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置可否,说道:“既如此,那便照你的方案办吧,暂时不要惹事了,毕竟茅山是天下间的顶级道门,还是要给点儿面子的。”
王新疆问:“老总您这回过来,有什么指教?”
男人摇头,说道:“我过来,不是为了你们的事情,而是……”
他回过头来,看向了不远处,然后问道:“新疆,你觉得这地方,风水如何?”
王新疆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何这般提起,只有硬着头皮说道:“自然是不错的,钟山龙蟠,石城虎踞,帝王之宅也……”
男人听了,不由得莞尔,随后说道:“你别紧张,我其实就是过来看看气运而已,现如今实地一看,虽有来龙后靠,但左右青龙、白虎不明显,左右方均受风吹水劫,中脉直出成漏胎,有财气不聚之嫌,不管叫谁来主持修建,只怕都无用……”
王新疆点头,说老总说得极是。
男人思维极其跳跃,将此话题搁下,又问道:“我听说前清复国社那帮跳梁小丑也来金陵了?还给羊虎禅将后金传下来的龙脉野猪皮给毁了,龙气三分?那三人,分别都是谁来着?”
王新疆赶忙将事情一一说来,男人听完之后,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王白山、董惜武,甘墨?呵呵,有点儿意思……”
他说完,却一挥手,独自一人离开。
而次日清晨,宿醉之后的小木匠起床,洗了一把脸,也离开了金陵城。

第四卷 卷尾语 (本章免费)
按照“国际惯例”,每一卷的结尾,咱们都写一写卷尾语,算是总结,也算是预告,另外就是讲一讲小佛的近况。
不过因为天气太冷、南方又没有暖气的缘故,冻得直哆嗦的我,总感觉手指头在抽搐,有点儿不太想写。
我就乱写写,大家凑合着看。
首先咱们走一下流程,就是本卷总结。
其实吧,大家也看出来了,民国奇人每一卷,都会写一个大故事,以及一个主要宗门,比如第一卷是鲁班教,第二卷是袍哥会,第三卷是花门,第四卷呢,则是……茅山宗。
茅山宗嘛,大家都懂的,到处都是熟人,每一个都有故事,写起来的时候,贼嗨,所以那天写兴奋了,忍不住问你们好不好看。
不管你们的回答是什么,对于我来说,其实还是高兴的。
书中交代了背景,清朝大部分时候,推崇的是萨满以及藏传佛教,以此为国教,并且大力打压中原道教,最主要的就是正一派,所以不管是茅山,就连一直吃着皇家供奉的龙虎山,生存环境都十分堪忧,大部分都避世不出,不与世俗交往。
同学们如果还记得电影《七剑》,大概能够晓得当时的江湖背景,一个禁武令,烽火连城帅到爆,所有人都惶恐退之。
不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无论是洪门的前身天地会,还是后来的漕帮、袍哥会,以及各地会党,在大潮流来的时候,都纷纷站在了满清的敌对面,而等到了民国时期,陆陆续续就有道门出世了,就比如说妙音法会时出现在了尚正桐身边的那几个龙虎山大佬。
事实上,民国时期的张天师,后来是跟随着大部队,败退到了宝岛的,与苗疆三部曲时的那位张天师,并不是一个人。
不过龙虎山内部呢,比专注的茅山不一样,其实也是有比较大的分歧。
而且这里面,其实有许多的事情,但因为某些政策的缘故,就只有留白了,大家可以去想象,或者后期我在公众号里面写点儿番外之类的。
第四卷说了茅山宗,但也讲到了别的东西,比如我们东边的那位邻居,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鬼武神社,这是本书第一次出现的字眼,但是在三部曲之中,也是有一些描述的,只不过没有那么仔细。
我们的这位邻居,因为地域狭小,并且生存于现代与古老的剧烈冲突中,所以融合的程度,远比中华要紧密得多。
正因为如此,捏成了一个拳头的小东洋,对付还是一团散沙、内忧外患的中华,其实和世界大势一样,都是占优的,而且还是大优势。
它们在统一的大机构下,拧成一股绳,提前谋局布子,展示出了极为强悍的实力来。
而且还有许多国家民族意识不够成熟、或者本身就不介意此事的江湖败类,也选择投靠东洋效力,获取权势和力量之后,反过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这批人里面,其实不乏理想主义者,只不过他们所谓的“曲线救国”,最终被证明是不行的。
说回了主角,小木匠甘墨,他在金陵获得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让他在混乱的江湖中迅速崛起,但这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不知晓。
另外多嘴提醒一句,所谓的“三分龙脉”,分的是满清龙脉图,而并非天下。
事实上,那个朝代,以及在十几年、二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行将就木,不复存在了,所以旁人的期待和揣测,只不过是虚妄而已。
当然,对于小木匠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他的身世,或者说他过往的真相来得重要。
