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掌柜瞧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压低嗓音,说:“二少爷不是冲你来的,你其实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老东家和少东家两个今天不是去了大帅府么,结果到了地方,得到通知,这才知晓出主意的,是大帅府的老管家,而且人家出的价呢,怎么讲,却是那块石头的价格,而不是开出来玉的价格。你想想,这价格相差数百倍,大帅府这般强取豪夺,东家能高兴么?这还罢了,最倒霉的,是老东家在回来的路上,就在前面街口,还给一匹惊马给撞上了,二少爷刚才回来,是过来找人去抬老东家呢,你说说,你这个时候凑上去,不是找骂么?”
啊?
小木匠听到熊掌柜的话语,顿时就愣住了,问:“那人怎么样,没事吧?”
熊掌柜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还有气,不过不知道具体伤得如何……哎,老弟啊,先前我答应你的事情,可能没法了,这几天张府一堆破事,我们也不知道后面会咋样呢。行了,就这样吧……”
他满脸愁容,小木匠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那张府店上的门楣,对他说道:“我来过贵店几次,但今天却瞧见你们的店门牌匾上,被人钉了一颗丧门钉——这丧门钉是有说法的,一旦被人钉上,就会被值年凶煞给盯上,带来灾祸或者晦气,轻则破财,重则家人损伤。刚才我还有些犹豫,不太确定,现在听了,当真是麻烦了……”
熊掌柜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怎么,老弟你还懂这个?”
小木匠开口说道:“我以前是做木匠的,懂些鲁班教的法子,不信你看看,那’张六福‘的牌子下面,是不是有颗生锈的铁钉子呢?”
熊掌柜眯眼打量,有些惊了,说当真是呢……我这就叫人给拔下来。
他准备张罗着,小木匠却拦住了他。
熊掌柜问:“这是为何?”
小木匠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在这上面打丧门钉的人,肯定还有其他的布置,并不是说你把钉子给拔了,就没事了。恰恰相反,这玩意不拔还好,胡乱拔了,说不定还会加速引发祸害呢……”
熊掌柜问:“那可该怎么办?”
小木匠说到此处,却端了起来,对那熊掌柜说道:“我得回去想一想,这事儿你听一下就行,也不一定是真的。若真出了事儿,你回头再找我也行。”
上杆子的生意不算买卖,小木匠想要达成目的,自然不会眼巴巴地凑上去,而是点到即止,随后离开。
他回到了住处,坐到了傍晚时分,那熊掌柜果然找上了门来。
他一进门,立刻对小木匠喊道:“十三兄弟,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跟我去看一看吧……”
第十六章 有眼不识泰山
小木匠早就已经等待着熊掌柜的入瓮,此刻等人找上门来时,也是气定神闲地说道:“熊掌柜,别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说清楚。”
熊掌柜告诉小木匠,说他将这一番说辞跟张二少爷说了,结果二少爷并不信,一边找医生过来救他父亲,一边吩咐伙计去把那碍眼的“钉子”给拔了。
他听小木匠谈起此事,说若是强行拔了,可能会出事,自然上前阻拦,但最终还是胳膊别不过大腿,没有阻止成功,结果据拔钉子的伙计说,那钉子拔出来的时候,墙上居然流出了血来,而就在那会儿,还在等待着医生过来的张老爷,却是直接咽气,过世了。
这事儿着实是邪门得很,张二少爷当下也是找到了熊掌柜,重新听了这一番说辞,这才叫他赶过来,将小木匠给叫过去。
说完这些,熊掌柜对小木匠说道:“十三兄弟,你给老哥透个底,你真懂这什么鲁班教的手段?”
