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一启,当的是凶猛异常,那长袍僧人所使瑜伽极为恐怖,能够活动全身一般以上的骨骼,往往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刀锋,又能够以出人意料的角度,予以还击。
然而他终究失算了,没想到两个穷途末路的小子竟然在这一刻爆发出了这么恐怖的力量来。
交手之后的半分钟后,援兵还没有来,长袍光头却想要跑了。
可是我和努尔却死死将其缠住,让其不得挣脱。
而就在此时,那长袍光头猛然一跺地板。
这坚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高楼似乎被他跺到了节点,陡然间整个楼层都开始抖动,接着轰隆一声,直接垮落下来。
那人想要凭此逃脱,我却满脑子杀人的心思,混乱中飞身过去,一剑插入了他的心窝。
啊!
☆、第五十五章 倾天铜镜覆岩顶
高楼倒塌的那一瞬间,我飞身而过,将小宝剑刺入了长袍光头的胸口。
因为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如何逃生和防备努尔之上,他并没有能够避开我的这一剑,当众人都朝着下方跌落的时候,我感觉刺中了这个难缠的对手,然而当我们一起跌下第三层的时候,收手回来,却没有看到鲜血。
这人竟然在一瞬之间,竟然将自己心口的肌肉倏然收缩,让我刺了一个空?
我惊诧万分,然而上方的楼层终于一起往下垮塌,发出了巨大的轰隆声,这时我感觉到一阵巨力从旁边冲来,伸手一抓,却是努尔的棍子,用劲将我给黏住,然后朝着旁边甩去。
带我飞。
在空中的我尽量蜷缩好身子,感觉自己破壁而出,撞破壁板无数,最后“咚”的一声,后背狠狠抵到了一处墙壁,滑落下来时,瞧见几米外的高楼轰然胯下,木屑飞扬,轰隆隆地化作了一片废墟,掀起尘埃无数。
一扇窗户擦着我鼻尖,砸落在了我的面前来。
我摔得七荤八素,却心系努尔,举目望去,瞧见一个灰色的身影落在了另外一边,挥棍朝上,将无数砸落下来的残骸给挑飞到了另外一边去。
然而就在我心刚落定的时候,前方隐约一现,突然浮出了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娃娃,一嘴利齿地朝我啃来。
我砸落此处,浑身一阵僵直,想要站起来抵抗,却不曾想就在这一刻,全身一顿,竟然用不上力气来。
这只是下意识地一次停顿,并无大碍,然而这些鬼娃娃却是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来,眼看着就要咬到我的皮肉,突然一袭白影出现,双手一挥,将这两个小东西给挡了下来。
是白合,这小妮子道行不高,并不能出现于世间长久,不过此时此刻,她却也救了我一命。
不过她到底不如这长袍光头精心炼制的古曼童那么富有攻击性,双方一交手,白合就有些吃不住劲,朝着我大声喊道:“你好了没有?姑娘我可挡不住这些小鬼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劲气行于全身,感觉好了许多,一边爬了起来,一边朝着她喊道:“你把你手上拉着的那个,给我丢过来。”
白合虽然不擅杀戮,但是迷惑之术却颇有心得,眉目流转间,却是将其中一头给拿住,并无办法,听到我的喊声,便直接朝我扔了过来,我当下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一步抢前,掌心暗含雷意,腾空一击,重重地拍在了那鬼娃娃的头顶处。
但听凭空一声炸响,那鬼娃娃一声厉啸,呜咽着灰飞烟灭。
就在我心中一片通达之时,突然间瞧见一道身影从废墟之中豁然而出,朝着我这边疾走奔行而来,这气势汹汹,白合不能抵挡,下意识地朝着旁边飘开,我抬头一看,却正是将高楼整踏了的长袍光头。
这人一身血淋淋的,脸上尽是伤痕,以及满满的恨意,冲到我跟前,猛然拍出一掌。
这一掌诡异得很,似缓实疾,而且右手陡然间还长了一寸。
他来的太快,就是想要打一个措手不及,我当时也是来了火气,当下也拍出了一掌;而当我拍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掌之上,绿油油的,就好像发霉了一般。
看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了黑魔砂的铁线虫毒掌。
长袍光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这是一种拥有绝对自信的笑容,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这一掌能够吃定了我一般,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变得扭曲了。
我一掌挥出,隐约有那风雷之声。
掌心雷,根本就不需要与其接触,而是凭空打出,便能够产生出富含雷云的气爆,可灭阴灵,也可以击打于实物之上,我想起了这些日子一来的艰难和气愤,于是在陡然之间,罄尽了全力。
双掌没有接触,而长袍光头则像破布口袋一般,朝着后方跌飞而去。
中了掌心雷的人,全身的毛发直竖,还好他是一个大光头,要不然真的就有得好看了。不过这一下,并没有让他致命,我还待再上前去,这时努尔从对面飞跃而来。
铛!
