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文芳却对他说道:“我跟你走。”
小木匠这回愣了,说啊,为什么?
甘文芳也没有再虚情假意地道德绑架,而是直接陈述道:“现如今奉天城内城外,都是黑龙会,以及日本人的势力。我一个人,还受了伤,没办法逃回西北去,还不如先跟你走,等养好了伤,到时候再说别的。”
小木匠问:“你不打算救人了么?”
没有了小木匠这个想象中的强援,甘文芳也是无奈地说道:“现在奉天的几个联络点都被端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妄动。出城的时候,我已经求你朋友的手下给甘家堡发了电报,将情况说明清楚了,至于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已经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了……”
她倒是光棍,在小木匠明确拒绝帮忙捞人之后,也果断选择了明哲保身。
对于甘文芳的请求,小木匠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随后他出来,与施庆生商量了一番,施庆生并没有拒绝,说让甘文芳乔装打扮一番,装成男的,跟着他们同行就是了。
但路上的时候,让她不要说太多话,免得同行的其他人问东问西。
小木匠和甘文芳都表示没问题,于是简单修整之后,一行人再一次地出发了。
出了城,乘坐着军车,一路沿着大道走,这队伍的这帮男的瞧见顾白果和甘文芳两个女子,都表现得积极热切。
虽说顾及到小木匠这么一个人物在,但他们多多少少,话语还是挺多的,时不时还与两女搭茬。
不过顾白果口不能言,而甘文芳心事重重,都不怎么交谈,弄得他们很是无趣。
不过即便如此,几个老油子还是一路聊天,各种说道,有时还会开一些黄腔,而施庆生也熟悉这帮人的做派,只要不是太过分,也不会怎么搭理。
小木匠一路都在看风景,感觉相比于别处,奉天这地界还是比较繁荣的,人们脸上的气色,也普遍比别处要强上许多。
只可惜偶尔能够瞧见一些日本人,普遍都比较嚣张跋扈。
这种感觉,十分憋屈。
一路行,到了通化的时候,大家都下了车,随后换上了马匹,继续赶路。
甘文芳第一天的时候,话比较少,显然对小木匠那番话还是有些不高兴,心里别扭,等到了后面几日,她却是想明白过来,与小木匠又多了几分亲近,老是找小木匠聊天,弄得顾白果挺不高兴的。
而施庆生这一路上,对顾白果也很是殷勤,照顾有加。
如此赶了几天路,终于抵达了长白山脚下的枫陵镇上,施庆生让大部队在镇子外的一个林子里歇着,然后自己则带着负责联络工作的前土匪老黑去了镇子。
他们是去联络之前提供情报的当地大户刘家,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所以就两个人偷偷摸过去。
小木匠藏身于林子之中,看着天色渐晚,左手拿着一根木头,右手的刻刀不断飞舞,那木头渐渐就显露出了轮廓来,却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形象。
这是小木匠根据施庆生的描述,雕出的戒色和尚。
闲着雕木头,这是小木匠保持手指灵活性,以及劲气流通的一种手段,同时也能够调理心性,变得沉稳。
这时一路上都没有怎么与小木匠有过交流的杨叔却是走了过来,与小木匠交流了几句,问起木雕这活技来。
小木匠感觉出这人还是挺有料的,所以也耐着性子与他聊着。
如此等到了天色已黑,过了约定时间,施庆生还是没有回来,副队恭小兵找了过来,对杨叔和小木匠说道:“施队长怕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杨叔笑了,说道:“指不定刘大脑袋强留下他,请他吃饭呢。”
恭小兵却很是严肃,说想要派人再去看看,而就在这时,林子外围负责放哨的人发出了警示。
众人都各自找地方隐蔽,而随后,有人跑了过来,低声说道:“好像来了一伙日本人……”
第十八章 妥协
日本人?
听到这话儿,众人都感觉到心底一沉,而随后,小木匠却是直接一个提纵,攀爬到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冠上,随后按照先前招呼的方向望去。
他瞧见有一个二十几人组成的队伍,从林子左前方,往大山的深处行进而去。
这队伍还有七八辆骡马车,车上是沉甸甸的麻袋,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而这些人除了几个是穿着灰色、白色的日本浪人服之外,其余人都穿着类似于军装之类的制服,另外瞧见这帮人行进之间,颇有些规矩,孔武有力,好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在这镇子外的林中,出现这么一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是个什么身份?
