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征兆,先是重炮犁地,然后是高手镇场,雪瑞逃离出去的可能小之又小,但蚩婆婆为什么会说雪瑞并没有死呢?
我觉得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雪瑞顺着以前虫池构建的空间通道,抵达了黄泉那儿的熔浆池。
对,就是虫虫之前带我们去过的那个山洞。
因为虽说虫池的消失,使得当初的通道没有了功效,但我觉得既然有痕迹,那么就一定会有办法的,而在那样的紧急时刻,雪瑞从那里离开,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也就是说,雪瑞此刻,应该在黄泉路上。
不是死了,而是如当初的我们一般,只是她暂时找不到回来的路而已。
当然,为了印证这个猜测,我需要亲自跑去遗址那边查证一番。
这些事情我不会跟李家湖说起,毕竟此时太过于玄虚,还是需要确定之后,方才能够跟他讲起,免得寄托的希望太大,最后反而心生嫌隙。
我比较含糊地说此事我需要确认,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雪瑞肯定还活着,而且凭她的本事,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她什么时候出现,这个就要看她自己的心情了。
听了我的话,李家湖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叹息道:“唉,说句实话,如果有得选择,我真的愿意雪瑞有一个完整而正常的人生。”
我说为什么呢?
李家湖说她若是如正常的女子一般,嫁人生子,和和美美,幸福安宁,我看见了,心中也安稳许多,而不是像她现在这般,让人提心吊胆……
我说雪瑞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太多的担心,也是于事无补。
李家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感谢你堂哥陆左,还是恨他。
我说怎么?
李家湖说当初雪瑞被人下蛊,差点儿死掉,是你堂哥陆左帮着解的蛊,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喜欢上了他,而且还一直藏在心里,对别的男人不假辞色不说,最后居然就隐居到那么一个小村子里去;这事儿她母亲每次想起来都哭,说白养了一个女儿,还被那家伙耽误了终身……
呃?
事情涉及到我堂哥那丰富的情史,我就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话了,毕竟在我看来,堂兄似乎比较喜欢小妖姑娘多一点儿。
当然雪瑞姑娘其实也很不错,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够安于平淡,真的是很难得。
而且现如今小妖变成了一肥嘟嘟的大胖鸟,雪瑞似乎又有一些机会了……
那天夜里,李家湖跟我聊得很晚,期间又主动开了好几瓶酒,喝道后来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有些飘忽了,头重脚轻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差点儿都快忘记了。
记忆中我好像是把他弄到床上睡下,而我自己则随便找了一个房间,也跟着躺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面容模糊,好像是一个浑身都是肌肉棒子的家伙,在教我剑法。
那人的剑很霸道,来来去去就几剑,横档斜拆,然而每一次发力的时候,我都能够瞧见他足弓弯起,双手拱起,肩胛骨宛如一对翅膀似的,将力量从地下吸收出来,然后猛然劈出一剑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劈树,无论是一人合抱、还是两人合抱,又或者三五人合抱的大树,他都一剑斩断。
伐木工?
然后他劈石头,无论是桌子大的石头,还是柜子大的石头,又或者屋子大的山石,他都一剑斩断。
再到后来,他开始教我如何劈水,无论是小溪,还是水潭,又或者蜿蜒不息的河流,他都一剑斩断。
最后,他开始教我劈人。
这个男人带着我出征南方以南,一个满是三米高的巨人一族,那些巨人长得高大,头生双角,鼻中扣环,凶神恶煞,不事生产,专吃活人。
男人带着我从巨人部落的村东头杀到村西头,无论是三米一的,还是三米五的,又或者是四五米的,他都一剑斩断。
我最后一次见到那男人,是在一个战场之上。
我当时躲在石缝间,瞧见他被一大群穿着鸟羽大氅的羽士围攻,那些人启用了天地之力,有人用火烧他,被一剑斩断;有人用毒水浇他,被一剑斩断;有人用暴雨梨花,用巨石轰击,用刀子一般的飓风,都被一剑斩断……
围攻他的羽士足有三五十人,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三五人。
关键时刻,其中一个留着斑白胡须的老者踏着我最为熟悉的罡步,然后手掐法诀。
他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天空,然后顿时间乌云密布,无数粗大的电芒从无尽空间之中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这些电芒将整个世间都给照得透亮,纤毫毕现,然后充斥了整个天地。
最后电芒落在了已经身受重伤的他身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挥出了最后一剑来。
一剑斩断。
然而他一剑虽然斩断了那落雷,却并没有能够阻止后续的攻击,最终被轰成了焦炭,而被他从地下抽取的地脉之力,导致整个山峦崩塌,大地震动。
一剑神王。
我突然间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来,或者说是外号。
那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如同流星一般逝去,而二十年后,我继承了那个男人的外号,成为了新一代的耶朗祭殿守护。
面对着蜂拥而上的异类生物,无论是头生三角的猛虎,还是身高十米的泰坦巨人,又或者是幽冥莫测的鬼灵,我不多不少,依旧一剑。
最后的最后,从无尽的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恐怖到极点的巨手来。
那巨手遮盖了整个天地。
我总共劈出了人生中最后的五剑,一剑斩去了宛如山峰一般的手指,五剑便是五根,这些手指落地成了山峰,然而我却最终精疲力竭,被那光秃秃的手掌给砸死了去……
啊!
从宿醉之中惊醒过来的我忍不住地大声叫了起来,无尽的黑暗弥漫在了我的心中许久,一直到总统套房的诸般物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另外一声尖叫:“啊……”
我低头一看,却见一身嫩白肥肉的屈胖三抱着膀子,惊悸地说道:“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瞧见他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说我特么能对你干嘛啊?
屈胖三抱着毯子,捏着鼻子说道:“你这一身酒气真臭——那么多房间,非要睡我这里么?”
他跳下床,匆匆跑向了洗手间去,而我却双手枕着头,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来。
梦里面,劈死第一代一剑神王的雷法,可不就是神剑引雷术么?