赶神棍虽为桃木材质,然而却硬若金石,硬生生地砸在了他的脑壳上面,这一回,倒是没有再用瑜伽之术。
全力而下,脑袋宛如鸡卵破碎,而这时我们瞧见有两条身影已经倏然出现,却正是闻讯而来的铁箍男和阴阳人,瞧见这两人,努尔一点儿也不停留,拉着我就往外面跑,大声喊道:“走!”
努尔一拉,我便将白合招呼入了剑中,挣扎着与他一同飞速撤离,然而铁箍男与阴阳人反应也快,飞步走来,瞧见废墟之上脑袋稀巴烂的长袍光头,气愤地怒喊道:“北凶,我要是不将你们给剥了皮,我就不姓刘!”
他们瞧见长袍光头的惨状,顾不得再多停留,而是朝着我和努尔快速追来,这一会儿被盯得死死,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再绕,于是只有朝着城寨外面疾跑。
瓯雒古迹的外面是一条小河,很快我们便出了城寨,来到了河边,沿着这宽阔的河流,我们朝着下游跑去,而那两人紧紧追随,一路疾奔,很快我们就来到了这河流的终点,一处深入山腹的河道口,努尔毫不犹豫地喊道:“跳吧。”
努尔先前曾经趁我休息之时去外面查看过,想来是已经有了主意,面对着这显得湍流的河水,努尔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领先朝着河水中一跳。
我瞧见努尔整个人直接潜入黑黝黝的河水中去,扭过头来,瞧见铁箍男和阴阳人已经快速冲了过来,当时也没有再犹豫,跟着下了水。
我陈二蛋号称龙家岭第一密子王,水性自然是极好的,不过黑乎乎的一片,根本没办法游,然而这时前方伸出了一根棍子,却是努尔的赶神棍,在前引导着我。
我们这一前一后,没有一分钟,终于游了进去,我随着努尔浮出水面,但见四下一片漆黑,隐隐之间,这河道两畔是结实滑腻的岩石。
努尔带着我,朝着河边游去。
两人上了岸,还没有来得及歇一口气,努尔便急匆匆地拉着我往旁边的一处洞口钻去。
如此直走了一百多米,前面出现了一个倒扣碗状的巨大溶洞,里面的石笋和钟乳石无数,上下交错,似乎还有一些微光从荡漾的洼地里面冒了出来。
这情形让我一阵诧异,连忙拉出了努尔,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晓得这儿的?