来这儿,又是什么目的呢?
拖这么多的车子,准备去到哪儿?
小木匠心中疑惑重重,瞧见这帮人并不是冲着他们过来的,于是滑落到了树下,瞧见杨叔和恭小兵在低声说些什么,于是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恭小兵并不瞒他,说道:“这帮人穿的皮鞋,看着应该是日本关东军,或者说有一部分人是日本关东军。”
小木匠问:“日本关东军出现在这里干嘛?”
恭小兵解释道:“这儿离朝鲜很近,说不定是那边驻守的关东军,也有可能是别的目的。咱们过来是找人的,尽量别跟这帮家伙起冲突。”
他是秦老板得力的手下,沉着谨慎,算是秦老板派过来的眼线,毕竟施庆生也是刚刚投效过来的,即便是要重用他,也不可能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所以恭小兵算是队伍之中的“监军”。
很多时候,他的态度,就代表着秦老板,乃至于背后弓少帅的态度。
不过即便如此,小木匠听了,心底里还是有一些不太舒服的。
因为他感觉,这大帅府的上上下下,无论是身处高位的弓少帅,还是下面办事的这帮人,对于日本人,都是无休止的纵容。
他们看待对方,就如同老虎一样,完全不敢触碰虎须,生怕惹出点儿什么国际麻烦。
如果都是这样的态度,今天退一步,明天退一步,要是等到日本人变本加厉,露出爪牙的时候,岂不是一点儿胆子和血性都没有,一退到底了?
要知道,这帮人可是东北之地的守护者啊,他们都这样,那叫小老百姓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不过他心理虽然不痛快,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老老实实地点头,说好。
一行人等前面放哨的回来,说人已经走了,这才从隐蔽处出来,随后恭小兵说道:“日本人都出现了,施队长那边很有可能是出了变故,咱们得派人去镇子里瞧一瞧才行……”
小木匠与施庆生最为亲近,当下也是主动请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恭小兵点头,说也好。
当下他也是派了队里一个叫做老猫的情报人员,与小木匠一起去镇子里打探消息。
顾白果本来打算跟着去,但小木匠却让她留在这儿,照顾点甘文芳——毕竟这位堂妹子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变故,还是有人在旁边看着比较好一些。
简单处理之后,两人没有骑马,而是趁着夜色,朝着镇子摸去。
前往镇子上的时候,老猫跟小木匠简单说起了刘家来——这位刘家的老太爷,原本也是跟着老帅在八角台那山头一块儿起家的胡子,后来老帅攀上枝头,越混越好,而他却在一场战事中丢掉了半条腿,没办法再在军中厮混,于是就回了老家。
凭着老帅的关系,以及在军中发的横财,他很快成了这枫陵镇的大户。
刘老太爷江湖武师出身,那是家传的本事,房族众多,族内子弟也颇多英才,故而不但是枫陵镇,就连附近几个县城,都是颇有势力的。
这些可都是老关系了,而且与大帅府的联系盘根错节,绝对不会出卖他们的。
至于施庆生为何会过了约定时间还没有回来,这个他也不知道。
所以得小心一些。
两人趁夜进了镇子,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边地小镇,入了夜,除了临街的商户,以及几处大户人家有灯光传出之外,其它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而且静悄悄的,都没有啥子动静。
正因如此,所以刘家还是挺好找的,镇中心的大宅子就是。
两人找上门来,远远地就瞧见那门口处站着好几人,一看那黑衣打扮,就知道不是刘家的人。
小木匠远远地望了一眼,特别是瞧见门口那几人,脑海里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极乐寺外面遇到的那帮黑龙会。
那两个一言不合就服毒自尽的家伙,与门口那些人,打扮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就连脸上那刻板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
黑龙会寻了过来?
小木匠将自己的判断跟老猫说起,老猫听了,黑着脸说道:“这怎么可能?黑龙会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居然也跑到这里来了?”
小木匠低声说道:“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在想,施队长有没有跟那帮人打上照面?如果碰上了,会不会出事?”
