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情居高临下看去,一时有些紧张,嘴巴发干,她结巴地问道:“啊,你不会是要带我从这儿出去吧?”
“是,抱着我,一会我就带你出去。”
顾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楚惜情忙搂住他的颈项,嗔道:“你这是吓唬人呢,这么高,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可不敢跳下去。”
顾渊低声道:“别怕,摔不着你——”
下一刻,在楚惜情的惊呼声中,顾渊直接抱着她飞入夜色之中。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楚惜情吓得闭上眼睛,只觉得风声呼呼作响,耳边一时间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和心跳。
没过多久,周围的风声小了,停了下来,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楚惜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停在楚家隔壁的小巷子里面,旁边正停着一匹乌黑的大马。
顾渊放她下来,伸手轻抚着黑马,那马儿轻呼一声,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这是你的马吧?”
楚惜情见他上了马,“你要带我去哪?”
顾渊伸手,“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惜情将手递给他,被他轻轻一带上了马,正坐在他怀中。
马儿轻嘶了一声,撒开蹄子出了巷子,沿着大街往前跑去。
已经夜色很深,大街上已经不见什么行人,过了投醪河,沿着街道往前奔跑,马儿撒欢儿轻快地奔跑,夜风吹来,有些寒冷。
楚惜情缩了缩身子,顾渊见状将她环抱在怀中,斗篷包裹着她,挡去了夜风寒凉。
他的怀抱很温暖宽广,在这样无垠的月色中,寂静的夜晚,一路上只有马蹄声得得响起,耳边传来他稳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她感到无边的心安。
长街似乎没有尽头,这样的夜,这样在他怀中,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忽然间希望此刻能够永恒。
就这样,与他一直往前去,不要停下来。
她从来没有跟人在这样的夜晚一起骑马奔跑过,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他的脸庞笼罩在月色中,如斯美好。
“顾渊…”
她低喃一声。
“真希望这样一刻永远不要停下。”
他垂眸看着她,月色中他的目光似乎也染上了银色,变得如月光温柔。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种心心相印的感觉,此刻无声,亦不需多言,两颗心似乎无限地接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直到府河上亮起了灯火,来往许多画舫灯火璀璨,岸边有水榭画廊,与天上的明月争辉。
顾渊拉了拉缰绳,马儿渐渐停了下来。
楚惜情有些不舍地清醒过来,转头看去,忽然面色古怪起来。
“你,你带我到这儿?”
这大晚上河面上还有些画舫舟船亮着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岸边更看到不少男人来往其间,明灯高挂。
这里虽然不比金陵秦淮,却也是同一性质的东西,若是仔细看去,分明是画舫么!
她瞪圆了眼睛看他,这厮怎么会带她过来这里?
顾渊抱她下马,拉了拉她的披风帽子,“跟我来。”
楚惜情心中古怪,你见过谁约会带对方去这种地方的么?
顾渊一路带着她走到河岸边的一株大柳树旁,那里正停泊着一艘小型画舫,船头正有个艄公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们过来,忙上来迎接。
“公子来了,小人一直等着呢,您二位请。”
顾渊点了点头,二人上了船,进了画舫里面。
楚惜情好奇地打量着,见里面摆设倒也干净,桌椅板凳俱全,还挂着几幅画,几案上放着茶点,正有个满面风霜的老翁和少女坐在那里,见他们二人进来,上来见礼。
“公子,不知道您要听什么?”
顾渊淡淡道:“就那天听的埙曲。你们到外间去弹。”
“是。”那少女点头,起身扶着老翁退了出去,隔着屏风,在外面演奏起来。
楚惜情好奇道:“你这是干嘛呢,莫非是请我来游河的?”
顾渊在软榻上坐下:“不想陪我么?”
楚惜情嗔怒道:“还说呢,你瞧瞧,哪有带人家来这种地方的道理?”
“只是来游河散心的,在你家中多有不便,如今倒好说话。”
顾渊说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好了,且听听曲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楚惜情侧耳聆听,但听得一段幽咽的埙曲在夜风中响起,那曲调低沉呜咽,有种空寂古朴的古调,在这样的夜色中听来,忽然就让人的情为之动。
一旁有少女唱起了汉乐府的诗歌。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那歌声伴着曲声,回环往复,使人断肠。
楚惜情听得入迷,叹道:“原来埙曲这般好听,不枉今日来此。”
顾渊面上的神色有些悠远,似在回忆什么往事,闻言说道:“前些日子偶然在岸边听到这里有人吹埙曲,一时倒勾起些过去的回忆,便来此听了一回。今晚本想去见你,忽然就想带你到这里来。只可惜,这吹曲的人终究少了些感觉。”
“我听着却觉得这曲子里有故事,侯爷这般说,是因为什么?”