然而我这一拉,努尔竟然受不住力,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下去。
这事情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他给扶起,瞧见努尔一脸苍白,额头上面虚汗连连,眼睑下的晶状体安宁,再一探鼻息,缓慢而稳健,这才晓得他是虚脱过去了。
努尔既然已经如此,自然不是带我来到这儿的人,那么……
难道是他手中的赶神棍,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我心中疑惑,朝着他的右手看了过去,只见那根古旧的雕棍被紧紧握着,仿佛粘连在一块了般,而棍子里面,似乎有隐隐的黄色光芒生了出来。
浮雕蠕动,宛如活物一般。
我心中震撼,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的那个甬道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铁箍男等人追了过来。
此刻的我已经是被这几天的大战弄得精疲力竭,实在是不堪一战,而且努尔此刻也是昏迷了过去,那赶神杀威棍也变得如此古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绝境了,我也没有再拼搏的心思,而是背起努尔,就朝着这大溶洞的深处跑去。
我跑了一阵子,突然感到一阵乏力,脚下被什么东西牵绊到,结果整个人就直接摔到了下来,两个人像轱辘一般,一阵翻滚,最后落在了一处巨大的石笋处。
当我停歇下来的时候,竟然再也生不出爬起来的心思,心里面就想着:“我艹,就这样吧,死就死了!”
是的,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紧接着我抬起了头,绝望地仰视头顶的岩壁。
我的眼睛变得硕大——我终于知道这溶洞里面为什么会出现亮光了。
因为在我们的头顶上面,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铜镜,这东西足足覆盖了这堪比足球场还要宽阔的巨大溶洞的中间位置,表面呈现出无数的浮雕,风格与赶神棍一般,似乎在讲述着一个什么故事,或者是别的什么,不过这洞中水汽十足,千年风霜,使得镜面之上,染上了许多青色的铜锈。
天啊,这么一面铜镜子,那得多少斤重啊?
倘若这儿真的跟那瓯雒古国有关系的话,我似乎能够预测得到当年它为何会灭亡——在那个冶金技术相当不发达的时代,尽全国之力来铸就这么一面铜镜,哪儿还有余力,给士兵铸就刀枪?
没有刀枪,怎么打仗?
得,活该被灭。
我心中无数吐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脸容俊俏、遍布蓝色纹身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一眼,然后朝着身后喊道:“刘队长,他们在这里,快点过来!”
☆、第五十六章 无端落木鲜花生
这人是阴阳人的分身,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人是鬼,不过躺在这地上,却感觉浑身乏力,于是只有不断地调整呼吸,想着最后的时间里,看看能不能再沾点儿便宜。
这一路上,我不知道宰了多少安南猴子,若是按照数学上面一减一的算法,我基本上算是够数了,而且还大大的赚。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说起来很操蛋,那就是别人的命,终究不如自己的值钱,临到了死,我还是感觉到一些害怕,抿了抿嘴唇,这儿已经被我来回咬了好几次,疼得很——我发现包含着临仙遣策的那神秘符文,虽然能够让我用鲜血驱动,但是仅仅只能维持十几分钟,一会儿就消失了。
这人一喊,那边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铁箍男和阴阳人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个发现我的男人模样开始变得模糊,微微一抖,竟然直接就钻进了后面到来的那个阴阳人身上去了。
这速度很慢,一点一点地融入,所以看着特别的诡异,让人寒毛直竖。
铁箍男站在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我,脸色阴郁,凝神说道:“啊哈,你们终于不跑了,对吧?”
我苦笑,琢磨着怎么才能够占住最后一点儿便宜,于是不说话,两人似乎也晓得我正在这儿憋着坏呢,也不忙着靠近,仔细一观察,才发现努尔已然昏迷过去,而我也是遍体鳞伤,有一种难以为继的痛苦。
什么是束手就擒,这就是束手就擒!
铁箍男顿时就变得十二分的得意起来,面目狰狞地说道:“不跑了,那就好,接下来我陪你们好好玩玩,免得北边的同志们说我招待不周——对了,咱们折腾这么久,好不知道名字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彦悦,代号黑狼,是河宣省纵队的负责人,她叫美女蛇,而刚才被你杀死的那光头和尚,则是契努卡的阿巴桑。你们呢?”