老猫却笑了,宽慰他道:“虽说大帅与日本人私下的确是有一些摩擦,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合作的,彼此间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所以即便是撞上了,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小木匠点头,说如此就好。
他们在刘家外面等待了好一会儿,突然间那大门打开了,小木匠瞧见有几个身穿和服、神色倨傲的男子走了出来,另外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与一个腿脚有些不便、满头白发的中国老头一起出来。
那黑西装与老头站在门口又聊了一会儿,随后伸手过去,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仿佛在赞赏着什么。
而那老头听到了,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显得十分开心。
老猫说道:“那个瘸腿老头,就是刘家老太爷,以前老帅在八角台的老兄弟刘善柱。”
他这边刚刚说完,小木匠却是伸手过去,将他给拉回了巷子的黑暗中。
而两人这边刚刚藏好,立刻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和服男子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朝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老猫不明就里,下意识地想要反抗,而小木匠却用一只手掌,将他给控制住,让他浑身酸软,挣扎不得。
等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将人给放开,老猫有些恼了,问道:“你干嘛?”
小木匠平静地说道:“你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看,被人感应到了,我不把你给拉进来,只怕已经有人朝着我们这里摸过来了。”
老猫有些不太相信,说怎么可能?瞧一眼都不行?这也太扯了吧?
小木匠瞧见他不能理解的样子,也没有跟他解释修行者所谓气机感应的事儿,而是与他说道:“这事儿,我也能够做到。”
老猫说:“真的?”
小木匠却没有再解释,而是开口说道:“他们人走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说罢,他率先走出了巷子,朝着刘家大宅走去。
为了避免日本人留下暗哨,小木匠和老猫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绕了路,来到了侧面围墙处,随后小木匠伸手过去,揪住了老猫的衣领,紧接着使用那登天梯的提纵术,轻松翻过了那高达三四米、能够当做堡子的院墙,来到了里面来。
老猫腾云驾雾一番,落地之后,感觉双脚发软,而旁边这个年轻人却气都不喘一下,这才知道他刚才的话语,或许并非吹牛。
难怪听说少帅都要招揽此人,他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
老猫不再多言,随后带着小木匠往屋子里走去。
两人来到了堂屋这儿,门口却有守卫,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瞧见,箭步冲出,直接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来,低声喝道:“什么人?”
小木匠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隐藏踪迹,算是大摇大摆,所以瞧见此人,也不慌张。
老猫与那人说道:“我们是奉天来的,找你们家老太爷有事。”
那人扬起眉头,冷冷说道:“奉天来的?奉天哪儿来的……”
他举起枪,指着老猫的眉间,而这个时候,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个人来,却正是久未归来的施庆生。
他冲着那年轻人喊道:“刘帅兄弟,这是自己人。”
这时跟着施庆生一起过来的老黑也出来了,与他一起的,则是先前在府门口与那帮日本人相谈甚欢的瘸腿老头。
年轻人听到施庆生的话,讪讪地笑了,然后将枪给收了,而施庆生瞧见老猫和小木匠,却是招呼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老猫简单作答,旁边的瘸腿老头,也就是刘老太爷谨慎地说道:“先进屋。”
众人进了屋子,施庆生给几人做了介绍,随后对小木匠说道:“我本来准备离开的,结果这时黑龙会的内田翼带人过来了,把我给堵了个正着,所以就耽搁到了现在……”
小木匠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问道:“黑龙会是过来找戒色大师的?”
施庆生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十三,我问你,如果戒色大师被拿住了,我们跟日本人沟通一下,让他帮忙给你看病,行不行?”
第十九章 应福屯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直接问道:“怎么,戒色大师已经落到了黑龙会的人手上了?”