特别是那个一直存在于他右眼之中的那个红袄小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及他师父鲁大……
还有太多的东西,而这些,则贯穿了他的一身,最终养成了此时此刻的甘十三。
十三郎啊,十三郎。
下一卷,让我们将视线投向西北之地。
如果说在西南,或者金陵这样的地方,世道虽然混乱,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规矩的,那么在人迹罕至的大西北,更多的时候,需要遵守的,便是弱肉强食这种血淋淋的丛林法则,而小木匠在这之中,又将有什么样的成长呢?
敬请期待。
另外,老总出现了,真的很帅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痴脸。
可惜他不会和小木匠搞基,难过……
咳咳——
“谁在叫我?”屈猛虎。
最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小佛回老家了。
过春节嘛。
今年是寒冬,行业一片哀鸿遍野,不过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好在我在老家的社会关系不多,除了亲戚之外,吃吃喝喝的事情比较少,所以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抗力,多少还是能够满足大家的更新需求。
不过,明天去我大姨家吃杀猪菜啊。
杀猪菜……
我要不要抄刀子,感受一下杀猪匠当年的风采呢?
唉,还是算了,说不定我给那肥猪反杀了呢。
最后,马上就要过年了,没什么可表示的,让朵朵给各位衣食父母磕个头吧。
谢谢大家的喜欢。
谢谢你们的支持。
无君子不养艺人,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还是看一下正版吧。
唉……


第五卷 天山脚下
第一章 燕歌镇,花三娘
蕃州部落能结束,朝暮驰猎黄河曲。燕歌未断塞鸿飞,牧马群嘶边草绿。
燕歌镇是千里狂沙大漠的入口,再往西走,便是漫天黄沙,以及赤地千里的戈壁,而往北走,则是茫茫草原。
正因如此,南来北往的行商和路人都会在此落脚补给,另外许多商户都会在此设店,完成大宗交易,什么蒙地的皮子、牛羊筋和羊毛、边疆的水果干儿、甜食和矿产,甘肃的煤铁,还有川地盐池的盐,以及从中原运来的茶叶、丝绸、棉花和布匹,以及各种生活用具,都会在这儿汇聚,使得此地格外繁华。
在当时,燕歌镇被称为西北四大镇之一,可比一般的小城池还要热闹。
正因如此,眼馋这儿的各方势力相当多,不过正因为它的重要,在经过七八年的厮杀争夺之后,周围的势力谁也吞不下,反而达成了协议,税赋由几股大势力按比例来收缴,又定下了诸多规矩。
镇子还有模有样地弄了镇公所,聘请了镇长以及乡团维持秩序,从而获得了相对的和平与宁静,也因此越发繁华起来。
因为有规矩,又不乱,所以周围地区的人,都愿意来这儿做生意。
这天,镇东头的双林客栈,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
那人牵着一匹白马,将白马交给了小二之后,找柜上要了一个单间,然后在大厅里坐下,点了吃喝。
双林客栈的老板娘花三娘在柜台后面打量着那男子,瞧见这男子年纪不算大,脸看着嫩得很,不像是常年在这塞外奔波忙碌的人,看上去反而像是内地来的。
不过这人看着也不像是文文弱弱的读书秀才,双手空空的样子,也不像是做生意、跑货的人。
那小哥双目宁静,气势沉稳,又给人隐约几分不太好惹的感觉,让她着实有些猜不透。
不过他的那匹马,是真的不错,除了鼻子上有一抹墨色,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即便是赶了很远的路,却还是神骏得很,通体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诱人得紧。
而且那马的品种,看着也像是名种,并非凡物。
骑着这么好的马,来着西北塞外晃荡,这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是有真本事。
而无论如何,她都得摸摸底细,毕竟这家伙要在她这儿住上两天,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担待不得。
别人不知道,但花三娘却门儿清——虽说这些年来,燕歌镇过上了好日子,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但实际上,底下那叫一个暗流涌动。
各方势力在这儿斗得厉害得很,稍有差错,都是丧命的事儿。
她这客栈还想多开两年,整点儿养老钱,所以更是得小心翼翼。
她这边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时后厨的门帘掀起,小二英哥端着盘子出来,花三娘赶忙叫住他,问:“谁的?”