他说到后面,脸容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我也是想要拖时间,便也无所畏惧地说道:“我叫陈二蛋,这是我的兄弟哑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误触了某种符阵,结果就出现在了这里,并不是有意前来挑衅。”
“某种符箓?”
铁箍男桀桀冷笑道:“并不是有意前来挑衅啊?你们足足杀死了我们二十来个兄弟,特别是我负责的纵队,这么多兄弟都死在你的手里,就连阿巴桑这样的高手……”
他说着,心情一阵激动,脸色都潮红起来,这是仇恨,浓郁得化解不开的仇恨,我却显得十分淡然:“好像要杀人的,是你们,我们不过是反击而已。”
双方说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铁箍男朝着旁边吩咐道:“美女蛇,将他们两个给捆起来吧!”
那阴阳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一步上前,俯身想要过来缴我手中的武器,我憋足了劲,瞧见那人贴身上来,便将小宝剑虚晃一招,朝着他的胸口扎去。
然而这美女蛇当真不愧于她的称号,双手柔软如面条,朝着我的胳膊缠来,还没等我瞧仔细,她微微一用劲,我便被控制住了。
一招被制,并非对手有多强,而我有多弱,只不过是因为我太累了。
我真的太累了,这几天连续的奔劳和高强度的战斗,已经差不多透支了我的体力,所有的一切都在努尔昏死过去的那一瞬间,将我给压垮。
美女蛇将我一下给撂倒,自己都有些惊讶,不过她却是一个只做不说的人,双手上下翻飞,将我的小宝剑夺下,接着毫不犹豫地用一根粗绳子将我给捆将起来,待我被扎成了粽子,他又俯身朝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努尔给抓去。
我被捆之后,铁箍男一把将我给拽过来,啪啪就给了我两耳光,口中骂道:“小逼崽子,杀了老子这么多的手下,这一次不把你的皮给剥了,我誓不为人!”
我被铁箍男给扇得头昏眼花,牙龈出血,然而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努尔那儿。
美女蛇将努尔依样捆住,然后想要将那根赶神杀威棍给取下来,然而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那根棍子就仿佛生长在了努尔的右手上面一般。
生根了。
美女蛇双手握住赶神杀威棍,使劲儿拽,将努尔在地上拖来拖去,瞧得我心中滴血,忍不住大声骂道:“你欺负一个昏死过去的家伙干嘛?有本事,你他妈的过来动我啊?”
然而口舌之快,终究不能解决问题,铁箍男挡在了我的前面,左右开弓,啪啪啪,给我直接上了十来个大耳刮子,扇得我两耳嗡嗡响,整个人都晕了。
然而就在铁箍男还准备再一直扇到我昏迷的时候,突然间,我们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啊……”
这声音是美女蛇发出来的,拖长了音调,听起来格外渗人。
铁箍男终于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回去,我也透过他身体的间隙,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然而我们两人都给惊呆了。
原本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努尔,和戏谑一般玩弄着努尔的美女蛇,在这一刻都不见了踪影。
仿佛他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事情是如此的诡异莫测,铁箍男大为惊讶,将我给猛然推开,然后纵身朝着石笋后面跳了过去,接着很快又出现了,左右地打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几乎没有片刻停留,而是快速在附近各种石笋之间飞快走动,搜寻着自己同伴和美女蛇的踪迹。
过了好一会儿,他喘着粗气返回了我的面前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你那同伙捣的鬼,人呢?”
铁箍男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也着实不了解,脸都被抽肿了,一脸茫然,默然不语,他瞧见我这副模样,也晓得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将我狠狠地往地上推下去,愤恨地仰头呐喊道:“到底是谁,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啊?”