施庆生摇头,说这当然没有,不过日本人这回相当重视此事,不但派了黑龙会的人,另外南满铁和关东军本部也都派了人过来,另外根据内田翼的说法,半神凉宫御的五弟子,号称“武修罗”的山下半藏,也专门从日本赶了过来,已经在路上了。
武修罗山下半藏啊,那可是在日本近十几年以来,风头最盛的几个传奇之一。
这样的人物够掺合进这件事情来了,实在不是他们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小队所能够解决得了的。
当初他们从奉天出发,秦老板有过交代,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将戒色大师给救出来——即便是招揽不了,也尽可能让他帮忙,把小木匠身上的隐疾给治好。
但现如今,日本人摆出“杀鸡用牛刀”的架势,务必要拿下戒色大师,局势就变得太过复杂了。
他作为这个特遣小队的队长,虽然有着一定的目标,但也要为了队内的兄弟们考虑。
如果固执己见地去硬碰硬,只怕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还会跟日本人的关系弄僵,牵连到弓少帅,甚至是大帅府去,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刚才日本人走了之后,施庆生和刘老太爷商量了一下,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
日本人想要拿住戒色大师为死去的伊田社长泄愤,而他们这一边,则是需要戒色大师帮忙治疗隐疾,两者其实是不冲突的,所以这些事情,其实也是可以谈的。
跟日本人聊,其实也很简单,无外乎是利益交换而已。
当然,这些事情,他没办法主导,至少得由秦老板那一个级别的人物去沟通谈判。
听完施庆生的建议,小木匠的内心里五味杂陈。
首先他对于戒色大师,除了有求于人之外,通过这些天的深入了解,心中是忍不住浮现出了强烈的敬佩感,觉得这样的人,当真是得道高僧,活着的佛门菩萨……
能够结交这样的人,对于小木匠而言,是件很让人激动的事情。
而如果能够帮上一点儿忙,他绝对毫不吝啬气力。
结果施庆生却告诉他这么一个解决方案,让他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
其次就是施庆生的态度,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次交易,大有一种他帮忙弄完这件事情,他甘墨就必须加入弓少帅麾下的意思,也让他很是不喜欢。
如果弓少帅是位铁血人物,而且勇于担当,忧国忧民,是个有大胸怀的人物,说不定小木匠也就生出了投效之心。
但问题在于,尽管弓少帅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但各种风评下来,并不像是一位明主。
这种人,就跟一枚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怎么能够让人安心?
小木匠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多说,而是问道:“所以,戒色大师人现在在哪儿呢?”
施庆生说道:“进了山。”
这时旁边的刘老太爷说道:“他那日出现在镇子里,和两个人采买东西,被刘帅看到了,刘帅认出了他,而他身边的人则认出了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是应福屯的,那地方距离镇子有半天路程,在西峰山下的……”
小木匠挑眉,说道:“应福屯?西峰山?”
刘老太爷叫着众人来到了旁边的书房,随后在桌子上面摆开了一副地图。
这地图是人工绘制的,其中还有颇多修改之处,不过细节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很多精力弄出来的。
他指着地图讲解了一下地形,然后说道:“应福屯这儿人口挺多,一百多户,四五百人,在咱们这儿算是大村子,里面的人主要以狩猎、采山货和种田为生,人最多的是贾家和麻家,都是从山东迁过来的,这两家一个出自德州,一个出自庆云,离武术之乡沧州都很近,搭上些关系,所以两家出了一些练家子,算是比较有名的,只不过……”
小木匠问:“不过什么?”
刘老太爷舔了舔嘴唇,说道:“西峰山那边,在这几年出了邪祟,而且不只是一头,而是一窝,所以这几年时间里,挨着西峰山的几个屯子不断出事,经常有人失踪,而且每次不是一两人,而是十几人,弄得人心惶惶,像应福屯这样的大屯子,还能够给凭借着寨墙严防死守,而其余的几个屯子,除了人数较多的鹰嘴屯和靠山屯之外,其余的人都舍家弃业逃走了……”
小木匠问:“什么邪祟?”
刘老太爷没有说话,而旁边的年轻人刘帅看了他一眼,帮着解释道:“不知道,有的说是吊睛山老虎,有的说是黑狼,还有的说是什么连接幽冥的魔洞开了,跑出一堆魔物来——半年前的时候,应福屯陆陆续续差不多损失了一百多号人,扛不住了,就过镇子里来求援,我们和县上联合着,又邀了东北道上一些宗门与高手去了一回,什么也没有瞧见……”
刘老太爷补充道:“也不是没瞧见,后来值夜的时候,不死了七八人么?”
刘帅点头,对小木匠说道:“总之现在西峰山下,就是个生人勿进的禁地,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都不安全——我伯也劝过他们,让他们搬离西峰山,但那帮人是破家值万贯,故土难离,宁死也不愿意搬走。”
刘老太爷叹气,说道:“这帮人好不容易跑到东北来,整出这么一份家业,不肯走也是能理解的。不过现如今既然没办法解决,还是得面对,毕竟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命可只有一条……”
小木匠听完,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位戒色大师并非是在逃避日本人的追捕,而是应了那应福屯的请求,过来帮忙降妖除魔的。
只不过,那么多人都解决不了,他戒色一个大和尚,能够解决么?