小木匠点头说道:“懂,我师父可是鲁班教荷叶张的徒弟,我虽然没有入鲁班教,但这里面的各种讲究、手法和忌讳,我都懂,不过至于能不能破解,这个还得看具体情况……”
他没有大包大揽,将话给说死了,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熊掌柜听了,赶忙拉着他往张府走去。
小木匠在路上的时候,琢磨了说辞,心中坦然,也没有太过于着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没多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张府,走过前面的门店,一直来到了后院,在熊掌柜的领着下,进了一个房间,还没有等小木匠这边打量清楚呢,却听到旁边有人冷冷喝道:“别动,把手举起来……”
小木匠一愣,转过头来,却瞧见有两个黑衣护卫举着瓦黑铮亮的盒子炮,正对准了他的眉心和心口处呢。
而说话的那人,却正是张家的二少爷。
张家这儿,老东家有三个儿女,大女儿出嫁了,二少爷是独子,再加上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妹。
现如今张家的老爷死了,张家的这偌大家产,便是由二少爷张明海来继承了。
这张家在胡国街一带也是地头蛇,常年走南国商路,自然也养了一些手下,一看这两个黑衣护卫,就知道是混江湖的练家子。
他们枪口也挺稳的,指着小木匠,却是纹丝不动,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的样子。
小木匠没有胡乱闹腾,缓缓地将双手举起来,随后问道:“怎么个意思这是?”
那二少爷张明海走上前来,冷冷说道:“还在这儿跟我装呢?姓甘的,打你跑我们胡国街来,我就感觉你不对劲,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你就坦白吧,那个什么狗屁丧门钉,是不是你小子弄的?贼喊捉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惦记着我张家的那块宝玉呢?”
小木匠瞧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手指都要知道自己的鼻尖上来了,却并不惊慌。
他平静地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干的?”
张明海气呼呼地说道:“不是你,能是谁?这胡国街上的生面孔不多,想来想起,还不就只有你?”
小木匠洒然一笑,说道:“笑话,这胡国街是春城最热闹的几条街之一,南来的、北往的客人不计其数,怎么就偏偏是我呢?”
张明海盯着他小木匠,说道:“那怎么就这么凑巧,偏偏被你看出来了呢?”
小木匠淡然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跟熊掌柜说了。”
他看着陪他过来的熊安民掌柜,而熊掌柜则赶忙给小木匠作证,说着好话,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通传:“少爷,街头算命的杨瞎子过来了。”
张明海说道:“有请。”
话音一落,却有一个身穿长袍,戴着个瓜皮帽的老头子走了进来。
那老头子戴着一副圆形墨镜,墨镜之下的左眼无碍,但右眼却是翻白,满脸皱纹。
他拄着一根文明杖走了进来,朝着那张明海拱手,说道:“见过二少爷。”
这老头在街头摆个算命摊子,平日里帮人算命谋划,还兼看风水和选坟,算是比较有名的那种,小木匠也见过,但没有过多了解。
没想到这张家出了事,却把他给请了过来。
小木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老头,而张明海则示意熊掌柜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杨瞎子听完之后,说要看一眼那颗流血的钉子。
张明海招呼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拿了过来,那杨瞎子将墨镜拿开,用好的那只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又走到了院子里,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这才对张明海说道:“主要是你这房子的风水格局有问题,那钉子倒是其次,你只需按照我所讲的,将这些东西重新布置一番,定能风水畅通,百事安稳……”
他手把手地讲了一通,说什么摆些绿植,又换些家具之类的,讲得头头是道。
张明海耐心记了,随后回过头来,对着小木匠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骗子,想要投机取巧,谋夺我家的宝玉,简直是妄想——来人啊,把他的腿给我打断,然后扔出去……”
他想要教训小木匠一顿,然后了事。
张明海这边一吩咐,那两个拿着盒子炮的黑衣护卫立刻上前,枪口不动,然后一左一右地朝着小木匠靠拢过来。
眼看着就要被拿下,然后打断腿去,小木匠却突然笑了。
随后众人的眼睛一花,却瞧见那两个黑衣护卫手中的枪被直接打飞了,紧接着“砰、砰”两下,两个人都给直接踹倒在地了去,而且半天都没有能够爬起来。
张明海和熊掌柜、以及那个杨瞎子,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三两下摆脱控制之后,小木匠的目光从不远处地上的手枪收回来,对那张明海说道:“你既不信我,又何必叫熊掌柜把我喊过来呢?张二少爷,我念你父亲过世,心焦气躁,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该干什么,所以就原谅你了。此事就此作罢,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边的事情我也不管了——至于这两位,我平生最恨别人拿枪指着我,所以出手重了点,不过基本上躺上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他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杨瞎子,说道:“本事不够,就把眼睛放亮点,不然出了事情,会很难过的……”
小木匠说完这些,却是拍了拍手,随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门口,越过院子,朝着外面走去。
而从头到尾,张明海都没有敢拦着他。
他张二少爷并不是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也曾带队去过南洋买石头,走山路,见识也多——就刚才那家伙的几下子,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图谋不轨的话,只怕他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难道,我错怪人了?