铁箍男喊了好几声,接着又换了安南语讲,整个溶洞空间里,不断地回荡着他愤恨不平的话语。
回声,不断地充斥在整个空间,来来回回……
就在他陷入极度癫狂的时候,我瞧见黑暗中突然垂落下来一根柔顺的枝条,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晃荡。
是枝条,就如同秦淮河畔的杨柳,那种随风摇曳、不断挥舞的枝条,不过它显得更加长,更加柔顺,晃晃荡荡,宛如藤条,或者麻绳一般朝着铁箍男游弋而来。
它就像幽冥之中的杀手,眼看着铁箍男即将就要被靠近,我想要提醒他,不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东西邪门得很,估计我们谁撞上了都得死,不过我反正都是死,死在这玩意手上,比死在铁箍男的手上要安逸许多。
至少还有两个家伙陪着我们,这么想一想,真不亏。
我脸上浮现出了畅意的笑容,正好被铁箍男给看到,满腔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于是指着我大声怒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以事到如今,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我艹……”
铁箍男正在愤怒狂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根纸条陡然间朝着他的下身猛地一扎。
噗!
铁箍男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两把雪亮的尖刀跳到了他的手上,挥手就是一割。
纸条入菊门,那是一件痛苦到极致的事情,而铁箍男满怀信心的一刀却终究还是落了空,锋利无比的刀刃碰到这坚韧的枝条,根本斩不透彻,而就在这时,黑暗之中陡然又钻出了十多根相同的树枝藤蔓,宛如游蛇。
这些树枝藤蔓在空中游动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时间节点骤然爆发,飞速而上,三下两下,就将铁箍男给捆得紧紧。
然后“刷”的一下,朝着空中拉扯而去。
我几乎是目送着铁箍男飞上了天去,一路滑行,来到了溶洞最中间的一根贯通上下的巨大石笋之上,我在那儿还看到好几个黑影子,不用想,就是刚才消失不见了的努尔和美女蛇。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容不得我多想,作为旁观看客的我也终于不能再置身事外,这一回是我,但见那些藤条无端飞来,因为我也被捆得结实,所以倒是只有三两根,凌空飞渡,接着我也被绑在石笋上面。
咚!
背部重重地砸落在了巨大的石笋上面,这才发现我的脚下是铁箍男,努尔在我左边的不远处,至于美女蛇,则在我的头顶上。
努尔依旧昏迷不醒,但是美女蛇和铁箍男作为此战赢家,形势陡转直变,还有些转换不过来,继续朝着莫须有的空处破口大骂,似乎想要将这溶洞之中潜藏的黑手给骂出来一般。
不过骂人这一招果真有效,几分钟之后,我瞧见头顶处的那面铜镜开始生出光华,接着汇聚在了一个点上面。
那是一株巨大的树干,树枝上面盛开这一朵大如莲座的鲜花。
鲜花绽放,有一个苍老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人脸虫子镆铘树
这是怎样的一个老婆婆啊?
枯木皮般满是皱纹的脸孔,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泛着绿光,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岁月的风霜,那银白色的头发就像散乱的玉米穗末,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破衣烂衫,看着就有一种风烛残年,仿佛即将老死一般的感觉。
然而一个真正昏昏沉沉的老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老婆婆出现之后,抬头瞟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嚅动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呼喊,又似乎在嘟囔,接着那铜镜汇聚的光亮消失了,转移到了我们这儿来。
光亮透过我的身子,照在下方,让人有一种凉悠悠的古怪触觉,好像是在皮肤上面,涂上了清凉油一般。
不过这玩意仅仅只是从我的身上一扫而过,接着就定格在了我头顶的美女蛇身上。
这两人的骂声从那花婆婆出现的那一刻,就停止住了,接着我听到了两人牙齿一顿咯咯哒的响声,当她消失于黑暗之中的时候,美女蛇突然哭了,咸咸的眼泪水从上面滑落下来,正好掉落进了我的嘴里。
就是这么寸。
哭泣中的美女蛇带着哭腔喊道:“老刘,这玩意,是不是佛经里面的那个东西?”