小木匠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来:“这件事情,黑龙会的人知道么?”
刘老太爷断然说道:“当然不知道了,我就算是再畏惧小日本,也不可能出卖自己同胞的,而且那位戒色大师的风评还算不错……”
小木匠点头,然后说道:“行,还请刘老你叫其他人帮忙保密。”
刘老太爷说:“那是自然。”
小木匠不再多言,看向了旁边的施庆生,而施庆生也与刘老太爷道了谢,随后提出了告辞。
毕竟镇子外面还有人等着汇合呢。
刘老太爷客气地挽留几句之后,送了几人离开。
小木匠与施庆生从侧门离开刘府,离后面的老黑、老猫有一段距离,施庆生便问道:“十三,你是怎么想的?”
小木匠反问:“你才是领头的队长,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施庆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十三,你应该知道,我的压力挺大的。”
的确,施庆生虽说刚刚投效到少帅门下,立刻就获得重用,独当一面,成为了这小队的队长,但左边一个恭小兵,右边一个扬叔,这些人都是上头的眼线。
他这边要是有任何离谱之处,说不定领导权立刻就被夺去了。
所以他很多事情,不得不反复考虑,慎之又慎。
小木匠知晓他的处境,但有的事情,他必须得有一个态度才行。
所以他对施庆生说道:“我决定去应福屯,找到戒色和尚,而如果这期间与日本人有冲突,我尽可能回避;但如果是在没办法避开,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亮刀子就是了。”
说完,他问道:“你呢?”
施庆生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头来,说道:“你别把我当做孬种,走,咱们进山。”
小木匠笑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对,就得是这个态度,毕竟这儿,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
施庆生苦笑,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回去干我的脚夫行呗。”
两人达成共识,正欲离开,而这个时候,先前差点儿对小木匠出手的那个年轻人刘帅,却带着三个与他一般年纪的男子追了上来。
他叫住了施庆生和小木匠,然后问道:“两位,你们是打算去应福屯么?”
施庆生与小木匠对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对。”
刘帅说道:“你们不认识路,我带你们去。”
施庆生有些警惕地说道:“你这是……”
刘帅没说话,旁边一个青年咧嘴笑了,说道:“小帅有一个相好,就在应福屯,两个人差不多五个月没见了,他很担心,所以就趁着这机会,一起进山去看看……”
原来如此。
施庆生瞧着有些羞敛的刘帅,说道:“你大伯知道么?”
刘帅说道:“我大伯很支持。”
施庆生正愁没有向导呢,刘帅既然愿意帮忙,他也是求之不得,当下也是带着这刘家的四个人出了镇子,随后抵达镇子外的林子,与大部队汇合。
说起此事之后,施庆生留了恭小兵和另外一人在枫陵镇做接应,保持与奉天的联络,而其余人,则直接快马进山,赶往应福屯。
一行人在向导刘帅的带领下,连夜出发,一直到了次日中午的时候,终于赶到了西峰山下的应福屯。
还未靠近,远远地,瞧见那屯子的土墙后面,高高挑着许多白旗子……
稍微走近一些,却听到震天的哭声。
第二十章 开像真诀,劲气显化
什么情况?
小木匠远远地瞧着,心中有些惊诧,而旁边的老黑却是见多识广,低声说道:“应该是刚刚死了人……”
死人?
那邪祟又下山来作怪了?
小木匠眯着眼睛,感觉到心情有些沉重,与此同时,他还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应福屯这儿,是否能够见得到那个戒色和尚,而那个和尚又是否能够帮他将“隐疾”给治好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他们这一行人朝着应福屯走去,而最为急迫的,便是刘帅了。
他一马当先,走得很快,然而在即将接近屯子正门时,却有一支利箭飞出,钉在了他的三步之外。
紧接着,土墙之上,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来人止步。”
应福屯是一个东北这年岁很常见的土屯子,唯一让人觉得有些特别的,是外围垒起了差不多一丈高的土墙,外面还挖了壕沟,跟个小城似的。
当然,这屯子并不算大,要不然这工程量着实是有些恐怖。
刘帅停下了脚步,然后朝着屯子门口那儿挥手,大声喊道:“嘿,我是枫陵镇刘家的刘帅啊,半年前我来过这儿的。兄弟,叫你们屯子的麻老西出来,我跟他熟悉……”
那人说道:“麻老西上山了,不在这里。”
刘帅又说道:“那麻四姑呢?她在不在?哦,还有贾老八,我们都认识的,一起喝过酒。”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等等,在那儿别动……”
说完,那人消失在了墙头,显然是去叫人了。
施庆生走上前来,对刘帅说道:“你们之前来过应福屯,怎么那人不认识你?”