英哥用下巴点了一下坐在角落的那年轻男子,说那位骑白马的哥儿。
这会儿天寒地冻,外面的街道上没啥人儿,但大厅里却是人声鼎沸,十几个桌子,坐得满满当当,英哥忙得上蹿下跳,花三娘瞧见了,笑着说道:“给我吧,我去上菜。”
英哥嘿嘿笑,说那自然好,不过三娘,你别不是看上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哥了吧?到时候掌柜的回来,可是要杀人的哟。
花三娘瞪了他一眼,说日你娘,嘴皮子闭紧点,知道不?
英哥瞧见她发了火,不敢再调笑,将托盘交给了她。
花三娘接过托盘,扭着腰肢,朝着店里角落处的白马小哥走去。
她芳龄二十有八,待字闺中的时候便是燕歌镇数一数二的漂亮女子,虽然这些年忙碌操劳,没有了少女时的姿态与灵动,但又多了许多妇人的妩媚与成熟。
花三娘走过去的时候,一些相熟的老客纷纷出言调侃,说哎哟,三娘你亲自上菜,是哪个有福咯?
这些人不但出言相逗,有的甚至还伸出手来,忍不住摸一摸臀部和腰肢。
遇到这些,花三娘则显得很凶,冲着那耍流氓的熟客一顿臭骂,而被骂的人呢也不恼,反而嘻嘻地笑,显得十分快活。
在这西北小镇里,如此的笑闹,也算是少有的娱乐了。
花三娘扭着腰肢来到了那白马小哥的桌子前,将托盘里面的五斤熟羊肉、一大碗羊汤和两个坑馕放好,然后问他:“客官,有菜无酒,实在是太无趣了,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烧刀子,是李家店张家酿的,他们家的那口井酿酒绝了,来咱们燕歌镇,要是不喝他老张家的烧刀子,算是白来了——您,要不要来一壶?”
那小哥抬起头来,瞧了花三娘一眼,笑了笑,却温和地拒绝了:“谢谢,不用。”
花三娘极力推销,那小哥终于受不住,点头说道:“那好,来一壶吧。”
花三娘听了,十分得意,说道:“听人劝吃饱饭,我肯定不会害你的啊,你打听打听,在燕歌镇,我花三娘一口唾沫一颗钉,何曾有骗过谁?”