原本肆无忌惮怒骂的铁箍男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天啊,好像是呢。不过怎么可能,世间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恐怖的食人树?而且还化了形?这东西,不是早在佛陀时代,就已经灭绝了么?”
美女蛇有些崩溃了,大声喊道:“对啊,传说中的镆铘食人树,早就已经在燃灯古佛的时代,就已经被度化了啊?”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难道,当初的瓯雒安阳王就是因为这东西,才集尽全族之力,弄出来的这么一个古怪地方?他就是为了这个么,为什么?”
两人浑身发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黑暗之中,传来了一种“嗡、嗡、嗡”的声音。
这声音我最近听得比较多,就好像是蚊子在你耳边不断的飞。
不过听着似乎更加有力,更加雄浑。
美女蛇像是被戳到了要害,当时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身子反复地挪动,结果那藤条将她给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的口中又念着咒文,似乎想要通过秘法,将自己从这束缚之中分离出来。
然而原本很轻松的男女分离之法,到了此刻,却根本施行不得,美女蛇表现得十分痛苦,我仰头看,只见她身上的那些青色纹身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每每欲挣脱出来,然而却被那藤条上面的绿意给直接逼了回去。
难道这藤条能够将我们的修为给封印住?
想到这里,虽然丹田之中的劲力几乎枯竭,但我仍然挤出了一些来,往外一放,却发现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显然,我们就像是那案板上面的肉,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了。
我算是已经认命了,然而美女蛇和铁箍男作为大优势的一方,被这么陡然翻盘,心中终究有些不爽。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嗡嗡嗡的声音终于近了,我抬头一看,却见来的竟然是一堆拳头大的蚊子。
事实上,说是蚊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对,这些东西长得的确有些像蚊子,一对薄翼,长而尖锐的口器,不过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些蚊子的头部,居然跟人头有着七分的相似。
一大群飞行的大头怪婴么?
这足以吓得人浑身颤抖的神秘虫子从黑暗中飞出来后,成百上千地在我们面前盘旋不定,接着开始朝着光线照耀的美女蛇那儿积聚而去。
虫群宛若乌云,忽然而来,一下子就全部扑在了美女蛇的身上,就在我向上抬起的那一刻,只能瞧见一大团的黑色蠕动的东西。
有的还落到了我的头上,节肢在我的皮肤上面滑过,锋利得很,然而它们似乎就听从一个命令,拼命地朝着美女蛇的身上挤去,反而对于我们另外三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兴趣。
啊——
我听到了这一辈子所能够碰到的、最凄厉的叫声,原本还是人生赢家的美女蛇在这一刻发出了对生命的哀鸣,很难想象被这拳头大、成百上千的虫子包围吞噬的感觉,到底有多么恐怖,但是我却也吓得不能自已,想着很快就轮到我了。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做得比美女蛇还要勇敢一点?
我能不能不叫?若是叫,可不可以轻一点?
我想死得有尊严!