刘帅说道:“不知道,许是我们来的时候,他不在吧。反正我也不认识那个家伙……”
施庆生没有说话了,如此等了一会儿,屯门口的墙头上冒出了一个头来,却是一个梳着油亮大辫子的年轻女子。
那女人往这边瞧了一眼,喊道:“刘帅哥,你怎么过来了?”
刘帅瞧见,赶忙挥手,说道:“四姑娘,有几个朋友听说了屯子的情况,想过来看看。”
他这边话刚说完,那屯子门口的吊门却是落下,架在了壕沟上。
刘帅兴奋地回过头来,对施庆生说道:“走,我们进屯。”
他带着自家三个兄弟先走,施庆生瞧了一下,也吩咐道:“走吧,大家小心点。”
一行人往前走,过了吊桥,穿过厚厚的门洞,来到了屯子里,那大辫子的麻四姑带着十来人在门后的空地处等待着。
瞧见刘帅,她迎了上来,与他寒暄几句,而刘帅则问道:“得亏有你,要不然我们还进不来。对了,麻老西不在,贾老八呢,他人去了哪儿?”
那麻四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老八他前天走了,过世了。”
啊?
刘帅听了,当下也是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这才瞧见麻四姑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
他忍不住左右打量一番,瞧见旁边这些人好多都不认识,不由得着急起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麻四姑说道:“我们屯子这些日子,找了一些援兵来,然后准备去西峰山查明原因,然后根据上次的线索,一路追查,到了滑板谷那一带,摸进去的时候,中了邪祟埋伏,然后就崩了,损失了好多人,老八他也没了……”
刘帅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们又去滑板谷了?还找了些援兵?这件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麻四姑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这一行人,咬了咬嘴唇,却没有说话。
刘帅瞧见她这架势,有些憋不住了,问道:“四姑,你是知道我的,有啥话,直接说就是了,没必要藏在心里。”
麻四姑这才低声说道:“两个月前,我爹和叔父就去了你们镇子,还有县上,联系了你大伯。但你大伯,还有其他人都只是劝我们离开这里,搬到别处去——你也晓得,应福屯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啥也没有,去了别处,吃土都吃不上,怎么搬啊?”
刘帅听了,这才知晓应福屯是找过刘家的,只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他跟麻四姑表示自己并不知晓,随后又说道:“也不是说吃不上饭,我大伯,还有县上的那些乡绅们不是说了么,前期的时候,可以借些钱帮你们度荒么?”
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听了,忍不住哼声说道:“借钱是借钱,不过那是印子钱,利滚利,翻几番,等熬过那几个月,我们屯的所有人,恐怕都是你大伯和那几个老东西的家仆、奴才了……”
另外一个络腮胡则说道:“对啊,对啊。你们现在过来,是来看好戏的,对吧?”
两人说得颇为偏激,弄得刘帅尴尬不已,而这时麻四姑则呵斥了两人,随后问刘帅:“刘帅哥,你们这次过来,是干嘛的?”
小木匠在旁边瞧着,知晓刘帅的心上人,恐怕就是面前这个大辫子姑娘。
正因如此,即便羞愧得满脸通红,刘帅也没有甩脸子,而是跟她介绍起了身后的这帮人,说是大帅府派来的。
麻四姑一愣,问道:“大帅府都知道我们这儿了?”