顾渊从怀里取了一个黑色的陶制埙。
他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那曲声跟外面的曲子完全不同,外面的曲子是幽咽哀伤,而顾渊吹起来却是透着沙场萧瑟,冷月幽幽,遥望天际,思念婉转。
楚惜情怔怔地看着他,周围的喧嚣声似乎一瞬间都远了,艄公划船的吱嘎轻响,流水潺潺的脉动,画舫上丝竹歌舞的靡靡,都仿佛消失了。
砖红色的灯光下,他棱角分明,冷俊的脸庞却透着一种圣洁的安宁和平静。
他黑眸低垂,指尖轻按在埙上,似回忆,似相思,似幽冷,似铁血中看到了战场的空寂。
他凝视着她,那曲中的思念,仿佛透过他的目光传递进了她的心,让她一瞬间就呼吸急促,悸动起来。
这样深情款款铁血柔肠的他,让她根本无法抵抗,她的心神迷醉了,痴了似的凝视着他。
直到一曲终了,她才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滚烫发软,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目光流转,根本不敢跟他对视,只觉得他的目光好似能把她穿透一般,让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你也会吹埙曲?”
“是,原来是当年在军中一个人教我的,这曲子也是他教的,他很喜欢吹埙,说是他家乡的乐器。可惜,后来他战死了。后来,我就常常吹着这个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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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啊…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吹这个。”
顾渊似乎想起了过去的回忆,柔声道:“我教你吹埙曲吧?”
楚惜情笑着应了:“好啊,有你这个当老师的,我大抵也很快就能学会了。”
顾渊把手中的陶埙交给了楚惜情,楚惜情忽然想起之前他曾经拿这个吹过曲子,心中就是一跳。
他伸手过来教她,楚惜情睨了他一眼,见这家伙似乎没注意,把陶埙贴近嘴唇,按他教的按着上面的孔洞发音。
楚惜情既然学过其他的乐器,笛子和箫,自然一法通百法通,学了一会儿便也像模像样了。
他手把手教她,楚惜情一张粉颊在灯下仿佛染上了一层胭脂,乌黑的美眸此刻雾蒙蒙的,波光流转,朱唇嫣然,仿佛有兰麝之气。
顾渊眸光暗了下来,低头看她,眸光温柔。
“学会了么?”
楚惜情回眸凝视他,嗔道:“你手往哪里放呢,再这样我可怎么学会?”
“那我一直教会你,情儿…”他说着低笑起来。
流水悠悠,幽咽的陶埙声仍然在耳畔不停地回荡着。
不知今夕何夕。
天上的月光铺满这人间每一处,带来温柔的轻抚,带来银色的月光,让有情人在这月光中渐渐地醉了。
月光下的府河静静流淌着,那陨声也越发优美动人。
“你讨厌,哼,每回就会这样欺负人。”
楚惜情捶了他一拳,顾渊垂眸看她,目光中满是纵容,笑了起来:“你便是只能我来欺负。”
楚惜情哼了一声,拿着那陶埙试了试音,吹了起来。
“这曲子有名字么?”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后来给起了个名字,叫关山月。这么多年,每次在战场上的时候,我偶尔喜欢吹奏这埙曲。有时候它让我感觉回到了家乡,更加思念故土。”
顾渊触摸着那光滑的陶埙,上面有些许划痕,看起来很是古旧,有些年头了。
楚惜情喜欢这种从秦汉时就十分流行的乐器,按着那调子吹着关山月,二人只是这般静静坐着,却也有几分恬静的味道。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从来都听说你过去的故事,一直都对那些事很好奇呢。”
楚惜情很想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他在她眼里一向都有些冷峻而神秘,关于他的事多数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包括他从小的际遇,他的功绩,可是,她不满足这些,她想听他自己说。
“你想听什么?”
顾渊很喜欢现在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感觉,安宁而平静,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仿佛只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我想了解你的过去,侯爷不会吝啬吧?”
顾渊见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睛里满是狡黠,忍俊不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楚惜情低叫一声:“人家不是小孩子啦,头发都乱了!”