她这么说着,旁边人立刻就给她拆台:“若说本事,你花三娘在燕歌镇如鱼得水,这是没假的;但骗人这事儿,你还是干过的——去年你叫我去你家马棚等你,咱们两个一块儿去快活的,结果我等成了雪人,都没有瞧见你过来……”
花三娘听了,啐了一口,骂道:“马秃子你个驴日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娘就算是从镇子口的门楼子跳下去,也不陪你个哈皮睡觉。”
那马秃子听了,咧嘴,露出满口大黄牙来,哈哈大笑:“你跳吧,回头我捡回去,可以玩三天……”
哈、哈、哈……
周围的人听了,轰然大笑,而花三娘开着这客栈,见惯了场面,却也是开得起玩笑的人,骂了马秃子几句,然后喊小儿送酒过来。
这儿人多,她虽然有心与那白马小哥多聊两句,却也没有太急切,斟了酒,然后就退回去了。
她回了柜台,还是将注意力放在那边,瞧见那年轻哥子开始吃饭。
那年轻人别看秀秀气气的,但真的是能吃,炖得酥烂的羊肉,一口一口的,都不带停歇的,而脑袋大的坑馕,他咬得那叫一个畅快,看着就好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瞧他吃饭的模样,花三娘都感觉有点儿饿了。
双林客栈这儿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南来北往的行商,也有各色人等,但这个年轻人还是挺扎眼的,因为他一看就知道不是西北这一带的人。
刚才花三娘上菜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瞧向那边,而等了一会儿,却有一个糙脸汉子来到了白马小哥的跟前来。
那汉子穿着一身张兮兮的羊皮袄子,腰间扎着一根红腰带,上面斜插着一把快刀,站在桌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小哥,然后粗声粗气地说道:“嘿,小孩,那白马是你的?”
小哥吃得有些忙,那汉子问他的时候,嘴里满是羊肉,于是使劲儿吞咽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鲜美的羊肉汤,这才说道:“是。”
他的话极少,说完之后,却是又抓起了馕来,没怎么理会对方。
糙脸汉子瞧见那小哥不爱搭理他,不过受人所托,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嘿,小孩,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家在外面闯荡,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叫马本堂,是宁夏马家集的,你叫个啥?”
那小哥终于感觉到对方有事了,于是放下了坑囊,打量了一会儿他,随后说道:“姓甘,叫甘十三。”
糙脸汉子听了,笑着问道:“没个大名?”
小哥说:“没。”
糙脸汉子松了口气,然后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大咧咧地说道:“是这样子的,我家小姐刚才瞧见了你的那匹白马,特别的喜欢,便让我过来问问你,多少钱,你开个价,我们马家集买了。”
他说到“马家集”的时候,刻意地加重了一下语气。
很显然,这个马家集在这一带的名声还是挺大的,糙脸汉子希望他听过,这样子会比较好办事一点。
在不远处,一个绑着一堆小辫子的花衣妹子,正一脸期盼地看着这边。
但很明显那小哥并没有听过什么马家集,而且他也没有卖马的想法,所以摇了摇头,说道:“不卖。”
糙脸汉子努力劝说了几句,结果对方完全不理会,他顿时就恼了,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喝骂道:“小子,你不给面子是吧?信不信我让你活不出燕歌镇?”
他这边话语刚刚出来,花三娘就坐不住了,喊道:“马老七,你别在我这儿耍威风啊,镇子里不能动武的,信不信我回头把你告到镇公所去?”
糙脸汉子被她这边一说,又瞧见面前这小哥不为所动的样子,悻悻地回去了,嘴里还嘀嘀咕咕地骂着。
白马小哥没有在意,继续吃饭,而不远处那个花衣少女,则是满脸委屈。
糙脸汉子小心翼翼地跟她解释着。
就在这时,客栈的门帘又给掀开了,随着阵阵寒风,走进来一个头发很短,却俊朗不凡的男子。
那人的目光在大厅里巡视一圈,发现这儿已经满座了,有些失望,随后他看到了一个人坐着的白马小哥,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礼貌地问道:“可以拼个桌么?”