第四十一章 崆峒玉石
屈胖三去洗手间洗了一个澡回来,瞧见我还躺在床上沉思,不由得恼怒地骂道:“你瞧瞧,你丫昨天居然喝吐了,还吐了一床——醉了我就不说你,醒来了,就不能讲究一点儿么?心疼我嫂子,居然要跟你这么邋遢的人过日子……”
我还沉浸在那梦境之中,平躺着,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屈胖三暴躁如雷,跳上床来,就给我一个窝心脚。
我受痛大叫,说你干嘛?
屈胖三捂着鼻子,指着床上的呕吐物说你瞧瞧,不觉得恶心?
我这才发现枕头边的确有刺鼻的异味,赶忙爬起来,不过行动还是有些迟缓,屈胖三说嘿,陆言,你丫不会傻了吧?
我说怎么会?
他说那你怎么了?
屈胖三是知道聚血蛊和小红的事情,也知道我做梦一事,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要与他分享,嘿然笑道:“那啥,胖三,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一剑神王’的名字?”
我这也就是一问,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知道,说听过啊,据说是古耶朗王朝的祭殿守护,武力巅峰,世间万物,皆可一剑斩断。
我当时就震惊了,说你居然知道?怎么可能?
屈胖三得意地说道:“这世间没有啥事儿,是大人我不知道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屈胖三说有一个老友告诉我的,他跟我讲,说世间剑术,说一千道一万,皆不如那一剑神王的“一剑斩”牛波伊;别说凡人,就算是天神来,他说不定都能够一剑斩杀而去——对了,你问我这个干嘛?
我舔了舔嘴皮,说那个啥,我昨天晚上不是跟李家湖喝酒么?喝高了,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屈胖三倒吸一口凉气,说你丫别告诉你梦到一剑神王了?
我点头,说对。
屈胖三一下子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来,也顾不得我身上的污迹,紧紧抓着我的衣袖,说真的?
我说我梦到的,是最后一代一剑神王,另外我还梦到了他跟随上一代一剑神王学艺的好多画面,而上一代一剑神王居然是被茅山宗的神剑引雷术给劈死的……
屈胖三满脸诧异,说这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有茅山宗么?
我说没有茅山宗,未必没有神剑引雷术啊?
屈胖三说光说不练假把式,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来,刷两招。
我正有此意,一跃而起,来到了床前,然后抽出了破败王者。
紧紧握着剑鞘,我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着梦境里面的感觉,回忆起那一幅幅的画面,然后手中的金剑高高举起。
我不知道举了多久,正沉浸间,却听到屈胖三不耐烦地说道:“你有完没完啊?要劈早点儿!”
我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说就不能容我酝酿一下?
屈胖三耸了耸肩膀,不过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我又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感知起来,然而这一回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瞧见我放下了手中的剑,屈胖三也是愣了,说你什么情况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刚才打扰了我?
屈胖三翻着白眼说道:“你这是翔拉不出来怪茅坑啊,到底什么情况,你就不能够说清楚?”
我将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与他知晓,屈胖三听我描绘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知道我并没有在骗他,于是就开导起我来,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的东西。
两人商定许久之后,屈胖三斟酌了一下,对我说事情有点儿蹊跷,不过问题大概出在两点。
我说你讲。
屈胖三竖起第一根手指,说首先一点,那就是你没有这个基础,得练,得学,得让自己的身体记住那种力量,方才能够最终使出来。
我回忆起那一剑神王少时学剑,每天都要劈砍几千下,为的就是记住那剑的特性,暗合里面的道,于是下意识地点头。
屈胖三又竖起第二更手指,说再有一个,那就是你以前可没有梦见这么牛的角色,可能需要某些触发条件,方才能够激发出来。
我说什么触发条件?
屈胖三说着就很多了,比如你快死了,说不定就参悟了……
我翻了一下白眼,说敢情是个花架子,看着厉害,其实一点儿卵用都没有。
屈胖三说老天是公平的,幸亏是这样,要不然做了一个梦,然后就成了一剑神王那样的大牛,你让别人还怎么混?
我说这世界上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你吧?
屈胖三嘿嘿笑,让我把昨天抄获的书籍、典籍和竹简拿出来,给他摆满,然后催我赶紧去洗澡。
我来到客厅这儿,将东西一股脑儿的疼了出来,然后去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瞧见屈胖三趴在厚厚的地毯上,拿着一个不知道哪儿弄来的放大镜,正认认真真地研究那些书籍呢。
我过去瞧了两眼,发现都是扭曲的外国文字,并不懂,于是也不想凑趣,走到阳台去透气,继续回忆起昨日的梦来。
屈胖三说得对,我之前做的梦,不是小将,就是外交使节,又或者小巫师,又或者大工匠。
这些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这回做的一剑神王,实在是太高端了。
我估计在整个古耶朗王朝,这一位应该都能够排得上号,说不定还是最大的武力代表,要不然也不可能被三五十人围攻,还杀得敌人殆尽。
所以这个梦,需要时间慢慢领悟。
而梦里面并不仅仅只有那“一剑斩”,劈死上一代一剑神王的那神剑引雷术,也让我受益匪浅。
那雷法比起我的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即便是杂毛小道的引雷术,都不及那玩意的十分之一。
那老道人使用此法的时候,我瞧得分明,虽然罡步和持咒的手印一模一样,但却并没有念那咒诀。
为什么呢?
别的不说,那老道人的诸般表现,都是值得我所学习和深究的,如果研究透了,只怕我的神剑引雷术,又能够上一个大台阶。
我在阳台待了大半个小时,这时那李家湖方才醒了来,带着宿醉的头疼来到阳台上,跟我说早安。
我问他身体怎么样,他告诉我人老了,哪儿都不得劲儿,若是年轻的时候……
我笑了,说你现在也不老。
李家湖指着下巴些许斑驳的胡须,说人不服老不行咯。
我们聊了两句话,这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我吓了一跳,走到客厅里,瞧见屈胖三抱着一本黄纸书大喊大叫,状若癫狂。
不过他一瞧见我进来,立刻平静下来,不过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我说你咋回事,狂犬症?