他大笑了起来,少有这般的情绪,一时间让她有些怔忪,谁让他平日里多数都是冷着脸呢,此刻这般,也实在是稀奇。
楚惜情稀奇地盯着他看,他笑起来的时候面庞顿时就柔和了驱散了那股冷意,仿佛一瞬间就平易近人的许多,整个人好似二月解冻了的冰河,那一刻的美丽,足以存留人心。
“你笑起来很好看呢,要常常笑才好呢,整天板着脸莫非是想吓人么?你板着脸,看着都能止小儿夜啼。我看以后大家就拿你吓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最管用了。喊一声顾侯爷来了,保准小孩子都不哭了。”
顾渊好笑道:“偏你这许多花样,若是我现在突然整天笑给别人看,怕是他们才以为我疯了呢。”
冷着脸有冷脸的好处,起码不会招到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的到来。
也可以避免许多的麻烦和应酬。
否则的话,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送上来给他找麻烦。
楚惜情嘀咕一句,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好嘛,可是,在我面前不要冷着脸,我喜欢看你笑呢。”
“若是冷着脸,怕你又要吓跑了。”
楚惜情轻咳一声,心道,我可不要看你板着脸呢,那天然制冷机的效果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呢。
这边厢顾渊被她缠着说故事,顾渊并不太习惯跟别人说起自己过去的事,但既然她问了,沉默回忆了片刻,有些太过久远的记忆似乎一瞬间就鲜活起来了。
那还是北元末年的事了。
他娓娓道来,低沉的嗓音在这明月清风,流水潺潺的画舫上散播开来,有种让人迷醉的磁性和悠远。
“那年家乡发大水,爹娘带着我跟几个弟妹一道逃出了家门,只是黄河泛滥,淹没了数省,朝廷那里根本不派人下来赈灾,死亡的人成千上万。当时我就跟着父母一道逃亡…”
他说起幼年时家乡发水跟父母逃亡的事,又说起与弟弟顾炎两个在混乱的人群中跟父母走失了,被乱民卷着逃亡到了两淮地区。
随着他的幽静的语调,仿佛只是叙述别人故事的平静,楚惜情却听出了其中的刀光剑影,艰难和困苦。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顾渊幼年时有一段时间沦为乞丐,生计艰难的事,却没人知道其中具体的情况。
楚惜情听着他的叙述才知道当年的情景,想起来不由心疼和佩服。
当年他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带着一个更小的弟弟,却要生存下去,不知道多艰难,他都熬了过去,还能够在那时候选择了投奔陆景初的起义军,这才有机会立下战功,到后来才有今天。
楚惜情心中感慨,她自以为自己那时候十分凄惨,可是听他提起当年逃亡时百姓的悲惨,十不存一,千里无鸡鸣,路有冻死骨的景象,才觉得自己真是够幸福了,起码,她是穿越到了大户人家,而不是像顾渊这样。
她若是在那种情景下,绝对没法子做到他那样。
人都说英雄出少年,顾渊这一身的冷漠,也是在那时候形成的,弱肉强食,那时候为了生存,一切都是必须做的,只有在面对他真心在意的人时,才会散去那浑身的冷气。
她窝在他怀中,听他娓娓道来。
他说起从一个小兵做起,跟随开国皇帝陆景初的义军南征北战的岁月,平三吴,东南,转战全国,那一刻的刀光剑影,即便是透过他平淡的叙述仍然能感到其中的血腥味。
他说起与大将军,开国功臣一道攻打北元大都,立下惊天功劳,却说得十分平静,也是在那时他被封为威远侯的。
他说起广袤无人的西北,出了塞外连绵的草原,一望无际,天高海阔,说起跟逃亡到草原上的北元残余部族征战的事,烈马西风,烈酒好汉,说起那些故旧部下,顾渊嘴角也带了些笑容。
“那些混小子,自从今年我调回京城,也没人操练他们,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喜欢追逐草原上的烈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楚惜情听得神往:“那一定是很潇洒的日子吧?”
“潇洒,不,是铁血的日子,在那里经常有死亡,经常有小规模的冲突,只是,或许,一个军人的宿命就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不是苟延残喘地死在榻上。”
楚惜情怔了怔,她看着他,此刻他的表情如此认真而严肃,让她的心瞬间紧了紧。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楚惜情气恼地咬了他一口:“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死在战场上,我我,我将来就改嫁!”
顾渊惊诧地看着她,半晌目光柔软了起来,低笑着揉了揉她的青丝,额头贴着她的,“小丫头,你这是担心我么?舍不得我?”