张明海的心里犯起了嘀咕,而旁边的杨瞎子则红着脸说道:“这人干嘛的啊?咋咋呼呼的,先生我在春城混了这么多年,需要他一个小辈在这儿指手画脚?”
听到这话儿,张明海的心中方才有了底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杨先生,如此就拜托了。”
小木匠出了张家,心中还是有些憋屈。
他先前的计划,是通过丧门钉这事儿,有了跟张家搭上话的机会,然后旁敲侧击,知晓那开出来的玉石,到底是不是麒麟胎。
确定这个,然后他再决定后续该怎么做。
然而小木匠没想到的,是那张明海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反而还觉得是他在背地里谋害张家……
小木匠并非那种正义感过剩的人,而张家做出这么大的生意,自然也不是良善之辈,所以他并没有死皮赖脸地上前相帮,而是教训对方一顿之后,便先撤离了。
他不确定在张家的招牌下面扎丧门钉的家伙到底是谁,有着什么目的,但知晓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冲着那玉石来的。
但问题是,现如今那玉石被大帅府的人看上了……
这里面的事情还挺复杂的,小木匠不是江洋大盗,没办法硬生生地撬开张明海的嘴,搞清楚那玉石的事儿,但可以在旁边静观其变。
小木匠这边盘算着,离开了张府,但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张府斜对面的一处客栈住下。
他的打算,是就近看着张府,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算计。
结果小木匠还没有瞧见张府出什么事情,却有两个道人找上了门来。
那两个道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年纪大一些的守在门口,瞧见小木匠开了门,便拱手问道:“贫道马霆峰,敢问阁下是鲁班教哪位的传承?”
第十七章 警告
听到对面上来就提鲁班教,小木匠有些惊讶,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马道人嘿然一笑,直接拍了两下手,又露出了双手老茧来,给小木匠看过,这才缓声说道:“’严亲曾习鲁班机,常年制下青云梯。腰间带得纯钢斧,要斫蟾宫第一枝‘,这位同行,明人不说暗话,家父马本初,曾追随鲁班教东南大护法罗永安,得传手段,后来传于贫道之手,而贫道又拜入龙虎山外五门,得习五行幽暝道法。阁下既然知晓丧门钉之法,自然也是我鲁班教中人,所以特来拜见……”
小木匠有些惊讶,说道:“原来阁下便是在张家门庭之前,布下手段之人?”
马道人得意地说道:“然也。”
小木匠说:“你这承认得倒挺痛快的,就不怕我告发阁下?”
马道人笑了,说道:“这么说,你是准备告发我么?”
小木匠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
他引而不发,而那马道人则冷冷说道:“兄弟,我今天上门来,算是尽了礼数,你既然看得出丧门钉之法,就算不是我鲁班教一脉,也是懂得些规矩的。现如今虽说鲁班教七零八落,不成体统,大家各投旁门,但毕竟同出一源,就算做不到同气连枝,见面时,多少也得有点儿情分,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小木匠眯眼,说道:“就算如此,但你也不能平白无故,害人性命啊?”
马道人嗤之以鼻:“我害人性命?小兄弟,饭可以随便吃,但话不能乱讲,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害人性命了?”
小木匠毫不示弱,直接挑明:“在人家门口之上,埋下那丧门钉,就这般狠辣的手段,不是要害人性命,那是什么?事实上,张家东主现如今也的确是死了,我没说错吧?”
马道人问:“所以,阁下是准备铁肩担道义,站出来主持公道咯?”
小木匠摇头,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干什么。
马道人说道:“不是我,若是我们——张家是坐地户,地头蛇,光凭我师徒二人,能干什么?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阁下最好别掺和,要是不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木匠笑了,说道:“所以阁下屁颠屁颠儿跑过我这儿来,就是想要警告我别多管闲事,对吧?”