屈胖三将昨天特意藏起来的那块斑斓石头拿出来,然后对着纸上的某一行字念叨了起来。
他念了差不多有两分多钟,叽里咕噜,都不带重样儿的,而就在我和李家湖都莫名其妙的时候,屈胖三左手托着彩石,右手猛然一挥,大声喝道:“收!”
突然间,那满客厅的竹简、典籍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去。
李家湖看得目瞪口呆,而我则激动地满脸通红,赶忙问道:“这个也是、是乾坤袋一样的东西?”
屈胖三哈哈大笑,说不仅仅是,而且比你的大上十倍不止。
我擦……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惊呆了,而屈胖三则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上面的文字是古梵文,是介绍这石头的,它的学名叫做崆峒玉,是洞府碎片,里面自有小空间;七魔王哈多那蠢货,虽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却不爱读书,你看吧,好处最后却便宜了大人我。”
这是个好东西,不过我却并不嫉妒,毕竟此事主导者便是屈胖三,这些都是他该得的。
李家湖看得倒是心馋,忍不住问他,愿不愿意转让,随便开价。
屈胖三嘿然而笑,说只怕你买不起。
李家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打电话叫人送了些稀粥和早餐过来,然后又帮我们联络行程。
按理说去寨黎苗村最快的路途,应该是乘坐班机前往边境城市大其力,然后转达那交界雨林,但现如今我们暴露了身份,只有乘车前往。
好在李家湖因为女儿的关系,这两年在缅甸加大了投资,各种生意都有,也能够安排车子送我们过去。
我们是当天下午离开的仰光,在此之前李家湖这边已经将财物的清单准备妥当;至于眼镜男那边,王伟国很遗憾地告诉我们,七魔王哈多银行里的所有财产都被冻结了,暂时无法操作。
得,这份钱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我也没有让王伟国太亏,通缉追杀的活儿我让他们来当掮客,赚一份中介钱。
这事儿他也满口子答应了,让我不由得怀疑他们的经费是不是很紧缺。
这一趟仰光之行十分惊险,而且蚩婆婆也惨死在了牢中,颇为遗憾,不过结果倒也还是让人能够接受的。
而下一站,我们将前往寨黎苗村的遗址,确认雪瑞真正的下落。
第四十二章 苗寨之殇
缅甸国内的道路并不算好,从仰光出发,一路前往缅泰的边境城市大其力,走走停停,差不多用了三天多的时间。
这三天时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
对,没错,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我想着这一次梦见一剑神王完全就是在闯大运,而之所以会梦到,我猜测也许是因为那日我喝大了的缘故,而小红因为吞噬了七魔王哈多变异心脏沉睡之后,也没有办法帮我缓解酒精压力,于是便不断地喝酒。
结果我不但没有再做梦,而且因为经常喝得晕晕乎乎,胡乱呕吐,给屈胖三给大棒敲头,强力制止了。
我也发现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一种机缘,可遇不可求,太过于着相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当我准备戒酒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大其力市。
与送我们过来的司机师傅告别之后,我径直前往东门街的杂货店,去找之前的向导老廖。
我们赶到的时候,老廖早就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他是接到了王伟国的通知,不知道那边交代了些什么,他显得特别热情,跟我们谈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我们出发,开着他的那辆小火车,前往城外。
车上的时候,老廖告诉我,说前几天的时候,那村子外围还有好多人手,不知道是在抓残余的人,还是封锁消息,还差一点儿将他给带走了。
好在他这些年来一直去那边收山货,有人证明,这才得以逃脱。
结果这两天那儿一个人都没有了,估计是得到七魔王哈多死亡的消息了。
虽说永盛监狱是七魔王哈多的一个据点,但是他实力最强盛的地方,却是在这茫茫雨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毒枭、军阀跟他有关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属于他。
这才是七魔王哈多得以生存、并且横行一时的根基。
只可惜这一切随着他的死去,都烟消云散了。
极权主义的好处在于强者在位的时候,权倾天下,而一旦没落,没有真正能够顶得起来的人,所有的势力就会瞬间崩塌。
而目前看起来,能够继承七魔王这些势力的人只有三人,一个就是一直没有露过面的上帝军创始人哥哥约翰尼托,另外一个就是被压在烂尾楼之下生死未卜儿的弟弟撸瑟托,再有一个,便是在印度做苦行僧的七魔王哈多嫡子巫悚。
至于谁能够力挽狂澜我不关心,因为不管如何,所有沾染过寨黎苗村血案的家伙,我都要将他给送到地狱里去。
这张单程车票,收好别谢。
一路上老廖感慨无比,想着当初送我和那胖妞过来的时候,我奄奄一息,几乎不成人样,没想到这才多久时间,这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居然将那权势滔天、修为恐怖的七魔王哈多都给灭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天才,简直就是天才,老廖谈及了当年的陆左,说即便是他,成长也没有这般迅速啊,让那些修行了一辈子的人可怎么活?