第二章 莫高窟,培神境
这个白马小哥,其实就是小木匠。
他这小半年的时间,去了好几个地方,首先是汉口,然后便是谭州,另外还在那附近的几个地方转悠过,很是辛苦。
而之所以去那儿,却是找寻张启明的两个徒弟。
据吴半仙的说法,那两人深得张启明真传,特别是二徒弟冯方伟,是张启明的得力助手,知晓他的许多秘事,从那姓冯的家伙口中,或许能够知晓他想要的事情。
结果小木匠千里迢迢赶过去,找到汉口的时候,才得知张启明的大徒弟一个月前得了恶疾,已经故去了;至于那冯方伟,则是不知所踪,小木匠怕打草惊蛇,在那家伙的老家蹲守了两个月,最终还是没有瞧见人,只有放弃。
其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以及认识了一些人,不过都无关紧要。
此番前来西北,小木匠其实也是犹豫了许久,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来一趟,毕竟有的事情,一直拖着不管。
它就跟心头扎了根刺一样,时间久了,就变成了脓包。
只有挤掉,才会觉得好过。
但他又不想直接找到甘家堡去寻亲,毕竟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也不是很确定,而自己在外流浪多年,贸然上门,场面也未必会好看。
所以他想要迂回一下,从侧面了解。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这才有了此番行程——至于那匹白马,则是他帮着一家牧民打退了马贼,别人送给他的报酬。
小木匠一开始并不打算接受的,不过此番前往甘家堡,路程颇远,又不通车,有这么一匹代步工具的话,也不会那么疲惫。
所以他收下了,但暗地里,又偷偷地塞了相应的财物。
至于盘缠,他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已经将那一本《鲁班机关秘术大全》消化了,陆陆续续做了一些东西出来,卖给识货的人,倒也不算窘迫。
不过说起《鲁班机关秘术大全》,里面的许多东西,需要阴魂或者邪祟精元催动,简单的符文虽然也有效果,但很有限。
小木匠狠不下心来去收集那些玩意儿,故而做出来的东西,总是缺点儿灵性。
就算是凭借着手艺来弥补,但也只能算是一般。
说回当下,小木匠是苦出身,别说拼桌,就算是没桌子,蹲在地上也一样吃过,所以并没有拒绝那人的请求。
他将桌面上的碗碟整理了一下,让出了半边桌子来。
那人挺感激的,道了声谢,然后与过来的小二聊了两句,要了几个菜,又点了一壶酒。
小木匠认真地吃着海碗里面的炖羊肉,没想到那人的菜上来了,却推了一锅羊蝎子到小木匠的跟前来。
小木匠惊讶地抬起头来,那人则笑着说道:“小兄弟,多谢拼桌,这羊蝎子算我请你。”
那人表情温和,笑容里带着几分真诚,让小木匠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当下也是点头,然后将酒杯倒上,举起来,说好,谢谢,我敬你一杯。
那人与小木匠碰了一杯,随后一口饮尽。
小木匠喝了,那人又倒满一杯,随后自来熟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兄弟,这一杯我敬你——我来西北,走过了那么多路,瞧见了那么多人,就你我看着最是顺眼,亲切,哈哈……”
那人笑容很是爽朗,不知道为什么,小木匠感觉他跟洛富贵洛老大很像,有股爽朗不羁的劲儿。
想到这个,当下他也是笑了,说如此,还真有缘。
两人又碰了一杯,吃了两口菜,却是不约而同地又举起了杯子来。
这杯子一举起来,还未言语,两人就为彼此的默契笑了起来,随后那人问:“小兄弟贵姓?看着不像是西北这一带的人啊?”
小木匠回答:“免贵姓甘,我是过来走亲戚的,老哥你怎么称呼?”
那人说道:“我姓沈,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别人都叫我沈大,或者沈老大,你也这么叫我就行。”
小木匠说:“原来如此,沈大哥,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啊,来西北做啥呢?”
那沈老大说道:“敦煌莫高窟,你听说过没?”
小木匠摇头,说不知。
沈老大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道:“莫高窟又叫做千佛洞,始凿于十六国的前秦建元二年。那个时候呢,群雄逐鹿中原,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而河西成为相对稳定的地区。中原大批硕学宿儒和百姓纷纷背井离乡,逃往河西避难,带来了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尤其汉魏传入的佛教在敦煌空前兴盛,前秦建元二年,一个叫做乐尊的和尚,在三危山下的大泉河谷首开石窟供佛,莫高窟从此诞生;后来又经历了隋唐、吐蕃和西夏,最辉煌的时候有一千余窟,壁画和塑像异常发达,并且还有壁画艺术和吐蕃文经卷等……”
他跟小木匠讲起了莫高窟的千年兴衰史,听得小木匠无限神往,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这塞外之地,竟然还有这等宝地,说得我都想去瞧一瞧了。”
沈老大却摇头叹气,说道:“你现在去,基本上什么都瞧不见了。”
小木匠有些惊讶,说为什么?是因为时间久远,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了么?
