁也沉默片刻,笑起来,说好,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没给她也好。
“本来么…”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