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然而头顶上面传来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接着因为我就在美女蛇下方的缘故,大量的鲜血喷溅下来,以及内脏和肠子,这些都林林落落地洒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点一滴,落在头顶上面,都仿佛在我的心里面敲下巨鼓,扑通、扑通……
美女蛇继续叫道:“啊,啊,啊……”
一声比一声小,一更比一声弱,接着若有若无,几近无声。
我当时吓尿了么?好像有,好像又没有,我宁愿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又期待着它很快就要过去,然而时间却是一点一点,让人觉得煎熬无比。
终于,美女蛇被吃光了,当那些黑乎乎的神秘虫子一哄而散的时候,我瞧见头顶上面,只剩下了一副被啃得稀巴烂的骨架子。
光线下移,照到了我的身上。
我扬起了头,无数的神秘虫子,铺天盖地地附着到了我的身上来。
我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无数的东西拍打在了我的身上,密密麻麻,附着于身,有的柔软,有的坚硬,更多的是一种充斥于身的恶臭,那种让人几乎陷入绝望的死一般的味道。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只虫子咬我一口。
真奇怪,我感觉自己跌入了虫堆里面,感受到无数的绒毛在我的全身上下蠕动,似乎在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它们就是没有咬我。
我忍住了,从开始到最后,连一声都没有叫唤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仿佛是一万年,那些人脸的神秘虫子纷纷从我的身上飞开,接着转移到了努尔的身体上面,而让我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沉睡中了努尔紧闭双眼,而他手中的那根赶神棍却一直灼灼生光。
那光华将努尔给笼罩其间,结果那些虫子畏惧地飞来飞去,最终还是没有一只落下。
它们似乎也在恐惧。
这又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最后,我瞧见铜镜汇聚的光亮挪到了铁箍男身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感觉自己的性命,似乎能够留了来了。
铁箍男一直都在关注着场中发生的一切,当瞧见美女蛇给活生生地啃成了白骨架,他的确是整个人都拔凉拔凉的,然而瞧见我和努尔都被放过的时候,心中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没有人愿意死,有了范例,就无比地期待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然而很快,铁箍男发现这个世界当真不是公平的,当那神秘虫子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他破口大骂:“为什么,为什么吃我不吃他们两个?”
没有人回答他,我惊魂未定,努尔昏迷不醒。
当铁箍男周身都被神秘虫子覆满,并且开始噬咬起他来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恐惧,求不得别人,只有向我求饶了:“二蛋同志,二蛋哥,你刚才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它们不咬你的,教教我,快点教教我啊,我保证逃过此劫,就不再追究你们的责任,将你们礼送出境……”
我没有说话,耳边只有虫子疯狂噬咬的声音,铁箍男的声音都已经变形了:“二蛋同志,求你了,帮帮我吧……”
忽然之间,我突然想起了铁箍男所代表的那个国家,当他们跟美帝斗的时候,求我们跟求孙子一样,而赶走美帝了,就把自己当成了大爷,居然跟我们说起了领土要求来。
这种白眼狼,现在承诺的话,能信?
再说了,我也一头雾水呢。
很快,铁箍男也和美女蛇一般,被啃成了一堆骨架,接着那些神秘虫子围绕着我和努尔飞了两圈,然后消失不见。
溶洞在一会儿之后,恢复了平静和黑暗,连努尔手上的棍子,都变得黯淡无光。
我们两个,就像被遗忘的时光,给扔在了一旁。
时间久久,一开始我还心怀忐忑,以为一会儿又会闹什么幺蛾子,然而一只过了好久好久,都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我坚持了好一会儿,感觉到疲倦如潮水,涌上了我的心头。
眼皮如铁,好沉,好沉。
我睡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时间,朦朦胧胧间,我耳边听到有人在轻声说道:“食狗鲶,你好生看着这两个人,奶奶说了,他们都是上好的炉鼎,说不定以后要在他们身上栽上种子,当成傀儡,以后我们就能够出去了……”
另外一个声音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晓得了,啰嗦……”
我当时就清醒了过来,顿时响起来了,这两个声音,可不就是我梦中的那两个家伙么?
食狗鲶和鳄雀鳝!
☆、第五十八章 我是一条浑噩鱼
在那一霎那间,我的浑身发麻,整个人却清醒了过来。
我眯着眼睛瞧了下去,只见脚下的不远处有一个水洼子,有两个趴着的黑影子在那儿,不过他们并非我之前所瞧见的那个面容严肃的少年郎,和大头怪人,而是两头黑乎乎的、佝偻着身子的古怪东西。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就不是人。
而就在我低下头去的那一刻,其中有一个家伙抬起了头来,我瞧见这家伙居然拥有着一个如同鱼一般的头颅,凸起的硕大眼球和鱼唇,让我吓得魂飞魄散。
我本以为这个家伙会注意到我,没想到它根本就不理,而是跟另外一个黑影子低声咕哝两句,接着对方朝着水洼之中一跃而下。
那东西的身子入了水,我瞧见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巴,在水面上扑腾,紧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有着鱼脑袋的家伙却站了起来,我这时才瞧见它居然有着人一般的四肢和身体,别的地方也不瞧,径直地朝着我的这儿走来。
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做噩梦,还是真正的清醒,不过瞧见这么一个东西朝着自己走来,心脏到底还是扑通地一阵乱跳,生怕这怪人过来,将我给杀掉,然而当它走到我身前的时候,仰起头,一双鱼眼睛死死地盯了我好久,突然出声道:“当初催你离开,你就是不听,现在看看,后悔了啊?”