沈老大说的确有一部分洞窟是因为战乱或者地理变动的关系没了,但还有存世于今的大部分,却是人祸的缘故。
小木匠问怎么回事,而沈老大则跟他简单地聊了起来。
原来莫高窟传至今日,许多洞窟已空,但也有一些被封存下来,大约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一个叫做王圆箓的道士发现了莫高窟藏经洞。
那里面有无数排列整齐的白色包裹,打开一开,每一包里有经十卷,其他还有佛帧绣像,平铺在白包下面,更有文献精品和佛画、丝织品和唐代彩塑等等极为珍惜的文物。
此人发现这些,却拿去卖与外国人换钱,先后来了英格兰、法兰西、东洋人和俄国人,以及最后的美利坚……
一帮国贼汉奸,与外国人联手,将美丽的莫高窟掏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壁画,都用胶布给粘走了去。
听完沈老大的讲述,小木匠义愤填膺,满目喷火,骂道:“那王道士,该杀。”
沈老大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我此番来西北,便是干这事儿的。”
小木匠有些惊诧,问道:“那狗贼还活着?”
沈老大说:“我希望他还活着。”
小木匠当下又是敬了对方一杯酒,那沈老大端起酒杯来,也是一饮而尽。
借着这个话题,两人边吃边聊,越聊越投机,相谈甚欢,酒也不知不觉喝多了,而后来那沈老大也是豪气,借着上茅厕的功夫,却把账给结了,让小木匠挺不好意思的,却也没有纠结。
两人还约定,说若是有机会的话,等小木匠办完了事,可以去一趟敦煌,到时候两人再聚了,喝了一顿酒。
小木匠说那个时候你可别来这一套,必须我请客。
沈老大笑了,说好啊,那我可得大喝一顿,让你心疼。
两人酒饱饭足,随后回房睡觉,小木匠喝了酒,情绪也浓烈,但并没有醉去,趁着酒精,行了一遍周天,感觉气息涌动,隐隐间竟然有了突破。
他那灵霄阴策的法门,竟然达到了第三重培神之境界。
所谓“吞吐罡气,光明显神”,那气息涌动之间,却有如奔腾河流一样,原本凝滞阻碍的经脉,也变得通畅许多。
这关口,他自从当初在金陵时,就有了感觉,但半年来一直处于瓶颈状态,总也攀登不过,就好像是差了一口气似的,没想到今日一顿酒喝完,居然就直接越过去了。
当真神奇。
小木匠当时酒意浓烈,也没有太多思索,带着欣喜睡去了,结果次日的时候,却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弄醒。
他睁开眼睛来,先是打量了一下房中,随后坐直身子来,问道:“怎么了?”
外面有人喊道:“客官,不好了,你的马被人偷走了。”
小木匠一下子就跳下了床来,大声喊道:“什么?”
外面那人焦急地说道:“您快出来,去看一看吧……”


第三章 盗马案,桂花香
我勒个去……
《灵霄阴策》突破了第三重境界,小木匠此番也算是正式晋级成了江湖一流好手,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结果一睁眼,却听到这么一个坏消息,就好像是吃饭的时候,汤里飘来了一只蟑螂。
那个恶心劲儿,甭提多郁闷了。
他跳下床,将门打开,瞧见那个店小二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焦急。
小木匠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店小二说道:“马棚的打杂早上起来喂食的时候瞧见的。”
小木匠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晚上,不安排人守着的么?”