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也许你们男人会觉得那样很英雄,可是,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先想想,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男人总是喜欢建功立业,可我,身为一个女人,我更希望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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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个地方
顾渊颔首,他的目光望着窗外的夜色,如此幽远,却是斩钉截铁地说:“我会记得,只是,惜情,男人的世界你不懂,有时候面对家国,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我不怕死亡,这是男人的宿命。”
楚惜情心中一窒,她柔软的心房此刻似乎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莫名的疼。
她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有崇慕,有对他的佩服,也有为他的心疼。
他不是个喜欢浮夸甜言蜜语的男人,冷漠而危险,霸道而执着,他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底线,不会因为爱情就成了只围着女人转的男人。
若是这般,那她才真要看不起他了。
这样的男人,仿佛巍峨的崇山峻岭,让她可以依靠,也可以仰慕,而她也享受着贴近他时,他让她安然的气息。
楚惜情忽然笑了起来,她定定地看着他:“好,你有的你的目标而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会阻拦你的脚步的,只是——”
她的小脑袋靠近了他的胸膛,轻柔的嗓音带着浓浓的不舍,轻声说着:“在你心里,给我留一个地方好吗?”
顾渊胸口一热,只觉得一瞬间整颗心都被这样浓得化不开的情意给包裹住了,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滋味,有些酸涩,有些甜蜜,却又让人甘之如饴,他心中悸动,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小傻瓜,我心里,怎会没有你呢。不要胡思乱想了。”
楚惜情抬头,双眼亮晶晶的:“哦,可是你都没说过喜欢我呢,我很怀疑呢。”
顾渊一贯风云不变的脸上顿时有些狼狈的尴尬,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说什么情情爱爱的,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
楚惜情见他难得的狼狈样子,瞪圆了眼睛,心里一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这可是天上下红雨了,难得看到我们顾大将军如此神态,怎么能这样子放过呢?
楚惜情顿时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你都不喜欢人家,刚刚说的都是骗人的吗?哼,你就是在哄我。”
见她捂着眼假哭的样子,顾渊一时不查,差点以为她是来真的,见这小丫头背对着她哭泣,顿时急了,上前搂住她无奈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将起来了?”
女人还真是水做的,顾大人以前可没尝试过哄女人的勾当,也真是不熟练,看她这般样子,一时之间这位阎王爷却是有些手足无措,哄了会子也不见她好,顿时无奈起来。
“哼,你都不喜欢人家。”
“谁说我不喜欢了?”
顾渊哭笑不得地哄她,没发现这小丫头嘴角在偷笑,眼睛里愣是挤出几滴眼泪,看到他束手无策的样子只觉得有趣极了,心里大乐——好你个顾渊,你也有今天!
“那你都不说喜欢我。”她撅嘴埋怨起来。
顾渊张口,可是他这般性子,要他说什么甜言蜜语的,可真是足够为难他了,特别还要让他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喜欢爱啊这类的东西,更是说不出口。
他憋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说:“好了,你心里清楚明白,何必要说出来呢?”
见他吃瘪的样子,楚惜情顿时好似吃了人参果,浑身三万五千个毛孔都是痛快极了,心中哈哈大笑。
嘿,可算找到他的弱点了!
她聪明地选择不继续下去了,拨开手,闷闷地说:“不说算了,我还不稀罕了呢。”
顾渊低头看她,正松了口气,忽然发现这小丫头嘴角偷笑,楚惜情一时忍不住漏了馅儿,眼底眉梢的神态那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顾渊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心里又气又笑,这小东西竟敢戏弄他了?
他伸手捏住了她雪嫩的脸颊:“你胆子倒肥了,敢戏弄起我来了!”
楚惜情吃痛地低呼一声,忙朝一边躲开,见他满面寒霜的脸,狡黠地叫道:“尊敬的侯爷,小女子可不敢戏弄你呢,你肯定是看错啦。”
她脸上那得意的小模样十分刺眼,顾渊瞧得好笑,冷哼一声,“过来!”
楚惜情撇撇嘴,“才不过去呢,我呀,自个儿出去看夜景了。”
说罢,竟哼着歌儿跑了出去。
顾渊冰寒的脸上一双黑眸却是忍不住泛起笑意,直追了上去:“你往哪跑,还不给我站住?”
“来呀,你抓不到!”
她撒开腿跑了出去,直接跑到了船尾。
顾渊三两步追了上来,看到她站在船尾,船尾悬挂的风灯下,少女回眸凝视着他,宜喜宜嗔,美眸流转,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小丫头——”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按进怀里,见她耍坏的样子,心中着实喜欢,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去。
“调皮,不是很怕我的么,现在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楚惜情被他搂着坐在甲板上,眨巴眨巴水眸,可怜兮兮地求饶:“奴家不敢了,侯爷可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顾渊心口顿时一窒,眸光顿时深邃起来,他哼了一声,抓住她弹了她脑门子好几下以做惩罚:“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呢!”