听到这些话,我心中颇为惶恐,说这事儿可不是我干的,是这位……
老廖瞧了一眼旁边的屈胖三,一下子就哭了:“我宁愿相信是你干的,若真是他,我们这一把年纪,可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车开到城外附近的一个村庄,然后开始步行。
一路上有笑有泪,老廖谈及当时得到消息的时候,赶往寨黎苗村的情形,说有人在林中巡逻,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么大的一个寨子,没有几间屋子还立着,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灰烬,看得真吓人。
这话儿说得我们心情更是沉重。
如此一路走,抵达寨黎苗村的黑龙潭附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沉入西山,晚霞一片金色辉煌,我们行程匆匆,若不是为了照顾老廖,说不定早就已经赶到了。
不过最终我们还是赶到了寨黎苗村,路上果然没有再碰见什么人。
来到这个我与虫虫缘分开始的地方,借着最后一缕逝去的霞光,我瞧见了一个破败的破烂村子,到处都是断桓残壁,因为大部分建筑都是木头修建的,使得这儿几乎成为了一片白地,没有鼓楼,没有高塔,没有竹篱笆,外面的庄稼田也给烧了,入目处,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灰烬,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弹坑。
怀着沉重的心思,我们缓步走入了那残迹之中,瞧见哪儿都是大火肆虐过的痕迹,时不时还能够从下面翻出一堆白骨来。
在村子中走着,突然间不远处有什么动静,我们赶紧上前过去,却发现居然是几条野狗。
这些野狗的眼睛红红的,正在撕扯一块焦黑的肉团。
这肉团,不知道又是从哪儿翻出来的尸体。
在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上了前去,拔出破败王者,一剑一个,全部都给斩断了去。
我使剑的时候,身子绷紧,宛如一张弓,一对肩胛骨宛如翅膀一般弯起,深吸一口气,仿佛将地下的气息腾挪上来一般。
这是一剑斩的修行秘诀。
那是一整套的行气经脉,通过吸收大地的力量,抽取之后,借以自用,一剑斩出,气御剑身,无不可断之物。
将这五条吃了人肉的红眼恶犬都给斩杀了去,左右一打量,听到村子东边的那片菜地里还有犬吠,便没有任何犹豫,箭步冲了过去。
我赶到菜地的时候,发现那儿乌泱泱的,居然有七八十头野狗在围绕着。
这些恶犬用前爪、后爪扒着那些泥土,然后从里面拽着尸体出来啃噬,它们性情凶猛,体型庞大,你争我夺的,看着场面十分血腥。
而在菜地的不远处,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眯眼打量着这一切。
我们的赶到也引起了那人的关注,他眯着眼睛打量过来,瞧见了我手中那把沾血的长剑,立刻警觉了起来,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使劲儿一吹哨。
第一声,群犬依旧;第二声,大部分都停止跑动和犬吠;而到了第三声,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显得格外的静谧。
那些恶犬齐排排的站立,脑袋冲着我们这边,短暂的静谧过后,一种发自于喉咙的低吼传出,红色的双眼透着诡异妖异的光芒来,给人予一种强大的压力。
在这样的气势下,那佝偻身影走上前来,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天生驼背。
少年破衣烂衫,打量着我们一行三人,然后开口说道:“你们什么人?”
他说的是缅语,声音急促而古怪。
我提着血淋淋的剑,心中满是怒火,瞧见这菜地里面遍地都是被狗啃得稀碎的残肢和头颅,顿时就毫不客气地问道:“这狗是你养的?”
少年人傲气地扬起了头,说是,怎样?
我语气生硬地说道:“趁我没有改变主意,带着你儿的狗,给我滚。”
少年人本来就警惕抗拒,听到我这言语不善的话语,立刻就想被点燃了的爆竹,一下子就炸了,冲着我怒吼道:“你想死了还是咋的?这是你家吗?”
我指着这遍地的灰烬白地、断桓残壁,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儿是我女友的家,这些尸体,都是我女友的家人……”
少年人眉头一扬,幸灾乐祸地说道:“嘿嘿,原来如此。”
他又吹了一个口哨,那些恶犬立刻呈扇形一般地朝着我们围了过来,而少年人则嚣张地说道:“看在你家破人亡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你若是不走,叨扰了我阿莫的兴致,我就让你陪着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那些恶犬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双眼红光,随时作势欲扑,场面十分恐怖。
若是寻常人,或许就给吓得掉头就走了。
我却没有,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种就试试。”
少年人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来:“这可是你说的,试试就试试。”
说罢,他都没有等十秒之数,便猛然挥手。
他一挥手,那些刚刚吃过人肉的恶犬立刻就朝着我们这边飞扑了过来。
老廖并不是修行者,瞧见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惊慌失措,而我则回头吩咐屈胖三,说你照顾好他,这事儿让我来吧。
屈胖三一脸无所谓,说别人一剑神王拿山石树木练剑,你倒好,拿一帮恶犬……
说话间,第一头恶犬都已经纵身飞扑了过来。
夜幕下的一丝微光中,我能够瞧见这恶犬张开的牙齿缝里,还挂着一颗眼珠子,不知道生前是属于那一位老乡的。
这些可怜的无辜者,死后居然还要受这等苦……
我心头的愤怒攀升到了顶点,扬起了手中的剑,然后向前猛然一斩。
一剑斩断。
又来一条,一剑斩断;再来一条,一剑斩断;紧接着一条,一剑斩断……
无论多少条,一剑斩断!
第四十三章 横生变故
但我将大半恶犬都给斩死之后,那个少年郎终于感觉到了恐惧,没有再让他的恶犬朝着我围攻上来,而是一声唿哨,将那些吃过人肉的猛犬叫回,围绕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对我怒目相向,恶语喊道:“你到底是谁?”
我提着血淋淋的金剑,朝着他遥遥指去,说了一个字:“滚!”
听到我的话,少年脸上的肌肉几乎都扭曲了,然而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敢再上前来,恶狠狠地指了我一下,说道:“你等着。”
聊完狠话,他转身就跑开了。
这人走得飞快,宛如一道黑影,一下子就遁入无形,而那些恶犬则恋恋不舍地狂吠着离开了去。
屈胖三瞧着这满地的狗尸,皱着眉头说道:“你干嘛不将那小子给宰了,万一叫了家长来,岂不是更麻烦?”