店小二苦着脸说道:“肯定是安排好了的啊,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客栈,什么都是正规的,只不过……唉,你还是跟我去看一眼,再说吧。”
小木匠没办法,只有换了衣服,然后跟着店小二往外面走去。
一路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当他来到马棚的时候,才发现那马棚的一个角落里,居然给掏出了直径三五尺的深坑来,顿时就有点儿惊住了。
跟进来的店小二则说道:“我们的人是在门口值夜的,但偷马贼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掏了这么一个洞出来,将客官您的白马运走了,这个真的没办法……”
小木匠指着那深坑,一脸不相信:“你们值夜的人难道是聋子不成?这么大的坑,难道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么?”
店小二往坑里面喊道:“三愣子,你出来。”
深坑里有人应了一声,随后钻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来,那店小二说道:“三愣子,这就是白马的主人,你跟他说吧。”
那小子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我是真的没听到啊,这家伙,真的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我跟你说,但凡是有一点儿马嘶和折腾的声响,我绝对是能够听到的……”
小木匠瞧见那人钻了深坑,头上、脸上和身子全部都是泥,没忍心责怪他,于是问道:“洞,通到哪里?”
三愣子回答道:“在东门大街旁边的一个院子里,离这儿差不多有三四丈远吧。”
小木匠问:“那边有什么发现没?”
三愣子摇头,说没有。
小木匠瞧见这小子有点儿傻傻愣愣的,没有再追问,而是回过头来,看着那店小二,然后问道:“你们老板呢?”
店小二说道:“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去报官了。”
这马虽然被盗了,但客栈处理得还是挺周全的,小木匠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下到深坑里面去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这时院子里来了几人,领头的自然是客栈的老板娘花三娘,而她身后跟着的,却是几个穿着制服的公人。
跟前一个,是个眉眼儿都严肃的中年男人,他走上前来,打量了小木匠一眼,然后盘问起了他的情况来。
这是差人,小木匠即便是不喜欢,也只有小心应付着,好在他是失主,又有花三娘在旁边周旋,所以没有盘查太多,而花三娘帮着双方作了介绍。
小木匠这才知晓对方是燕歌镇的警长。
当然,警长是现如今时髦的叫法,搁以前的时候,便是巡捕、捕快之类的行当。
而事实上,这位叫做罗定府的警长,以前还真的做过前清的巡捕,而且据花三娘的介绍,这可是位大神,在整个西北地界,都是鼎鼎有名的,这才被请来燕歌镇里,当了官方的警长。
这背景,可跟小木匠在三道坎镇遇到的那位林一民官长很像。
罗警长是个实干家,简单听完介绍之后,直接下了洞子,往里面摸去。
小木匠本来也想下去瞧一瞧,但那警长都下去了,他再跟着,估计对方的面上挂不住。
所以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
而罗警长下了洞子,这边留着那花三娘,小木匠便问道:“昨日找我买马的那个什么马家集的马本堂,老板娘可知道他们在哪里?”
花三娘瞧见这年轻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心中有些惊讶,不过听到他这么问起,却是笑了。
她说道:“你是怀疑马家集的人偷了你的马?”
小木匠指着马棚里的大洞子,然后说道:“那匹马除了一身白、看着漂亮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地方,若不是真的喜欢,恐怕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一夜之间,挖出这么的一个地道来——这工程量可不简单,寻常人,就算是十来个,也未必能够闹出这样的动静来,更何况还是悄无声息的?”
他昨夜虽然喝多了酒,但感知却还是很灵敏的,倘若是动静很大的话,他即便是在客栈里歇息,恐怕也是能够感应得到的。
花三娘说道:“你的猜测的确是很合理,不过那个马本堂,以及他们家小姐,一直都住在店子里,没有离开过,虽然有动机,但分身乏术——而且马家集的人财大气粗,行事一向阔绰,若说在野地里敲你闷棍,甚至直接劫了你,这事儿有可能,半夜偷马就实在是没必要……”
小木匠看了花三娘一眼,没有再继续在此纠缠,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昨天跟我喝酒的那位沈老哥,他走了没?”