这话说得我惊诧万分,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正是那个被叫做食狗鲶的木脸少年。
想通了这一点,又回想起他一直以来的言行,似乎是在对我警告,但终究也是为了我好,于是我嚅动了一下嘴唇,终于颤抖着出声道:“这里,到底是哪儿?”
我这声音带着哭腔,实在是有些怯弱,不过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鱼头怪人微微一抖,那一张丑恶的脸孔居然扭曲了,当我说完的时候,它居然又凝成了我那天所见到的那个僵脸少年来,拍了拍僵硬不化的脸,它抬头说道:“这里是树奶奶的领域,你们闯入其中,还不第一时间离开,那就只有死!”
它似乎是在警告,又好像是在叹息,总之有一种很异样的情绪在里面,我很敏感地察觉出来了,犹豫地问道:“难道没办法了么?”
它说:“没有办法了,树奶奶十年不醒,前天却醒了过来,指定要留你们当做种巢。没机会了,你只能怪自己的命太差……”
我又问:“种巢是什么?”
食狗鲶回答道:“你见过花盆没有?种巢就是栽种培育种子的地方,而这种子,有可能是我或者鳄雀鳝这样被她度化了的家伙,也有可能是奶奶她自己的分身。有了你们这些种巢,奶奶她就可以走出这个禁闭的山谷,去外面的世界了。”
我问:“你又是什么?”
食狗鲶回答道:“我啊,我本来就是一条鱼,一条水里面浑浑噩噩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奶奶点化了,就给她当一条看门的狗。”
我问:“那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一问一答,本来十分默契,然而此刻食狗鲶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当我以为他要翻脸的时候,它突然扬起了头来,平淡地说道:“有一次,有一个姑娘误入了这里,然后遇上了我,我们相处了两天,后来她被奶奶的腐蛆蝇给吃了,而我现在回忆起来,发现自己,爱上了她……”
短短的话语里面,似乎蕴含着某个让人心醉的爱情故事,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家伙,尽管他之前的面容,是那么的丑陋。
我不太擅长安慰别人,也不晓得它是否需要安慰,于是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我想让它帮助我离开,然而却无法开口。
痛苦的食狗鲶连自己曾经爱过的人都无法帮助,更何况是违背它点化者的意志,将我给救出去呢?
食狗鲶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转身,扭过脸去,一边朝着黑暗处走,一边扬声说道:“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让你们能够熬到被栽种的那一天,也希望能够减少一点你们的痛苦……”
他离开了,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返回了来,我被绑在离地四米的石笋上面,而它则身轻如燕,脚踩藤条上了来,摸给了我一个桃子,还有几条处理过后的生鱼。
我毫不客气,来者不拒,再将那腥咸的生鱼肉给嚼裹干净之后,我瞧见它再给努尔喂水,于是又搭讪道:“喂,你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么?”
努尔还处于昏迷状态,食狗鲶喂得有些吃力,粗鲁地将努尔的头托起,然后撬开他的牙关喂水,听到我问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扭过头来,反问我道:“你觉得呢?”
我感觉到了他情绪里浓浓的惆怅之意,心中不觉有些悲哀,又问道:“倘若你能够出去,想过自己会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