马道人拱手,说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这件事情牵涉很复杂,有人建议把你给做了,但我一力否决了,毕竟有同门之谊在这里面。所以您视之不见,别管,我们都承你人情,若你没事儿掺和进来,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咱没有拦住。告辞……”
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而马道人身边那个年轻道人则深深地打量了一眼小木匠,这才离去。
小木匠从那道人的眼神中,瞧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威胁之意。
等人走了,小木匠将门给关了,走到了窗前来。
这马道人敢明目张胆地上门来,发出警告,说明了两点。
第一,张家内部是有人的,所以马道人知晓自己布置的丧门钉被人给认出来了,而那个人,则是他甘十三。
第二,对方的势力特别大,不光只有那马道人师徒,还有许多藏在背后的家伙。
而那帮人,是有很强悍的实力。
他们如果认真起来,想要拿捏他一个外来户,其实还是很简单的……
想到这儿,小木匠有些犹豫了。
他能够猜得到,那马道人,以及他身后的那帮人,又很大可能是冲着那块灵石来的,不过也有可能并不仅仅只是冲着那玩意,甚至还有点儿想要谋夺张家的家产。
这里面涉及到许多的问题,甚至还与春城的许多势力有所关联。
而小木匠的目的,与那帮人其实差不多。
如果那块灵石,的确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寻的麒麟胎,那么他也是想要下场,抢夺此物的。
只是,现如今他受到了马道人的警告,又该如何自处呢?
小木匠脑子有点儿乱,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肯定得知晓那块灵石里面,到底有没有藏着麒麟胎。
只有如此,他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是……
那张家二少爷对他如此提防,想要从张家的渠道得知此事,恐怕是不可能的。
小木匠心烦意乱,便也不去乱想,盘腿而坐,行气周天之后,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小木匠被敲门声给吵醒,下了床,去开门,瞧见门口站着的,却是那张家“张六福”门店的熊掌柜。
小木匠有些惊讶,问:“老熊,你怎么来了?”
熊掌柜站在门口,有些拘谨,不过还是陪着笑说道:“十三兄弟,我去你之前的住处找你来着,结果才知道你并没有回去,于是到处找你,最后知道你在这儿住店,就找上门来了……”
小木匠问:“你找我何事?”
熊掌柜打量了一下楼道里,小心地说道:“能进屋里聊么?”
小木匠请他进来,又把门给关了,问道:“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到底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熊掌柜眼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十三兄弟,我们少东家想请你过去一趟。”
小木匠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怎么,这是准备再一次请君入瓮,拿着枪指我头?”
熊掌柜慌忙赔礼道歉,不断地陪着好话,然后说道:“十三兄弟,这件事情真的是误会,是老哥哥对不住你,我给你道歉。不过我这回是真的,我们少东家真的知道错了,我出来找你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了,说昨天真的是特别对不住您,希望能够给你当面道歉赔礼……”
小木匠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晚上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十分棘手的事儿。
要不然那张明海刚刚跟自己闹过一场,轻易是不会拉下面子来,再求他的。
小木匠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熊掌柜却不肯说,只是告诉小木匠,让他跟着自己去张府,到时候什么事情都跟他说起。
他还说瞧十三兄弟你昨天的手段,就知道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一回绝对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他老熊用性命来保证。
小木匠与熊掌柜算是熟人,先前对方也挺照顾自己的,而他又撂下话来,说什么都配合,自己或许就能够探听到那玉石的事儿……
想到这一层,小木匠终于是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随后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跟着熊掌柜下了楼,去了张府。
因为他住的这地方,就在张府对面,所以基本上算是抬脚就到,不过进门前的时候,小木匠不经意地左右打量了一下,却感觉这店门口的气氛有些不对应,好几人在瞧见他与熊掌柜一起进去的时候,眼神里都散发出了敌意来。
小木匠知晓这些人可能是昨日那马道人的同伙,不过他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怵。
如此一路往前走,过了店铺,来到了后院这边,瞧见梁上都挂了白布,但却没有摆上丧事的架势。
熊掌柜走到了偏房门口,那儿站着一个十六七岁、长相清秀的女学生,他上前拱手,问道:“小姐,少东家在里面么?”
那女学生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小木匠一眼,问道:“他就是你讲的那个本领高强的人?”