“哎呀,疼呢,讨厌!我要报复回来。”
楚惜情哼哼一声,捉住他的手就是狠狠咬了一口。
那恼怒羞急的样子如此可人怜爱,便是眸中含笑任凭她咬去,他的手掌厚实有力,因为常年征战生涯,布满了老茧,楚惜情一咬下去,没咬动他的肌肉倒是差点把牙给咬酸了。
她气恼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见这厮却是面色平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咬,气得把手一扔:“不理你了!”
顾渊很喜欢逗弄她,爱看她羞急气恼时小脸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儿。
此刻见小丫头生气了,他才施施然地伸手扳过她的肩膀,楚惜情挣扎着,哼哼道:“人家要回家,不跟你玩了。”
顾渊不理会她的挣扎,忽然道:“惜情,明天,我去你家提亲吧。”
楚惜情顿时不挣扎了,她转头看他,“啊,这就提亲吗,可是我,我还想考察考察呢。”
想那么容易就娶到她?
哪那么简单呢,看他笃定的样子她就不爽。
顾渊霸道地挑眉哼道:“你难道还有别的想法?考察什么,回家等着我娶你。”
“你说嫁我就嫁啊,那我多没面子。”
这家伙总是这么霸道,之前就是,说要娶她,都不容她考虑的,若是她不喜欢他,看他怎么办。
顾渊微眯黑眸:“你不许有别的想法,考虑什么,你只能做我顾渊的女人,别的人你就别想了,尤其那个柳裴然!”
楚惜情被他的霸道弄得完全没了法子,气哼哼地撅着小嘴,这家伙也太霸道了,她嘀咕道:“这么霸道,一点也不温柔。”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她的确还有些没做好准备呢,但是听着他霸道的话语,她心里又有些莫名的喜欢,不由暗骂自己是不是受虐狂。
顾渊却不许她再胡思乱想什么,直接下了决定:“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定了亲事,你也不用再胡思乱想了。至于你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帮你收拾了便是。”
楚惜情连忙摇头,她倔强地说:“不,我家的事我自己解决。”
她要自己解决张氏她们,现在她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这么算了?
顾渊也不介意:“好,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帮你的,直接告诉我就是。”
楚惜情却是有些紧张担忧,他们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就这样,就要去提亲吗?
“可是,你真的明天就去提亲么,我,我有点感觉紧张,这是不是太快了?”
“快什么,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嫁给我。”顾渊不以为然,他恨不得早点娶她回去,免得这小丫头整天胡思乱想,还招花惹草,还是早些定了名分为好,免得有些男人心怀不轨想拐跑他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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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负君
楚惜情自己纠结了一会子,眸光变幻,许久之后,她闷声幽幽地呢喃起来:“顾渊,不要辜负我…”
“你相信我么?”他听到了她的呢喃,认真地问。
楚惜情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如此真诚,透着执着,透着深深的情意,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信你。”
“好,情儿,既然信我,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不会辜负你,背叛你。”
楚惜情嗯了一声,脸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君不负我,定不负君。”
“不会让你有那一天的,不然的话——”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的小情儿定是要哭鼻子了。”
楚惜情睨了他一眼,偏偏美人含笑,似嗔似喜,眉目流转间多了几分妩媚,顾渊看得心动,低头吻了一下。
月白风缓,天高云淡,她偎依在他怀中,望着头顶皎洁的明月已经往西坠去,府河上璀璨的灯火也渐渐有些暗淡下来,夜色已深,只有流水潺潺的声音,此刻静谧空灵。
楚惜情有些困倦,昏昏欲睡,在他怀里安眠着,四周静谧的夜风,浅浅的流水,无垠的月光都仿佛离她远了,只剩下他的心跳与她的,渐渐相合,成了一个频率。
顾渊敛眉看着她娇憨的样子,低敛的眼睛里潜藏着如水的流光,这月色空里流霜,斯时静好,一瞬间,他只希望此刻永恒。
他没有太多悲春伤秋的情绪,此刻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只是心中默默地决定以后好好保护她,珍爱她。
这样一个夜,似乎是让人平静的。
顾渊低头抱起她回到船舱,正想着是不是现在送她回去,还是多留片刻,这时,船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顾渊本来带着眷恋的目光陡然间凌厉起来,他看了看外面,放下楚惜情走了出去。