我说他有本事就叫人来,我心里面正有一股邪火呢,叫人来了,我正好泄火。
说罢,我瞧见一脸惊悸的老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老廖,让你受惊了。”
老廖脸色发白,苦笑着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给这些狗吓了一跳……”
有着屈胖三的保护,老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那些狗都不敢靠前,我估计应该是屈胖三使了力,要不然这些吃了死人肉的恶犬可不会这般乖。
少年郎阿莫离开之后,我来到了那片菜地前来,发现这儿是个大坑,里面埋着上次血案中死去的村民。
那帮处理尸体的人显得并不用心,埋得也浅,所以一下子就被野狗给刨出来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发酵,这儿的尸体差不多都已经腐烂了,那气味其实挺难闻的,老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并没有跟着我进来,屈胖三也懒得来看,只有我走进跟前,瞧见这让人触目惊心的场面,心中十分难过。
这些人,他们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现如今却都成了这般模样。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悲哀啊。
虽说主事者七魔王哈多,与那普桑都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但是那些刽子手却并没有都伏法,另外此事的始作俑者许鸣也还逍遥法外。
一想起这事儿来,我的心中就憋闷。
我在尸堆中打量了一下,也忍不住那恶心的臭味,走回了来,瞧见老廖已经吐过了一回,嘴边还有污迹。
我跟屈胖三商量如何处理这些尸体,他想了一下,说尸体埋在这里,你也不能一直看着,回头那小子再带狗回来,估计也都要进了狗肚子里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这些尸体都给火化了,然后我俩给做一场法事,帮着超度亡魂,也算是一个结果。
我听到,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屈胖三说这事儿挺麻烦的,尸体都埋在土里,需要时间挖,我们先去你说的地方看一下,确认了那事儿,再回来弄。
我点头说好,然后跟屈胖三往村子里面走去。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这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月亮又躲在了那云层之后,整个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对于我和屈胖三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困难,而老廖却显得有些紧张,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
我凭着记忆,一路来到了雪瑞住的地方,发现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瞧见那巨大的弹坑一个又一个,估计是被重点照顾了。
这儿什么也没有发现,我有朝着祠堂那边走去。
到地头的时候,才发现祠堂这儿一片废墟,而中间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下面黑黝黝的,不知道有些什么。
那坑道旁边还遗留着绳索,我们顺着爬了下去,为了照顾老廖,我还拿出了强光手电来照耀。
依旧还是以前的虫池密道,不过那些布满了墙壁的虫子却再也不见,只见到一地的尸体,脚踩在上面,发干,不知道死了多久。
我们过了几道门,最后来到了虫池跟前来,这儿倒没有怎么破坏,瞧见地下的情况,应该有很多人来过这儿了。
七魔王哈多想要找五彩补天石去补给魔罗残肢,只可惜那五彩补天石已经化作了虫虫,他肯定是扑了一个空的,而我们这次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瞧一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空间通道的存留。
这事儿还得看屈胖三。
他倒也没有太多推辞,来到虫池边缘,便直接跳进了里面去。
那虫池很深,平均得有三四米,而且是边缘浅,里面深,最中间的位置,更是有六米以上,而那儿似乎还有一个井口大的黑窟窿,一直往下去。
屈胖三在虫池底下打量,而我也接着手电的光看,瞧见池底下有许多的浮雕和符文,这些东西遍布了整个池子底下去。
屈胖三最后来到了池子的最中间,望着那黑窟窿,左右望了好一会儿,对我说道:“找块石头来。”
我在旁边找了拳头大一块石头,丢给了他,而屈胖三掂量了一下,顺手往下扔去。
咚……
那声音回来的似乎有些久,屈胖三认真打量了好一会儿,对我说道:“陆言,我去底部瞧一下,你在上面等我,如果我扯绳子,你就往回拽,知道不?”
听到这话儿,我叫老廖跟我一起下去,结果他瞧见那池子底部滑腻腻的黑色油垢,摇了摇头,说你下去吧,我在这里给你们打光。
我说好,你小心一点,刚才那个家伙有可能会找过来的。
老廖笑了笑,说我一大活人,怕啥呢?
我没有再说,翻身下了池子,然后走到屈胖三旁边,接过他从崆峒石里拿出来的绳索,帮着捆好腰身。
屈胖三准备下去,我抓着他的胳膊,说大人,下面黑咕隆咚的,你可小心一点。
他摇头,说雪瑞肯定不在下面的,七魔王哈多的人估计早就将下面查了一个遍,我下去,只是想看一下,哪儿是否又什么线索留下来。
说罢,他在我的帮助下,往那黑窟窿里往下滑落而去。
随着绳索的往下,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我之前虽然进过这虫池,不过那个时候这儿可是满满当当的,哪儿都是虫液,并没有瞧见抽干之后的庐山真面目,也不知道这下面还有这么一个黑窟窿,不过也晓得如果想要查看通道的话,说不定这里就有答案。
绳索下到五十多米的时候,方才到了地下,我向下面喊了一声,结果屈胖三没有回应。
我又喊了一声,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不过也不是很清楚。
看起来这井下的声音传播并不好。
我不知道屈胖三准备在下面待多久,便蹲在旁边,一边往下面打量着,一边等待他扯绳索,好立刻将他拉上来。
如此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屈胖三那儿却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老廖那边传来一声尖叫,连忙抬头望去,却给那强光眼睛给刺到了眼睛。
我眼睛一阵疼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又用左手挡在了额头上,这才瞧见老廖被人给擒住了,压在地上,而有两人站在池子边,正拿着强光手电照着我。
尽管没怎么看清楚,但我还是大概感觉到了,其中有一个人,应该是之前离开的那个训狗少年。
靠……
瞧见老廖被人给扶起来,掐着脖子动弹不得,我就忍不住地想要骂脏话。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我本不想对一个素未蒙面的少年郎痛下杀手,然而他却屡次三番地挑衅我,这让我的杀心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浓烈起来。
“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那少年郎在虫池边缘得意地大声叫着,那强光手电在我的身上晃来晃去,而这时我瞧见了另外一个人,却是一个留着一大蓬胡子连到胸口的老僧人。
那老僧人长得一点都不慈眉善目,脸颊削瘦,眼眶深陷,鹰钩鼻,给人的感觉十分恐怖,就好像是一具死尸一般。
我没有举手,而是站立在原地,平静地打量着这两人,然后说道:“我饶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少年郎大怒,直接一拳打在了老廖的脸上去。
老廖只是一个筋骨强健的普通人,哪里受得了这个,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半边脸都红肿了起来,还吐了一口血,几颗牙齿也脱落了去。
少年郎像捏着鸡仔一样,架着老廖,对我威胁道:“跪在地上,举起双手,不然我杀了他。”
我并不接受威胁,而是皱着眉头说道:“你杀了他,你也活不了。”
少年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朝着老廖的脖子扎去,急吼吼地骂道:“我就杀了,看你能怎么办?”