熊掌柜说对,他叫甘十三,本事厉害着呢,就是他发现的丧门钉。
女学生又仔细看了小木匠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哥在里面等着你们呢,进去吧。”
她说完,把门给推开。
小木匠估摸着这女学生应该是张家待字闺中的那个小妹,对她笑了笑,然后进了屋子里去。
一进屋,小木匠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皱了一下眉头,瞧见外屋站着两个黑衣保镖,不过不是昨天那两个——毕竟那两人给小木匠一拍一打,都没有能下来床——这两人对他倒是挺客气的,而随后,熊掌柜把小木匠领进了里屋去。
这时甘墨方才发现,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二少爷张明海,此刻居然躺在了床上去。
熊掌柜上前,喊了一声,那躺床上的张明海方才坐起来,小木匠瞧见他脸色惨白,心中疑虑,也没说话。
张明海坐起来,却是对小木匠客气得很,开口便叫“甘先生”,还对昨日之事道了歉。
小木匠这才没有端着,问他怎么了。
张明海说他昨夜偶感风寒,不幸病了,小木匠听到,忍不住说道:“怕不只是风寒那么简单吧?”
对方一听,叹了一口气,说道:“对,请医生来看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中途又咳了一回血,这才想起了你昨日的话语来,当真字字都是金玉良言,只可惜我昨日被鬼迷了心窍啊……”
小木匠没有听他诉苦,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所以,今日找我来,除了道歉,还有何事?”
第十八章 张府失窃案
小木匠瞧见对方这个状态,决定不再一直在外面兜圈子,拐弯抹角了,而是单刀直入,直指问题核心。
因为他觉得,除了生病之外,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
果然,当他直接问起的时候,那张明海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说道:“那藏有美玉的石头,昨天晚上,被人给偷走了。”
“什么?”
小木匠听到,直接就是一愣。
他想到了太多的可能性,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东西居然被人给偷了。
若是如此,那还说个蛋啊?
他顿时就有点儿着急了,当下也是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便是这块开出来的石头里面,到底是否存在他一直在找寻的麒麟胎。
听到小木匠的询问,那张明海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昨日开出来的那石头里面,的确有一团宛如麒麟小兽一般的玩意儿,它有如絮状,不断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很是神奇,而周围各处,则是绿得发油的帝王绿;当时正是瞧见这个,我方才闭门谢客,只与我父亲两人一同解石,不想消息传出去,结果到了最后,还是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变成如此结局,唉……早知如此,当初就没必要公开解石了……”
他当初公开解石,是为了给自家店铺打名气,想要获得一众商家和珠宝收藏家的认可,光大门楣。
却不曾想开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贵重到他们自己都兜不住,反而给自家惹来了祸患。
他自觉张家还是有些势力的,能够撑得住。
但谁能知道,这乱世,身怀重宝到一定程度,谁也兜不住的。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事情可以重来,他宁愿一切都偷偷摸摸的进行。
只可惜,事情最终还是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之外。
现如今,不但他父亲受累牵连,身死魂消,他也生了重病,甚至连那块寄予厚望的宝玉,都不翼而飞,被人给偷了去。
更让人头大的,是这玩意还被唐大帅府上给预定了。
那帮拿着枪杆子的军阀既然开了口,甭管占不占理,这件事情他就得办妥帖了。
否则他张家,就不要在春城继续混下去了。
只是,他张家扎根春城,已经有好几代人了,打拼至此,好歹算是有些根基,这么一大家子的人,加上亲朋好友,又如何能够割舍,啥也不管地离开呢?
所以,走投无路之下,张明海最终想到了他甘十三,这才有了一大早的时候,熊掌柜求上门来的事情。
小木匠听完,又喜又惊。
喜的自然是终于打听到了麒麟胎的下落,而惊的,自然是那石头给人偷走了。
既然如此,那还说个蛋啊?
他很是郁闷,然而张明海却开口说道:“甘先生,我听熊掌柜说了你的事情,知晓你身负绝学,昨日您出手,我也瞧见了。现如今能够追回那石头的,也就只有你了。我知道那麒麟胎对你很重要,所以才厚着脸皮,求上你的门来——我承诺,此事交由于全权负责,只要你能够追回玉石,那么石头里面最核心的麒麟胎,我全部都交予你,只需将周围的帝王绿还我便是了。”
小木匠眼睛一亮,说:“哦?”