施庆生有些尴尬地说道:“不是,我们这次过来,是要找一个人的——姑娘,你知道戒色大师么?他以前也是山东的,这两年在奉天城外的极乐寺挂单……”
那麻四姑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戒备的神情来,当即断然否定道:“不知道,没听过这人。”
她说得如此果断,反倒是让施庆生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当下也是对她说道:“姑娘,或许你听说了一些什么,但你别误会,我们过来,不是为难戒色大师的——这位是我朋友甘十三,他身上有些隐疾,经朋友介绍,过来这儿找戒色大师帮忙看病的,还请你帮忙指条明路,跟我们说实话……”
麻四姑依旧态度很坚决,毫不客气地对刘帅说道:“刘帅哥,你要是来做客的话,我们欢迎,但如果要来找人,我实在是没办法招待——你也看到了,咱们屯子,一下子损失了三十多口,都是壮年,事情多,恕不招待。”
她果断无比地回绝了,然后作出赶人离开的架势,一点儿回旋余地都不给。
刘帅被她这么一说,脸色憋得通红,显然是十分难受。
双方这般僵持着,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中,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木匠却开了口:“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这儿碰到的邪祟,到底是什么?”
他这话儿一说出来,应福屯一众人等都抬起头,朝着他望了过来。
而麻四姑则看向了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木匠伸出了右手来,五指虚握,缓缓说道:“在下对于邪祟,倒是有些研究,所以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说罢,他右手五指微微一紧,却有一团金黄色的火焰,从掌心中冒出。
那火焰足足有半米高,跳跃不定,宛如盛开的鲜花。
显神之境,最主要的表现,就在于“开像真诀,劲气显化”。
小木匠踏入“显神境”也有了一段时间,将体内的麒麟真火凝练出来,显示于众人眼前,并非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不过从视觉上来说,却着实神奇,看得应福屯这一众人等脸上都浮现出了几分肃穆之色。
而他们看向小木匠的眼神,也满是敬畏。
这世界,不管在哪儿,人们对于有本事的人,都是敬佩的。
那麻四姑瞧见小木匠掌心生出烈焰,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方才收敛不见,脸上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来,朝着他拱手说道:“敢问阁下是何处高人?”
小木匠平静地拱手回礼,说道:“高人不敢当,西南来的一小角色,甘墨,甘十三。”
麻四姑指着他的右手,问:“刚才那金黄色的烈焰,是何物?”
小木匠说道:“麒麟真火,至阳至刚,可灼烧一切邪物,驱邪除魔……”
麻四姑想了想,开口说道:“甘先生对邪祟果真有研究?”
小木匠看了旁边的顾白果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算是吧,得看是什么,所以才会问你。”
麻四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甘先生能不能跟我走一趟,去与我父亲谈一谈?”
小木匠点头,说好。
麻四姑招呼了刘帅等人,让他们在这儿等着,而她则准备带着小木匠进屯子里去。
施庆生有些担心小木匠,想要同行,但小木匠却婉拒了,但对麻四姑提出要带上旁边的顾白果,麻四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这边谈妥,小木匠和顾白果跟着麻四姑走进了屯子的街巷里去。
一路上他们瞧见许多人家门口在烧纸钱,有人穿着孝服,哭得凄惨,而走进屯子中心的一处大宅子前,那儿的空地上,却是堆了许多木架子,木架子上面,则是盖上了白布的死人。
有穿着古怪鸟羽衣服、带着丑陋面具的人在木架子之间穿梭跳舞,手中还举着火把。
那是东北的萨满。
这是要火葬?
难道这个地方,流行火葬,而不是入土为安么?
小木匠满脑子的疑惑,而麻四姑则带着小木匠、顾白果进了屋子,来到第三进院子里,让他们稍微等待一下,她则进去通报。
小木匠和顾白果在院子里等着,这时远处飘来一股焦臭味,小木匠下意识地吸了吸,发现是那空地上的土堆点早了。
真的是火葬啊?
为什么?
第二十一章 僵尸引
小木匠这些年来也算是走南闯北过,见识过不少奇怪的风俗民情,自然知晓,这世间不但有地方是进行火葬的,甚至还有鹰葬、水葬和悬崖挂棺的。
所以火化尸体,也并不算稀奇。
但这一路过来,无论是在枫陵镇,还是这山里的好几个屯子外面,他都是能够瞧见许多坟茔的,有的甚至集中在一处,形成一个坟山去,说明这个地方的风俗,依旧还是土葬。
即便是在应福屯的外面,他们也瞧见过一些坟堆。
那么,为什么这边却是把人给放在木架子上,直接火化了呢?
难道是因为死去的人太多了,懒得挖坑,所以一把火烧了比较方便一些?
不可能啊,瞧那些家属的伤心态度,不可能这般偷懒的。
小木匠满腹疑惑,而这个时候,麻四姑走了出来,对小木匠客气地说道:“我爹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