啊?
我怒目圆瞪,正要动手,这时老僧人伸手拦住了他,然后对我说道:“你是谁?”
我说你们又是谁?
老僧人气定神闲地指着我说道:“照我徒弟的意思做,不然连你也给杀了。”
好霸道!
我满肚子的怒火,决定要给这师徒两人一点儿颜色看看,也不管屈胖三到底有没有查看好,便拉着绳索,往上猛拽。
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绳索居然一空,从中间断了。
怎么回事?
第四十四章 斩人祭旗
那绳索的陡然断裂,让我大为吃惊,不知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时候虫池上面又传来了少年郎的厉声叫喊:“跪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弄死他,再弄死你……”
我操你奶奶的!
我本来就对屈胖三满怀担心,而这边那家伙却拿老廖的性命在威胁我。
老廖是什么人?
人在我一文不值的时候,给我当向导,送我到达寨黎苗村,这是一份情;再一个,老廖跟我堂哥陆左也是熟人。
这样的关系,你特么也敢拿来威胁我,不怕死?
也对,老子饶了你一回性命,结果你却当我是软弱,特么的,你们这些猴子真的就是欺软怕硬的畜生,老子不来点儿强的,你还真的是不拿村长当做干部,不拿豆包当做干粮了。
杀!
我刚才不动,是因为手上得抓着这根绳子,而此刻绳子既然从中而断了,虽然不知道屈胖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却没有了估计。
我的余光处一扫量,瞧见前方两米处有一个遁隙,足尖一点,人便陡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那少年郎的身后。
我一出现,猛然一掌推出,那家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旁边一躲,我正好抓住了老廖的身子,没有任何犹豫,往旁边一躲,人便出现在了村子外面的荒地上。
为了保证安全,我没有犹豫,再一次施展地遁术,人便出现在了之前眺望村子的那处山坡上。
如此几个转身,空间骤然变化,这情形让刚才还在被人劫持的老廖大为惊讶,而我也来不及跟他解释什么,抓着他的胳膊,告诉他在这里藏一下,我回头再过来找他。
老廖也对刚才没有听信我的话语下虫池去的事情心有愧疚,慌忙点头,然后对我说道:“你小心一点。”
我朝他点头,然后再一次地遁术,原路返回。
我再一次回返那虫池的房间里,那少年郎和他师父鬼面老僧还在四处打量。
两人瞧见我骤然出现,立刻转过身来,少年郎拔出了那把黑黝黝的尖刀,而那鬼面老僧则遥遥望着我,开口说道:“你刚才使用的,可是中华的五行遁术?”
我说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若是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两位真的以为我是说相声的了。
我的手往怀里一摸,将破败王者之剑给抓了出来。
左手握住极品雷击木的刀鞘,右手缓缓拔出了长剑来,而那鬼面老僧的脸色也变得格外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年轻人,别说大话,你恐怕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将长剑前指,平静地说道:“好,我洗耳恭听——你是谁?”
少年郎跨前一步,冷然说道:“好叫你晓得,我师父就是南亚五妖之中的狂鼠妖王纳卡,在整个东南亚都是赫赫有名的,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你特么算个逑?”
我点头,说知道了,顺便问一句话。
狂鼠妖王纳卡抬了抬下巴,高傲地说道:“你说。”
我说冒昧问一句,狂鼠妖王、七魔王,你们的外号里面都有一个“王”字,那么到底谁厉害?
啊?
两人根本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当时就愣了好一会儿,那纳卡本来还是想说一句大话的,不过到底还是没脸说出来,闷声闷气地说道:“七魔王乃仰光枭雄,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我比起他,自然是差一点儿。”
我点头,说如此我就放心了。
少年郎阿莫不甘心自家的气势被我一句话给打落了去,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平白无故地,你抬出七魔王来干嘛?你既然说这儿跟你沾亲带故,结果好端端一村子给他七魔王平了去,显然你跟他也没有关系啊!”
我摇头,说还是有一点儿关系的。
少年郎诧异,说啥关系?
我说仇人。
少年郎哈哈大笑,说真是笑死了我,对啊,既然是仇人,你拉起他的虎皮来作甚?有本事你找他去啊,还来威胁我们……
他放声大笑,然而这个时候那狂鼠妖王纳卡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格外严肃了起来。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七魔王哈多前几天在仰光唐人街被人用雷法活活劈死,这事儿,难道跟你有关?”
我并不隐瞒,点头说道:“对,七魔王是我杀的。”
少年郎还在狂笑,听到我们的对话,一下子就停住了,脸色愣住,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七魔王多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是你这样的小人物给杀的?说出来谁信啊……”
我没有再跟他废话,缓步上前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别说废话,动手吧。”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是真的动了杀心。
少年郎的脸色也是一变,没有任何犹豫,持着尖刀就杀了过来。
先前在菜地那儿的时候,他一语不合就驱狗过来咬我,待那些狗被杀了大半之后,他转身就走,我以为是害怕了,没想到他立刻就找了师父过来,并且找到了这地下儿的虫池来。
这几点表明了他的狂傲,也说明这少年郎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像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学会沉稳,也不懂得退让,快意恩仇,嗜杀残忍,这就是他性格里面的主流,而这一切也并不能完全怪他。
他身后的这个鬼面老僧既然教了他本事,就应该也教他做人的道理。
德与才不能匹配,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少年郎冲杀上来儿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犹豫,出手也十分狠辣,一看就知道是剑走偏锋的路子。
我依旧使用那一剑斩的路子,朝着他猛然劈了过去。
铛!