张明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快,那大帅府的管家跟我说,七姨太的生日,是在一个星期,也就是七天之后,到时候我们得拿出一对帝王绿的手镯和其他饰品过去……”
小木匠问:“那可有什么线索?”
张明海点头,说当然有,不过我不方便起床,让熊掌柜的,带甘先生您去查。
小木匠听完,点头说道:“好。”
他这边与张明海达成了协议,而张明海一挥手,却有一个黑衣保镖迎了上来,对他和旁边的熊掌柜低声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小木匠出了门,瞧见屋内的那个女学生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他也不在乎,在黑衣保镖的带领下,一直来到了张家后院的库房前。
熊掌柜将门上的铁锁打开,带着小木匠进了库房里去,随后来到了一处角落,拧动一个机关,那墙上露出了一扇门来,却是一个朝下走的地下室。
熊掌柜拿着一盏油灯,对小木匠说道:“这兵荒马乱的,东家为了货物安全,所以挖了一个地窖……”
他率先往下走去,而小木匠则在后面跟着。
地窖并不算大,十二级台阶下来之后,能够瞧见外面一个很大的空间。
这儿装了电灯,大厅里摆放着许多木架,木架上则都是解开的,或者半解的石头,最中间有解石的工具,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而在西南角的地方,则安装得有一个铁门。
那门看着沉重,不过此刻却是虚掩着的,熊掌柜带着小木匠上前,将门推开,只见里面有好几个巨大的保险柜,而最中间的一个,却是敞开着的。
保险柜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熊掌柜指着这小屋子里面的东西说道:“这个地方,是东家用来放成品珠宝、备用金以及贵重物品的储藏室,平日里只有东家父子能够进入,钥匙也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而铁门是请人重金打造,平日里没有钥匙,绝对不能出入,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却有人进出其中,并且准确地找到了存放宝玉的保险柜,不但将那含有宝玉的半成品石头给偷走了,而且还将里面的一切财物、房契、地契和债券全部扫空,什么也不留下……”
小木匠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保险柜跟前来,仔细打量一番,又来到了铁门前,去打量那锁。
他出身鲁班教,对于锁扣机关之术,多少也是有些研究的。
他瞧见这锁头坚固,机关众多,一看就是非常难以撬开的那种,便问:“钥匙就只有两把?都还在么?”
熊掌柜点头,说道:“都在二少爷的手里呢,他已经确认过了,没有丢掉。”
小木匠问:“我没有瞧见这铁门有被撬开的痕迹,而钥匙又没有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黑衣保镖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对方是用细铁丝将门给弄开的。”
他将铁门推到中间,指着锁眼上面的痕迹,给小木匠打量。
小木匠上前一看,能够瞧见很明显的铁丝摩擦痕迹,而随后,黑衣保镖又给他瞧了旁边一些遗落的工具,比如碎布,以及有人侧耳在铁门上听风时留下的痕迹之类的……
熊掌柜在旁边看着,等黑衣保镖说完之后,认真地说道:“能够有这般技术的,据我所知,整个春城,只有一人能够办到。”
小木匠摸了摸下巴,说哦?何人?
黑衣保镖粗声粗气地说道:“那人应该是春城花子门的贼六,此人师从南国第一神偷柳八指门下,后来师徒闹翻,贼六就独自南下,来到了春城打拼,在整个滇南一带,都是很有名气的,号称’无锁不开‘,天底下,就没有他开不了的门锁……”
小木匠听了,有些好奇,说:“这么神奇?”
这铁锁机关,已有千年传承,无数变化,如果没有足够契合的钥匙,想要凭借着一根铁丝解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小木匠刚才瞧了那门锁,里面似乎还有西方的法子,对于这种贼门的人来说,似乎更难。
然而熊掌柜却跟小木匠说起那贼六的诸多事迹来,又说起经过确认,昨日解石的时候,有一个花子门的人在场。
他似乎笃定了偷走石头的人,便是那个贼六。
小木匠听完,问道:“既然确定了贼人,为何还要找我?你们直接去找他人,不就行了?”