花三娘说道:“天还没亮就走了——怎么,你怀疑是他?”
小木匠摇头,说不,我是想问,他牵马走的时候,有没有瞧见马棚里面的这个大坑?
花三娘说他没骑马啊,空着双手走的。
小木匠听了,有些惊讶。
没多时,罗警长已经从那边重新回来了,他经验老到,谈了三个点——第一,盗马贼是通过这盗洞,将白马给运走的,而白马应该是服用了某种带有安眠作用的药草,整个过程都处于昏睡状态,所以才会没有动静;第二,马被人拖到了东门大街的院子里后,被装上了车子,能够发现两道车辙子,朝着西边的街道过去了;第三,通过地道以及洞口两边的印记来看,参与的人不多,最多也就三人左右,甚至更少。
说完这些,他分析道:“如此大费周章,搞出这么大动静来的,真不是一般人——特别是那马,昏睡之后,死沉死沉的,结果却被一两人给拖走,不简单啊……”
说罢,他问小木匠:“你来这儿,有跟人结仇么?”
小木匠当即讲了昨天马家集的马本堂想要买马被拒之事,那罗警长没有犹豫,直接说道:“走,去找他。”
当下一群人也是来到了马本堂的房间,将门敲开。
这会儿是大清早,马本堂也是没起床,打着呵欠开了门,挺清楚之后,也是非常惊讶,又问了几句,颇为懊恼。
他还责备起了小木匠来:“你看你,昨日若是卖给我的话,不就没有这些屁事儿了么?哎呀呀,我昨天还答应了我家小姐,不管怎么样,都得帮她把那大白马整下来,结果现在可好,马丢了……”
小木匠本来就很郁闷,被他这么一说,越发难受,忍不住说道:“是啊,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么一招来?”
马本堂却恼了,骂道:“嘿,你小子看不起谁呢?老子要那马,有必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折腾么?实话告诉你,你也算是捡了条小命,本来我还打算今天再问你一回,不行的话,回头等你出了镇子,找人在半路给你截了的……现在马没了,你反倒是逃过一劫。”
此人十分张狂,完全没有顾忌旁边的罗警长身份,而罗警长晓得对方的来历,听到这威胁的话儿,也当做不知晓。
如此又聊了两句,罗警长确定对方没有嫌疑之后,告辞离开。
这时那马本堂却对小木匠喊道:“对了,小孩,那马你保管不利,现在丢了,回头我去马市上瞧一瞧,若是买到了,你可别跟我闹腾啊,知道不?”
罗警长听了,不吱声,等下了楼,才对旁边的手下说道:“你去马市上找人打听打听,要是有人卖那白马,立刻回禀,告知到我。”
手下应声而去,随后罗警长又对另外一个手下说道:“找巡逻的乡团兄弟问问,有没有人瞧见那白马,或者能够拉得动它的车子出了镇子;对了,另外找人问问,最近镇子上有没有江湖上有名的人来过……”
那人也走了,罗警长这才回过头来,问小木匠:“你说你准备去宁夏,何时走?”
小木匠苦笑,说现在没马了,怎么走?
罗警长点头,表示知晓,随后说道:“我尽量帮着找,但如果找不到,你也别埋怨……”
他还算客气,小木匠表示知晓,跟着花三娘送走了人,等回过头来的时候,那老板娘却对小木匠低声说道:“你若是有空的话,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
说完,她冲着小木匠浅浅一笑,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股迷人的桂花香气。


第四章 闺阁中,借花人
小木匠去院子里洗漱过后,又回房间里整理了一下,回想起刚才老板娘那妩媚的笑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懵懂无知的少年郎了,与苏慈文的“一夜成长”,让他的心态迅速转变,也知晓了这个世界上许多的道理,更是读懂了那老板娘的笑容里,藏着的某种暧昧——不得不说,尽管老板娘年纪比他大,而且手脚和脸蛋儿有些糙,但成熟少妇的那种动人妩媚,却还是挺具有吸引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