这一击而上,我一动也不动,而少年郎则往后退了两步。
这变化显示出了两人的修为差距,不过那家伙是个嗜血之人,竟没有半点儿退却,而是一个翻身,居然想要近身而来,与我缠斗。
我的破败王者之剑,比他手中的尖刀要长一倍。
一寸长,一寸强,而一寸短,一寸险。
短兵相交,讲究的就是一个变化。
很显然,他有自信在近身缠斗的时候,将我给拿下。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身具耶朗古战法的我根本不惧这样的缠斗,他的每一招都被我牢牢克制,几招下来,金剑便在他的后背处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痕来。
啊!
剧痛让这小崽子发出野狼一般的叫喊,紧接着他往旁边一跃,然后大声叫道:“师父,快过来,这小贼有一手,我打不过他。”
那鬼面老僧打量了我一眼,没有任何忌讳地就加入了战团来。
对方两人夹攻,这事儿对我来说早有预料儿的事情,毕竟从面相上面来看,那老僧人就不是什么善茬,想必也不会谨守太多的规矩。
不过我并不惊慌,而是单人一剑,与这两人周旋在一起。
平心而论,刚才少年郎阿莫吹捧他师父的话语不无道理,这个老家伙的修为的确高出了他不少,比起我来也能够形成倾轧之势,而他甚至都不用兵刃,而是伸出一对手掌,那手掌变得黑乎乎的,满是黑毛,然后指甲又长又尖,宛如利爪,与我拼斗起来,着实厉害。
而这虫池所在的房间并不宽敞,大部分都给那虫池给占据了去,我腾挪的空间不够,就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那少年郎阿莫瞧见我落了下风,一下子就狂傲起来,怒声大吼道:“看你小子装波伊,弄死你!”
他不断狂吼着,我却是来到了虫池边缘,一个翻身,跳了下去,他居然也跟着跳了下来。
不过这小子到底还是有一丝清醒,并没有朝着我落脚的地方跳下,而是来到了另外一边,但这个时候那狂鼠妖王却并没有及时跟入。
好机会。
我的心中一喜,知道机会稍纵即逝,立刻催动了地遁术,强行破开那少年郎身边的炁场障碍,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肩胛骨宛如翅膀一般顶起,遵循着一剑斩的剑诀,让力量从足底涌泉穴升入。
然后我猛然挥出了一剑。
少年郎阿莫虽然人跳脱嚣张一些,不过基本功还是十分扎实的,感觉避无可避之后,回手一刀,挡住了身后。
然而我却在这一刻用尽了全力。
请为我的一剑斩祭旗吧。
少年郎阿莫。
我的心中狂吼着,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露出了,眼睛随着剑刃而走,瞧见这剑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切断了那人的尖刀,然后切过了他的腰身,紧接着将那一人,斩成了两半。
一剑斩断。
我这一剑得手,立刻朝着旁边滚落,而在身后,那狂鼠妖王的爪子也随后跟来,擦着我的头皮而过。
我滚落到了另外一边,还没有站起来,便听到一声惨烈到极点的喊声,而那鬼面老僧也大声喊了起来:“阿莫、阿莫……”
我回身过来,瞧见那狂傲嚣张的少年郎被我一剑腰斩,下半身还站立,而上半身则倒在了血泊之中,满嘴血泡,一边放声惨叫,一边伸出手,朝着我遥遥抓来。
我心如止水,朝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一路走好,下辈子好好做人。”
第四十五章 超度亡灵
腰斩和斩头不一样,并不会当场立刻死去,而是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而这时间则与被斩的位置有关,据说最长的甚至能够坚持两三个时辰方才断气。
而在这一个过程之中,那被腰斩、等待死亡的人无疑是最为痛苦的。
所以那少年郎在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之后,声音沙哑地回望他的师父,惨叫道:“师父,阿莫好疼,好疼啊……”
狂鼠妖王纳卡听见这痛苦的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喊道:“徒儿莫慌,我给你报仇。”
听到这话儿,阿莫的心思一下子就起来了,将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仇恨,指着我说道:“杀了他,杀了他,黄泉路上,我要跟他一起走。”
噗……
狂鼠妖王俯下身子来,双手捏住了阿莫的脖子,然后猛然一拧。
咔嚓一声响,那阿莫的半截身子一阵颤抖,终于闭上了眼睛去。
他这也是一种解脱,要不然一直忍受着那样的痛苦,就算是死,想必也会化作恶鬼。
将自己的徒弟给掐死之后,狂鼠妖王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我望了过来。
他没有跟我太多废话,扬起手中的爪子,就朝着我猛然挥了一下。
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我没有躲闪,而是扬起手中的剑,朝着前方猛然一挥。
双方的劲气轰然撞在了一起,那家伙身子抖了一下,紧接着突然间就变得佝偻起来,身子急速变化,又黑又粗的毛发从皮肤底层往外生长,然后整个人似乎匍匐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头巨大的老鼠。
对,老鼠,这玩意的外号叫做狂鼠妖王,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一头鼠妖。
我瞧得满心震撼,却见那头硕大的老鼠朝着我这边猛然一跃而来。
这东西差不多有一辆小汽车那般庞大,来势汹汹,我不敢与其正面交锋,而是朝着旁边退了两步,将手中的剑朝着那畜生的侧面猛然划了过去。
刺啦……
这一声响动骤然生出,结果那无坚不摧的剑尖居然化不穿这老鼠的表皮,反而是弄出了一串火花来。
好硬的皮啊?
我心中骇然,足尖微动,在刹那间又出了几次手,分别朝着这玩意的眼睛、耳朵眼儿、生殖器和菊花处进行了连环攻击,结果发现这玩意简直就是金钟罩铁布衫,让我没有办法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好厉害的手段!