熊掌柜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传出去,闹大了,不然大帅府那边,不好交待——人家会以为是我们故意的,只是不想将石头交出去罢了。所以得暗地里来弄,但贼六那家伙,与我们并没有打过交道,我们找上门去,别人也不能认啊……”
小木匠这才知晓张明海为什么找到了自己来。
敢情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的确可以帮忙,不过我也刚来春城,对于这边的人和事,基本上都是两眼一抓黑,完全不懂,要我找人,这个可能会有困难。”
熊掌柜指着旁边的黑衣保镖,说道:“老黑的兄弟,是凉粉桥一带的大哥,他对春城道上挺熟的,消息也灵通,这几日便跟在你身边。”
那黑衣保镖上前,开口说道:“事情发生之后,我便叫我兄弟四处打听了,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到那家伙的踪迹。”
小木匠听了,点头说道:“好,这件事情我应下了。”
他与熊掌柜、老黑一起出来,又过去与张明海见了一面,应下此事之后,小木匠看着一脸苍白的张明海,说道:“你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因为这丧门钉的缘故,我此刻没办法帮你找寻厌媒,以及寻根问底,你最好搬离此处,找个地方好好修养……”
张明海点头,说附近有一处别院,他先去那儿待着,然后操办父亲丧事。
小木匠听了,不再多说,带着老黑离开张府。
两人一出门,刚刚拐过一道弯,来到旁边的巷子里,就瞧见前面堵着两个人,却正是龙虎山的马道长师徒。
第十九章 情儿
狭路相逢,小木匠眼睛眯了起来,而那马道人则是一脸失望地说道:“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掺合进来了……”
当着老黑的面,小木匠也没有想说太多,而是平静地说道:“张府昨夜被盗,这件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来?”
马道人瞧见小木匠旁边的那个黑衣汉子将手摸向了腰间,一副随时都要拔枪的样子,冷冷笑着说道:“怎么,你现在是投靠了张家,准备做他们的走狗了么?”
小木匠瞧见他并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威胁之意,有意试探,于是说道:“我与张家达成了协议,如果能够找回被盗之物,那石头便归我。”
马道人听了,冷冷笑道:“归你?石头归了你,他张家拿什么去给唐大帅交差?你是脑子进水了吧,就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承诺,居然选择跟我们作对?贫道本来还念及同门之情,在那些人面前死保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愚蠢,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他十分失望地转身离去,而小木匠也不拦着他,任他离开了。
等人走了,旁边的老黑忍不住问道:“甘先生,这个道人,是干嘛的?”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们不是在想那牌匾下面的丧门钉,是谁弄的么?就是他。”
“啊?”
老黑听了,直接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来,快步追到了巷子口,结果没有瞧见人影了,又折返回来。
他有些怒气地说道:“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
小木匠对他的反应并不奇怪,淡然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老黑怒气冲冲地将枪口指着小木匠的脑门,斥责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小木匠盯着那枪口,缓声说道:“你的胆子可真大——昨天用枪口对准我的人,现在估计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你现在也想尝一尝?”
听到这威胁,老黑脸色数变,最后放下了手中的枪,但还是不服:“那帮人既然是对我张家图谋不轨者,为什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
小木匠瞧见他冷静了下来,这才说道:“昨日我离开张府,那人便找上门来,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消息传得这么快,说明对方在张府内部,是有眼线的,另外对方的势力很大,我本来并不想掺合进来,免得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结果熊掌柜苦苦哀求,我又确实需要那麒麟胎,这才勉力为之,结果到底还是被对方盯上了。这个道人很厉害,就算你有把枪,也未必是他对手,与其冒险,咱们还不如找点儿找到那贼六,将东西给弄回来呢……”
老黑听了,脸色依旧绷着,但最后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甘先生毕竟只是帮忙,可以理解。”
他没有再继续与小木匠讨论此事,而是带着人直奔凉粉桥。
小木匠能够瞧得出老黑的心里面是有怨言的,甚至对他也有看法和疑虑,但他也懒得去解释太多。
当务之急,是将原石给追讨回来,至于老黑对他的看法,他完全不在乎。
两人抵达了凉粉桥的一家脚夫行,见到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瘸子。
老黑给小木匠介绍,说这位便是春城道上的大哥瘸腿陆,凉粉桥以及整个城东一块,都能够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