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里,你我也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我没有半点儿退却,依旧与其周旋着。
双方一番厮打,那狂鼠妖王凭借着皮糙肉厚的优势,还有巨大的力量,将我稳稳压住,然而我也并没有闲着,步伐灵活,避开它数次致命的攻击,然后不断绕圈子。
如此酣战一番,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倘若是小红在的话,我或许还可以让它来尝试一下控制对方,然而小红自从吃了那个七魔王哈多与魔罗结合之后的心脏之后,就一直处于沉眠,根本唤不醒来。
若不是我之前做了一个关于一剑神王的梦,只怕我都以为这小东西已经罢工了呢。
双方如此纠结,这时那虫池底部的黑窟窿那儿爬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来,左右一看,找到了我,冲着我怒声大骂道:“陆言你大爷的,让老子在下面吃泥,你丫的在上面耍猴?”
我瞧见这满身淤泥的小东西,可不就是屈胖三么,心中大喜,嘿然笑道:“我可没有耍猴,这就是刚才那家伙的师父,一只老鼠精。”
屈胖三伸手,将糊住眼前的淤泥给抹开之后,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说我擦,这么大的老鼠,得养多少年啊?
听到这话儿,那老鼠居然就朝着他这边猛然一扑而下。
屈胖三骤然瞧见这玩意,不由得吃了一大惊,不过却并不惊慌,而是往旁边退了一步,然后猛然出了一拳。
那一拳头砸在了巨鼠的腹部处,我瞧见一股力量重重撞击在那铁甲一般的肚子里,造成重击。
咚!
只一下,那头在我剑下自由穿行的巨鼠就给弄得重重砸落在了地上去,再也爬不起来。
我瞧见这一切,心中骇然,赶忙问道:“什么情况啊?”
屈胖三捏了捏拳头,说皮挺厚的,怎么了?
我举着手中的剑,说刚才我跟这玩意交手好一会儿,结果怎么都砍不破它的皮,从眼睛到菊花,哪儿都试过了,就是不行,你怎么一下子就将它给弄倒了?
屈胖三得意地说道:“怎么,想知道啊?”
我说你别卖关子了,刚才老廖被这帮人抓起来威胁,受了点惊喜,我把人给弄走了,他现在正在荒郊野岭里直哆嗦呢,赶紧说完话,我去接他。
屈胖三也没有再矜持,就说了一句话:“一力降十会!”
呃,好吧,这家伙吸收了混沌木精,一身修为雄浑无漏,的确不是我可以比拟的。
所以他厉害也是有他的道理,我根本羡慕不来。
两人说着话,那头巨鼠又开始活动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屈胖三也毫不含糊,直接揪起了这巨鼠的尾巴,然后抓着就往池底下面砸去,砰、砰、砰,他敲得震天响,那巨鼠自然是给砸得鼻青脸肿,鲜血如注,没两下,连尾巴都给弄断了去。
屈胖三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毫不隐瞒,一一说来,他便也没有太多的客气,将这巨鼠直接给砸死。
这可怜儿的巨鼠死后,却是又化作了那鬼脸老僧来,屈胖三没有任何犹豫,将他和旁边两截的少年人阿莫都给扔进了那黑乎乎的窟窿里面去。
我这才问起刚才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屈胖三告诉我,说没啥,那个地方的确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不过这头已经被破坏了,刚才断了的绳子,就是被不稳定的空间给割裂的,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方才爬上来的。
我说没有别的发现了么?
屈胖三说这个地方被人都搜来搜去了,有这么一个结论,差不多已经能够断定雪瑞是从这里离开的了,想必是去了你所说的黄泉路。
我说既然如此,是不是需要回去接她?
屈胖三说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得将你家虫虫找到先,这才是正理。
我说也是,她到底去了哪儿呢?
屈胖三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这儿早就联通了黄泉路,雪瑞过去,想必也能够自己生存,这事儿用不着太着急。
我说这儿就废弃了?
屈胖三说还能咋滴?对了,那小子说什么南亚五妖,你听过这说法没?
我说谁关心啊,什么南亚五妖,还顶不过你的一拳。
屈胖三说那是我,不是你,说句实话,如果你真的跟着畜生交起手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我说我打不过,跑还不行?
屈胖三忍不住又翻白眼了,说得,懒得跟你讲。
狂鼠妖王和他徒弟阿莫的出现,只是给这一次的查探之旅增添了几分波澜而已,我们弄清楚了状况之后,没有久留,而是离开了这地洞,而我也重新来到村外,找到了在草丛之中躲藏着的老廖。
他瞧见是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忧心忡忡地说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么?”
我点头说没事了。
说着话,下一秒我们又出现在了菜地里,老廖被我的手段弄得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方才适应过来。
接下来就是清理尸体的事情,这事儿屈胖三可不愿意干,而老廖经过刚才的变故,精神也不是很好,于是重任便全部都落在了我的头上来。
我找村子的废墟里找到了锄头和铲子,然后强忍着扑鼻的恶臭,将菜地里面的死人坑给一一刨出来。
这事儿倒用不着什么讲究,只是需要极强的忍耐力,老廖那旁观者都看得只吐酸水,而我却咬着牙,就是不肯歇息。
这些人,都是寨黎苗村朴实善良的村民,我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凭着这样的意念,我忙活了大半夜,终于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将成堆成堆的尸体都给分了出来。
而屈胖三也闲着无事,将村子里游荡的野狗都给赶走了去。
带我弄完,他平伸双手,一点点金色火焰从他的十指之中浮现而出,落在了那些尸体的身上去,而他则凭空悬浮,盘腿在半空之中,然后念起了超度的经诀来。
我也有样学样,从《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之中挑出超度亡灵的章节来,虔诚地念着。
如此一致持续到了第一缕阳光落入丛林之中的废墟上,屈胖三方才站起了身来。
他与我一起,朝着那些逝去的阴灵鞠躬。
愿你们得享安宁。
迷蒙之间,我瞧见了那少年郎阿莫和狂鼠妖王的面容,也在遥遥地天际之上,默默地看着我们,然后转身,飞向了未知的空间里去。
瞧见这些,我叹了一口气。
又一个让人心中挂念的地方,消失了……
第四十六章 独山酒宴
离开了寨黎苗村,我们将老廖送回大其力之后,紧接着就前往缅北的独山蛊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